三界疗养院——by醉饮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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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谢九思看起来温和无害,顾修明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迎面而来的龙爪。
烛阴真要有什么动作,碾死他跟顾时就像人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虽然从后来的相处来看,这位钟山的山神似乎也没有端什么神明的架子。
顾修明承认,他只是因为最初见面时的那一爪子而对谢九思有那么一点点PTSD。
再加上顾时的行径实在是太放肆了。
顾修明木着一张脸,看着顾时扒着谢九思的手臂对他探头探脑龇牙咧嘴,又看了看面无表情任顾时扒拉来扒拉去的谢九思,深吸口气。
或许是我多虑了,顾修明想。
他想起自己早先在收留顾时的时候就给这小朋友粗略的起过一卦,卦象上顾时这一生顺遂幸福,福寿绵延,命中多贵人。
谢九思也许就是这贵人中的一个。
顾修明这么想着,平和了一下心态,手上一捋长须,正要说话,参差不齐的扎手触感让他情不自禁的吐出了一个字:“草!”
顾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但他看看挡在他前边的谢九思,扒着谢九思的手臂,胆子又肥了起来。
顾时说:“你怎么说脏话啊,真不文明。”
顾修明:?
谢九思:?
谢九思一顿,张口想说顾时平时也没少骂骂咧咧,但第一个音节还没吐出来,就被有所预见的顾时抬手捂住了嘴。
顾修明:!!!
无礼!放肆!大不敬!!
顾时比谢九思要矮上那么一些,从后边捂住谢九思的嘴手抬着有点费劲,小臂压在谢九思肩膀上,沉沉的。
谢九思停顿片刻,略一思考,便微微屈了屈膝,好让顾时搭得舒服一些。
他动作细微,顾时并没有察觉,他只是凑在谢九思后边,小小声说道:“谢老板,你别讲话!”
谢九思点了点头。
顾时收回手,看向顾修明的神情无比N瑟。
顾修明拳头邦邦硬,但碍于谢九思在场,半晌也想不出什么绕过这尊大神暴打不孝徒弟的办法,最终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向谢九思致意之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怒气冲冲的走了。
顾时瞅瞅顾修明的背影,只从那背影里看出了“秋后算账”四个大字。
哼,秋后算账又怎么样?
这一次是他赢了!
顾时得意的想着,要有尾巴的话估计已经要翘上天去。
此时一阵山风吹拂而来,顾时感觉头皮一凉,浑身一震。
他抬手摸到头上两个坑,脸上的得意瞬间龟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忍无可忍骂出声来:“草!”
谢九思顿了顿:“不要说脏话。”
“我哪有说脏话。”顾时一边说一边往自己屋里走,“草,是一种植物,是谢老板您心里脏才会觉得我说的是脏话!”
谢九思跟在顾时后边,听他这么说,脚步一顿,差点就要信了。
“……强词夺理。”
顾时闻言,回头看了谢九思一眼,表情有些新鲜。
谢九思:“?”
顾时嘟哝:“你以前都是我说什么就信什么。”
谢九思回忆了一下,好像确实。现在回想起来,顾时没少胡说八道。
不过都不是什么大事,谢九思反应过来了也并不介意。
“挺好的,继续保持独立思维能力,别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顾时说着,从屋里摸了鸭舌帽戴上,对着镜子左看看又看看,确信帽子下面的异常是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了,才瘪着嘴,扭头看向谢九思:“早饭吃过了吗?”
谢九思摇了摇头。
顾时于是撩起袖子就往后边的伙房走:“今天周末咱们不用上班,时间多得很,正好昨晚上睡觉之前发了团面,今早吃包子好了。”
谢九思并没有拒绝,而是跟在顾时身后走进了伙房里。
钟山的山神有点习惯顾时总留他在苍梧观里吃饭了,而且顾时的手艺这么多年锻炼下来,也着实不错。
谢九思在灶台边上左右看看,然后坐到了灶门烧火的位置上,回忆了一下平时顾时和顾修明的动作,回身拿了捆柴火,掌心一翻便燃起了一团火。
顾时一愣:“谢老板你想烧火啊?”
谢九思点头:“试试。”
顾时看着谢九思点了捆柴就往灶口里塞,一个头两个大:“你得先在把这些灰扒个坑,柴捆搭在坑上,再点一捆干草垫在坑里……”
谢九思认真听着,上手飞快。
入了冬之后天亮得晚,师徒俩闹完到现在,天色也仍旧是蒙蒙的昏沉一片。
伙房里腾升起蒸汽与烟,衬着房梁上悬挂而下的钨丝灯,远远的看过来,就是暗沉天幕之下的一豆灯火,小而温柔。
顾修明站在钟楼上,看了那边一眼,在寒风里搓了搓手,撞起了钟。
钟声响起的时候,顾时烧好了壶水,给谢九思倒了杯正适口的温水。
谢九思看着灶台里烧红的柴枝,捧着杯子,隔着雾气,看着顾时揉面擀面剁肉馅。
他喝了口水,看着连做饭都要戴着鸭舌帽的顾时,一边小声嘀咕着“臭老头子”、“麻烦死了”之类都话,一边乖乖地搓了几个馒头和菜包,放进了蒸笼里。
顾修明偶尔也吃荤,但更习惯吃素。
这一点,经常来吃饭的谢九思都十分清楚。
正因为清楚,才更加觉得奇怪。
刚刚不是都要打起来了?
谢九思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都要打起来了,你还给他做早饭?”
顾时低头封咸菜包的动作一滞,拿着咸菜包愣了三秒,抬眼看向谢九思,想说什么,又满脸微妙。
谢九思迷惑。
“……谢老板。”顾时把手里的咸菜包封上,深吸口气,“你是不是特别喜欢问一些会让人尴尬的问题?”
谢九思摇头:“我没有。”
顾时仔细观察了一下谢九思的表情。
这位山神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天塌下来都无所谓的模样。
看着不像是故意的。
顾时清了清嗓子,超大声:“我不做饭,老头子饿死了怎么办?”
谢九思突然领会到了什么:“你爱在心口难开。”
“……”顾时手上一紧,刚封好的咸菜包直接被捏成了咸菜馅饼,他干脆直接把包子拍扁了,翻了个白眼:“您少说话。”
谢九思捧着杯子,看着灯光下顾时一点点红起来的脸,片刻,挪开视线,慢吞吞地喝起了杯子里剩余的温水。
顾时警惕地盯着谢九思,发现他并没有继续说话的打算之后,松了口气。
顾时觉得谢九思这人有问题。
不通人情世故又迟钝,但在奇怪的方面又十分敏锐,隔三差五就朝别人心窝子里戳一下这里又捅一下那里的,让人猝不及防难以招架。
顾时把手里搓好的包子都蒸上,又下了一锅油,炸了几根油条。
谢九思坐在餐桌边上,发觉顾修明蹲在他房间里,问顾时:“他不吃?”
顾时叼着包子:“老头子应该在伺候他的胡子,不用管他,赶紧吃完饭我还得赶车。”
“去哪?”
“去买点生活用品。”顾时答道。除此之外还得再跑一下建材市场,把山门修一修,好歹让苍梧观表面上看起来正经一点。
“余靓说明天下午到,他们好像一大家子都来,估计得住观里,我得去找个师傅接人,观里没客房也没准备客人的洗漱用品,都得去买……”
顾时叼着包子拿着手机开始罗列他需要采购的东西,谢九思在一边听着,听到顾时说那些人类要住在苍梧观里时,指尖轻轻抠了抠手里纸杯的边沿。
“不妥。”他突然出声道。
顾时敲手机的声音停了下来:“嗯?”
“混沌寄宿的那个小姑娘,还是直接进三界院里比较好,以防万一,真要有事也不会牵扯到苍梧观。”谢九思说着,掰开手里的包子,神情正直平静,“她的家人肯定也不希望跟她分开,所以都住三界院里吧。”
顾时皱着眉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
谢九思面上微松,旋即又微微皱眉。
有点奇怪,他想,他好像不希望别人住进苍梧观里来。
为什么?
顾时在一边“哒哒哒”地删了一大堆列表:“但还是得出去一趟,得给你买点东西。”
谢九思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给我买?”
“是啊,你这不经常来我家吗?”顾时点了点手机屏幕,“得给你准备点东西吧,比如这个一次性杯子,你每次来都用几个,怪不环保的,正好我跟老头子的搪瓷杯都用了十几年了,咱们直接买一套新的!”
谢九思:“买一套?”
顾时点头:“对!”
谢九思拿着手里掰成两半的包子,呆怔片刻,嘴角忍不住翘了翘。
“我跟你一起去。”
第三十九章
顾时可巴不得谢九思能跟他一起去,不用赶车还省下了到时候搬运的功夫。
谢九思心情极好,把手里的包子吃掉,洗了手,安静的看着顾时一边吃早餐一边皱着眉头算账,嘴里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顾时对建材市场和价格两眼一抹黑,算算自己兜里的资产,对这些钱能买到多少建材翻修到什么程度没有一点数。
还得考虑买了建材之后找个靠谱的施工队……
顾时眉头拧得死紧。
总觉得这些琐事比赚钱要费劲得多。
眼看着顾时手里的包子都要凉了,谢九思抬手轻轻敲了敲桌面:“吃饭。”
顾时含混着应了一声,飞快的把包子吃了,又刷了碗。
他擦干手,对正欲起身的谢九思打了个手势:“谢老板你等我一下啊,我去问老头子点事!”
谢九思又重新坐下,点了点头:“好的,顾老板。”
顾时脚下一滑,扭头看了谢九思一眼,感觉自己再一次被这个称呼阴阳到了。
谢九思抬眼对上顾时的视线,正直中带着点迷惑。
顾时扯着嘴角笑了笑:“您客气了。”
说完,不等谢九思应答,脚下飞快的离开了膳堂。
看来以后得控制一下这张胡说八道的嘴,怪害人的,看看谢九思这种正直人,听信了他的胡说八道之后干什么都透着一股子阴阳味。
顾时抬手搓揉着自己的脸,“啪啪”拍了两下,在心里给谢老板小声说了几遍对不起,然后撩起袖子敲起了顾修明的房门。
正如顾时之前说的那样,顾修明正在打理他惨遭毒手的胡子。
他照着镜子,看着洗手台里落下的银白须发,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不肖徒弟!
顾修明心中忍不住骂道,他还惦记着顾时这臭小子红鸾星动,将要到来的人里怕是有他未来的徒媳妇,他要以最好的形象来迎接顾时的红鸾星,给人留个好印象。
他甚至还尝试给他的胡子做了好几个造型,比如像《哈○波特》里邓○利多那样编个麻花辫打个小蝴蝶结之类的,俏皮可爱,一看就很潮!
结果呢?!
顾修明重重地“哼”了一声。
他刚哼完,房门就噼里啪啦一阵响。
顾修明气不打一处来:“你放炮仗呢?!”
顾时在门外拍门手都拍出残影:“我敲门呢!”
顾修明不给他开门:“有屁快放!”
顾时鼓起了脸:“卟。”
顾修明眉心重重地跳了几跳,感觉自己大动脉都快被骤然提升的血压撑爆。
他“咚”地一声捶了一下书桌:“放!”
顾时见好就收,语速飞快:“我这儿有十来万咱们能不能给山门殿修一下您有什么建议吗提点一下?”
顾修明闻言,终于还是起身开了门:“说了不用修,有闲钱修这些你不如捐给公益。”
顾时不听他这屁话:“施工和材料之类的你有什么建议吗?”
顾修明没好气道:“十万给咱们家修复个门匾都不够。”
顾时惊讶地瞪大了眼。
他当然知道这个门匾指的不是现在挂在外边那个,现在挂着的那个是顾修明自己写的,都不能正儿八经的称之为一块匾额,也就是一块形状比较规整的木板罢了。
顾修明说的门匾,应该是被他包了好几层油纸和布料防尘防水,放在仓库最深处的那块门匾。顾时记得不太清楚,但他还模模糊糊的记忆里,顾修明刚把他带回苍梧观的时候,那个时候挂在山门殿前的,就是那一块匾。
“咱们家那块匾是早年御赐的,山水飞鸟纹金丝楠木,皇帝亲笔手迹。”
这是无价之宝,甚至说得上是文物了。
顾修明很少跟顾时提及苍梧观本身的事情,顾时对苍梧观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曾经香火鼎盛,现在没落了印象,却没想到还有过这样的辉煌。
难怪老头子会对那些荒破的院落那么内疚。
“……这种宝贝你还是自己留着吧。”顾时说道,“不如重新打一块凑活一下。”
顾修明听着顾时自顾自的就安排起来了,提高了声音:“你真不如把钱花在自己身上,或者那些福利院的孩子身上,这些死物哪有活人来得重要?”
“……”顾时看看顾修明,面无表情,“你屁话怎么那么多,还有建议没有,没有走了。”
他说完这话,却压根没有听顾修明接下来话的意思,扭头就往院子外边走。
顾修明看着顾时的背影,哪能不知道顾时这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