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番外篇——by六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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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越猜测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是阴沉而不耐烦的,可凑近车玻璃时,借着旁边亮堂的路灯,他看见自己脸上很明显的笑意。
娄越把上扬的嘴角撇下来,打开车门躬身从后座上取了文件,正要回去,忽然看见一个高大健硕如同小山一样的人哼哧哼哧跑了过来。
“娄队长!”向安详刚站稳就递给娄越一份文件,迫不及待地说,“您上次让我查的东西有消息了。”
此时停车场没有人,但娄越还是示意向安详上车说。
向安详窝在副驾驶座上,这位魁梧的大块头一身鼓囊囊的肌肉似乎要将那里的空间填满。娄越忽然就想起之前冉喻坐在这里时,稍显单薄的肩背贴在椅背上,转头看过来时目似点漆,脸颊白皙,看上去很柔软,有介于少年和青年的那种俊秀感。但他知道这样的柔软服帖都只是表象,冉喻看似清瘦的身体里有强大的能量,屠杀城外的巨型变异怪物也只是家常便饭。可这从外表可一点都看不出来。从冉喻信里的日常杀怪活动来看,娄越一直以为他的体型是与向安详类似的。
向安详已经开始汇报了,娄越赶紧将莫名其妙跑偏的思绪拽回来。
“……抓获的那几位协会核心成员已经招供了,之前于期被父亲当作交换的筹码献给协会以非法获取v点,于期被注射了一针含有某贵妇人记忆信息的药物,该妇人患了绝症,临死前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在年轻人身上重生。后来可能是排异反应过大,于期因日常表现疯癫被关进精神病院。上周冯院长秘密在夜晚将人送去协会,注射了另一位复仇心切的四十岁男子的记忆信息,之后就是我们知道的事情,于期持刀杀人,而后突然暴毙。”
了解完了情况,娄烨又看了一遍书面报告,随口问了一个并不重要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向安详回想起刚才的场景,愣了一下说:“我刚才去您家……冉喻跟我说的。”
娄越点头:“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向安详刚要走,娄越忽然喊住他:“记得保密。”
向安详此时脑筋转得飞快,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要保密的是什么,立刻点头答应,然后忙不迭地下车离开了。
向安详走得匆忙,下车时袖口不小心勾到了副驾前车内储物盒的把手,盒盖掀开了一条缝。
娄越刚要关上盒子,余光却瞥见一抹月白色。
他打开盒子,取出一条皱巴巴的银灰色领带,发现角落里还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月白色手帕。
今天接冉喻过来之前,娄越已经将家里所有可疑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却忘了这块手帕。它是两年前冉喻随信寄来的,这几天娄越不方便带在身上。第一次见到冉喻后,娄越回到车上就将这块手帕放进了储物盒的最里面,这两天一直忘记取出来。
应该不会看见吧,娄越心想,今天上午取出领带时开盒子的幅度并不大。况且用手帕的人并不算少,大不了就说是向安详的。
他把手帕塞进衣兜里,拿上文件,心思重重地上楼回家去了。
娄越到家时,冉喻已经洗完了澡,穿着藏蓝色的棉麻睡衣刚从浴室出来,头发尖儿上湿湿的,肤白唇粉,水润得像夏天多汁的浆果。长而直的黑色眉毛隐入额前的碎发里,添了许多冷冽的英气。
明明是在自己家里,娄越却突然觉得有些局促紧张。可能是因为从来没跟人分享过私人领地吧,他想,为了冉喻的安全,暂且先忍几天。
娄越匆匆和冉喻打了招呼,就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研究手头的报告了。
第二天早上,娄越醒的比平时早了很多。他打开房门时看见旁边那扇门紧闭着,想起冉喻确实是住进来了。走进卫生间洗漱时,他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嘴角又是翘起来的,烦死了。
洗漱完毕又做完一份简单的早饭,娄越刚要去敲门叫冉喻起床,外面的门却被敲响了。
娄越开了门,发现是晨练回来还带了早饭的冉喻。
“早。”冉喻拿着自己的手帕擦着额头上的薄汗。
看着那方月白色的手帕,娄越突然有些心虚。好在他不动声色的本领很强,面色如常地说:“早。”
四份早饭让两人吃得都很饱。饭后,娄越开车载着冉喻一起去督察队报道。
虽然只是借调,但督察队的人事专员还是给冉喻准备了制服。穿警卫队的黑色制服时冉喻的脸总被衬得冷白,像岩石上的积雪,而新的墨绿色制服则将他的肤色衬出一种玉质感,像绿松石釉盘子上托着和田玉一样。
督察队很久没进过新人了,队员们又多是些滚刀肉,见到年轻好看的新面孔就像闻到肉味的饿狗,手头没有急事的人都凑过去问东问西。有几个爱胡来的人看冉喻面相温润稚拙又少言寡语的,甚至还存心逗弄他,要带他去审讯室开开眼。
他们商量这事时娄越刚好从办公室出来,他正要赶往三环临时隔离区安排那些暴民的后续措施。娄越顿住脚步,把冉喻和那群人里闹得最厉害的大黄叫了过来。
“大黄,你跟我去趟三环。冉喻,你跟向安详去趟紫藤路博物馆巡查。”
大黄皱起雀斑脸,叫道:“哎?不是说向副今天跟您去三环的吗……”
娄越冷着脸扫了他一眼,大黄赶忙闭嘴,心知队长的心思正常人别去猜的道理,麻溜地跟着娄队长走了。
冉喻对突然摊在自己头上的任务有些发懵。
跟在后头的向安详也愣了一下,对冉喻说:“那咱们走吧,其实去博物馆就是日常巡查,平时都是大黄他们去的……我车上跟你细说。”
紫藤路上的这座博物馆是主城内最大的博物馆,汇聚了主城内最珍贵的藏品。几年前这里曾出过谋划良久的监守自盗的案子,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损失,因此后来每隔一段时间,督察队便会派人来突击检查。为了避免贪腐贿赂,督察队每次随机派职级不同的至少两个人一同前往,出事共同担责。
博物馆建造得恢宏大气,整体是灰棕色,前门烟灰色的立柱高耸,侧面顶部和窗户以棕木做框型纹饰,从远处看有点像是一排整齐的书架,又像一面坚实的城墙。
馆内分三层,向安详跟工作人员要了登记信息,开始进场馆逐一核查。冉喻初来乍到,对检查事务不熟悉,只好跟在后面看看展览,凑个数。
他们首先来到了一个名为“海鬼馆”的灯光很暗的场馆,旁边的木牌上有介绍,这里展现的是将地球上曾经的霸主人类逼进高原上的围墙并险些灭绝的罪魁祸首,海鬼的变异和侵袭历史。馆内阴冷干燥,走进去就让人有种彻骨的寒意。
厚实的玻璃内陈列着一些标本残片,展示着海鬼的残骸。旁边的屏幕上则是海鬼的复原图,它们高约两米,状似人形,浑身布满滑腻的鳞片,手心有可伸缩的尖利带毒的口器,头上无眼无鼻,只有一张长满尖牙的大嘴,以人为食。
时至今日,主城内以及附近几千公里居住的年轻一代散户们似乎早已摆脱了这种恐怖生物的阴影,建城的那一代人用无数人的骨骼血肉为代价将铺天盖地的海鬼潮重挫,将它们逼回大海,并在海边建造了森严的警戒线。目前城外人最大的危险只剩下了变化多端的生态条件和被海鬼带来的病毒感染过的野兽。
场馆中央的一面屏幕定时亮起,开始循环播放人类抵抗海鬼的纪录片,有人在旁边轻声解说了几句,便让参观者自行观看。
冉喻转头看去,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昨天他曾在医院里见过。
单群也看见了冉喻,走过来自我介绍道:“您好,我叫单群,是言艾教授的实习助理,昨天在医院见过您。”
“您好,请问您是在这里做讲解吗?”
“我有空的时候会来馆里做志愿。”单群轻声说,“现在正在放视频,等会儿我给您讲解一下吧。”
冉喻点头谢过,便抬头看向大屏幕。
不远处的向安详被场馆里严肃悲恸的气氛感染,也放下了本子,一同抬头观看。
此时正播放到一段资料片,影像和声音都很模糊,屏幕上满是雪花状的噪点。
资料片中,海鬼正在撕咬着人的血肉,发出了愉悦的满足的叫声,让人头皮发麻。画面抖动着,黑了又白,人类的惨叫声和怒吼声不绝于耳。向安详已经缩着全身可怜巴巴的肌肉别开了眼,单群则皱着眉头,眼神悲痛。冉喻盯着这残忍血腥的画面,脑海中似乎有灵光闪现,但快得让他抓不住。
不知为什么,尽管冉喻没有碰见过海鬼,但总觉得听过这种声音。
也可能是因为播放设备不好,或者这种生物的发音原理类似。
这些粗噶的嘶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某种水禽的声音,比如……鸭子。
第28章
视频播放结束,参观者个个面色发白,安静地起身往场馆出口方向走。
单群的讲解线路的最后一站就是这个纪录片,此时离下一场讲解还有近一个小时,她便决定跟冉喻和向安详一道,也算是博物馆方面派出的陪同人员了。
“这些海鬼的叫声很奇怪,我觉得有点耳熟。”冉喻对单群说。
“它们叫起来嘎嘎的,是不是有点像鸭子的叫声?别担心,你听到的应该就只是普通的鸭子叫声。海鬼不可能突然出现在主城内,我们有足够强大的安全系统。”单群顺势给冉喻指了指侧方的一面玻璃柜,“正好,那我们就先从对海鬼的发现史说起吧。”
玻璃柜里按时间线展示了一些发黄的老照片。开头的几张照片背景是海,海边停着一艘捕鱼船,几位渔夫拿着长鱼叉,好奇地围在一个黑影旁边。黑影能看出有明显的人形,背部朝上,头和胳膊有清晰的轮廓,但腿部却像是鱼尾。
“这是人类首次发现海鬼时的场景,当时我们的人口超过六十亿,划分为两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并将自己看作地球的主人。那时候的人类发展欣欣向荣,充满对未知事物的探索欲,并频频向外太空发射飞船和信号,试图在茫茫宇宙中找到其他智慧生物。这样的尝试持续了很多年,没有获得一星半点进展。但就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这种神话中人鱼一样的生物出现在岸边,在全世界引起了轰动。因为那让人们意识到,他们一直苦苦在外太空探索的智慧生命,竟然就藏在地球最深的海底处。‘人鱼’之间似乎有某种沟通方式,面对人类也能传达出一些奇怪的信号,比如在海滩上用沙子堆积许多符号,可惜这些符号至今未被破译。”
“当时人们只把这些陆续爬上海岸的‘人鱼’们视作基因变异的产物,对它们抱有极大的兴趣,科学界以研究‘人鱼’为热,但这种热度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月。”单群引领着冉喻往前走了几步,来到几份纸页干枯脆折的报纸前,隔着玻璃解说道,“人们发现关在实验室大培养皿中的‘人鱼’不吃不喝,并慢慢褪去了尾巴,长出了双腿。与此同时,某天,世界各地的海岸、渔船、舰艇上突然大规模涌现了无数这样的生物,它们残忍地杀害人类,并以人为食。”
“据不完全统计,这些怪物在一周内造成全球近百万沿海居民死亡,而这仅仅只是个开始。它们的血液是绿色的,具有感染性极强的病毒,能通过接触和飞沫传播将人类变成和它们一样的吃人怪物,而且能感染动物。”单群的声音不自觉地微微发颤,“更可怕的是,我之前提到过,它们拥有智慧,且体格更强更灵活,病毒变异的速度也非常快。被感染的人类身上也会覆满鳞片,失去人性和记忆但依然具有使用武器等基本能力。和它们相比,人类几乎没有优势。也是在那个时候,它们的名字变成了‘海鬼’,海底爬上来的魔鬼。而那种感染病毒被称为海鬼病毒。”
“为了消灭它们,人类付出了难以想象的惨痛代价,刚才的视频只记录了很小的部分。短短二十年间,地球人口锐减至不到一亿,到处是尸骨残骸,城市变成废墟,国家概念消失,世界各地的幸存者只能往远离海洋的地方聚集。幸存者们在这片高原上共同抵抗怪物,又过了五年,他们建立了主城,将大多数人类保护起来,并逐步发展壮大,将主城建设成了现在的样子。现在海边依然是地球上最危险的地区,但主城在不断改进自动监测和武器装置系统,封锁了所有海域,一旦有海鬼冲破防线,主城立刻就能得到消息及时应对。这项工程耗尽了几代最顶尖科技人才的心血,构筑了我们现在安稳生活的地基。”
向安详已经在博物馆内转了一圈,核对登记本无误后也凑了过来,跟在单群后头专心听讲解。
单群调整了一下过于沉重的语气,耸了耸肩:“这个场馆的内容大致就是这些,这期间天灾的影响其实很大,生态条件的变迁史可以出门右转移步‘环境史馆’,那里会有陆地未被海洋植物侵袭前的纯粹样貌。”
冉喻一直认真听讲,他随着单群走到最后一处展位上,看见原本排列整齐的照片位上空出了方方正正的一块,便问道:“这是什么?”
“哦,这是被撤下去的据说是海鬼变异源头的照片,但这个说法缺乏足够的依据,近来许多前辈提出了其他看法。出于审慎态度,馆里决定暂时撤掉这个。”单群说,“这里原本摆着的是一张雀鱼的还原图,我记得它残缺了半边脑袋,为了保持平衡,身体和头部都是往左歪的。”
单群顺便介绍了几句旁边的照片:“这里展示的是建模处理后的海鬼病毒,它的变异速度很快,包含的遗传信息极其复杂,至今依然是我们研究院最重要的课题。其实,我认为之前与三环暴动有关的那种病毒与海鬼病毒有些很隐秘的联系,只可惜还没能找到证据。每当我觉得有些头绪时,它们总会有新变化,这过于奇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