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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番外篇——by六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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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头还堆着小山高的活计要做,他本来不该这样浪费时间,但心思就是无法沉静下来。
  娄越回想起不到一个月前的那个深夜。
  那时入城考试刚结束,娄越得到消息,他一直追查的银杏路互助协发现了新的可疑会员。为了杜绝公职人员参加非法集会,尤其是副所长这种涉及主城安全的重要职位,当晚本就失眠的娄越立刻就带着两名值班的督察队员,驱车赶往现场。
  路过考试区时,他下意识地朝里看了眼,没想到真就看到了想见的那个人。鬼使神差的,娄越停下了车,让两名队员先过去查看情况。
  那时候冉喻的腿脚很僵硬,迟缓地在栏杆旁徘徊,娄越过去叫住他时他正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一点防备,就像被谁刚从被窝里拽出来似的,下撇的嘴角彰显着一点起床气。
  娄越的第一反应就是梦游。冉喻的反应也证实了这点。
  本来,那天的娄越心情很不好。这位只在考场上匆匆见了一面的考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认出了,面对看上去冷酷无情的督察队长时有些局促。于是娄越的心情一点点变好了,因为不同于信纸的鲜活的朋友就坐在身边,尽管对方一无所知,娄越却单方面地有种安心感。
  娄越完全没想过那天晚上的另一种情形,也就是真实的情况——冉喻并不是不小心梦游到了靠近城防所的那片栏杆,他就是从城防所回来的。
  冉喻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后,医生表示可以出院静养,于是他被娄越接回了家。
  冉喻虽然看起来比娄越惨了些,但好在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他身上多是皮肉伤,上了药缠了大面积绷带后只需要换药和修养即可。不像娄越,骨头断了还要和医生掰扯半天,就为了能早点出院加班。
  出院后的第一晚,冉喻睡得还不错。他又梦到了那片熟悉的海。
  但又有一些变化。他不再吃掉一条鱼然后变成另外一条鱼,这次他只是一条孤零零的小鱼,独自在幽暗的海底生活。水母和浮蚕散发着蓝绿色光芒,堪堪将周围一小片海水照亮。他漫无目的地到处游动,生活除了捕食和被捕食外空洞乏味得像珊瑚礁一样——他居住的洞穴旁有一株不知道多大岁数的珊瑚礁,粗糙的表面布满了孔洞,尽管它还活着,身体还在向外生长扩大,浑身上下却似乎散发着死亡的腐朽味道。
  在又一次成功躲避了凶狠的捕食者后,冉喻激荡的心情渐渐衰退,又一次觉得自己从一条年轻健壮的鱼变成了一株又老又无趣的珊瑚礁。
  他想,这样不断重复昨天的活着真是无趣,不值得为这样的活而活。但怎样才算是有趣,什么才值得活,他却不知道。他身边没有生物知道,别的生物都觉得他是异类。看似很大很辽阔的海底,无数鱼群虾蟹穿梭来去,细菌和虫类聚集在一起,可他却找不到一个与他类似的可以帮他排解寂寞的生命。
  这种生活结束于某个很普通的时刻,他在礁石缝里发现了一只残缺的蚌壳。他在里面发现了一颗极其美丽的珍珠,圆润硕大,表面流淌着温和的辉光。
  冉喻把这颗珍珠小心地取了出来,吃力地摆着尾巴游回自己居住的洞穴,他感觉自己自出生以来都没有这样激动愉悦过,珍珠散发着莹润的光,给他细密的鳞片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也给他的生活带来了“值得”。他把这颗珍珠藏在了洞穴最深处。他被这种美击中,灵智全开,突然醒悟过来,活着就是为了在漫长而枯燥无趣的时间里有短暂的一瞬间遇到一颗美丽的珍珠。
  这颗莫名其妙地启蒙了他心智的珍珠一直陪伴着他。再然后,梦境开始重复,鱼吃鱼,变成另外一种生物,再变成海。
  只不过这次的梦没有到此停住。再然后,他爬上了岸,陌生而温暖的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旁边有奇怪的两脚生物围着他,手里拿着锋利的鱼叉,在惊恐地大喊大叫。
  在离开海水的瞬间,冉喻仿佛恢复了一些自己的神智,不再觉得自己是一条鱼或一片海。但珍珠依然被紧紧握在手心里。
  这种珍重的感觉让冉喻想起了自己的小斧头。这是一种睡觉也要放在枕边,随时能拿到才安心的东西。
  冉喻正想看看这颗珍珠在岸上时会有怎样的光泽时,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音色很熟悉,但语气却让他莫名地后背发寒。
  “你在这儿做什么?”
  潮水和阳光消失,冉喻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紧闭的书房门,他的手里拿了一根细铁丝捅在锁眼里,好像在撬门。
  冉喻转身,看见书房的主人站在吸顶灯下,神色晦暗不明。
  娄越的右手已经拆了绷带,重新拥有单个的手指头。他掏出了书房钥匙,说:“来都来了,进来坐会儿吧。”
  拿钥匙开门的时候,娄越受伤手指的疼痛感顺着神经窜到心脏处,心口阵阵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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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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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哼哼致冉喻的第27封信】(节选)
  致冉喻:
  ……
  你上次跟我说,在邮局出任务被关系不错的队友因一桶汽油的全勤奖而出卖,险些受重伤,觉得很难过,后来那名队友遇难找你求救,你没及时去救他而导致他死亡,心情很矛盾。虽然你没有明说,但我从你的信里能感受到你的挣扎。当时我还因为比你虚长几岁而觉得你心智不成熟,在此我得跟你道个歉。
  最近我也遇到了类似的事情,我这才发现自己之前的论断有多不近人情。感谢你还愿意跟我联系,容忍我那时的骄纵和傲慢。
  事情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的一位同事做出了危害我们整个单位的事情。
  在这里,我能信任的人很少,他是其中一个。我们一起毕业参加工作,他是我最得力的副手。虽然只在工作上有交流,但我相信他是一个有能力也有责任心的人。我从事的工作牵涉到很多利益往来,许多同事无法坚守本心,被轻易迷了眼睛做出蠢事,就会收到严厉的惩罚。我负责调查那件事,尽管众多线索指向他,但我从未怀疑过他。
  当证据确凿再无翻案可能的时候,我亲手处置了他。
  我知道我经历的这件事与你的截然不同,但那种被信任的人伤害的感觉是类似的,伤害他们的感觉更是类似的——看似是我拿了一那把刀捅向他,但那把刀没有刀柄,我用了多大力气去捅,自己就会流多少血,忍受多少疼痛。
  ……
  据说最近城外各项资源供给都在减少,请一定要注意安全。祝好。
  你的朋友:哼哼
  *
  冉喻觉得娄越现在的状态跟平时很不一样,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娄越似乎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手指疼痛,开门的时候手在轻微颤抖,好几次没有对准锁眼。
  冉喻刚刚从梦中醒来,脑袋还不太灵光,理解不了现在的局面,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无论怎样,他一个来借住的客人半夜出现在主人家的书房门前试图撬门,还被抓了个先行,心再大的人都会觉得诡异。何况这是娄越,何况书房里的资料也许不普通,不然也不会特意装了这么复杂的锁。
  娄越说进书房谈谈,冉喻往后退了一步。
  “不去,”冉喻说,“我没想来这里。”
  “嗯,梦游而已,先去里面歇一歇吧,也许是潜意识里想来看看?”娄越说着,打开了书房的门,“进去之后就会知道,没什么好看的。”
  “……我好像不是梦游。”冉喻回忆着刚才奇怪的感觉,“很不对劲。”
  “嗯,”娄越并没有否认冉喻的话,“别紧张,找你聊聊天。”
  说着,娄越走进书房,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示意冉喻坐下。
  书房内的布置很简单,墙上挂了几张主城各区域的详细地图。一张办公桌两侧是几排贴墙放置的书架,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各类文件和看名字就很复杂的书籍。书架旁有几个铁质柜子,柜门上有三四个旋钮,看上去像是保险箱。
  大半夜的,娄越居然有心思拉他过来闲聊。
  冉喻不作他想,反正他自己正因越来越奇怪的梦游行为困惑,回房间也不敢再睡。
  东拉西扯了一番后,冉喻问:“娄队长,我什么时候搬出去?”
  “你才住了两天,怎么,住得不习惯?”
  “不是,这里很好。”冉喻看着娄越,轻声说,“我怀疑我可能感染过那种傀儡病毒,继续住在这里我可能会做出对你不利的事情。”
  娄越依旧紧紧地看着冉喻,神情没有显露出丝毫讶异:“可是你的检测结果没有异常。这种傀儡病毒是在前不久的暴动中新发现的,而你的梦游应该远早于那段时间吧?”
  冉喻一下子就明白了娄越的意思:“入城考试后那天晚上,我去了哪里?”
  娄越收回目光,将桌上的文件略微收拾了一下,说;“我不知道。可能是在栏杆附近转悠了一圈吧。”
  娄越始终无法确认,冉喻到底是被一种类似于傀儡病毒的未知病毒感染了,还是……一直都在演戏。这种不得不怀疑冉喻的感觉让他烦躁得厉害,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娄越心思有点乱,低头看玻璃桌板下压着的一张手工绘制的地图。这是一张主城的缩略图,图上星星点点地绘制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图标。
  冉喻在这种时候也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的心情,索性也将目光移过去,好奇地问:“这个心形的地方怎么还有根蜡烛?”
  “代号而已,但别小瞧这根蜡烛。这是大家安全感的来源。”
  前几天突然出现的海鬼给主城居民带来了一阵恐慌,但也仅仅是一阵,因为人们信任主城的安全防卫系统。
  这种信任并不是盲目的。几十年前,快要被海鬼赶尽杀绝的人类最终能留下一丝火种,在环境恶劣的高原地区建起巨大的主城,并反守为攻将海鬼逼回大海,靠的正是这样一套安全系统。它叫垒荼系统,由“郁垒”和“神荼”——以两个古代传说中专治恶鬼的门神命名的两个子系统组成。郁垒系统负责三环,神荼系统负责二环,二者的核心即垒荼系统,负责一环。
  与其说它们是系统,不如说是一套精密的对敌战术。主城建立后,这套战术结合日益复苏的科技发展得更加完善。主城由内至外分成一二三环,共设26个秘密防卫基地,以英文字母为代号。各基地间互通有无,对防卫事务享有最高处理权限。基地长官互相不知身份,以代号相称,只有城主得知长官们的名单并有任免权。这样一来,即使某一个长官叛变,也不会影响到整个主城的安危。
  冉喻所说的那个地方代号为I,位于二环内,旁边有个有点像心形的水塘,就挨在标注字母的上方。
  三环内的字母标记也不少,但多数是模糊不清的,且有些被桌上的文件和杂物挡住。空余的部分中最显眼也最靠近主城边缘的就是距离临时考试区三公里的一处废弃医院,代号为E。
  娄越只顾着自己低头看图,冉喻也只好跟着多看了几眼,终于还是提起之前的话题:“我觉得,我需要被隔离……还有,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那天在仓库里,我似乎是被咬到了。”
  “我知道,后来医生跟我说了,你身上有咬痕,见了血。”
  “那我不更应该被……”
  “不行,你出去隔离被人知道会有危险。医生是言艾的学生,不会乱说。别担心,一切照常,你就在这儿休养,我给你请几天病假。”娄越不假思索地说,“如果让艾伯特和老魏知道这事,你一定会被关进实验室里解剖。”
  冉喻怔愣了一下,喃喃道:“可万一我真的变成怪物了呢……我会害了你。”
  “你不会,”娄越抬眼,紧紧盯着冉喻的眼睛说,“对吧?”
  还没等冉喻回答,娄越又说:“放心,言艾已经在你昏迷的时候取了你几管血,确认你身体状况正常,无变异可能,血液里也不含海鬼病毒抗体。至于你为什么不被感染,他们团队正在研究。你只需要静候结果,需要的时候配合一下就行。”
  冉喻点头同意。面对娄越时,他似乎总是不加思考地同意很多事情。
  正是发现了这一点,娄越的心情才复杂到极点。
  他起身送冉喻回房间时说:“如果你还是不放心,我也可以把你关在家里。这样你就不会危害到别人了。反正我不怕被危害。”
  “其实那样也挺好的,我很早就想这样做了。”娄越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转头时看见冉喻的身子一僵,表情惊讶无措。于是他的笑意又浓了一些,“开玩笑的,别紧张。”
  从冉喻房间出来后,娄越回到书房,将玻璃板下的地图收了起来。然后他从保险箱里又取出一份地图放在桌上,凝神思索着。
  之前他让冉喻看到的垒荼系统的分布图确实是真的,只不过是大规模更新之前的旧版本。
  海鬼首次爆发在精神病院,这给娄越敲了一记警钟。因为其中一个防卫基地就在精神病院的后山上。26个防卫基地就像一个个结点,连线成网,默默守卫着这座人类城池的安全。可具体的原理和方法连娄越都没有权限知道,他甚至不知道后山上的那座基地在这次灾难中有没有被破坏。娄越只能大概知道它们的方位,并警惕一切对这些地方发起攻击的人或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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