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番外篇——by六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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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有肉吃,”冉喻说,“今天运气好,蛇虽然变异了,但血是红的,可以吃。”
目前被“海鬼病毒”感染而变异的动物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在被感染后只是形态变异,血液仍为红色,且无感染性。另一种则是彻底被病毒控制,血液变绿,感染性很强。后者若是发生在人类身上,人会失去过往记忆和神智,只想吃人。这被称为“换壳”,极有危险性。
二者的相同点是口味的变化。不管他们以前更爱以什么为食,变异后人类对它们而言都有更强的诱惑力。毕竟,这种病毒的来源——“海鬼”,从深不见底的海洋爬上岸来的魔鬼,就是为了大规模猎杀并啃食人类。七十年前的那场灾难来得汹涌迅猛——就像是这颗星球不满意于人类的专断和肆虐,便为人量身打造的天敌一样。
冉喻和何荣晟合力把巨蟒抬到后院。这蛇可能变异太快,身形变大却没吃到足够的食物,十米的身高却只有两百多斤,若不看那三颗长满利齿的头,堪称瘦弱纤细。他俩均匀地将蛇身切成二十多段,刚要搬到仓库地下冻起来,冉喻忽然问:“冉丘怎么没跟进来?”
“该不会是被那俩人劫走了吧?你刚才关门没?”
“肯定关了,我不会忘记关门的。”
何荣晟和冉喻慌忙赶往前院,却看见厚实的大铁门紧闭,冉丘提着菜篮子正在水盆旁洗菜。
听到脚步声,冉丘抬头笑了笑:“我想起还有一盆干净的水,没必要再去井里打水啦。”
冉喻放下心来,说:“好,等会儿咱们就开饭。”
前院的一小块空地里种了些蔬菜水果,此时西红柿的长势喜人,红彤彤沉甸甸地挂在绿叶间。冉丘就蹲在西红柿菜地旁边,笑起来时嘴唇嫣红——比熟透的西红柿更红。正午的阳光很强烈,冉丘的眼睛在这样清晰的光线下显出一种深沉浓郁的海蓝色。
不知为何,何荣晟心里突然咯噔一跳。他正要仔细看去,冉丘却低下头认真洗菜,只留给他一个普通的穿棉麻背带短裤少年的背影。仿佛那让人心颤的嫣红与海蓝都只是他在强烈日光下眼睛产生的错觉。
何荣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却又弄不清这种感觉的来源。
“走快点,咱们三个人今天最多吃一段,剩下的要赶快放进冰库里。冉丘估计要饿坏了吧。”
何荣晟点头,迟疑了一会儿说:“他今天好几次过来跟我说很饿,又不愿意吃饼干。”
冉喻了然地笑道:“他嘴可叼了,挑食得很。”
这样一来似乎又能解释得通了。何荣晟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想太多,每家人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他这两天大概是太累了,神经竟然紧绷成这样。
冉喻弄得一身狼狈,要去冲个简单的澡。何荣晟自告奋勇下厨房,把蛇肉用开水焯过一遍,撇去浮沫后加调味料炖至软烂,前院里现拔的萝卜和洗好切段的野菜适时被放进去一起炖。冉喻洗好澡换了衣服出来时,正好锅也开了。大铁锅里响起咕嘟咕嘟的热闹声响,冉喻掀开锅盖,大片水蒸气涌出来,香味四散。
一大盆肉菜上桌,汤鲜味美,何荣晟香得连吃了两碗饭,冉喻也吃了满满一碗饭。只有冉丘夹了两块肉后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啦。”
何荣晟从饭碗中抬起头:“才吃几口啊,上午你不一直喊饿呢?”
冉丘勾起唇角不搭理,站起身来轻快地回屋去了,一副心情很好,活力十足的样子。
冉喻扒饭的动作未停:“没事儿,他经常这样,喊着饿又不好好吃饭,肯定是去仓库偷吃零食了。”
“不吃饭怎么行?”
“非逼着他吃饭他就哭,说不喜欢,”冉喻放下饭碗,无奈地说,“都是大孩子了,很任性。不过这年头饿不着就行,还能要求什么。”
休整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冉喻和何荣晟准备启程前往主城。
临行前,冉喻细细叮嘱冉丘:如果我真的通过了考试回不来,记得定时给发电机补柴油,不然墙上的电网和房间里的小电器就没法用了;仓库里还有几桶柴油,我会定期给你寄东西,不要随意出门;自己勤快点,多做饭,鸡蛋和肉都在地下冰库里放着,别老是吃压缩食品;我会尽快争取机会,接你进去,但你自己也不能放松,可以开始准备看书备考……
冉丘一一点头,显得很乖巧。
“当然,很可能我根本进不去,那样我过两天就会回来的。”
冉丘摇摇头:“哥哥加油,爸妈临终前都希望你进城去。我以后也想进城的,听说那里有很多食物。”
冉喻摸摸冉丘的卷毛,很慈爱地说:”好,等我去立个特等功,这样你就不用参加考试了。”
冉喻笑得露出了尖尖的虎牙,眉眼弯弯的,在晨光下显得明媚极了。
何荣晟的嘴角小幅度地抽了一下,心道这俩兄弟真是很会畅想未来。且不说入城考试这低于五百分之一的录取率,即使入了城,想按照外来人口引进条例接一位亲属进城还需要立下一个特等功。而主城那样的地方,有许多人在军队服役一辈子,立个三等功尚且十分困难。
冉喻终于和冉丘告别完毕,从后院车库开车出发。
低速绕至前门附近时,前面的一个小土坑里有亮光一闪而过。冉喻担心前面散落了刀片或玻璃碴会划伤轮胎,于是下车查看。
“越野的轮胎没这么脆弱,你也太小心了。”何荣晟趴在车窗框上说。然后,他看见冉喻拿着一个电子表走了回来,面色凝重。
“是昨天那两个苦力手腕上戴的,”冉喻说,“我放了他们不久,他们可能就遇害了。”
何荣晟定睛一看,电子表的表带上沾着几块血迹。
“也不一定,可能是沾了昨天那条巨蟒的血。而且这附近如果有变异猛兽出现,闹出动静,咱们在后院应该会听到。”何荣晟推开车门,在那个小土坑附近看了一圈,“没有打斗痕迹,他们应该就是不小心弄掉了吧。”
冉喻把电子表凑到眼前。表体呈正方形,边缘有许多小按钮,表面被触摸时亮起了指纹和虹膜检测请求。整个表带仍保持着闭合的圈形,深棕色皮质表带上卡出深深的表扣痕迹,看上去没有破损。如果不是有人把它摘下来又重新扣好了表带,就是直接甩了出去。可是冉喻昨天观察过那两个人的手腕,与这个表圈大小基本一致,不太可能直接甩掉。
“昨天那两个人很奇怪,这块表也不像是城外人的。”冉喻说。
“你昨晚说,他们在你砍柴的时候突然袭击你?”
“嗯,我怀疑他们看中了我的斧头,想抢。那是我自己动手改造过的,用起来锋利,丝滑,我很喜欢它。”
“……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眼里只有这些玩意儿。”何荣晟看着这块表,沉思片刻,说,“要不我们先拿走吧,这块表看起来也不像是城里的普通人会用的东西。不过首先,得把多余的东西给拿掉。”
说着,何荣晟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把多功能折叠小刀,挑了其中最细的一根螺丝刀撬开了表壳,取出了一枚定位芯片,把它掰断了。
“你还会这种技术?”
“一个朋友教我的,她去年通过了入城考试。”何荣晟的语气里满含羡慕,“咱们也加把劲,万一进了城,说不定还能见到她……对了,你还能进城去找你那个笔友,他在城里长大,还能带着咱一起熟悉一下。”
“我上次给他寄信说要参加入城考试,还没收到回信。”说着,冉喻上了车,转身从后座捞过自己的战术包,检查了包里一个上了锁的扁平小铁盒,这才安心地发动引擎,“不知道是不是派送出了问题,但我知道地址。如果进了城,我第一件事就想去看他。”
尽管此时冉喻在很平稳地开车,表情也平静无波,但何荣晟确实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他很高兴。
“真羡慕你们这种从小到大相互陪伴的友情……得有十年了吧?”
“嗯,”冉喻点头,终于还是没忍住,嘴角上扬着说,“终于能见到他了。”
何荣晟十几岁时进邮局出的第一个简单任务就是给冉喻家送信,因此对此事知道个大概。由于城外人居住地很散,邮局人手不足,往往一条线路要积攒一定数量的货物才会走一次。冉喻和他的那位笔友的通信大概保持着每两三个月一个来回。
私人间合理的信件往来是受隐私保护的,邮局无权查阅,同事们有时打趣问起来,冉喻也不愿多说。
何荣晟憋了半天,还是问道:“你那个笔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冉喻认真开着车,听了这话仔细回想了一下,说:“我觉得,他是一个真诚善良的人,大家一定都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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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很喜欢他》
第4章
前往主城的道路并不平坦。由于年久失修,近百年前修建的柏油路早已龟裂出许多蛛丝状的缝隙。宽窄不一的裂缝中堆挤着砂石,野草杂乱地生长着,在一片荒芜衰败中显出蓬勃肆意的生命力来。
当然,在这附近最有生命力的绝不是石缝里的野草,而是似乎永远也杀不尽的变异怪物。
车开出去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遭遇过变异雀鱼、野狗、狐狸等的围追堵截。冉喻对此的态度是直接油门踩到底,十分相信自己改装过的车的质量。挡风玻璃被喷洒上一层又一层红的绿的血,雨刷器摇来摆去,糊墙似的将混合后的黄色粘液均匀地抹在玻璃上。透过昏黄色的玻璃看外面,像是在看沙尘暴后的世界。
变异后的动物很好认。似乎是为了更方便捕食人类,不论被感染的动物原先是草食还是肉食,大部分都会长出密密麻麻的尖利的牙齿,身形也会注了水一样鼓胀起来,并生长出一层覆盖全身的细密鳞片。
它们的眼睛通红,嗅觉灵敏,闻到一点人味儿便会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撕咬,丝毫不顾及自身安危。只有当腹中饥饿难耐又吃不到人时,它们才会退而求其次,勉为其难地吃一吃其他种类的动物。
当然,遇到体型过大的动物,踩油门就不好使了,容易翻车。就比如现在,一头高约二米的牛挡在路中央,冉喻只好停车。
他们正途经一条河边,另一侧则是山石土坡,路只有窄窄的一条,这牛往路中间一堵,很有种牛中恶霸拦路抢劫的感觉。后面是笔直的来路,倒车回头是不划算的。前面倒是有一条岔路掩映在土坡后,可惜又过不去。
“这牛的长相挺好的,看起来模样周正,鼻子是鼻子眼是眼,起码没之前那些恶心。“何荣晟从腰间掏出枪,点评道,”但是看起来壳很硬,不知道能不能打穿。”
冉喻上下打量着这头十分壮硕的拦路之牛,点头道:“看起来肉质不错,希望是红色的血,那我们今天就可以吃到烤牛肉了。”
这头牛的头部还基本保留着牛的样子,长方脸大鼻头,只不过头顶的尖角更长且锋利,原本属于草食动物整齐的牙口变得像鳄鱼一样参差不齐。它嘴边两侧有两片鱼鳃一样的硬骨在不时颤动着,身上遍布节肢类动物的黑褐色的油亮甲壳。它的尾巴细长,像蝎子般高高勾起,尾巴的边缘上长着一排锯齿状的毒刺。
牛已经摆出了攻击的架势,头低低压着,将锋利的长角对准车身,鼻子里不断哼哼着粗气,两腮鼓起又瘪下。如果车上的人还不下去,很可能连人带车都被顶翻。冉喻和何荣晟没有犹豫,立刻拿起武器下车。
虽然这头变异牛看起来高大可怕,但生活在城外二十年,且即将参加入城考试的的两个人也不是吃素长大的。
何荣晟低声说:“我吸引它的注意力,你绕到它背后偷袭,小心尾巴。”
冉喻点头,刚要动身,却见这头大牛并没有立刻冲上来,而是“哞——”的一声长叫,粗壮的蹄子凌空抬起又狠狠踏地,激起层层灰土。
右侧的土坡后传来沉闷纷乱的响动,细小的砂石开始扑簌落下,一声声”哞“似是回声般接连响起。越来越响的叫声与蹄子落地声将土坡震动得更厉害,砂石砸在冉喻和何荣头脸上,他们无暇去挡,只能握紧武器背靠着背,严阵以待。
他们俩被一大群头顶尖角、喘着粗气红着眼睛的变异牛包围了。
在这么多头体型巨大的牛的包围之下,开车是绝对无法突围的,反而只能束缚手脚被困其中。现在他们只能选择弃车,赌命一样杀出去。
在这被层层围困的紧要关头,冉喻忽然说:“我们俩为了准备考试,每天都在锻炼肌肉,动用大脑背书,而且食物也吃得很多很营养。”
何荣晟右手持枪,左手握刀。他的冷汗已经浸透了背心,但仍坚毅地说:“没错,所以我们一定不能放弃希望,就算死也要等到考完试再死!不然白瞎了这么久的辛苦。”
冉喻叹气:“我是想说,我们的肉质一定很鲜嫩,它们今天有口福了。”
“……”
“两头路都被堵了,跳河?”冉喻问。
“同意。”
说话间,集群的变异牛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它们如同在斗兽场上见了红布被激怒一般,喉咙里响亮地呼噜着白沫,鼻头喷洒着粗重的热气,蹄子踏在沙石路上激起浑浊的灰雾。
灰雾弥漫,娄越从墨绿色制服口袋里掏出一方月白色手帕,捂住了口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