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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番外篇——by六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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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喻:“你不需要来救我,我们是不同的,这里才是我应该待的地方。你是海鬼而我是人。我不吃人,也不想看到身边的人被你们吃。”
  “没什么区别啊。我确实以你的同类为食,但你和你的同类就不吃别的生物吗?你临走前炖那条变异蛇吃得也很香啊。大家都是饿了就吃饭,为什么要这么排斥我?”冉丘的声音停顿了一下,尽管音色依旧难以辨别,但语气却有很明显的委屈感,“你进城前可不是这样的,怎么进城才一个月就全都变了呢?”
  “因为那时我以为你真的是我弟弟,但你不是,你一直在利用我,骗我。”
  “骗是什么?我只是帮你把不太好的记忆改了改,其他什么都没有动过哦。”
  冉喻把纸鱼和纸海星扔在一边的桌子上:“什么样的记忆?我进城前请假的那三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脑海里的声音突然消失了,冉喻知道这是因为冉丘不愿意回答,因而连结被暂时切断了。他悄悄松了一口气。
  事实上,冉喻并不是对这个问题多感兴趣,他只是担心自己看着这些糖纸,会控制不住地想到言艾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和纸风筝带给娄越,自己想表达的东西能不能被接收到。当他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这样零碎的想法上时,处在连结中的冉丘也一样会知道。
  冉喻疲惫地躺倒在床,伸手摸到了桌上还剩下的一张没用到的玻璃糖纸。他顺手就把它叠成了小青蛙,按住它的屁股再放手,看它一蹦一跳。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就想到了在黄昏时的茶铺外,有人突然来势汹汹地坐在他对面,一副土匪抢劫的语气对他说:“我要十个。”
  当时冉喻只以为是讨人嫌的领导来收受贿赂,现在回想起来却更像是看到他给“普通朋友”何荣晟叠了一个青蛙而作为“最好的朋友”没有的话就不开心,小孩闹脾气似的,只能哄。
  乱糟糟的思绪不经意间被扯到从精神病院救援回来那晚,换做以前的冉喻绝不可能让人绑住手
  冉喻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他侧过脑袋瞥了瞥桌子。他给冉丘叠了鱼和海星,剩下的糖纸可不够叠二十个小玩意儿。
  可他转念又想,叠了给你有什么用呢?你又不能来看我——更不能带烤肉进来。
  二环警卫局的大会议室里,主城内安全部门的负责人们整整齐齐地排排坐着,听艾伯特军长分析目前二环针对海鬼的防线搭建。
  “最近一周以来,游荡在三环的大批海鬼对二环的高墙发起过几次攻击,但都以失败告终。高墙外侧与顶部的高压电网已在三环灾民撤退进二环后全面开启,专职人员会全天候监测电网的运行状况,二环内的电力资源已优先供给高墙使用。”艾伯特军长目光矍铄,“目前看来,只要保证能源供应,加强墙边防卫力量,并确保二环内居民不出现内部问题,大规模伤亡将不会再发生。我们将与海鬼持久抗争下去,在接下来相对安全的喘息期,我们应该积蓄力量,伺机反攻,夺回失去的领土……”
  方才艾伯特说到“内部问题”时,往魏局长的方向看了一眼。魏局长脸上登时有些挂不住了,等到艾伯特发言完毕,他摆事实讲道理,将近期二环内灾民与原住民的冲突和解决简单描述了一通,并强调了警卫局的不容易以及每位领导干部的无私奉献精神,由此来感叹现状的安稳和谐、井然有序。
  娄越面上点头肯定警卫局近期的辛苦,心里对老魏的话却不全信,认为其有粉饰太平的嫌疑。魏局长也知道这种话不能在娄越和艾伯特面前蒙混过关,但他依旧会说。人们在正式场合说的很多话都是正确且无用,却非说不可的。这就像用破网兜子下海捞鱼,话语虽然漏洞百出,但能捞到几条傻鱼就是赚到。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但绝不会轻易用语言表达出来。即使要集中注意分辩真假与对错,忍受无数琐碎,人类还是要依靠语言来交流,来协作。有几个瞬间,娄越确实有些羡慕言艾等人提到过的海鬼的连结方式——既包括非语言形式的双向交流,也包括直接借用身体方便行事。
  等到会议结束,娄越照例想去一线了解情况。近期他瞄上了丁台泰何荣晟等人新成立的行动队,常跟着他们队伍去安置区巡查居民情况。新成立的特别行动队不再单独隶属于警卫局或城防军,而是直接对安全委员会负责,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娄越的下属。
  娄越联系到何荣晟时,后者的行动队正在一处废墟前封锁现场。
  据称,这处废墟原本是二环某重要人物的墓碑和祠堂所在处,几年前因避雷设施老旧而在雷雨天损毁。因该名人生前就极其提倡一切从简,不许立碑建祠,把一切资源拿来发展二环,因此二环居民心中敬畏,并将此处废墟保留。被安置在附近的三环灾民不懂这层历史渊源,在居住和食物资源都很紧张的情况下,一些人擅闯废墟并盗走了贡品,甚至在里头搭帐篷睡觉,引发了二环原住民的强烈不满……除了文化隔阂,资源和生活上的其他矛盾也越来越多,最后发展成了一场大规模火并。
  这场火并伤亡惨重,看得出双方都是有备而来,积怨已久。很多横陈在地上的尸体都已经在火并中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甚至比海鬼过境还要可怕。
  如果发现并处理这事的是警卫局的队员而非特别行动队,这事很可能被压下,然后隐没在魏局长“和平安定现状”之类的说辞之下,很难被督察队的人发现——即使现在应该是一致对外抵御海鬼的特殊时期。
  娄越赶到现场时正是傍晚,他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晚霞漫天,雀鱼拖着长长的尾羽在二环高墙边缘悠哉游哉地盘桓。
  “那种鬼东西什么时候出现的?”娄越问。
  “娄队是说雀鱼吗?”何荣晟说,“应该就是这一会儿刚有的吧,我也没注意过。城外很常见,但城内好像很多人都没见过,都挺惊讶的。”
  “它们属于变异物种,有一定危险性,生态环境部怎么会有这种疏忽……”娄越说着,去一边联系生态环境部的负责人去了。
  新成立的特别行动十队依然以丁台泰为队长,塔哥和詹一烨是副队长。此次何荣晟和黎树修等人参与了任务。多数队员都忙着记录调查、联系技术部、安置伤员和处理尸体,只有头次见这种场景的黎树修呆在原地,显得格格不入极了。
  作为副城主的独子,黎树修虽然被丢到基层历练,但行动任务能躲就躲,没真正见过多少死人。上次三环沦陷时,他在优先撤离名单里,且因为能力不足且会拖后腿,没有被派去救援。
  直到他今天被强拉硬拽着执行任务前,他都吊儿郎当认为这一定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什么矛盾冲突是一起吃顿饭喝喝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没解决,那就二三四五顿。他甚至一度觉得二环也丢了也没事,一起和和睦睦住一环也挺好。
  现在,他似乎终于触摸到了末世里残酷的真实世界的一角。
  黎树修看着满目焦土,遍地死尸,喃喃道:“为什么……”
  废墟上方风声呜咽,残阳如血,没有人能回答他。
  

第52章
 
  何荣晟拍了拍黎树修的肩,示意他跟上队伍。
  新改制的十队现在的主要职责有两项,其一是在海鬼出现异动时随时奔赴前线,其二则是处理安置区的暴力冲突,排除安全隐患。
  现场处理得差不多后,丁队长接到消息,又火速带着队伍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那是离这片废墟不远的一所社区学校,因靠近二三环交界处而被征用来安置灾民和物资。
  何荣晟和黎树修并排走着,他见后者面容颓丧,便询问原因。黎树修此时还惊魂未定,没多想就如实告知。
  “这太难以置信了,就为了一块破地和一点贡品,死了这么多人。”黎树修说,“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极端呢?”
  何荣晟沉默了一会儿,说:“说实话,我觉得你的想法更难以置信……好吧,我以前也有很多不能理解的事情,我那时的想法现在连自己也难以想象。”
  走在前头的詹一烨不小心听了一耳朵,回头问:“你是说暴动平息后有人补枪骗分的事情吗?”
  何荣晟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咧咧嘴:“对,这件事是其中一件,我当时还说自己也可能这样做来着。”
  “那现在呢?”黎树修问。
  “现在不会了,也许。”何荣晟说。
  顿了顿,他又说:“也许吧。”
  “可问题是这些二环原住民的排外也太严重了,咱们难道就一直要处理这些没必要的冲突?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詹一烨这次倒是没翻白眼,语气平和地说:“各个环区都会排外。我跟着领导去一二环开过会,你知道被问起是哪里人时,各环居民的反应都是不同的么?像我们三环居民一般会说自己是主城人,二环居民会说自己是内环人——因为一二环统称内环,三环也叫外环。而一环居民会说自己是一环人。每个环区间都有高墙和哨卡,有自己独特的文化习惯,所以误会和摩擦会很多,我也犯过不少蠢。至于解决办法,现在可不是你在学校里学理论应试的时候。”
  “哪会分这么仔细,大家不都在主城里生活……”
  詹一烨突然打断他:“你是哪儿人?”
  “一环啊……”黎树修猛地闭上嘴。
  詹一烨没再接话,十队的队员们已经悄悄潜入了案发的二环哨卡路社区学校。丁队长带领他们依照地图进入教学楼,沿着七拐八绕的楼道最终来到了顶层拐角处一间隐蔽的小会议室。隔着厚厚的木门,里头的祷告声模模糊糊地传来,如同阵阵深夜里的海浪。
  “唯有打破边界,方能永生共存。”
  “神从海底上升,挽救人之下坠。人向海神献祭,因而获得新生。”
  “痛苦源于他者。若他即我,则万恶休,众苦灭,此为大同。”
  ……
  黎树修离门不近,但也隐约听到了内容。他悄声问旁边的何荣晟:“他们说的海神不会是……”
  “是海鬼。”何荣晟低声说,“近期一些人在非法聚集传教,他们在奉海鬼为神,想为神献祭贡品。”
  “难以想象,难以置信,难以……”词汇匮乏的黎树修瞪大眼睛嘟囔着,“海鬼不是吃人的吗?这些人怎么想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人?”
  “嘘,别聊了。”前头的詹一烨从腰后掏出绳索手铐等,催促道,“准备行动了。”
  三环沦陷后不久,这些传教者便陆续在安置区出现,他们自制各种小册子,宣扬海鬼其实是拯救世人的神明。“海神”降世是为了给人类指引全新的方向,他们比人类强健百倍,是更优质更强大的物种,更有资格成为地球的主宰。而信奉“海神”者将会得到照拂,在大同中获得永恒的自由和安宁。
  在这样的特殊时期,此类扰乱民心的言行自然会被严打,但这伙人行踪不定,这次聚集是一直潜伏其中的线人许佩儿老师提供的情报,也是新十队成立以来第一次把这伙人连锅端走。
  根据许佩儿的线报,丁台泰队长怀疑这些传教者与之前三环银杏路的互助协会有关,因为其中的理念太像了。这些传教者里也确实有人提过“贡老师”的名字,但这个神秘的“贡老师”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十队此次行动很顺利,或被忽悠或自愿聚集的信教者们都被抓走,但领头的几人在十队破门而入的那一刻就跳窗自尽了。当时就站在窗边的许佩儿想去阻拦,未果,反倒被其中一人狠踹了一脚,趴在地上久久不能起身。
  丁台泰招呼着队员收队,自己则慌张地背起许佩儿往就近的医疗点跑,但他又不敢跑快,生怕颠疼了背上的许老师。于是他在军校训练多年的下盘力量终于派上了用场。只见丁队长的一双长腿小陀螺一样飞速摆动,上身却纹丝不动,好像许佩儿在上面端杯倒满的茶都不会洒出来一样。
  当然,许佩儿是不可能倒茶的。她只是趴在丁台泰宽阔有力的后背上,把下巴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
  “啧,有情况。”塔哥押着两名犯事者说,“啥时候开始的?”
  “挺久了吧,两个都是那种热心肠又真诚的人,挺配的。”詹一烨说,“但这不重要,少八卦,多干活。”
  丁队长暂时不在,副队长詹一烨盯着队员们处理完一切备忘录上的事宜并打勾核对后,才大发慈悲地放大家解散。其中何荣晟获得了提前一个小时离队的特批,去邮局等电报,三环沦陷后城内外的通信物流全断,原本较为原始的电报则重新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中。队里只有何荣晟一个以前住在城外,他联系不到家里,便给以前其他同事发电报询问家里的情况,这天是约定回电的时候。不同于人口密集的原三环,城外分散的居民们遭受的海鬼侵害似乎轻些,忙碌至今无法停下的何荣晟不敢细想自己能不能收到回电。
  二环哨卡旁的邮局离这所社区学校不远。去邮局的路上,何荣晟紧张地手心直冒汗。他试图转移焦虑,细细去看路边茂密的杨树和树上层叠攀附的海藻。有雀鱼停在树上,滑腻细长的尾羽隐没在树叶间,直愣愣地打量着过往的行人。
  何荣晟条件反射地想离这种会飞的变异鱼远一些。以前在城外时,公认最难对付的不是狼蛇虎豹,而是这种体型不大却异常凶悍的食肉飞鱼。因此,城外居住的散户们多半会在自家院子里装上防护网,有的更谨慎些还会通上电,比如冉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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