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外之意番外篇——by六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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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主脱下染血的外套,接过下属递来的毛巾擦脸上的汗和灰土。围猎场的工作人员迅速将地上一头遍体鳞伤的变异牛尸体抬了下去。
军管部的冯部长啪啪拍手道:“城主的风采比当年更盛啊!不像我们几个,现在都是一把老骨头喽。”
霭玻主城的城主今年五十出头,方脸鹰钩鼻,浓眉下有一双精神矍铄的眼睛。这双眼睛里盛满了野心和权力欲,周围遍布着一些干涸水道似的皱纹,当人被这样的眼睛直视时,多半会觉得自己像缺水窒息的小鱼苗,只能在干裂的土地上徒劳地扑腾。
城主他唇齿笑起来时眼睛却不动,只是那些干涸的水道显得更密集了些:“老冯谦虚了,你现在才是正当壮年。”
冯部长笑起来倒是带动了脸上不少沟壑:“要是论壮年意气风发,可比不上现在的年轻人。”
城主唇齿间的笑意也没了,他伸出手拍拍冯部长的肩,声音忽然一沉:“娄队长,昨天的事,你不给个解释吗?”
娄越将手帕叠好,重新放回胸前的口袋:“照常执法,没有异常。”
冯部长笑眯眯地说:“刑讯逼供可不能算是正常执法吧?还是说,对娄队长来说,这就是正常?”
城主之前一直侧对着娄越,闻言转过身来看向娄越,压低的眉头昭示着他的不悦:“督察队就可以藐视《主城律法》了?谁给你的权力?”
娄越低着头没说话,冯部长在这极低的气压里也不开口,只是等待着城主的下一步动作。
城主的心思绝没有那么好猜,猜错了很可能自毁前程,即使是作为他交情深厚的多年老下属,冯部长也不敢造次——背后告状的事情已经来过一回,要是再当面穷追不舍,容易引火上身。
“娄越,”城主终于开口了,叫的不再是娄队长,“你留下,其他人先回去吧。”
冯部长和其他陪同官员走后,娄越详细汇报了调查冯浩天的起因经过,但城主皱紧的眉头并没有放松。
“你做得太过激了,”城主说,“欠考虑。”
“是。”
“走吧,一起吃顿饭。你这段时间一直在查这个协会,听向副官说你经常废寝忘食的。”
“谢谢城主,饭我就不吃了。冯浩天的事情还没有审完,可能涉及明天的入城考试,我要过去看看。”
城主笑了笑,这次他的眼睛也带了点笑意,只不过这微薄的笑意让他显得更威严了:“你是在跟我置气?”
娄越顿了顿,沉默了一会儿,说:“好的……父亲。”
*
“烨姐,你来得可太是时候了……哎不对,你怎么出城了?”
刚才就在何荣晟和冉喻被团团围住,车也被牛踩踏报废时,前方岔路口拐来一辆装甲车,詹一烨率着一众扛大口径狙击**的小弟们如神兵般天降,先是扔了几枚诱导弹将大部分变异牛引走,又用**击中火力解决了剩余的顽固分子,从牛口下成功夺人。
装甲车内设备齐全,除了全副武装的詹一烨等人外还有许多背着大包小行李的年轻人,此时他们正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
何荣晟和冉喻在刚才的突围中都受了点小伤,何荣晟还没给自己包扎完,就兴冲冲地去找熟人詹一烨搭话去了。詹一烨家是何荣晟在邮局配送线上常去的一个点,一来二去两人也算熟识。
“我是被借调出来接考生的。这不是明天要考试了么,警卫局勘测到附近有厉害的变异猛兽群,让我们出来接应一下。”
“真贴心,”何荣晟说,“这一年城内生活怎么样烨姐?快来分享一下,是不是特别好?”
詹一烨扯了扯嘴角,说:“不好说,等你进去后就知道了。”
何荣晟刚经历了激烈战斗又猛然获救,情绪正是亢奋的时候,没有觉察到詹一烨的语气,自顾自地说:“不过如果生来就是城内人的话,肯定就不会像你这么厉害了。他们生活太好,能力一定不行。我们家里人都说,好多城里人心眼多,可会算计人了。”
“除了哼哼。”一直没搭话也没有存在感的冉喻发出声音。
何荣晟转头一看,冉喻正窝在角落里独自处理伤口。他无奈地补充:“好吧,除了你的那位笔友。他是天下第一好的人。”
他转过头来想继续和烨姐聊天时,却发现烨姐的表情很奇怪。不只是詹一烨,车内原本抱着行李包聊天的人也有不少朝他看过来。
何荣晟不明所以,詹一烨却很快收拾好了情绪,轻咳了一声,换了话题:“你的那位朋友怎么一个人窝在旮旯里?”
“他不爱扎在人堆里,不像我。”何荣晟嘿嘿笑道,“对了烨姐,万一我们要是进了城,你有什么过来人的经验可以传授一下吗?”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詹一烨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说:“有一个忠告,远离督察官,尤其是娄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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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发现了当时码字时为啥看不出左右引号。字体再不敢选微软雅黑。写完后回头改引号改到心梗(×
第5章
【冉喻致哼哼的第1封信】
致不知名的朋友X:
你好,我叫冉喻,今年10岁了,住在城外。今天我在听一个广bo电台,讲了很久以前人们之间有qu的故事。据说,在我们这颗星球没有怪物的时候,人可以每天都和好朋友一起玩。如果离得很远,还有一种叫“笔友”的东西,就是通过写信来交朋友。
我和爸爸妈妈住在一个围墙很高很高的院子里,他们从来不让我出门,我也没有朋友一起玩。今天我偷偷翻妈妈的柜子,在里面发现了一个通讯录,上面有好多地址,但是都被划掉了,看不清。我找了好久才发现一个能看清的,但名字都是字母,所以我只能叫你X,希望你不要生气。
对了,广bo里说写信交朋友时要首先介绍自己喜欢和讨厌的事情。我喜欢吃香蕉味的奶糖,但是妈妈说这些在城外很难买到,只有当我把她给我出的文化课卷子考到100分后,才会给我一颗。
我讨厌的事情是和爸爸一起出去打猎,他总要我跑跑跳跳很久,要我举枪miao准小动物,好累啊,而且我经常会受伤,那些动物太凶了,像是要吃掉我一样。我讨厌受伤,因为很疼,我怕疼。可是爸爸说没有办法,如果我要生存下去,就必须这样。他还说,以后如果我进了城,就会不一样啦。
你就住在城里,那里真的有很多很多的香蕉味奶糖吗?是不是不用被动物刺伤,也不用包扎伤口呀?你喜欢和讨厌的事情是什么呢?
期待你的回信,祝你一切顺利。
*
这是一辆升级后的装甲运兵车,即便如此,载人空间也不算宽敞。除去三名去驾驶舱的乘员,剩余十几人挤在舱室里,或窃窃私语,或埋头背书。就是在这样逼仄的地方,冉喻也能找到车体拐角的隐秘处,与人群隔开最远的距离,不得不说这也是一种天分。
“烨姐,之前跟你后面扛枪的那十几个人呢?”何荣晟问。
“他们开着另一辆车去扫尾了,那些变异兽群留在这里还会继续攻击别的考生。我们先送你们这一批进城登记隔离。”
詹一烨俨然是这批兵的头头,她穿着黑色作战服,长发利落地挽了个光溜溜的发髻,严严实实地塞进帽子里。她带着兵一路从城中出来,解救了不少被困考生,其二话不说就扛着机关枪直扫怪物的英姿给考生朋友们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一路上只有何荣晟倍感亲切地一路拉着她唠嗑。
一路唠下来,何荣晟就算是心思再粗糙也发现了一点不对劲,何况情绪平稳下来后,他本身就对人际关系琢磨得相当细腻。他发现,每当他发表一些对土生土长的城里人看法的言论时,周围的气氛就变得古怪一些。他察觉到詹一烨和好几个考生的脸色都不太好。
其中一个黄头发的青年反应最强烈,冷笑道:“那是城外人没见过市面,总以为城里的生活简单,真要是进去了以后各方面都比不上城里人,就又开始哭爹喊娘地抱怨了。”
何荣晟倒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呛声的。他不想在考前惹事,只好尴尬闭嘴。那名黄发青年见他如此,也只骂骂咧咧了两句后,就继续和同伴小声嘀咕起来。
何荣晟把话头引到这儿本来是想找认同感的,大家一起唾弃一下生来就站在终点的人,这在城外人之间是很普通很容易聊起来的话题。何荣晟心想,难不成对这些已经进了城和相信自己能进城的人来说,这么快就已经转变立场,站在城里人的角度共情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冉喻,想和对方交换一个疑惑的眼神来彼此宽慰,然而冉喻却只是抱着自己的包,出神地望着坚硬的车壁,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这人压根就没关心他们这群人在聊什么。
何荣晟只好放弃和冉喻交流的想法,安静地等待车子抵达目的地。
冉喻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他盘腿把自己的战术包抱在怀里,有很多很多事情要考虑。
首先,他要担心冉丘在家到底会不会听话好好吃饭,万一他进城回不了家,定期要给冉丘寄什么东西,一年到头能不能申请到出城回家看看的机会。其次,他还要在心里过一遍最近背过的知识点,确保考场上能快速熟练答题。还有……有机会见到哼哼了。
十年前那封没头没尾的字迹歪扭幼稚的信件寄出后,小冉喻日等夜等没有等到回信,急得嘴里都起了燎泡,还不敢告诉爸妈自己的烦恼。
他当时一心想要结交一个广播里说的那样的好朋友,压根就没想到会发生理想状况外的任何情况。比如,万一这个住址已经没有人了怎么办;万一收信人其实并不是同龄人,而是讨厌小孩子不愿意搭理他的人怎么办;万一邮局的工作人员路上遇到事故送不到信怎么办……
希望一点点暗淡下去。就这样过了半年,久到小冉喻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回信。随信寄来的还有一包香蕉味奶糖。
不知名的朋友X有了名字,他在信里说,叫他哼哼就好。他还说,以后可以继续通信。
为了答谢这包糖,冉喻认为自己也要回以同样珍贵的礼物。然而哼哼没有提到喜欢的东西,他只好将自己的小小百宝箱搜刮了一遍,把自己最喜欢的木制小恐龙玩具寄了过去——这是去年爸爸亲手做的,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与此同时,冉喻还把自己好不容易收集到的那些漂亮的玻璃糖纸折成的小蝴蝶、小青蛙、四角飞镖和玫瑰花都放进了小盒子里,寄出了给哼哼笔友的第二封信。
两个月后,哼哼再次给他回信,说很喜欢那些好看的折纸。这封回信又附赠了一包香蕉味奶糖。
冉喻人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笔友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后来的这十年里,就像是约定俗成一般,哼哼给冉喻的来信总会附带一些零食,其中总有一包奶糖。冉喻给哼哼寄信时总会附带一些手工制品,其中总有一些精致的玻璃糖纸叠成的动物和小花。
想着想着,冉喻又想把小铁盒里哼哼寄来的那些信再看一遍了。可是这里人太多,他舍不得把铁盒子打开,担心薄薄的信纸会不小心掉落在别处被弄破。更何况,他也不想让别人看到这些“冉喻专属”的信件。
好在没过多久,车停了,他们到达了主城。
此时是下午两三点钟,往常这正是烈日炙烤的时候,但今天是个阴天,大片大片厚实的云层将太阳遮得不漏一丝热意。天空原本浓郁的湛蓝色也被稀释了一样,在疯狂铺展的云层后勉强透出一些可怜巴巴的灰蓝色。
高原上的云层本就压得很低,天晴时就常有几块极大的云朵勾前搭后,连成一张羊毛绒似的巨毯,大剌剌地挂在天幕上。此时漫天灰蓝的云块堆积成巍峨的山,沉沉地压在城门上方,仿佛稍有不慎就会雪崩般塌下来,将这座一眼看不到边界的巨型城市彻底埋藏起来。
主城的城墙很高,冉喻仰头望去,觉得它有自家院墙的两三倍那么高。墙壁不知用什么材料浇筑过,光滑如镜,在暗淡的天光下显出一种铜绿色釉层的质地,没有任何可攀爬或吸附的条件。
装甲车停在检查站外,穿着白色防护服的五个工作人员拿着仪器和药剂上车进行了一番地毯式检查,陪同他们的还有四个荷枪实弹的警官。检查无误后,车上的人下来排队,一个个由穿着警服的人领着走进城门外侧的五层楼高的白色建筑里,建筑的门脸上挂了漆红的字牌:霭玻主城入城检查处。
下车前,詹一烨和冉喻何荣晟等人告了别,并祝他们考试顺利,接下来她还需要回单位报告工作。
冉喻和这一车的考生同伴一起,按照检查处工作人员发的图纸和墙上的标识,走了一遍很长的流程。抽血检验、接种疫苗核查、身份资格核查、报名信息核对……每一个办公室和窗口前都排起了不见头尾的队伍。
冉喻和何荣晟先是挨个被抽了一小管血,又分别被关进隔离室一个小时——尽管近三十年来随着医药水平进步和疫苗的普及,已经很少有人会被海鬼病毒感染而变异,但出于安全考量,平均变异时间为四十分钟,主城的隔离通行时间一般设在一个小时,隔离室外有武装部队轮班守候。
冉喻二人在身份资格核查办公室外排了近三个小时的队,期间有人来派发了一次面包和水。冉喻排队排到昏昏欲睡,前面的队伍慢吞吞地变短,当它终于缩短到两米以内时,一直还算安静的检查点突然爆发了一阵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