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尼亚之秋 番外篇——by爆裂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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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路上预想了许多开门后的场景,作了许多不负责任的猜测,他料想以伊莱恩的个性,家具不会都是合金材料,“家徒四壁”,高度智能化,摆设和装饰都靠“投影”的吧?或者说他家直接连着实验室、训练室或者工作室,能让他立刻装上装备作战的类型?
事实上他想多了,无论怎么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家”,这点倒是很意外。
盖文没有带行李,于是他将自己的鞋郑重地摆放在一旁的鞋柜里。他没有叫家庭助手AI,决定自己“探索”这个家。
过去的盖文在想什么,有怎样的感受,他生活的痕迹,都在这里的一点一滴中体现。他不敢说在这世上可以完全理解某人,即使是他自己也一样。所以他只得连蒙带猜,小心谨慎。
玄关进去就是客厅,正对最前方一扇落地大窗,入眼视野开阔,采光充足。整体布局以暖棕色、橄榄色、鹅黄色为主。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玄关以外的地板都做了加高处理,底下镂空一层,可以发挥缓冲层的作用,减少摔倒或者地震来时造成的伤害。
盖文伸脚踩上去,发现其触感柔软有弹性,他于是又退回来,趴下仔细观察,发现地板并不是只有一层,在隔空地面的基础上,再加了一层真空层,一层特殊处理的材料。他摸了摸,触感柔软顺滑,看起来透气性、韧性也足够,特殊处理的样式能防止像地毯那样出现难以清洁的问题。
光是一个玄关就费这么心思,盖文一边走一边啧啧称奇。
走进客厅才发现其他大件家具都做了特殊材料包边,包括桌椅在内几乎没有一样家具有棱角,而且都是重量较轻的小件。这样的设计一般出现在家里有小孩或者老人的家庭,这又从某种程度上应证了,那个“伊莱恩患病”的假说。
他往餐厅走去,餐桌与座椅都是深色调,桌子上方顶吊一盏较低的灯。
盖文试了试灯,是他最喜欢的橘黄色调。
厨房与客厅一样连接着几何形的大窗,以洗菜池为中心,可以看见院子里的绿植。这个厨房甚至大到可以放下一个岛台。目光所见之处,大件厨用家电应有尽有,小件也似乎被打理好了收纳在橱柜一样。所有顶柜和储柜做成了深色木质纹路,他打开其中一个顶柜,里面装满了各式厨具,其他地方也是一样。
他越发好奇,便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打开冰箱。
果然如他所料,从冷藏到冷冻,从肉类、豆制品到蔬菜、水果,从生食到半成品原料到熟食,各式饮料、酱料、配料应有尽有。就算是丧尸围城,每个人各回各家自求多福,他们也能用这些储备吃够一个月。
这几乎是有点反常,就算配有家庭AI,会定时采购家庭用品,也远不会像这样变态般囤补食材。
难道伊莱恩是龙变的,有囤物之类的怪癖?
他随手打开了另一个嵌进墙内冰柜,发现里面全是果酒,足足有三四十瓶!盖文随便挑几个拿起来看了眼,各式个样,低酒精浓度“饮料级”的也有,高浓度烈一些的也有。
盖文不是好酒之人,这些应该是伊莱恩的。他把它们放回去,便不敢再乱动,跑到看起来是主卧的房间翻找自己的东西。
最终让他在床头找到了自己的私人移动终端,他第一时间用指纹权限查看了伊莱恩的档案,这次比上次还失望,因为即使伴侣亲属,也无法找到更多的有用信息。
伊莱恩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没有直系亲属,没有过往经历,没有教育背景,工作单位保密,只知道隶属于军方某一处。他就像个纯白色的气球,轻飘飘地飘在天上,不属于这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也不知道会飘往哪里,只剩“伴侣关系”这一根绳将他牵着,还能有落地的可能。
但伊莱恩还在工作这件事超乎盖文的预料,这似乎是个好消息,说明他的病没有那么严重。而坏消息是,他连对方工作的地点都找不到。于是他认命地到劳动局申请复工。
“市立第一农林研究所……研究员……”
早就料到的结果。
劳动局让科研工作室那边给他发了许多资料,要求他尽可能短时间内看完,并安排他七天后恢复工作。盖文盘算着这时间就算给的很多,对于这些资料来说也并不充裕,他叹了口气,看来要埋头苦干了。
他在一楼主卧旁边找到了一间面向后院的文书工作室,与厨房呈对称布局,里面物件齐全,工作台正对一扇窗,采光效果良好,还有张小沙发,除了工作台,还有一张小圆桌,上面甚至摆了烧水壶和咖啡机,整间工作室都有浓醇的咖啡香气,确实是个适合工作的好地方。
他在这里一待就是一下午。
那边送来的资料太多,有一些还相当晦涩,盖文被迫一边阅读一边查找文献和参考资料,磕磕巴巴地啃。熟悉的图像带来了安定的感受,像前两周那样一切都轻飘飘的感觉也落下了,于是他读得越是沉浸,等回过神来时外面已经是黄昏。
外面的黄昏总让他有种时间和空间上的幻觉,身体的感受变得模糊,时间也不甚清晰,他在这似乎已经见过无数次这样的景象,这扇窗,这颗树,这样的黄昏。眼前的真实与记忆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在梦里抑或是在现实。有那么一两秒,他感受到自己与宇宙的距离无限接近,意识将游离于身体之外。
这茫茫宇宙,他的容身之所在哪里呢?盖文平静地想。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因为无论想什么,最后都会想到伊莱恩。想到伊莱恩,他就清醒了。盖文摇摇头自嘲道:看来真是在医院躺出病了,动不动伤春悲秋。抬头看了眼时钟,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刚刚那些想法又冒出来,他想他和伊莱恩起码在某些地方是相似的,或许他们能相互理解,或许这是他们结合的原因。
他是把伊莱恩当做了清醒后的唯一情感寄托,迫切地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知道什么,用以消磨那种大病初愈,重回社会、重回正常生活后的茫然无措。得到什么呢?或许他想从伊莱恩身上得知,这两年间他其实过得很不一样,他其实找到了自己的家,他其实也成长了。
他渴望得到的答案是,伊莱恩和他已经成为了至亲的伴侣,他们理解了对方,这样他才有信心继续原来的生活。
这一夜他不敢在主卧歇息,他就着刚出院的身体状态忙了一天,应该很累很困才是,可他这么躺着,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一种强烈的孤独感包围着他,又熟悉又陌生,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画面,最后终于就着散发着淡淡清洁剂香味的床入睡了。
接下来三天都只是看资料学习,盖文偶尔趁休息期间彻底摸清了这座复式小别墅。上次只是草草地看了下内部结构,他走到庭院才发现原来它嵌在一个小山坡前面,从后门望去便是广阔的草地和山坡,盖文料想包括山坡在内的整片土地应该都属于私人庭院。庭院里分别搭建了一个温室和一个实验室,盖文刷虹膜进去查看了情况,温室有自动调节系统,主要栽种了一些当地气候、土壤条件都适宜的植物。实验室则是隔开了一个个小空间,创造特殊条件培育着稀有的实验植物。盖文一边对照自己的工作进度报告,一边查看是否有纰漏。
看完他不由得感叹,能有这财力搭私人温室,实在太奢侈了。
他还发现了温室后面一小块已经犁好的土地,上面间隔排列着些小苗,这些小苗很反常地没有种在温室里,也没有标注品种名称,盖文感觉奇怪,他一向谨慎细心,不会忘记标注名称的。但现阶段只能默默记在工作日记上,后续再寻找信息。
不过这不是他最在意的地方。阳台那放着一部巨大的机器,它像一个卧倒的蛋,大小可以容纳一个成年男人,通体雪白,底部有承接座,可以自由移动。看起来像个休眠仓。
他实在没见过这种家用电器,如果是过去的盖文摆的,他在家摆休眠仓做什么?况且,这是不是休眠仓还不好说。如果真是休眠仓,为什么会摆在这种位置?
盖文沉默地盯着它看,最终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他下意识地把所有异常解释是与伊莱恩有关。
结果生活总是让人猝不及防,不用等他研究,他马上就知晓了这个“蛋”的作用。
假期第六天的早上,盖文起床照常给自己做早饭,做到一半,隐约听见了“滋-滋-”的声音,一开始以为是哪样电器没关好,关了电,正到处检查时,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接着他便猛地起身冲向客厅——这一瞬间的景象让他脑中炸开了烟花。
——果不其然,是那个白色的“蛋”正以轻微的幅度浮在承接座上,发出“滋滋”的声音。
盖文顿时手心汗湿了大半,连呼吸都加重了。六天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但等这一切真的摆在他面前时,他就像当时在那扇病房门一样紧张得无所适从。
但无论如何,这一天来了。
他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蛋”旁边。
那个“蛋”已经不是完全封闭的状态,它上半部分几乎完全打开,只剩一部分笼罩在头部,呈现婴儿车的样子。盖文每走一点,就能看见更多内容。走到最中间时,终于看清了里面的人。
对方裹着一张小毯,只露出了左手的手臂,正闭着眼酣睡,眉毛舒展,睫毛长而卷曲,在他眼下盖出一道灰色阴影,呼吸绵长悠然。还有那头标志性的黑色长发。
“伊莱恩。”
盖文颤抖着说。
第06章 织
在他27岁的人生里,盖文见到过的黑发的人并不多。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盖文出生在格尼亚北部的边陲小镇。这里的居民世世代代都长着或棕色、或金色的头发,虽然他们是搬过来的,但在这一点上盖文和他的父母也不例外。
他们的脸颊由于当地气候和劳作的原因,经常泛着红色,皮肤呢,则又是有点深的黄棕色,脸颊上还常带有点点棕色的斑点。
他是在大学时期第一次见到了真正有黑色头发的人。那是学校图书馆的一个管理员,那人身形长得很纤细,鼻梁上架了一副薄金丝眼镜,皮肤雪白如瓷。盖文是图书馆的常客,因此便不意外地会看见他偶尔在阅读室读报纸,有时是有些年数的古典小说。
冬天的时候他便会戴上米黄色围脖,有时是红色,他很清楚红色围脖会衬的他脸更白,更艳丽。偶尔有些时候,他从外面进来时,鼻子被寒风吹的微红,细碎的黑色发丝落在脸上,显得精致易碎。
白、黑、红。
盖文低下头,轻轻念出伊莱恩的名字。
他眼前的人睫毛轻颤一下,顷刻睁开了眼,浓密睫毛下的眼瞳依旧像湖水一样湛蓝清澈。
还有蓝色。
盖文竭力平静下来,略带试探地问他:“你是伊莱恩,对不对?”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眨眼。
盖文像千万句话堵在胸口,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在尝试,不过,他又觉得自己与理智间的连接脆弱得像蛛丝,他时刻憋着一口气,好像松开了就再也鼓不起劲一样。
“你不是提出了解除伴侣关系的申请吗?为什么又让我回来了呢?”
这是他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
伊莱恩轻轻坐起来,他比盖文想象的要平静,他就这么看着盖文,像是在确认什么,随后才慢悠悠地说,“这明明是你抛给我的问题……”
他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盖文正想接着揪出更多线索,忽然脚边踢到了一团毛绒绒的玩意。
“嗷!”
盖文低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小狗。
“小、小狗!?”盖文看了看脚边这一团,一下子被打乱了阵脚。
伊莱恩调整了休眠仓的形态,慢悠悠地将手搭在其凸起来的构造上,接着便把头靠了上去。
他的眼神有点湿润,看着盖文的脚边没有说话。
盖文看见他这样,心里没理由地泛起一股酸涩,感觉像心脏被抓了一把。
“你…”盖文最终什么也没说,把小狗抓了起来。
这是一只垂耳小狗,只有巴掌大,看起来刚出生没几天,身上有橘色和白色相间的背毛。浑身脏兮兮的,沾满了泥水,躺在盖文掌心里,两只眼睛都还没睁开。
难以相信这是伊莱恩会做的事。
他回过头,发现身后一串乱七八糟、或深或浅的泥脚印。
他顺着脚印,最后在玄关处的柜子旁,找到了一个用毛毯胡乱搭成的窝。
盖文只好先把它放进窝里,小狗一直哼唧个不停,看起来是饿了。他叫家庭AI下单几袋宠物用的羊奶粉,看着窝里的小狗,心情复杂。
他低头看着小狗沉思了好一会,才开口道:
“我们养不了小狗。”
他呢,刚出院不久,还有受伤后留下的后遗症,时不时就会头疼,手也干不了重活;伊莱恩则是虚弱着,以他们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能养小狗。
“等他情况好点了,就把它送到收容所去吧,那里会有比我们更适合的主人的。”
伊莱恩又躺回了休眠仓,他不作声,也没有表示。盖文却敏锐地感觉到了抵触。
他沉思一下,又问:“你在哪里捡到的?它有其他同胞的兄弟姐妹吗?”
这么小的狗狗遗弃在外面,一般都有同胞兄弟姐妹,或许幸运点被其他人抱走了,或许不幸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