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力反抗——by陌百生

　　听说问鬼怪的死因是大忌，林唐自然没有胆子问，他甚至不敢直呼这个鬼怪的姓名。
　　林唐低眉顺眼地半躺在床上，直到鬼怪凑上前来用发凉的手指摸了摸他的面颊：“我出去一趟。”鬼怪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幽深，“你不会乱跑的，对不对？”
　　林唐飞快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不会的。”
　　男鬼把手伸到林唐面前，林唐不等吩咐就握住了男鬼的手凑上去亲了亲，他抬起眼小心翼翼地觑着男鬼的脸色，显得乖巧又听话。
　　男鬼最后看了他一眼，身形消散在了空气里。
　　林唐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等了一会儿飞快从床上爬了起来，光着脚又开始搜查这个被自己不知道探索过了多少遍的房屋：门和窗都是封闭的，大概是因为男鬼根本不需要门窗。房间里也只有简单的家具，除了样式异常豪华外，看不出有什么特殊的。
　　林唐趴在地上，摸过每一寸地面：地上铺了垫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是很软。林唐从房间头摸到了房间尾，最终停在了床边。林唐跪坐在床边停了一下：他之前从来没有摸过床底下，毕竟男鬼曾经就从床底下伸出藤蔓摸过他的脚，一想到这一点，林唐就对黑暗的床底有着无比的恐惧感——是的，林唐已经意识到第一天来这栋别墅时触碰他脚踝的是藤蔓，而不是什么莫须有的壁虎。
　　等下，林唐忽然想到了一点，如果说鬼怪的事情不能用科学来解释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床底下有可能有另一个空间？
　　毕竟，狭窄的床底不像是能容纳男鬼藏身的地方。
　　林唐迟疑了一瞬，但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弯下了腰，颤抖的视线对上了床底的空隙。


第二十六章
　　32
　　床底下什么都没有。
　　林唐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一口气，他叹息了一声，准备起身。
　　等等，林唐的视线里闪过什么，他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又趴下身看向了床底，果然在床底下看到了泛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林唐犹豫了一下，伸出手摸了摸。
　　好像是个锁。林唐顺着这个锁的周围摸了摸，才发现这附近的地面似乎被切割了一下。太深的地方林唐摸不到，他只能凭借自己摸到的这一部分猜测被锁锁住的东西大概是一个方形的、可以掀起来的移动板面。
　　这是很像地下室的设置，只是林唐所在的房间是三楼。林唐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这个门下面大概通着二楼的某个地方。他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一种突然的希望让他整个人都活跃起来：或许我可以通过这个离开这个房间。
　　林唐激动地站了起来，面上是压抑不住的喜悦，眼睛里又有了光亮。他光着脚原地走了一圈，随后试着去推压在暗门上的床——没能推动。
　　意外出现的希望一下子被掐灭了，林唐试了又试，直到额间冒了一点小汗仍然没能把厚重的木床推开半点。
　　林唐脱力一般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能、不可能……”他着急地几乎要哭出来，“要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林唐在房间里寻找着能够帮助自己的工具，最终只找到了一个制作精巧的、仿佛是手工艺品的小锤子。林唐握着小锤子又趴了回去，试图用小锤子砸开锁。金属相撞时的声音让林唐的神经紧绷在了一起：男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来了，他一定要……
　　谢天谢地！
　　小锁被砸开的时候林唐差点兴奋地从地上跳起来，林唐把作案工具都塞在了床底下，顺着暗门的边缘把小门掀开。只是床底太矮，门只打开了一点足够手臂通过的空隙就卡住了。
　　林唐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额头的虚汗，从虚无缥缈的希望中生出了几分绝望，最终他不得不接受自己无法通过这个暗门逃出去的事实。
　　林唐趴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白着脸慢慢坐了起来，他抬起头，对上了坐在床上投来目光的鬼怪。
　　林唐的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他瞳孔急速凝缩了一瞬，觉得自己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紧接着反应过来的林唐微微长了一点嘴巴说不出话，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他死定了！他死定了！
　　男鬼微微垂着眼睫看向林唐，面上看起来没有生气的样子，反倒透着一种异常的平静。林唐从极度的惊吓中反应过来后扑上去抓住了男鬼的手臂：“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呜呜……我……”他真的不想死，他想出去……
　　男鬼看了他一会儿，伸出手摸了摸林唐的面颊。只是他只做了这一个动作，下一瞬就从房间里消失了。
　　林唐愣愣抬起头，面上还带着惊恐之下的泪水，紧接着他听到自己身侧传来男鬼的声音：“怎么了，你哭了？”男鬼像是有些不满，他走到床边把手上端着的餐盘搁在一边，坐到床上用食指蹭掉了林唐的泪水，“哭什么？”
　　林唐呆呆看着他，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男鬼皱着眉头看了他一会儿，把他抱到了怀里：“就因为鱼汤不好吃？还是因为饿了？”
　　林唐没有回答，他完全被搞糊涂了：怎么回事？刚才那个，现在这个……
　　林唐不说话的反应被男鬼以为是默认，他端了碗过来，拌了拌饭上浇着的肉汁，刮了一勺子米饭喂到林唐嘴边。
　　林唐下意识张开了嘴巴，塞入嘴巴的米饭让他僵住的大脑恢复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这个似乎对自己刚才所作所为毫无所知的男鬼，怪异的感觉爬上了心口，但他还不至于愚蠢到直接开口问这个鬼怪。
　　林唐沉默着咀嚼着米饭，他的后背冒出了一点冷汗，惊吓之后有些头晕，不过随着饥饿感逐渐被填满，林唐的脑袋也活络起来：真奇怪，这个男鬼为什么不记得了？刚才那个突然出现在床上的鬼怪又是什么？
　　林唐的心脏砰砰跳了起来，他决定再试一次。


第二十七章
　　33
　　林唐把男鬼端来的饭菜全都吃掉了，他看着男鬼把空下来的碗堆在一边，又在面上露出了林唐不能理解的心满意足的神态。
　　林唐靠在鬼怪怀里，扒拉着自己的手指，说话时小心翼翼觑着男鬼的脸色：“褚先生……”
　　男鬼打断他：“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林唐不敢叫他的名字，略过了称呼又开口，“你以前是研究天文的吗？”
　　男鬼面上的笑容慢慢凝了起来，林唐时时刻刻都观察着他的表情，立即看出男鬼的心情变得糟糕了，他急忙开口：“我随便问问……我不问了。”
　　男鬼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怎么知道的？”不等林唐回答，他主动接上了自己的话，“哦，那个女人说的。说起来，你喜欢她吗？”
　　林唐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男鬼说的“那个女人”是指薛穆穆，他微微屏住了一点呼吸，生怕自己说错话给薛穆穆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们是朋友。”
　　“朋友？”男鬼反问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林唐是否在说谎，过了一会儿男鬼笑了一下，“我以为你没有朋友。”
　　男鬼低下头看向林唐，镶嵌在眼白中的眼珠子是纯黑色的，看上去有些渗人：“我希望你没有朋友，你要听话才行。”
　　林唐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同时他知道男鬼并不喜欢自己躲避对方的视线。果然下一秒他被男鬼捏着下巴抬起了头，男鬼静静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作出了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们要结婚才行啊。结婚了，你就该听我的了。”
　　男鬼说完这句话就从床上起身了，他站在床边走了一圈，同时嘴里重复着：“是啊，要结婚才行。”他转身走到林唐面前，面上带着几分兴奋，“我要晚点回来，你可以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回来了。”
　　男鬼的身形又逐渐在空气中消失了，这回他走得十分匆忙，甚至没有在离开之前例行敲打林唐。
　　林唐已经睡得够多了，当然不可能继续睡下去。同时他心里因为紧张和害怕怦怦直跳——他直觉男鬼所说的结婚对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得逃出去。
　　34
　　林唐趴在床边，掀开了一点床底的暗门。这回他有了心理准备，在看到床上慢慢显出身形的、与男鬼长得近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鬼怪时也没有因为过度惊吓而产生过激反应。
　　林唐紧张地睁大眼睛与这个新出现的鬼怪对视了一会儿，才发现对方与男鬼并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两只鬼怪之间存在着一点微妙的差距，这个新出现的鬼怪像是完全张开了之后的男鬼的模样，看上去更成熟一点。最明显的区别是，这个鬼怪是短发，而男鬼是长发。
　　新出现的鬼怪盯着林唐看了一会儿，慢慢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你好。”
　　林唐盯着这张在笑起来之后与男鬼迥异的面孔，迟疑了一下才小声开口：“你好？你是？”
　　不知道是因为表情的差异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要不是因为亲眼看见了这个鬼怪从空气中凭空出现，林唐甚至会觉得他也是有温度的人类，他的神色上看不出半点攻击性和戾气，反倒透着一种彬彬有礼的温润。
　　现在，这个鬼怪保持着客气但不疏离的笑容回答了林唐的问题：“我是这栋别墅的主人，我叫褚康宁。或许你是……”他的视线在林唐身上轻轻扫了一下，顿了一下才接着开口，“嗯，你是我弟弟的朋友吗？”
　　林唐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才像意识到什么不对劲一样低头看向了自己，紧接着脸色涨红，迅速扯住床上的被子裹住了自己——他没穿衣服，身上还有发红的齿痕与手印。


第二十八章
　　35
　　太久没有穿衣服了，林唐几乎习惯了自己赤身裸体的状况。
　　坐在床上的鬼怪依旧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等到林唐冷静下来之后才慢慢开口：“弟弟似乎很喜欢你。”
　　林唐脸上露出了一点茫然的神色，他听出来了褚康宁所说的“弟弟”是一直以来对自己作恶的鬼怪，但显然他不认为鬼怪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喜欢。
　　也许是因为褚康宁比起鬼怪更像是活人，又或者是因为林唐没有其他人可以依靠，林唐对褚康宁的戒心与恐惧心并没有那么重，他惶惶惑惑地看着褚康宁：“褚先生，他……你弟弟不喜欢我……”林唐的面上满是彷徨和对未来的恐惧，忽然间他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看向褚康宁，“我该怎么办啊，你能救救我吗？你是他哥哥，他一定会听你的话的吧？”
　　褚康宁看了他一会儿，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怎么会呢？我以为他很喜欢你，他可从来没有喂过别人吃饭。”
　　林唐摇了摇头没有辩解，他小时候还喂过蚂蚁吃米饭，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好奇心。
　　褚康宁“唔”了一声：“我帮不了你呀。如你所见，我弟弟已经变成了恶鬼，而我只是一个幽灵。”褚康宁苦笑了一下，“说起来不怕你笑话，我连远离这个房间都做不到。要不是你把锁砸开了，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来呢。”
　　被褚康宁提醒了一下，林唐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被关起来了呀？你、你才是这栋别墅的主人呀。”
　　褚康宁的脸上露出了一点伤心的神色，像是不想再提又不得不说：“是我弟弟……他死后变成了厉鬼，杀掉了我。”
　　林唐闻言脸色更白了，一个会杀死亲哥哥的厉鬼，难道林唐还能指望对方善待自己吗？
　　林唐崩溃地瘫坐在地上，面上全是绝望，他唯一的希望也被褚康宁的话斩断了。
　　见林唐像是走投无路一般哭了出来，褚康宁立即伸出手扶了他一把，他面露难色，又像是不忍心一般开口：“你先别哭，让我再想想办法。”
　　褚康宁托着林唐胳膊的手轻飘飘的，既不像活人一样温热，也不像是男鬼一般冰凉，非要形容的话，像是凝重的空气凝出了一点实质。大概正如褚康宁所说，他只是一个力量微薄的幽灵，甚至称不得是鬼怪。
　　虽然是兄弟，但褚康宁看上去和作恶多端的男鬼全然不同，他微微蹙着眉毛思索时显得极为真诚，林唐吸了吸鼻子盯着他看，希望从他的嘴里能听到什么救命的方法。
　　最终褚康宁叹息了一声，说话时带着自责：“虽然已经变成了恶鬼，但他毕竟是我弟弟，给你造成的伤害，也算是我的不对。”褚康宁顿了一下，“他小时候……就与普通的小孩子不太一样，没有什么同理心，如果我早点发现他的不对劲，或许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后果。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对。”
　　说到这里，褚康宁的语气坚定了一些：“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的。”
　　林唐立即点了点头，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褚康宁，眼睛里溢出信任和依赖。他被关得久了，又因为时时刻刻处于惊吓之中，神色透着无法掩盖的脆弱和惊惶，仿佛是一折便断的白色花朵。
　　褚康宁抬眼对上林唐的眼睛，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是现在我和他实力悬殊，在我想到解决的办法之前恐怕还需要你再忍耐一段时间。不知道你……”
　　林唐立即理解地点了点头，他太过激动了，甚至伸手抓住了褚康宁的胳膊：“褚先生，你是好人，我一定会记得你的好的！”
　　林唐抓得太紧了，褚康宁不动声色收回手，他面上依旧是温文尔雅的笑容，在听到林唐的话语时笑意变得更深：“这是我应该做的。”
　　36
　　褚康宁作为幽灵似乎十分虚弱，他不过出现了一会儿就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