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尊追着我开屏——by非非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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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绛年没有回应。
他的眼瞳中,映照出了最近的尖锐礁石。
只要在这里撞一下后背,之后的损伤能达到最小,百分之四十的概率不会瘫痪。
保有行动能力,他们就能活下去。
然而,就在霜绛年准备迎接剧痛的刹那,他怀中软垂的身躯猛然绷紧——晏画阑曲臂,代替他的后背迎向了礁石!
一次、两次……几十次。
手臂折了晏画阑就换另一条,再不行,就用自己的背,自己的头。
霜绛年被禁锢在他怀中,全然无法阻止这种自杀式的行为。
他被护得很紧,不被允许受一丝伤害。
终于,五秒结束。
[双人传送阵开启!]
[传送地点确认:姑灌山。]
转瞬之间,他们便跌落在了雪山之中。
姑灌山冬夏皆雪,冰冻三尺,附着在他们身上的海水,几乎瞬间就开始冻结。
霜绛年顾不得管这些,他迅速将晏画阑放平,捂住他丹田的漏洞。
……但伤口实在太多了。
少年四肢扭区得看不出原来的形状,骨头碎片扎出来,搅烂筋肉。
躯干也像破布袋子一般,没有一处不在淌血淌肉。
霜绛年接连给他喂下六七颗丹药,九刺发挥到极限,也堵不住那么多的缺口。
晏画阑有一点意识,口中不停咳出血沫,不知是在疼痛呻吟,还是想说什么。
霜绛年靠近他嘴边,才能隐隐辨认出几个字。
“……别担心,我很快就能……活……”
能活?
你马上就要死了啊。
悲伤袭来,霜绛年趴在他身边,痛苦地大口喘气。
“忘情”在惩罚他,心脏仿佛要随时炸裂。
他使劲睁大双眼,在逐渐变黑的视野中努力找回意识。
不,他现在还不能昏倒,一旦他撑不住惩罚,失去意识,一切就全完了。
霜绛年狠狠攥紧手指,指甲插进手心里。几口鲜血喷出,在雪地上燃起艳红的花。
吐血之后,他的意识反倒清晰起来。
他双手颤抖,再次取出银针,还有游鱼。
上天入地,唯一能挽救晏画阑的,只有鲛人精血。
以鲛人精血提纯妖血,晏画阑就能提前步入成熟期,重塑妖身,自然也能重塑气海丹田。
[宿主……]
“我知道。”霜绛年眼眶通红,“看着他死,斩断感情,反倒于我的修为有益,或能直接结丹。”
“但我做不到。”
“故意培养感情,再亲手抛下他,利用他增进修为……那是孟客枝会做的事,是所有无情道修士都会做的事。”
“但我不会。”
“这是我和无情道的区别,是我会一生坚守的底线。”
话到最后,霜绛年心中前所未有地镇静。
若是破了底线,他就不再是他了,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他愿意再用一些寿数,换取晏画阑活下去,坚守自己的本心。
手起针落,又一滴鎏金血液滴入晏画阑口中。
霜绛年定定注视着他,直到少年血管中燃烧起金色的火焰。
……成了。
霜绛年面色惨白,他笑了笑,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
再次醒来,风雪还没停。
霜绛年动了动僵硬的身体,从积了几米的厚雪中爬起身,又把晏画阑拖出来。
他用一个简易的雪橇拉着晏画阑,寻找能避风雪的山洞。
姑灌山四季严寒,连猛兽都不敢停留,他很快就进入了一个无主的岩洞。
霜绛年裹在厚实的皮裘中,点起火堆,看护着晏画阑蜕变成年。
“我的寿元还有多少?”他问系统。
[具体数字不清楚。但这两次耗费精血,宿主的生命力已经非常稀少了。]
霜绛年眸光一暗:“……希望能再撑一会儿。就算一年也好。”
他想向孟客枝复仇。
他想再看看修仙界的那些朋友,想给人间曾经相遇相知的凡人们扫一次墓。
他还想看着晏画阑,看他会蜕变成怎样成熟富有魅力的大妖。
“系统。”霜绛年忽然道,“火焰,暗了吗?”
[没有。]它忽然反应过来,[宿主,你不会是……]
火焰依然熠熠生辉,但在霜绛年眼中,它渐渐暗了下去,连同洞穴周遭的所有环境,也变得模糊不清。
修士筑基后青春永驻,疾病不侵,至死不显老态。
只有在寿元将尽时,各种凡人衰老的迹象才会突然显现。
比如失去视觉、听觉、味觉,还有……
霜绛年挽起自己的长发。
末梢已经是雪一样的颜色。
他怔了怔,噗地轻笑出声。
……什么一年。
他怕是连今夜也活不过去了。
想起诸多未尽之事,终究是意难平。
然而如果重来一次,他仍然会救晏画阑,不堕本心,不亏欠任何对他抱有善意之人。
霜绛年放松地躺了下来。
姑灌山太冷。他循着热源蹭过去,依偎在晏画阑滚烫的胸怀里。
这样好像还是不够暖和,霜绛年将手中僵冷的游鱼,放进了晏画阑的丹田中。
这样就热多了。
脑海中传来系统幽幽哭声。
“无须担心。”霜绛年反而安慰它,“晏画阑资质上佳,日后功名定然不薄,说不定还能打败男主。”
“反正天道的目的是阻止男主灭世,若是让晏画阑取而代之,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系统带着哭腔道:[我心疼的是你啊宿主!]
霜绛年浅笑着摇摇头。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晏画阑怀里窝踏实,再度陷入了昏睡。
晏画阑丹田中的游鱼将他们的感觉相连,朦胧中,他仿佛和晏画阑一起经历了一次浴火新生,听到筋骨重塑时的咯吱声,还有新鲜血液汩汩流动的声响。
以及伴随着妖族成熟期而来的腹火。
……正是暮春时节,晏画阑成年后发情,把丹田里的游鱼也点燃了。
两滴烫热的液体滴落在霜绛年脸颊上,然后又是一滴、两滴。
如果能尝到味道,大概是咸涩的眼泪。
曾经的少年不在,现在新生的这个成熟男人抱着他,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落在雪发间。
男人喉间发出嘶哑的咆哮。
嗓音陌生,但受了委屈哭泣的方式,和少年一模一样。
霜绛年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于是他试探着方向,摸了摸晏画阑的头。
“不必难过。”霜绛年微弱道,“事已至此,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只不过离开之前,我还有一个心愿未……”
他的嘴唇突然被凶狠地堵住了。
不是亲吻,晏画阑只是单纯不想他再说那些遗言一般的话。
霜绛年感官麻木,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唇被舔开,狠狠咬住,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大氅落下,衣衫解开,瞬间的寒冷过后,便被更滚烫的身躯遮盖。
唇分,对方蹭着他的颈窝,最后停留在耳边。
“我有一个方法能让你活下去。”
晏画阑嗓音沙哑,带着祈求。
“你……愿意吗?”
第13章 不许看脸不许喜欢
一旦修了无情道,便是主动弃绝了天地灵气的供养,除了断情炼心,再无其它修炼方式。
——除了双修。
天地之大,只有双修道侣愿意接纳无情道修士,渡入灵气,助他们突破。
但无情道修士人人得而诛之,谁又敢做无情道修士的道侣呢?
也就是晏画阑不知道他修无情道,才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霜绛年斟酌许久,只是道:“若与我双修,你日后定会后悔。”
失明后,他面具之下的双眼黯淡无神,看得晏画阑心脏揪痛。
“我不后悔。”晏画阑笃定。
他艰涩道:“你之前为我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用命来救我?”
“因为你用生命保护了我。”霜绛年淡淡道,“唯有同等地回报,才不至于亏欠。”
晏画阑双眸大睁:“你的命比我珍贵百倍,怎能用来换我?”
他是不死的——只不过会变回一只雏鸟,继续落入“无法成年”的轮回。
他的命,连阿年哥哥的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晏画阑后悔,如果他早告诉了对方自己能够复活的秘密,阿年哥哥或许就不用受这些苦了。
“其实我……”
话到一半,那些因为“不死”而遭受的折磨浮现在他的脑海中,甚至重现在他的肌肉记忆里。
晏画阑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咬着牙,将秘密嚼碎咽下。
……他不能说。
霜绛年被紧紧按在他胸前,感受到了晏画阑因为隐瞒滋生出的内疚。
两个同样怀揣秘密的人,同样心怀愧疚地依偎在一起,想要做出补偿。
最后晏画阑闷闷道:“反正,你再也不要豁出性命来帮我了。”
霜绛年微愕,轻轻“嗯”了一声。
晏画阑不安地喊:“你要发誓!”
霜绛年觉得他可爱,浅笑:“那我们拉钩。”
“拉钩?”
“像这样,”霜绛年摆出姿势,和他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晏画阑警觉:“一千年、一万年也不许变!”
“好。”霜绛年笑着摸他耳边的鬓发,“乖孩子。”
“我不是孩子了。”晏画阑咬唇。
若是之前,阿年哥哥夸他是乖孩子,他会很高兴。现在听了“乖孩子”,他却莫名不满足。
某处忽然被轻轻踩了一脚,晏画阑不由浑身一紧。
“身体么,确实不是了。”
霜绛年散漫地笑了笑,嗓音随即变得坚定。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为了活着,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他伸手拆下发簪,任由雪色长发铺散。
“来吧。”
霜绛年身子如同冰雪雕就般脆弱,总给人某种错觉,仿佛他一触即碎,一烫便融。
然而火焰一旦被诱着烧上来,才知道这冰雪的内核坚不可摧。
如此,才更令人欲罢不能。
面具之下,霜绛年皱紧了眉头,疑惑自己的痛觉为什么还没有消失。
面具开始晃动,摇摇欲坠,他灵气溃散,无法再用灵气将之粘合在脸上,也无力维持易容术,只能亲手按着面具。
霜绛年的手常捏针捡药,骨节清瘦,指尖用力绷紧时,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我想看你的脸。”晏画阑伏在他耳边,“就一眼。”
“……不。”
“你长得是丑是美都没关系。”晏画阑认真道,“我只是想好好记住你的长相,免得以后认不出。”
就是怕你认出来,才不行。
随着时间流逝,霜绛年的手指逐渐失去力气,快要按不住面具了。
“你闭上眼。不许看我。”
晏画阑不听。
霜绛年只好软道:“……画阑。”
晏画阑哼了一声,乖乖闭上了眼。
阿年哥哥很抵触被看到脸,这或许和他怕水是一样的道理呢?
日后再慢慢磨,也不急。
——总归他们以后还有很久、很久的时间,不是么?
须臾之后,霜绛年的手指再也用不上力,面具掉落,手软垂在一边。
对方没什么特殊反应,大抵是听话了,没睁眼。
霜绛年刚松了口气,脸上却传来粗糙烫热的触感,是晏画阑的手在他脸上揉捏摸索。
“不许摸。”霜绛年严厉道。
手撤下去了,过了一会儿,脸上又换成了更湿润柔软的东西。
“……也不许用嘴。”
晏画阑抬头舔唇,痞痞一笑。
对方的轮廓在他心中缓缓浮现:桃花眼,鼻尖小巧但不尖,嘴唇也软乎乎的,并没有想象中的薄。
总之就很柔软,和冷淡的性子相差甚远。
好喜欢。
晏画阑像抱了一堆糖果,对方全身上下无处不甜,是他一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
不自觉地,他就把心里的“喜欢”说出了口。
“不许喜欢。”霜绛年却道。
他还像个教训坏孩子的先生一般,固执地重复“不许看”、“不许摸”、“不许用嘴”,还有“不许喜欢”。
如果违拗了他的意,他就要蹙眉低咳,听得人心疼。
晏画阑委屈地眯眼。
就这么嫌弃他?
他用牙尖叼着霜绛年的耳垂,恶声恶气地吼。
“不喜欢就不喜欢。用针扎我、把丑东西煮进粥里的人,我才不喜欢呢!”
然后他又仗着霜绛年听不清远处的声音,离得稍远些,报复性地道:
“就喜欢就喜欢就喜欢!你管不着!”
喊完他有些心虚地觑向霜绛年,见对方没有异常反应,才像偷做坏事得逞的孩子一样,重新高兴起来。
晏画阑嗅着人族身上的味道,甜甜笑了。
“……我吃定你了。”
这些话,霜绛年在昏沉之中,一句都没听见。
灵气洪流灌来,他全身经脉久违地滋润,就这么浑浑噩噩地睡着,结了金丹。
晏画阑替他挡下了结金丹的天雷。
雷云散去,晏画阑忘了闭眼,回过头时,不慎瞥到了霜绛年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