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竟是我自己——by绊倒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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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嫁之人齐齐惊嚎,吓得跌倒在地,惶惶然不敢动弹。
一阵狂风将喜帕吹落,骤然露出这具尸体的脖颈处一道青黑色的勒痕。她的脸被涂成不自然的雪白,眉点得格外僵硬,眉峰十分尖锐,嘴唇却红艳如血,乌发随风起落,张扬似爪,十分骇人。
那女子阖着双目,嘴角却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弧度眼瞅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忽然,她张开嘴,掉出来一截血淋淋的猩红的舌,在泥土里如死鱼一般跳跃了两下,留下一片潮湿又肮脏的血迹。
那些跌倒的人毛孔大张,冷汗涔涔,纷纷大声嚎叫,连滚带爬地朝远处扑去,仿若一群被狼追赶的羊。
奚不问轻笑,像是得了不少乐趣:“这把戏不错,还有旁的吗?”
那尸身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将双眼一睁,露出一对白惨惨的眼白。
“有点意思。”奚不问道,“不过我看你也玩不出什么别的花样了,不如……”
他祭出锁魂铃。
“还是跟我走吧。”
锁魂铃发出叮铃铃的脆响,朝尸身掠去,那尸体忽然冒出一股黑气,速度极快,径直朝远处遁走。
无念接住软下来的尸体,将她妥善放置于地,连忙抬脚跟上奚不问,朝黑气追去。
二人一直追到一个看似有些年头的屋舍处,匾额斑驳,白幡招展,上书“命馆”二字。馆中红烛高燃,案上一牌位写着“新郎 李福康”,另一块牌位上写“新娘 王氏巧慧”,地上零落着不少白惨惨的纸钱,左右各立一纸扎的侍女侍从,画着藕荷色的发巾,两颊通红,观之悚然。
正中停着一口崭新的棺,角落处还排着六七座,但看起来要陈旧些,漆偶有脱落处,还未来得及补。
这崭新的棺,怕就是要与轿中女子成婚的男子。
锁魂铃叮铃铃响了几声,落回到奚不问手中,他有些纳罕,不时摆弄着铃铛。
“我这铃铛是不是不行?”他翻来覆去地查看,“一个吸食惊惧的善鬼都抓不着,要它有何用?”
无念很替锁魂铃感到无辜:“没这么简单,你记得刚刚那个抬轿人说过什么吗?”
“记得。”奚不问谨慎地环顾四周:“再差的修士,收个善鬼还是绰绰有余的,但不仅没收掉,自己还疯了。”
“这怎么可能呢?”他嘟囔着,像是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
无念上前查看那口棺,正在纠结要不要冒犯,打开看个一二,忽然听到背后奚不问“咦”了一声。他一转头,发现奚不问不见了!
他禁不住额上发汗,一声穿透云霄的唢呐声顿起,几乎刺破他的耳膜。
他恍然四顾,周围的景象竟然变了。不知为何,变成了一座临水的庭院,这院落不大,雕刻装潢虽简朴但也别具匠心。这片湖水被一道走廊分割成南北两片,每一侧湖中都立着一座角亭。水面上散落着残荷的梗,直愣愣地穿过水面,斜向天际,像是一根根枯骨。偶有一两只灿烂的锦鲤从眼前悠游而过,扩开层层水波,波纹尽头是一片未化开的冰层。
他正站在这庭院的廊下,孤身孑立,寒风呼啸,他不由得围紧衣襟,这一碰却发现,身上穿得并不是佛修的粗布短袄,而是一件考究的灰色长襟锦衣,脚上穿着一对褐色的锦鞋。
忽然走廊尽头有一个头扎藕荷色发巾的侍女神色焦灼地走了出来,看到无念眉心一松,笑道:“少爷原来在这里呀,吉时就要到了,快去换吉服。”
无念拧紧眉头:“你说我是谁?”
那婢女先是不解,旋即又绽出笑颜:“别跟小蝶开玩笑了,您是福康少爷呀。”
李福康?
他怎么会变成李福康?
李福康不是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此景此人背后到底是什么,唯有深入此局,才能找到破绽。他没有再问,只能装作确实在开玩笑般地勾起唇角勉强笑了笑,小蝶推着他绕过蜿蜒的走廊,进到一间屋内。
这屋中挂着一件大红喜服,用檀色的锦线在衣缘处重工绣出吉祥如意纹。
不多时又跑进来几个嘻嘻哈哈的侍女,大家簇拥着,七手八脚将他穿戴整齐。
“福康少爷真俊呐。”小蝶眉开眼笑。
“可不是,要不是前几日那场高热,还能再俊些!”另一个大约只有八九岁扎着两个发髻的小侍女说道。
小蝶脸色倏然冷清,她铁青着脸怒斥道:“小临,说什么胡话呢,大喜日子说这些丧气话!”
小临顿知失言,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无念闻言不禁蹙眉,他想看看自己的样子,却发现整间屋子里,梳子发带服饰一应俱全,可偏偏没有镜子。
“少爷,咱们去门外迎新娘子吧。”
小蝶又恢复了笑模样,领着无念穿过偏房和前厅,直到李宅的门外。
唢呐声越来越近,门外其实空无一人,但一瞬间人声嘈杂,言笑晏晏,将气氛烘托得恰到好处。也不知何处放起鞭炮,噼里啪啦吵得无念眼皮直跳,红色的纸屑直往他身上落。
直到一顶大红花轿落了地,小蝶推了他一把:“背新娘子下轿。”
无念犹豫片刻,终于走过去,打起猩红的轿帘,轿中坐着一个身着喜服,盖着喜帕的窈窕佳人。
作者有话说:
请立刻送入洞房XD
第43章 喜丧第四十二
无念在轿前俯下身子,等她上来。
这一蹲衣襟敞开,没能兜住,里面掉出来一样东西,被一方白丝帕包裹着,刚落到土里就被无念飞快地捡起来,拍掉尘土又仔细揣进怀中。
这新娘子见无念捡东西,步伐稍缓,直到无念再次伏低,她才踏出轿来。
宽大的喜服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隐于广袖下的白皙双手伸出来缓缓环住无念的脖颈。
动作饱含试探,又像是娇羞。可这个姿势要取他性命太容易了些,无念不由得皱眉,但还是起身,将她负起来。她身量并不娇小,比想象中要重,大抵尸体总是要比活人重的,他想。
这新娘子倒是没有做什么意外的举动,十分温顺地勾着他的脖颈,两只脚垂在他的腿侧,喜帕的垂穗不时扫到他的耳垂和脖颈,有些酥痒。直到前厅门口,无念将她放下来,按习俗需两人一同跨过火盆。
新娘子盖着喜帕看不清路,往前走的时候不慎踩到裙摆,一时不稳身形晃了几晃,无念连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腕。
完全是下意识的,皮肤与皮肤相触之后,无念才觉不妥。可那新娘子却立刻将手轻轻搭在无念掌心,任他牵着,跨了一步。这手掩了一半在袖中,只露出几截修长的手指,无念觉得她指尖微凉,但又不似尸体的冰冷。
可却在这微凉之中,他的掌心起了细细的薄汗。
小蝶领着二人到前厅,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厅上,上位忽然端坐着一男一女,穿戴考究,神态慈和,旁边站着一司仪之类的人物。
小蝶躬身行礼:“老爷夫人,新人来了。”
那老爷捋着胡须不说话,面目黯然,夫人倒有些泫然欲泣的模样,只是强忍着。忽然司仪振振衣摆站出一步,先拱手行礼,后朗声贺道: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值此新婚,宴请宾朋。云集而至,恭贺结鸾。”
又言:“吉时已至,一拜天地谢姻缘。”
无念还兀自愣怔,新娘子倒比他熟稔似的,指尖捏了捏他,让他跟着转身,朝门口俯身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敬双亲。”
无念适应了些,这次倒不需要指点,与新娘子齐齐朝二老拜下,两人动作极为同步,看上去倒也十分般配,无念莫名有些脸热。
“三夫妻对拜,乾坤交泰,生不同时,死当同穴,共赴黄泉!”
无念闻此言,不由得脊背发凉,这果然不是普通的婚礼,确确实实是一场阴婚!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拜下,若是拜下,这到底算不算礼成,礼成后又会如何。他依稀觉得事情在往他无法掌控的未知滑去,他无法接受这一点。
他僵在原地,半晌没有动弹,司仪厉声催促道:“拜!”
无念蓦然发现,周围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两只眼睛过分专注地死死瞪视着他,仿佛他若是不拜,他们必会冲上前来将他撕成碎片。
那新娘似乎也隔着喜帕审视着他的面目,见他良久没有动静,牵着他的袖子极轻地晃了晃。不知为何他觉得此时应该选择相信她,于是不再迟疑,拱手拜下。
二人相对,新娘子拜得极深,极虔诚。无念断没有让女子行此大礼的道理,便也极力向下拜去。他俯身盯着新娘子从裙底露出的绣着鸳鸯的一对大红绣鞋。
他莫名闪过一个念头,这个脚,好像有点大。
但他很快直起身,只听司仪喊道:“送入洞房。”
没待无念多想,小蝶、小临一众侍从笑闹着蜂拥而至,簇拥着他和新娘,将他们推进了刚刚那件穿喜服的房间。
他不由分说被摁到床上,小蝶端着合卺酒过来让他们饮,两个瓢以红绳相连。双双端起来,必须挨得很近红绳才勉强够长,两个人隔着喜帕,鼻沾着鼻,额贴着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合二为一,实在是缱绻。
无念本就不善饮酒,还未有过伴侣,一上来便要成婚洞房,禁不住手心发汗,一片糯湿,险些将瓢打翻。他极力推脱,可最后实在无法,只得浅浅地沾湿了唇瓣。
新娘见他喝了,撩起喜帕的底端,露出檀口一饮而尽,速度之快、渴慕之态,倒像个酒鬼。无念诧异不已,转瞬间只窥见了新娘子白皙的下巴。
这一关已很是难熬,没想到还有一关。
小蝶又从身后的托盘中拿出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无念一看到这个就深感大事不妙。他看到小蝶娴熟地将苹果用绳子吊好悬在二人中间:“请新郎新娘对食苹果,一生平安如意。”
一直颇为淡定的新娘闻言似乎也愣怔片刻,两个人对着悬在鼻梁中间的苹果不知如何是好。
小蝶嗔怪道:“行行好吧,少爷少夫人,小蝶手都酸啦。”身后的一群家丁侍从爆发出一阵哄笑。
僵持半晌,还是新娘率先撩起喜帕的一角,探头去咬那苹果,因为对面没有相抵的力,没能咬住,苹果从齿缝间滑开来,往无念的方向摆去。
无念心一横,也将头偏过去,横竖咬上一口事情就算了了。
可小蝶嘻嘻一笑,倏然将苹果高高提起,两人齐齐咬了个空,待无念心头一凛好不容易刹住距离时,二人的唇与唇之间不过一指,他的气息混着她的气息,险些就要亲吻上。
新娘的唇形很漂亮,是他喜欢的那种形状,唇峰处凹进去一点,唇纹稀少,看上去像是一枚泛着色泽的湿润的羊羹,他甚至一时觉得有些熟悉。但他心跳得很快,赶忙向后拉开距离,却见新娘唇角带着一抹隐忍的笑意。
无念垂下眼睫,嗔道:“小蝶,别闹了。”
小蝶见少爷不喜,也觉得不可耽误新人太多时间,便收敛笑容,又乖乖将苹果垂下来。
这苹果长得滚圆,看上去香甜,却很不好下嘴。无念好不容易将牙齿扎进去一点,噙住了一口果肉,他牢牢抵住苹果让新娘也凑过来咬了一口。二人瞬间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如同嚼蜡般的咽下,无念一时觉得这苹果似乎没有什么味道,并不是看上去那样甘甜多汁。
小蝶见礼成,又对无念道:“少爷,可以揭喜帕了。”她脸红红的躬身行礼:“祝少爷少夫人百年好合。”说罢便领着众人踏出房门,留下无念一个人和新娘子面面相觑。
第44章 破阵第四十三
那新娘子先挨过来,凑到无念身边,羞羞答答地伸出小指去勾他的小指。
无念慌忙将手藏进袖子里。新娘子勾了个空,又偏过头问道:“夫君不揭喜帕,不洞房吗?”
她声音很尖,尖得有些不正常,但无念害怕极了,满脑子只有“洞房”二字。他登时从床板上弹起来,端坐到桌边的矮凳上,拉开了一段距离。
他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支吾道:“你先……你先歇息,我出去一会。”
新娘子竟盖着帕子下了地,从身后将无念的脖颈搂住,将脸颊贴在他的耳畔,两只手指将喜帕夹起一半,露出红唇白齿,湿漉漉地说道:“春宵一刻,夫君要去哪?”
无念呼吸困难,脑中轰然作响,耳根滚烫。他倏然起身,将新娘子撞了一个趔趄。一向沉稳冷清的端方佛修,此时竟手足无措。
蓦地他听到喜帕下一阵轻笑。
无念瞳仁放大,回过头去,那喜帕下笑得更大声了,张扬又恣意,原是非常清亮的少年的声音。
“哈哈哈哈哈,哥哥,是我啊!”
那新娘抬手将帕巾一揭,露出奚不问笑意盈盈的脸。他一头乌发垂在腰间,头顶绾着新娘发髻,笑得前仰后合,金钗都要飞走了。
他狐狸眼本就带三分柔情,一颗泪痣也长得恰到好处,此时眉心点着一枚丹砂,又着一身大红如意纹广袖襦裙,施着粉黛口脂,掩盖了身上英气的部分,显得格外灵动柔美。
无念倒没见过奚不问这副模样,一时间耳根更红了三分,脸上像是日暮时分玫瑰色的霞云。他又羞又恼,想起刚刚是跟奚不问拜堂成亲,更是胸如擂鼓,哑口无言,一时间呼吸都窒住了。
奚不问笑罢,撑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盯着无念脸上的好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