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竟是我自己——by绊倒铁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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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你是不是关心我?”奚不问笑嘻嘻的一步跑到无念的前头,倒退着走路去跟无念说话。
无念看着奚不问那不正经的样子,没好气道:“小心一会儿摔了。”
果不其然,奚不问还没嘚瑟两步,就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跤,大惊失色的奚不问下意识去拽身边人,被伸手护他的无念拉个正着。奚不问也不知怎得脑子犯浑,忽然想着要是今日真在这交代了,都没逗够这漂亮和尚真是可惜,于是手上使了暗劲将无念往地上一拽,两人齐齐摔倒在地滚做一处。
奚不问翻了个身压在无念身上,佯装生气道:“和尚!你占我便宜!”
无念罕见地手足无措,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本搭在奚不问纤瘦的腰间,此时也仓皇拿开妥妥帖帖的放在地上,那僵硬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什么钉在了上面。
“你摔倒了,我……我拉你,如何还是我的不是了?”
奚不问见无念慌得连说话都磕绊了一下,脖颈通红,嘴唇也是鲜红欲滴,一对儿黑漆漆的眸子闪烁不已,真是秀气得要命。奚不问还在犹豫要不要让这傻和尚破破戒,忽的看到远处林中闪出几个蒙面黑衣人来。
他面色一凛,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将无念拽起来道:“那些是什么人?”
无念虽然心里有无数句叱责,此时也顾不上说,抬眼一看,迟疑道:“看身形法器,像是你们道修。也是来夜猎的?”
奚不问也不知是敌是友,日落西山之时正是背光之际,对方又是黑衣蒙面,看不出家世背景。他正在犹豫之间,只见这几人径直朝他二人袭来!
第10章 尸鬼第九
“是敌不是友!”奚不问大喝一声拔剑相抗。
无念挡下一个黑衣人的一击,问道:“是薛家?”
奚不问听了更是气得要命,以灵力划出道道剑光:“想捉我回去?没那么容易!”
黑衣人听了也不答话,只是招招凌厉,剑气只朝要害处而来,奚不问险些被击中心窝,朝身后的无念叫道:“他们不是活捉,是要我的命!”
无念咬牙腾身一跃,奔到奚不问身侧,二人后背相靠被黑衣人团团围住。无念低声道:“此处不好久战,若引得尸鬼来……”
奚不问听了计上心头,忽的跳起来指着黑衣人身后,瞪大眼睛惊恐道:“快跑!是尸鬼!”无念几乎为他的演技所绝倒,黑衣人更是唬了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奚不问见机抛剑而上,却不料黑衣人身手更快,见被诓骗立时回头甩出一记飞刀砸在奚不问的剑身上,刀剑相拼擦出一道火花。
这剑也是个不争气的,竟一晃将二人抛落下来。黑衣人这回见识了奚不问的狡猾,更是不容分说,提剑便朝着奚不问与无念二人的命门而来,誓要一击夺命!
无念腹背受敌,被一个蒙面黑衣人一剑划伤手臂,一道血光掠过,奚不问顿时红了眼睛,声音嘶哑道:“无念!”无念只以为是关心他的伤情,正要应一声“无妨”,却听奚不问腰间锁魂铃叮铃作响,奚不问大喊一声:“尸鬼!”
无念心中一惊,低头正看见地上一个巨大的黑影朝他扑过来,黑衣人却笑奚不问故技重施,连头都不回一下,仍是刀刀致命不由分说。无念当即就地一滚,那黑衣人执剑朝地面猛戳,离无念面门只差一毫,忽的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四周立时响起一片凄厉的喊声和骨骼断裂之声,血淋淋的手臂飞到空中落了满地淋漓的血迹,奚不问扶起无念便跑,身后是两只两人高的成年尸鬼,浑身上下布满令人作呕的黑色鳞片,头上长着数个硕大的紫色瘤子将面孔遮住,水肿的四肢似乎都能看到皮肤里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森白的牙齿上满是血迹。
奚不问只觉脚下湿滑,砰地一声像是踩破了谁的眼球,他强忍住反胃全身紧绷只顾拖着无念疯跑。无念却还没忘了此行来的目的,向后抛出佛杵,正好打在俯身撕咬的尸鬼颈部,那尸鬼吃痛立刻放了身下的黑衣人,朝无念、奚不问二人狂奔而来。
奚不问心里直恨无念多事,这又打不过,那黑衣人也活不了了,何必引那尸鬼过来,他简直恨不能把无念扛起来飞!
那尸鬼腿长奔跑如风,奚不问看着脚程肯定是跑不脱连忙御起剑来,刚飞到一人高,又被那雌尸鬼一把拽到地上。奚不问眼前一黑,来不及呼痛,眼瞅着尸鬼那黑色瘤子遍布的恶心面孔越来越近,无念翻身将奚不问护在身下,用杵在地上绕着二人画了一个圈,一瞬间亮起一个金灿灿的金光罩将二人罩在其中。
这一招画地为牢,本是用在妖魔鬼怪身上的,无念情急之下反其道而行,将自己罩住,倒也让尸鬼一时进不来。奚不问这才呼出一大口气,一边看着尸鬼嘴边的血水滴在罩上,一边喃喃道:“这招厉害,回头让我学学。”
尸鬼还在外头咆哮撕扯,无念可没这么乐观,灵力只挡得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这罩若是破了,两人都要四分五裂。他正忧心之际,忽然一个古旧的佛杵远远飞来,力道颇足险些将雌尸鬼的头颈打断!
只见佛杵飞来的方向远远奔来一个和尚,脚程极快、身形高大,像是个日日修行的修士,但奇怪的是他面孔脏污,僧服衣衫也破烂不堪早已看不出出自哪座山门,又不像正经佛修的弟子,倒更像是个流浪汉。奚不问正在纳闷,雄尸鬼大吼一声转头朝那和尚扑过去!
奚不问揪着无念的袖子喊道:“快快快!把这罩收了去帮他,他一个人不行!”话音未落,只见那僧人像是见着仇人一般,两眼猩红提着拳头照直朝尸鬼迎过去,他一拳砸在尸鬼的肩上,力道之大甚至将尸鬼的脚踝都砸到了土里。奚不问张大了嘴,下巴都要掉了,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真的假的?”
无念没有答话,只是皱着眉,死死盯着那僧人。奚不问见他发怔,问道:“你认识他?”无念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小声念了一声:“玄悯师兄……”奚不问还要再问,却见他收了金光罩,提起佛杵冲上去帮忙了。
奚不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提剑上前算是搭把手,他早已看出此僧身手不凡,倒是与过分沧桑、风餐露宿的面容相当匹配,想来是修行了几十年的好手,再加上那狠厉劲儿,真正是势不可挡,倒是没有他和无念什么事儿了。
那僧人先是角度刁钻地飞出一杵将雄尸鬼胸前捅了个窟窿,在飞溅如雨的黑青色血迹之中,他又从背后锁住扑过来的雌尸鬼,硬生生将她的脊椎卸成两截。眨眼之间两只尸鬼齐齐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形颤抖,一双暗黄的眸子里似有恐惧之色。
奚不问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干净利落的几下,莫名对尸鬼生起一丝怜悯之心,想着这尸鬼不过是无人收尸的巨人观尸身凝结怨气而成,成人形、有人感,更知伴侣之情,既已伤成这样不如收服炼化,将怨魂超度了去。如此想着,他正要上前道谢相救之恩,却见那僧人杀红了眼,又翻身骑在尸鬼身上,狠狠地将沙包般的拳头一拳拳砸在尸鬼的头上,直至两只尸鬼再也没有一丝气息,头脑宛如破碎的鸡蛋壳一般这才停手。
奚不问僵在那儿,似是没想到一向宽容慈悲的佛修也会下此狠手,只悄悄拽了拽一旁垂着手站着的无念,悄声道:“他疯了?”无念却面有痛色,朝站起身满脸污血的僧人走去,恭恭敬敬俯身行礼道:“多谢玄悯师兄相救。”
那僧人的目光还在尸鬼的尸首上逡巡,过了半晌才抬起眼看了无念一眼。那是一双怎样的眸子,像鹰隼一般凛冽,可是偏偏从中又看不出一丝情绪,天地万物的喧嚣都与他无关,冷得好似一汪寒潭。奚不问倒吸了一口凉气,也俯身跟着行礼,自报家门:“我乃奚氏道门……”
奚不问话未说毕,玄悯的眼睛忽的亮起来,他一身污血神色恍惚地朝奚不问扑过来,扶着他的肩大力摇晃着:“道门?!你有没有见过卞阑珊?!”
奚不问被晃得头晕,只觉肩上的双手宛如鹰爪,挣又挣不脱,只得答道:“卞阑珊是哪个?我不认识什么卞阑珊。”语毕他只觉肩上一松,这僧人像是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一般,整个人脱力地跪坐在地上又哭又笑道:“不识得卞阑珊?!哈哈哈,世人皆不识卞阑珊!是骗我!骗我!!”
刚才徒手搏杀两只尸鬼的硬汉,此时哭得满脸是泪,状若疯癫,奚不问似乎察觉出他的悲恸,以为自己说错话闯了祸,有些无措地看向无念。无念低着头,轻声答道:“他是疯了,疯了很多年了。”
玄悯早年确实是伽蓝寺主持座下的大弟子,少年英才、意气风发,出山之后便一路历练,除魔降妖。后来在一次除魔时偶然认识了荆楚卞氏的道修卞阑珊。
那位女修士虽门第不高、修为不深,但为人良善伶俐,二人便结伴修行,以命相托,情愫渐生。但后来因佛道不睦,二人断了联系,却不料多年以后卞阑珊惨死在夜猎的路上,玄悯也不知为何恰在现场,卞氏便拿住这点指责玄悯求爱不成害人性命,还险些引起佛道冲突。
好在当时天道魔君崛起,佛道两家最后决定一致对外,这才没有开战。伽蓝寺一度颇受诟病,玄悯也被逐出山门,又因此大受刺激,竟疯癫若此,见到人便只会问他识不识得卞阑珊。伽蓝寺于心不忍派人寻他回去,他却说在等一个故人,只肯行自己的路,便这样流浪民间,无人知其所踪。
奚不问听了这段故事,愣了愣神,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没想到这魔君还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无念抬眸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魔君在时,魔气弥散,妖物横行,实乃修士共敌。”
奚不问脸色微变,不由得干咳两声,指着坐在地上兀自哭笑的玄悯问道:“看他如此痛苦,那女修士究竟是不是你师兄害死的?”
无念摇头:“玄悯师兄这段往事也是听其他师兄所说,不知真相如何。若不是玄悯师兄所害,伽蓝寺真是枉负了多年骂名。”
“想要知道,倒也不难。”奚不问挑眉。
“除非时间倒流,否则仅凭你我,如何知道?”无念一边说着,一边撕了一块布去包受伤的手臂,但苦于一只手实在不便,奚不问十分自然地接过来仔细帮他包扎着,无念微微侧头,看到奚不问的乌发在月光下被镀上了一层银边,还有眼下的那颗泪痣也格外生动起来。这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在帮他包扎时倒显得十分恭敬虔诚,让他恍惚间以为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奚不问眉眼一弯,十分恶趣味地帮他打了个蝴蝶结,这才直起身子答道:“引我的灵附他的体,便能知道。”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无念震惊不已,但很快,他的表情由惊讶转为平静,奚不问好整以暇地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呵,禁术。”无念淡淡道,“我早就知道,你绝非奚家小公子这么简单。”
“所谓禁术,不过是反其道而行之,同你布那金光罩道理相同,用不着这样大惊小怪。”奚不问抱着剑,语气随便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反其道而行之?”无念眼神冷了下来,“上一个反其道而行的,是什么结果?炳灵湖畔血尽而亡,魂飞魄散,就连余下的一缕残魂也被镇压在湖底,险些不得超生!”
奚不问脑子里还来不及反应,可全身的感官像是比他记得还牢,早已将那些痛楚毫无保留地复现给他,他的五官也不受控制地扭曲起来。
第11章 禁术第十
奚不问十分清楚自己是谁,包括自己的上一世。
尽管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了两世记忆交错的痛苦,也不是没有手段忘记前世再重生——比如孟婆汤——但是他一概不要。他觉得自己没活明白,这辈子总得再想一想,有些人也该再寻一寻。
上一世他是道门沈氏庶出的血脉沈魄,说起来与沈心斋倒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之谊。可在天渊之战时,他以魔尊之身用禁术驱使四方妖魔对抗道门、佛门,道门之中举起讨伐大旗的首军却正是沈家。
他的家人以他为耻,沈家数百年来,从未出过这样的离经叛道之徒,他的弟弟沈心斋在乱军之中险些被他驱使的尸鬼捅穿了心肺,他惦念同窗之谊鬼使神差般地救下了他,而他却一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至于胸前的致命一剑,则是他的父亲沈羲和亲手刺下。那一剑戳破皮肉刺入胸膛的时候,他的胸腔里像是一下灌满了冰水,连着头皮刺骨地寒,他的气管里涌进来铁锈般的液体,窒息感淹没了他,胸前的窟窿像是一下子被放大了,所有的痛感都集中在那个带血的破洞上,拆骨一般地疼又漏风一般地空落落。
他依稀看见沈心斋远远跑过来像是想补上一剑,可他却早已撑不住自己残破的躯体,先一步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血尽而亡后,他们却连他的魂也不愿放过,竟将它生生拆散让他再也无法转世轮回,他拼尽自己最后一丝念力留下一缕残魂,最后也被找到锁在他那把残垣剑上,抛诸湖底,任岁月消磨,不死不灭。
奚不问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嘶”了一声,他紧紧蹙起的眉和按住胸口的手就好像是那里正有个伤口在汩汩冒血。无念见他疼得五官都挪了位,以为是受了内伤,连忙将掌心贴在奚不问的心口处想输些灵力给他。被他这样一触,奚不问才从往事的泥沼中回过神来,将无念的手稳稳按住,无力又苍白地勉强笑笑:“不必,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