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记事簿——by无穷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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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白把宿临池往她跟前一领,语气像小鸟在炫耀身上最漂亮的羽毛:“这是我男朋友,宿临池。”又介绍说:“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云桥姐姐,现在是恒爱孤儿院的小苏院长了。”
宿临池还没来得及打招呼,苏云桥就快言快语地说:“好好好,都别站着了,赶路累不累啊,快进来休息一下。”
恒爱孤儿院的内部装修要比他老旧的外表整洁许多,窗明几净,舒适温馨,粉白的墙壁上处处贴着儿童的涂鸦大作,连椅子也漆成了彩虹的颜色,东西说不上新,但全是完好无损的。
苏云桥招待他们到办公室里就坐,一人泡了一杯热茶,还没捂热座椅,她就忍不住要关心起虞白近来的生活状况。小苏院长幼教出身,又做了孤儿院的院长,染上了职业病,哪怕虞白长得比她还高,一拳头能揍翻一圈小流氓,她都有操不玩的心。
宿临池有幸被这絮絮的唠叨声扫了一个边角,小苏院长刚盘问了他两句户口,虞白就忙不迭地插嘴道:“云桥姐姐,你别问他,你问问我吧,我来替他答。”
“随口闲聊而已,你还怕我把人吓跑了不成?”苏云桥嗔怪他一句,放下茶杯说,“行啦,我不唠叨了,你带宿先生转转去吧。”
小苏院长痛痛快快地放他们出去玩了,虞白对她一向不见外,何况他早就等不及要带宿临池出去参观一下,闻言立刻站起来,迫不及待地拉着宿临池跑了出去。
他在走廊上转过身,边倒退着走边说:“我带你去看看我睡过的房间。”
虞白脚步轻快地领着宿临池跑到三楼,来到了一扇杏黄色的门前,虞白却不推门进去,他在唇边比了个“嘘”,神神秘秘地说道:“现在是小朋友的午睡时间。”
门上有面一尺见方的玻璃窗子,能看到房间里摆着宿舍规格的上下床,不大的空间里满满当当地睡了三架六个小孩,一律裹着小薄被睡得呼呼哈哈。
“还真是在睡觉?”虞白有点惊讶。
宿临池问:“不睡觉,干什么?”
虞白掰着手指一一举例:“聊天、打闹、折纸飞机、乱涂乱画……云桥姐姐一来查房,我们就赶紧钻进被窝,她走后就接着玩,能干的事情多了,反正我是没有乖乖睡过午觉。”
宿临池很爱看虞白说起往事时神采飞扬的样子,想引他多说一点,便问道:“小苏院长发现了吗?”
“怎么能没发现过呢!”虞白说,“云桥姐姐最拿我没办法了,她又舍不得训我,只好把我这个害群之马拉给苏院长当苦力,看着话都不会说的小屁孩洗澡,别让他们把肥皂塞进嘴里。”
“老大——”楼梯口那儿,绰号是“小胖”那人朝他们轻声喊说,“你们的房间整理好了,来看看不?”
虞白同样轻声回他道:“我们这就去。”
小胖人如其名,肚皮和脑袋全是圆滚滚的,样貌十分憨厚。宿临池走过来时对他点头致意,小胖大约是想起自宿临池进门,自己还没有和他打过招呼,立马热情百倍地说道:“嫂子好!”
宿临池:“……”
虞白用尽十足的力气才忍住没笑:“你怎么想起来叫他嫂子的?”
“老大你的人,不就该叫嫂子么?”小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我说错话了?如果是的话,我给您道歉。”
宿临池镇定又大度地说:“不用。”
虞白走在前面,突然对他的耳朵产生浓厚的兴趣,伸头探脑地要回头看,和宿临池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虞白佯作无辜地冲他眨眨眼。
恒爱孤儿院常年留出几个空房间,提供给那些有领养意向的家庭暂住的,小胖细心地为他们擦拭了一遍家具,擦得每个地方都反着带着水渍的光。
虞白的注意点歪了,他扯了下宿临池的袖口,悄声说:“不是大床了。”
孤儿院条件有限,客房用的是和孩子们一样的上下铺。虞白望着已经换好的洗到发白的干净床单,不由得怀念起省会宾馆里柔软的双人大床,不管他们入睡前是什么姿势,晨起都是相拥醒来。
“小心点,我晚上可能会迷路到你床上去,”虞白意有所指地说,“准备好接驾。”
宿临池不好当着别人的面去堵他的嘴,只好分外用力地捏在他的腕上。
恰好这时,小胖临时有事,送他们进了屋就急匆匆地走了,虞白调戏完了人,自知大难临头,甩开手就要躲,被宿临池拦腰抓住,最后连人带被子地缩在床上,弓着背笑得喘不过气:“我,我不行了。”
……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肢体接触多了,免不了要擦枪走火。
要是他们现在还住在宾馆,关上门就可以随便胡闹,但置身于光天化日下的孤儿院,楼上睡着一排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他们接个吻也放不开。
宿临池也不是全无感觉,尴尬地扯了一截被子掩在身前,两人一个坐在床边,一个栽倒在被子里,静静地等着这阵子反应过去。
这种体验太少有了,他们相对无言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虞白站起来整整衣服,重新拉起宿临池的手:“走,咱们去镇子上逛逛。”
第36章 故地重游
虞白健步如飞地领先宿临池一步,带他绕开小路上偶有盛满积水的坑洞,将他领到步行街上去。
作为曾经吸引过不少游客的旅游小镇,虽然如今风光不再,但漫步其中,仍能时不时找到让人耳目一新的的地方。
俯瞰下去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巷口悠悠传来的二胡声、手艺人坐在店门口扎扇骨,当然还有许多当地人才摸得清的食肆……虞白就向他大力推荐一家门店售卖的梅花糕,他午饭没吃好,闻到香味就挪不动步子,眼巴巴守着开锅。
“要什么馅儿的啊?”看店阿姨的普通话有些别扭,虞白直接用本地的方言答她:“两个绿豆的,两个紫薯的。”
“是回家探亲来的?” 阿姨手上调着糯米粉液,和他寒暄道。
“是啊,带男朋友来看看。”虞白嘴很甜地说,“您的手艺还和以前一样好,我是吃您做的梅花糕长大的呢。”
阿姨笑开了:“我年纪大了,记不住你们了,倒是难为你们,还能记得我这口吃的。”
锅盖揭开,当空冲出一股滚滚白烟,阿姨取出四块梅花糕,用纸袋子装了递过去,好心地免了他们的单。
“拿着吃吧,不值多少钱。”阿姨说。
虞白美滋滋地捧着梅花糕,劝宿临池说:“你尝一尝吧,这家吃食很卫生的。我保证!”
宿临池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热乎乎的紫薯流进嘴里,口感甜而不腻。他如实评价道:“很好吃。”
虞白在他咬出的小月牙上再添了一口,两排齿痕交错,小月牙变成了半轮圆月。虞白被烫的呼呼吹气,险些掉下眼泪,但仍顽强地将热腾腾的糯米咽进了肚子,鼓起两颊的样子像只小仓鼠。
吃完梅花糕,他意犹未尽,又去买了一大碗凉粉,和宿临池你一口我一口地分吃完了。
天阴阴的始终没放晴,倏忽一阵冷风刮过,细密的雨丝紧接着落了下来。
他们出门前忘了带伞,溜达了一个钟头,离恒爱孤儿院已经很远了,淋着雨跑回去不现实,便就近到一处门店避雨。
不一会,附近其他忘带雨伞的人也跟着躲了过来,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屋檐下,齐齐望雨兴叹。
然而雨势并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等了一刻钟,渐渐有愈下愈大的趋势,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泥土腥气。
虞白心中蓦地生出一个问题,他扯扯宿临池的袖口:“我的信息素闻起来是这个味道么?”
宿临池怔了一下。
说起来,虞白的信息素就是雨,可又跟宿临池经历过的所有雨都不同,里面没有掺进去泥土或任何其他杂质的气味,反而有种晨雾似的捉摸不定,浓到极点,还能品出一点草木的清香。
要宿临池在大庭广众之下品评omega的信息素着实有点强人所难,但他耐不住虞白一再地扯他的袖子,顿了半晌,很难为情地附耳说道:“你像风一样。”
虞白不懂在他眼里风是什么样的,还要再问,可宿临池已然别过头去,不管他使出何种手段,也不肯再吐露心声了。
这时,一个老头从里面走出来,恶声恶气地说:“快走快走,你们堵在这儿,我的客人怎么进。”
他们这才发现,身后居然是一家老式影院。
前台老头态度很坏,就差拿把大扫帚驱赶他们。有个女孩连忙问道:“我们买票,一张票多少钱?”
“一张五十。”老头趁火打劫。
避雨的人纷纷表示不满:
“好贵啊!”
“哪里要这么多钱?”
“别的地方便宜快一半啊。”
老头臭着脸道:“你们爱买不买!不买快滚!”
午后的雨声势浩大,砸在地上就是一朵水花,一时半刻停不下来。有人把外套罩在脑袋上,一咬牙冲进了雨里,不过更多的人还是不想淋雨,心不甘情不愿地买了张电影票,挪到黑灯瞎火的放映厅去了。
电风扇在头顶呼啦啦地摇摆,风吹不起来,倒是扬下不少灰尘,人们纷纷舍弃了居中位置,委屈地窝到影厅的边边角角。一束光从脑后打过来,胶带受潮不轻,投在屏幕上露出大片斑点。
虞白和宿临池坐在最后一排,质量堪忧的音响就悬挂在他们右前方,“沙沙”地下着雨,和影厅外的雨声里外呼应。
虞白看了一阵,终于辨认出是一部老惊悚片,导演辛苦营造出的恐怖气氛因为斑驳的画面和卡顿的声带大打折扣。他摸到宿临池的手背,来回摆弄对方的手指,在微弱的放映机灯光下,做出了个简单的小狗手影。
宿临池任由虞白将他的手指摆成各种形状,影子小狗后又是影子青蛙,两人玩得不亦乐乎。然后影片的画面陡然黯淡下来,光线一弱,影子动物就看不见了。
剧情到了一个小高潮,女主角穿过昏暗的走廊,时刻提防着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音响照旧是云遮雾绕地沙沙响。
虞白有些犯困,干脆缩在座位上,说:“我睡一小会。”
宿临池掰开座位间的扶手,虞白立刻靠上了他的肩膀,就着叽里呱啦的外国台词,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男朋友的肩膀催眠效果惊人,虞白一觉醒来,电影恰好放到了最后,主角团历经重重危机,淌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结局的画面定格在极富象征意义的旭日东升上。
“醒了?”
肩上的人一动,宿临池就感觉到了,很轻地问了一句。
他的声音又低又磁,虞白听得耳朵发麻,半边身子不由自主地酥了一下,连忙坐起来道:“对不起啊,我没想睡这么久的,把你肩膀枕麻了吧?”
宿临池的回答颇富语言的艺术:“还好。”
“那就是有咯,”虞白笑道,“我给你揉一揉。”
刚睡醒有点热,他把外套脱了搭在腿上,伸手胡乱在宿临池的肩膀上捏来揉去。
宿临池镇压了他借机揩油的手,说:“出去看看。”
影片结束后,观众纷纷离席,到外面一看,雨已经停了,于是再也不肯留下看老头的脸色,一窝蜂地离开了影院。
第37章 老照片
迎面吹来一小股冷风,虞白打了个寒战,又穿上了外套。
他还想再外头闲逛一阵,可那个寒战被宿临池误认为是感冒的前兆,如临大敌地将他拎了回去。
孤儿院里,结束了午睡的孩子们活力百倍,一个追一个地绕着滑梯疯跑,但行动如常的孩子终究是少数,会被丢弃的大多是身体残缺或是有严重的遗传病,这些孩子排排坐在椅子上,由护工照顾着梳头发,渴望地看着院子里四处奔跑的小伙伴。
传达室的岑爷爷这回认出他们了,高兴地喊虞白过去说话。宿临池站在一边,视线无法控制地被那些孩子所吸引,看着看着,腿上忽然一沉,低头一看,是个刚到他膝盖高的小姑娘,睁着葡萄似的黑眼睛,眼巴巴地喊“爸爸”。
宿临池注意到她的嘴唇不正常地发着紫。
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两三个小孩子,也学着这个小姑娘的模样抱住了宿临池的腿,不甘落后地喊了好几声爸爸,乳牙拦不住晶莹的口水,黏黏糊糊地蹭到他的长裤上。
宿临池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直到虞白闻声走过来,黏在他腿上的小孩才有一半转移了阵地,冲去抱住虞白,照搬台词叫道:“爸爸。”
虞白显然很有经验,他一把抱起一个兔唇男孩,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指着宿临池和自己说:“他是爸爸,还是我是爸爸啊?”
兔唇男孩晕晕地分不清楚,害羞地搂住虞白的脖子,把脸埋了起来。
护工姗姗来迟,把男孩从虞白怀里接过来,又对其他孩子说:“水果洗好了,去晚的小朋友就吃不到咯。”
于两三岁的孩子而言,“父母”的定义是模糊的,是个只存在于大人口中的一个名词,远不及甜美多汁的水果有吸引力,纷纷被转移了注意力。
女孩也懵懂地放开宿临池的腿,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护工走了。
“走,我们去厨房给云桥姐姐帮忙去,顺便蹭点热水喝。”虞白招呼宿临池道。
此时距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食材整整齐齐地码在案板上,还没开始炒。汤倒是已经炖在灶上了,咕噜噜地冒出一阵阵香气,飘得满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