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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忆记事簿——by无穷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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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宿临池帮忙切了几颗菜,外面的小院子就重新热闹起来。孩子们一人捧着一块西瓜,排排站在院子边,隔着十几米远都能听见他们的笑闹声。
  那个抱着宿临池大腿,眼巴巴喊他“爸爸”的小姑娘也在其中。
  苏云桥好奇之下,问道:“宿先生是在看小美吧?”
  宿临池点头:“她的身体是哪里不好?”
  小苏院长对孤儿院的每个孩子都很了解:“小美有先天性心脏病,被父母遗弃在本地的妇幼保健院,等到她三岁完成了手术,就能和正常儿童一样跑跳了。”
  “小美很喜欢宿临池呢。”虞白插嘴道
  苏云桥笑说:“小孩子看人用的是心,这说明宿先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冬瓜汤炖得差不多了,苏云桥给虞白盛了满满一碗,嘱咐他慢点喝,又问:“宿先生不来一碗吗?”
  不等宿临池说话,虞白就吹捧道:“就是这个味儿,特别鲜!”一转眼,手里的碗就空了。
  他又说:“宿临池你别有心理负担,云桥姐姐煨的汤管够,你喝了也不会有孩子们少喝的。”
  隐隐有货车的引擎声传来,苏云桥放下切到一半的包菜,在围裙上蹭了蹭手,说:“是孩子们的文具到了,我去接一下。”
  宿临池说:“不用,我去吧。”
  虞白目送着他出去,笑嘻嘻地说:“他是不好意思了呢。”
  小苏院长一眼看破真相:“你总是欺负人家吧。”
  “哪有!你是没看到他平常都是怎么欺负我的。”虞白不服气地说道。
  “看见你生活得好,我就放心了。”苏云桥话音中含着笑意,可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嘴角的弧度慢慢平了下来,问他道:“你没招惹上什么人吧?”
  虞白看似并不知情,手上还清洗着沾着油渍的锅碗瓢盆:“你多虑啦,我还能跟小时候似的三天两头地和人打架么,早就金盆洗手了。姐,这碗筷好难洗啊,院子的经费够不够买个洗碗机……哎呦!”
  “别耍贫嘴。”苏云桥拍了他一下,正色说:“一周前,有人找我打听你的事,问你是什么时候到孤儿院来的,什么时候被收养人接走的,还开了一张支票。我看他们不像是你的亲人,就没有允许他们查档案,磨了我一上午才走的。”
  虞白沉吟片刻,问道:“支票多少钱?”
  苏云桥叫他问愣了一下:“有四个零吧……可这和你的事有什么关系?”
  “姐,收了么?”
  苏云桥反应过来,没好气道:“那是什么钱,我能收?你好好想想,真没惹上事吗?”
  “真的没有,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虞白安抚她道,“再说了,就算真有人找我麻烦,我还摆不平吗?”
  他人往那儿一站,的确很有说服力,苏云桥不再是忧心忡忡的样子,嗔怪道:“别怪姐姐多事,你是omega呀,要懂得保护自己。”
  做不做得到是一回事,她一有话说,虞白立马照单全收,连连点头,看得小苏院长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戳,叹气道:“你啊!”
  通往孤儿院大门的道路不够宽敞,货车进不来,就近停在巷口,卸下来一个个密封的大纸箱。
  宿临池挽起袖子,跟工人一起搬纸箱,没走两趟,小胖也过来帮忙,几人同心协力,进展飞快,没多久就把箱子全数运进三层小楼。
  小胖给搬运工人奉上两条烟,送他们走后,就拿一把裁纸刀划开纸箱接口处的胶带,取出崭新的卡通书包,就着一股子皮革的气味对宿临池说:“味儿大,散散再给孩子们。”
  他们各自忙碌一阵,小胖突然凑过来,没头没尾地问道:“那个……我问你个事儿哈。”
  “怎么了?”
  “你对老大是真心的么?”
  宿临池:“……”
  小胖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想要补救却越描越黑:“我不是说你们关系差……哎呀,就,就是你别……”
  “我会对他好的。”宿临池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心地将他从语无伦次中解救了出来。
  小胖怏怏地说了句:“……我不是,不是针对你。”他试图组织语言,但还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只好任由自己继续乱七八糟地说下去。
  “从小就是老大罩着我们……这儿过去治安不好,老是有扒手和小偷,还有收保护费的——当然不至于收到孤儿院头上,毕竟他们清楚我们没钱,但柿子拣软的捏,街上的小流氓有事没事的都好欺负我们。是老大跟他们打了几架,他们才收敛的。老大其实也没比我们大多少。”
  按理来说,小胖现在就该放一些“你要是如何如何,我就如何如何”的狠话了,但他明显没通那根筋,嚅嗫着说:“老大吃了不少的苦,你对他好一点,别让他伤心……他从没带过别人回来过。”
  宿临池对着书包上快乐的小海豚图案沉默了下去,小胖听见他低声说:“我会的。”
  兴许是宿临池的保证让小胖感到了亲近,他主动提议道带宿临池去看看过去他们在孤儿院拍下的老照片。
  宿临池以为他说的是一年一次的集体大合照,但走进一间空的活动室,他惊讶地发现四面墙上全是孤儿院孩子的留影。
  “越靠左的照片越老,右边是云桥姐姐新拍的,我们的照片在这儿。”
  小胖为他比划出具体位置,于是宿临池看见了粉粉嫩嫩的幼年虞白,被一位和苏云桥样貌相近的中年女人抱在怀里,然后时间跨步到六七岁时,虞白穿着小学校服,和同学勾肩搭背,在院外的泡桐下合影,笑出豁了一颗乳牙的牙床。
  照片中的恒爱孤儿院要比现在破旧许多,院子是风一吹就扬尘的泥土地,秋千和滑梯的地方空空如也,作为背景出镜的三层小楼看起来年久失修,就差在门洞上涂一个“拆”字了。
  “当地没有给孤儿院拨款吗?”宿临池问。
  小胖说:“有是有,就是根本不够用,住在这里的孩子差不多都需要做手术吃药的,苏院长连工资也搭进来了,交完医药费,就没钱再修理房屋了。”
  宿临池的视线往外转,小胖明白过来,一拍脑门说:“孤儿院的钱之前是不够用,不过熬过去几年就好多了,有一家基金会,叫……叫‘孤儿援助基金会基金会’!它注意到了我们院子入不敷出,每年有大笔的捐助,孩子的病也有钱去看了,院子也能修修了,孤儿院这才缓过来。”
  胶卷记录了虞白的成长,从摇摇摆摆的幼儿,到迎风而立的少年。最后一张照片定格在宿舍,虞白肿着一只熊猫眼,小胖和徐潜知拥在床两边,共同冲镜头比耶。
  “这是老大刚为我们打过架,躺在床上跟我和老徐拍的。”小胖解释道,“这事没过去多长时间,老大就被领养走了。”


第38章 箭在弦上
  虞白蹭了一碗汤,又去食堂给小朋友盛饭。他忙得太过投入,以至于快要收工了,才留意到身后给他递空碗的人从帮工换成了宿临池。
  “搬完了?”虞白问。
  “嗯,”宿临池说,“书包和文具盒都检查过了,一件没少。”
  虞白在桌子的掩护下勾了勾他的手指:“辛苦你了,坐下来歇歇吧。”
  宿临池不挪窝,说道:“我不累。”
  孤儿院孩子早熟,除了身体残疾和年龄太小的需要阿姨喂饭,其余的孩子全都乖乖地坐在桌前,自己拿小勺子往嘴里扒饭。
  为了照顾这些大部分皆是一口乳牙的小祖宗,孤儿院的米饭煮的十分软烂,红烧肉入口即化,西兰花和胡萝卜用筷子一拌就是蔬菜泥。虞白和宿临池享用了一顿营养均衡、荤素搭配的儿童餐,饭后没闲着,跑到厨房洗了成摞的碗筷,放进消毒柜杀菌。
  等到他们把力所能及的卫生也打扫完,太阳已经落山了。麻雀躲在树冠里,偶尔扑闪着翅膀哑哑地叫一声,乌云低垂,说不得倏忽间就要再下一场雨,孩子们被护工抱去了玩具室,留下两个忙里偷闲的大人在院子里散步。
  虞白好奇地问:“你跟小胖去哪儿了,我刚想起来,搬箱子好像用不了那么久。”
  宿临池说:“去看你们的留影了。”
  “留影?”虞白说,“贴在活动室的那些么?云桥姐姐还留着?”
  宿临池说:“是很好的纪念,应该留下。”
  虞白若有所思地一点头:“你喜欢?话说回来,我们还没有一起拍过照片呢。”
  他临时起意,正巧孤儿院为了避免孩子在夜间玩耍时撞到树,围着泡桐树缠了一圈星星灯,投下了一片暖黄色的柔和的光,非常适合拍照。
  虞白不知又擅自选了什么剧本,他调好前置摄像头,稍稍有点狎昵地捏住宿临池的下巴,怪里怪气地说:“美人,给大爷笑一个。”
  宿临池不躲不闪让他捏,约莫是光线原因,他望着虞白的眼神有些复杂,虞白心里渐渐打起了鼓,犹疑地放下手说:“你在看什么?”
  “没有。”宿临池开口,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消失了,他说:“我在想你小时候。”
  “比现在的我更纤细漂亮么?”虞白不置可否地说,“苏院长起初都不敢放我单独出门,吓唬我说有人贩子蹲在街上,直到我个头比她高,有个大人的样了,才没那么担心。”
  宿临池说:“我在想,假如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虞白的面部轮廓已经彻底长开,虽然没脱出少年的模子,内里却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宿临池永远不得而知的时光里,他的眼神变得深藏不露,有时看着人在笑,貌似神情专注,实则笑不达眼底。
  照片中那些骄傲、明亮、清澈到甚至有些单纯的目光,仅仅是惊鸿一瞥地存在着,很难很难能捕捉到一回。
  天还是阴着的,潮湿的凉意从土壤里渗出来,愈发体现出虞白身体的温暖,暖洋洋的像个小火球。
  宿临池轻轻皱了下眉,扭头一看,虞白大概是干完活后觉得热,把外套脱了系在腰上,但他们在夜风中站了有一刻了,他的体温还是没有降下来。
  宿临池忍不住问:“你的……是不是要到了?”
  “!!!”虞白吓了一跳:“你怎么知道?”
  他本能地去摸后颈,腺体安安分分的没有作妖,空气里也没有信息素泄露出来。虞白放下手,不明白宿临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
  宿临池试了试他的额温,是比平常要烫一点,但对方似乎并无不适,体温高也许是风吹的呢?
  他也不敢肯定,跟虞白面面相觑了半天,然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什么,连忙跑回客房,找出一只小小的AO激素测量仪。
  测量仪是上回就诊的老主任推荐给他们的,仪器刚上市不久,能粗略测量到小数点后一位,虞白拿回来玩了两天就束之高阁了,还是宿临池想到有可能会派上用场,临时装进行李箱里的。
  虞白在指尖刺了一滴血,挤在试纸上,往接口处一放,仪器读取的数值逼近浓度临界线,“滴滴”地奏响了警报。
  光是检测一次,当然不够准确,虞白换了三回试纸,不论是左手还是右手,中指还是无名指,测量仪的滴滴声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他:这儿有一个omega即将进入发.情期。
  虞白起先有些意外,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看了看屏幕上的数值,自言自语地庆幸道:“还好不是在车站测出来的。”
  宿临池不作声,虞白抬头一看,惊讶地看他点开了手机自带的日历本app,在今天的日期上画了个圈。
  他蹭过去划了划屏幕,前一次发.情期,宿临池也在相应的时间点进行了标注,简简单单的圆圈看得他脸热。
  白炽灯亮到晃眼,虞白忐忑地吞咽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喊对方的名字道:“宿临池,该是你派上用场了。”
  宿临池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他对面,眼神无处安放,全数落在两人中间的那块床单上,仿佛对突然洗到发白的印花格子产生了浓厚兴趣。
  虞白清了清嗓子:“这可不行,宿临池,咱们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怎么咬一口还扭扭捏捏的,我看你比我还像个omega呢——”
  宿临池听不下去,捉住了他的手腕。
  “我……”他顿了顿,说,“我先去锁门。”
  虞白的心在胸膛之中重重地跳了一下,他补充道:“别忘了关灯。”
  是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一样。虞白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自己可能会出于逢场作戏或是其他的什么原因,和别人贴近、亲吻,更进一步,交往、争吵、分手、各奔东西——设想一段恋情是轻易的,但在遇到宿临池之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坦然地接受来自一个alpha的临时标记。
  毕竟那近乎于烙印,是alpha占有欲明晃晃的表现,是虞白过去反感到极点的东西。
  灯光一暗,门锁“咔哒”一响,床垫的另一侧微微下沉,是宿临池坐到了他旁边,面对面轻轻拥抱住了他。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脖颈上,虞白不自在地缩了一下脖子,屏息以待他下一步动作,宿临池却突然松开了手。
  箭在弦上,他暂停道:“你等一下。”
  虞白:“……”
  我裤子都脱了你就叫我看这个?
  那一瞬间,虞白差点脱口而出,问宿临池是不是生理健康课走神了,没学会怎么给omega做临时标记,话到嘴边,险之又险地咽了回去。
  宿临池往边上挪了挪,迟疑地说:“你这不算发.情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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