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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尊不太对劲——by青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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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这张脸的脸色比楚照流这半个病秧子还苍白,嵌着双阴郁无神的眼,活像个刚从棺材里刨出来的死人。
  “兄台,”楚照流食指飞快转着面具,很有礼貌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人盯着自己的面具,见抢不回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不情不愿道:“今天是我们东夏国五年一度的庆典,陛下会携带皇室亲眷,在城楼接见万民,大赦天下。”
  东夏国?
  楚照流一愣:“不是西雪国吗?”
  “殷氏西雪国?”年轻男人嗤笑一声,神色轻蔑,“不过是我国的手下败将,一群丧家之犬而已。”
  说着,他面露警惕:“那个没用的大将军自杀后,还有不少家臣游窜,你们难道是西雪国余孽!”
  楚照流没搭理他,啪地把面具贴回他脸上,拎着后领礼貌地扔回游行队伍里,若有所思地扭过头,对上谢酩一言难尽的眼神。
  “怎么了?”楚照流摸摸自己的脸,“我还不够礼貌吗?”
  谢酩微微扬眉:“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同我一样怜香惜玉。”
  楚照流微笑道:“我看谢宗主也挺需要礼貌对待的。”
  此处竟是东夏国都,而非西雪国,有点出乎意料。
  居然从一开始就弄错了。
  他和谢酩一来夙阳,就在鱼头山撞上了西雪国的大将军所化的骨妖。
  后来又一路听着传闻至此,又看描述与西雪国所遭之事毫无二致,便没有多起疑心。
  被屠城放火的不是西雪国都么。
  东夏国的国都,竟然也被人纵火屠城了?
  这种一模一样的下场……颇有点报复的意味。
  楚照流心里有了几分揣测,琢磨了下,从储物戒中掏出面具递给谢酩和昙鸢:“入乡随俗吧。”
  说着,他自顾自戴上面具,步履轻盈地钻进人群中。
  昙鸢有点无奈:“照流是不是有些玩心过重,太过随性了?”
  谢酩低头戴上面具,闻声望他一眼,淡淡道:“他岂非一直这样肆意妄为。”
  昙鸢:“……”
  听你这口气,怎么还挺骄傲?
  两人跟上了楚照流,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随着人潮涌向城楼,那些挨挨挤挤的人还未靠近他们,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楚照流一身青白相间的袍子,摇着扇子,潇洒落拓,仿佛是带着俩护院来踏青的,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
  不过一夜,城内就已经装饰得极为喜庆,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长街上搭起了许多高台轻歌曼舞,不远处的城楼上坐着一行人,大概就是东夏皇家亲眷了。
  昙鸢随着人流而行,心下却有些恍惚,无意间抬头一望,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那个藏在黑雾中的人又出现了!
  那人坐在城楼顶,打量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视线,仿佛眼下一切皆是蝼蚁。
  昙鸢忽然有些头晕目眩,喘息变得粗重,之前受过的内伤寸寸迸发着痛意,一时心如擂鼓。
  “快阻止他,”昙鸢按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声音微弱,“再不阻止他的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起火了。
  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大火瞬息间将这座华美的都城卷进了火舌,大火与浓烟滚滚,那人身形一闪,出现在城楼上的皇室贵族边,随手一推。
  几个人当即摔下城楼。
  人群慌忙逃窜,将摔下的人踩踏得惨不忍睹,周遭瞬间混乱起来,尖叫声连成一片。
  这是东夏都城被屠杀烧毁那日的重现。
  挑在庆典当日这么做,恨意可见一斑。
  楚照流的笑容一敛:“谢宗主,是不是该出手了?”
  谢酩的指尖动了动,脸上有了短暂的空白,只是有面具挡着,没被发现。
  他慢慢抽出了剑,没有吭声。
  楚照流有些疑惑地望向他:“我们静观其变?”
  正在此时,城楼上的人又有了动静。
  他将一个少年削成了人棍。
  昙鸢熬过阵阵剧痛,眼见这等惨状,眼底浮上丝薄红:“贫僧去阻止他!”
  不待楚照流说话,他飞身而上,法杖金光大盛,丝毫也不留余地,与那人交上手。
  那人见他上来了,哈哈大笑:“昙鸢,你太可笑了,你居然来阻止我!”
  昙鸢冷冷道:“纵然是虚像,贫僧也不会容忍这种事再继续发生。”
  “虚像?”对方话音诡谲,“当真是虚像吗?你再好好想想?”
  昙鸢一言不发,捻指作印,步步生莲,看似轻巧的一击却有千钧之重,凛然而不可侵犯,对方奈何不得昙鸢,连连避退。
  两人的身影一黑一金,交织错乱,兵刃相交之声震响,在城楼上缠斗起来。
  任由大火继续蔓延下去,按着东夏国覆灭当日的情景走的话,幻境很可能会将所有的一切吞噬进去。
  楚照流看昙鸢那边无碍,正要行动,脚上突然一沉。
  一个头顶扎着冲天小辫的小童一手举着糖葫芦,摔在他身前,懵懵抬头看来,眼底闪烁着一星泪光,可怜兮兮地扁着嘴:“大哥哥,我找不到爹爹了。”
  楚照流垂下眼,眼波如水,含着温柔笑意:“要我帮你找爹爹吗?”
  小童拽着他的衣角,嗯嗯点头。
  楚照流感叹:“那真是不巧,我就是你爹啊,你这个不孝子。”
  话音才落,小童眸色一厉,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化成了一把淬毒匕首。
  还没等楚照流劈手砍掉那把匕首,谢酩的反应比他更快,伸手勾着他的腰,往自己身边带来,同时毫不留情地抬脚猛力一踹!
  小童惨叫一声,立时被蹬飞三丈远。
  楚照流目瞪口呆:“谢宗主,你也太狠辣无情了吧!”
  “……”谢酩微微拧起眉,“你到底是哪边的?”
  楚照流:“我这不是震惊吗,这么可爱的脸你也踹得下去,真是叫人害怕。”
  谢酩冷笑一声:“楚长老自谦了,没有你可爱。”
  回过神来,楚照流才发现谢酩的手搭在他腰上,若无若无地蹭着,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缩了下:“痒。”
  谢酩松开扶在他腰上的手。
  都说沈郎腰瘦。
  指尖还残存着点滴体温,不经意触碰间描摹的线条也烙印在指尖了似的,谢酩的指尖蜷了蜷,冷静地望向周围。
  不知何时起,那些四处奔逃、戴着面具的百姓全部围了过来,有的面具在哭,有的面具在笑,狰狞鬼面,慈祥佛面,不一而足,大火熊熊而烧,却没有令他们退却。
  楚照流并不怎么在意。
  就这么些东西,谢酩都不用拔出鸣泓,略略弹出到剑气就能尽数诛灭了。
  然而谢酩却一反常态,侧身半步挡在他身前,横起了鸣泓。
  楚照流怔了怔,心里咯噔一下,察觉了不对劲:“谢三?”
  前方的重重人影忽然分开条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童慢悠悠爬了起来,身体迎风抽条,眨眼就变了副形貌,笑嘻嘻的:“客官,小店那日的茶水好喝么?”
  竟然是两人离开鱼头山后,暂歇的那座小城中客栈里的伙计!
  楚照流的脸色慢慢冷下来。
  “伙计”笑道:“可惜你毛病太多,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否则你们吃下了那桌菜,我也不必等到现在。”
  楚照流试了试调动身体里的灵力。
  果然,灵力迟滞,无法调动。
  ……惑妖还真是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在人间行走,喜欢尝些特色美食。
  “在解决你们之前,先来看出好戏,”惑妖娇滴滴地笑着,眼里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兴味,“也该揭晓谜底了。”
  城楼之上,昙鸢与黑雾中的人交手数百招,越交手心中越惊涛骇浪。
  这个人,很熟悉他的招式。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失神,黑雾中的人旋身逃离,纵身跃到一个正欲逃离的男人身旁,一手按住他的脑袋,朝着昙鸢举起来:“该醒醒了,蠢货。”
  嘭的一声,血雾翻飞。
  昙鸢不忍卒看,心口急剧跳动着,手狠狠一颤,嘶声问:“你……究竟是谁?”
  “还没想起来么?”
  黑雾渐渐散去,显露在昙鸢面前的,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笑容恣意而猖狂。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歪头笑道,“我们就是殷和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照照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


第19章
  殷和光。
  这是天生异象后,西雪国的皇帝与皇后给儿子取的名字。
  相比儿子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就,他们更宁愿儿子和光同尘,毕竟慧极必伤。
  殷和光从小聪慧,虽然贵为太子,却仁慈平和,后来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大将军陶瑞,也是他从街边捡来的小乞丐。
  十四岁时,佛宗高人亲临西雪国,带走了殷和光,断三千发,更名昙鸢。
  从此斩断尘缘,潜心修行,不问世事。
  佛宗已经近千年没有过这样好资质的传人了,没有传人,就代表着宗派不可避免的衰落,上下对他都抱有极高的期待。
  所以西雪国被东夏国的铁骑碾灭,攻入都城,屠城放火一事,被特地压了下来,没有让殷和光知道。
  修士与凡俗有着清晰的界线,更何况是不问世事的佛门。
  等殷和光得知的时候,西都的大火已经烧灭了。
  他匆匆赶来夙阳,只来得及在一支穷追不舍的军队手下,救出了幼时的好友陶瑞。
  陶瑞一见到他,当即跪下来崩溃大哭:“殿下,您终于来了,他们屠杀我们的臣民,陛下和娘娘被、被……”
  殷和光脸色苍白,回到陶瑞的别院,沉默地听他讲述这场残忍的战事。
  西雪和东夏两国积怨已久,时时交战,但东夏国的国力没有西雪国强盛,东夏国时常惨遭落败。
  这次指挥战事的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被奉为国师,东夏国在他的带领下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国都。
  大军兵临城下,皇城有着道道大阵守护,东夏国的使者循循善诱:“只要打开城门,自愿受降,我们必不会杀伤百姓。”
  殷和光的父皇最后还是开了城门,不料东夏国背信弃义,进城开启了一场残忍的屠杀,最后一把大火,将皇城烧了个干干净净。
  陶瑞跪在殷和光身前,低头埋在他膝弯,痛苦与怨恨让他浑身都在发抖,几乎是从齿间一字字地磨出了话:“您一定,一定要报仇雪恨!”
  殷和光眼底多了几分茫然。
  还在尘世时,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有无数人悉心呵护着,剃度修行后,他又是宗门向往的未来,被严厉教导,仔细看护。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大脑一时陷入空白。
  陶瑞却逐渐亢奋起来。
  一个强大的修士,要碾灭俗世的国家再简单不过。
  但是殷和光沉默许久后,拒绝了。
  陶瑞被当头泼了瓢冷水,又嘶声请求了许久,见殷和光闭口不语,愤而起身离去,召集了所有的家眷家臣,跪下来请求殷和光出手。
  师父的谆谆教诲,父母的养育之恩,家国的责任重担,仁慈宏大的经义……所有的一切都在撕扯,殷和光闭了闭眼,艰涩开口:“陶施主,改朝换代,如河流奔涌,不可逆改。”
  陶瑞眼底通红,一句一磕头,磕到地上见了血,也依旧没有得到答复。
  他跪求到天黑,最后冷笑了声,不再说话。
  当晚,殷和光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别院中已经尸横遍地。
  陶瑞的剑从最后的一位夫人心口拔出,血淋淋地横在自己脖颈前,状若癫狂地大笑过后,厉声诘问:“你连我们都救不了,你修什么佛?成什么仙!”
  殷和光脑中嗡一下,翻手隔空打飞那把剑:“你在做什么!”
  “殷和光,你眼睁睁地看着我们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又出什么手?害我们落到这般境地,满意了吗?”
  “我……”
  殷和光神思大乱,握着念珠的手指陡然一颤。
  “你连你的国家、你的生身父母都不要了,血海深仇在前,慈悲为怀?伪善小人!”陶瑞重新捡起血剑,冷冷道,“我就算化为厉鬼妖邪,也势要杀光东夏国人。”
  “记住了,我们都因你的不作为而死。”
  血光一闪,陶瑞砰然倒地,死不瞑目,煞气怨气冲天。
  殷和光僵硬地立在一片血泊中,五脏肺腑仿佛被人紧攥着,痛苦得蜷缩下身子,难以呼吸。
  他恍恍惚惚地收敛了满地尸骨,画下阵法,压住了陶瑞后,前往了自己的故国。
  无数死不瞑目的冤魂,徘徊在烧得焦黑的西都内,见到殷和光,纷纷围了上来。
  “太子殿下,您要为我们报仇雪恨……”
  “你来晚了,你来晚了啊!”
  “你不是飞天遁地的神仙么?我要那些东夏人不得好死!”
  殷和光在城中找了几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父母。
  他们临死前被百般折磨,甚至连冤魂也没能生成,魂飞魄散了。
  无数人指着他,无数声音环绕在侧,师父的教诲却在脑中不断响起,整个世界仿佛割裂开了,他是佛宗寄予厚望的佛子,又是尘世西雪国的太子,所有人都在诘问着他,要他这样做,要他那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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