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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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是因为鬼月?”顾听霜有点感兴趣,“你们如此戒备,是出了什么事吗?”
老板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他们,犹豫了一下——“本来这些事也不该外传,官府那边也下令封口,免得大家惊慌。但是两位贵客面善,看着也是根骨上佳的修仙者,或许能帮帮我们。”
“自鬼月的上个月开始,咱们冬洲城就陆陆续续有人失踪,而且是那种失踪法子,头天人还在家里,房门锁着,第二天别人进去,里边就剩下一件衣裳了,门锁也完好无损,这不是被鬼掳走了炼化是什么?”
老板小声凑过来,“有个说法是,从前冬洲城里死的那么多人其实还没走,他们在找替身,想要让现在的人代替他们下去,索命来的!只是如今灵气凋敝,大家神识不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人见过死灵。这样的事情发生不止一次,于是就宵禁了。”
“晴王那边怎么说?”顾听霜问道。
宁时亭心下也微微一沉。
老板摇摇头:“倒是说在查,前些天派了法师过来,在地上、门上都化了护佑法阵,喏,你们看。”
他们回过头,望见门口雪地被打扫干净的地方,露出一些青灰色的符文。
宁时亭看过之后,轻轻摇头,告诉老板:“烦请送一些蔬果,和大块的肉食上来罢。”
这家旅店的酒水菜肴都还不错,宁时亭仍然吃素,店家送了鸡汤萝卜丝与香油溜神仙菜,岫玉珍米。顾听霜本来辟谷,但也随着他吃了一点。
除此以外还有送上来的大块烤肉,宁时亭出手阔气,让店家买回了附近所有能买到的肉类食材,整猪整鸡都现烤了送过来,小狼一只狼大快朵颐,吃得毛茸茸的肚皮都圆滚滚地翻了起来,最后只能趴在宁时亭身上,要鱼帮它揉肚子消食,最后被顾听霜拎走了。
宁时亭坐在塌边翻书,顾听霜心安理得地在他腿上躺下,闭目养神,调息灵视。
小狼不很乖的趴在床尾,忍气吞声地给顾听霜垫脚。
“殿下。”宁时亭轻声说,“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晴王的任务,之前在冬洲城内不提,他或许就是想让我过来,连带着把这件事情一起解决了。”
“我父亲平常办事、说话,都这样吗?不说人话,要靠属下去猜?”顾听霜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宁时亭笑:“晴王殿下喜欢这样,混淆自己的目的,还能试出属下的本领,聪明的,能领会他意思,就留在身边——当然,太过聪明也不好,有时候即便猜中了,也要装作没有猜中,这是君臣相处之道。”
“都是狗屁。”顾听霜轻飘飘地发表了意见。
宵禁到来,外边由远及近,铜锣敲击声渐次传出,代表宵禁。家家户户的灯火都灭了,宁时亭也侧身过去,吹灭了近旁的一盏灯,只留下一支微弱燃烧着的蜡烛。
顾听霜夜视很差,宁时亭扶着他坐上轮椅,扣着顾听霜的手腕,带他去往窗前,轻轻推开一条缝隙。
太阳刚落山,街道上空空荡荡,一片死寂,如同一座空城。
顾听霜低声问:“你怕不怕被鬼抓走?”
宁时亭笑了笑,把小狼拖过来抱着。
“臣有小狼。”过了一会儿,宁时亭又说,笑眯眯的,“还有殿下。”
顾听霜还没听过宁时亭讲情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咳嗽一声,耳尖有点红。
他严肃起来说:“嗯,鲛人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
宁时亭眼底的笑意更盛了。
“他们的宵禁不是我们的宵禁,先观察一会儿是否有异动,等天黑尽后,我们出门。”顾听霜说。
宁时亭点了点头。
他们的房间临街,往侧边看就能望见大门口,这边话音刚落,宁时亭就听见底下有响动,老板提着灯走了出来,四处看了看,随后退回关闭门窗。
片刻后,周围还是一样的寂静,天已经黑近。
“窗户狭小,我们从后院离开吧。”宁时亭扶着顾听霜起身,顾听霜开启了灵视,确保周围无人后,和宁时亭一起下去了。
即将出院子之前,顾听霜突然扯了扯宁时亭的袖子:“等一下。”
“殿下,怎么了?”
“我用灵视看到大门口站着一个人,一直没有动,不知道在干什么。”顾听霜皱起眉,“整个客栈里的人都很奇怪,所有人都没动,是都这么统一地睡了吗?”
宁时亭按照顾听霜说的话,带着小狼,轻手轻脚地往前门走去,看了一眼。
但是只这一眼,却让宁时亭心头猛的一跳——老板站在大门口,手里提着快要燃尽的灯,一动不动地面朝门外。
门已经关紧了,老板几乎是贴在门口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他关门的这一刹那,时间已经停止了,说不出的古怪和诡异。
第132章
顾听霜在灵山见惯了神神鬼鬼,此刻谁看见都会瘆得慌的场景,他神色如常,挥挥手让宁时亭退后,自己先用灵视探查了一番。
“老板?”他轻声问,“老板?”
客栈老板依然定定地僵在门前,毫无反应,瞳孔一片灰败的颜色。
“灵息还有,但不知道为什么十分微弱,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几乎无法行动,就像睡着了一样,我刚看了一眼还以为他已经死了。”顾听霜放开灵识往外探寻了一圈儿,“没有鬼、神、魔、魅的痕迹,十分奇怪。难不成是因为鬼月煞气重,他们被煞气压制成了这样?”
这种灵息让他想起当初返魂香宴中,那颗奄奄一息的古柏。如果不是刻意开放灵视辨别,他几乎感知不到对方存在。
“那么,没有道理臣这个连凡人都还不如的躯壳安然无恙。”宁时亭感受了一下——他身上仍然不舒服,但这样的不舒服从离开步苍穹山门之后就一直存在,他无法说是他本身已经油尽灯枯,还是这地方有影响。
“小狼先留在客栈里,观察一下有什么异动,宁时亭,我们先去城外看看。”顾听霜从储物戒中抽出一把短匕,一柄长刀,将长刀交给宁时亭,“小心为上。”
这个小镇本来就冷清,人烟稀少。城镇道路上积雪无人清扫,宁时亭推着顾听霜的轮椅缓慢行走,有些吃力。
街道一片漆黑,顾听霜握着一枚夜明珠照亮前路,见到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沉默寂静,好像从来没有住过人一样。
不如说……像鬼城。
风声微动,顾听霜转过头,刚想找宁时亭说什么,却见到宁时亭脸色一凝——长刀出鞘,无声的风逼人靠近,从上至下,头顶跃入一个黑影从天而降,一身黑衣,直逼顾听霜!
“刺客!”宁时亭的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袖中暗香已经放了出去,暗香中寒光一闪,短兵相接,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他用的是他常用的那一味香,黯然销魂骨,上次宁时亭就是用此香了结了百里鸿洲和他的百余个死侍。
顾听霜反应跟上,屏息凝神,单手控制着轮椅行进,另一手持刀对抗,大雪中,那人在黯然销魂骨中不为所动,漠然的杀气直逼顾听霜!
刺客力道、反应奇快无比,宁时亭长刀与其武器相撞,硬生生被撞得后退几步。莫名的熟悉感浮现心头,宁时亭挡在顾听霜面前,沉声问:“死士?你是晴王的人?”
隔得近了,宁时亭陡然看清了来人的眼睛——灰败无光的颜色,没有任何感情和理智,只有杀气。
刀锋一闪,挑落来人的面罩,宁时亭认出了对方:“你——”
刺客却在此刻收了刀,转身飞快地消失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这一刹那,顾听霜放出灵识追上,但是遇到了阻碍——他在追上去的一刹那,灵视触碰对方的一刹那,当年的感觉重现。
他看到了他自己。
很久没有再犯的头疼和抽离感前所未有的强烈,顾听霜倒吸一口凉气,收回灵视,低声说:“……够狠。灵息几乎不存在,我都探查不出来,要不是你耳力好,我恐怕就要挨了这一刀了——你刚刚说什么,宁时亭?”
宁时亭望着刺客的方向:“我认得这种打斗的力道和技巧,是晴王用灵力养出的死士的作风,这死士是你父亲秘密养成,行走坐卧都只听他排布,是最趁手的一批傀儡。”
“哦,他这么早耐不住性子,就要杀我了?”顾听霜不以为然,冷笑一声,“无所谓,他不会得手。”
他微微眯起眼睛:“倒是他这些死士……很有意思。我探查不到,到时候如果真要对上,我未必能有胜算。”
宁时亭却还看着那个方向:“殿下。”
“什么?”
“我见过那个孩子……在我这次离开西洲之后。”宁时亭轻轻说,“我在鲛人海岸见过他,我觉得他……有些像您。”
他记得那双黑白分明,孤僻警惕的眼睛。那时他刚到冬洲,在鲛人海岸边烧纸祭奠,见到那少年冒着危险过来捡海蛇和贝壳回去卖。
那时他就想起了顾听霜,于是替他抓了一些海蛇和海蝎子。
顾听霜皱起眉。
当初在西洲与雪妖一战后,他就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侵入了他的意识,或者不如说——在他脑海中留下了什么东西。
这件事他或多或少跟宁时亭提过,但是一直没能清楚明白地解释完毕,因为到底他也不明白雪妖在他脑海中留下的东西是真实的碎片,还是某种虚幻的蛊惑——那些事情犹如发生在平行时空,发生在和他不相关的上辈子,但里边的人却又的的确确是他顾听霜本人。
他直觉现在出现的这个少年与他有莫大的关系。
“你的意思是,他是冬洲城的人?”顾听霜问道。
宁时亭点点头:“如果当初那少年没对我说谎,那么他应该是住在就近的孩子,家中贫困,与药铺有往来。”
“这件事多有古怪。”顾听霜说,“明天再说吧。现在我们先回去,如今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也查不出什么了。如今又撞上了刺客,再出行也不安全,小狼不在我们身边,我们先回客栈。”
宁时亭和顾听霜一起回到客栈。
小狼认真地蹲守在房门口。他们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或者说整个客栈中持续的寂静,已经是最不正常的情况了。
第二天,卯时刚到,外边渐渐有了人声。
宁时亭彻夜不眠守在顾听霜身边。
他静静地回想着昨天晚上的刺客——如果是顾斐音勒令死士动手,又是为什么?
他明明已经承诺,不插手顾听霜这件事,哪怕是“解决”,也交给宁时亭本人来做。是发生了什么,让顾斐音重新怀疑起他来了吗?
又或是他们的人有泄密,将顾听霜的真实情况暴露出去,引得晴王忌惮——但顾听霜的白狼群,乃至他自己用灵识操纵一切的能力,都仔细监视着周围的一切,如果有什么情况,顾听霜会比他还先知道。
宁时亭想着想着,困意袭来,撑不住地睡着了。
楼下大门咔吱一声开了,随后是客栈老板和外边卖菜大娘的对话。宁时亭恍然惊醒,睁开眼睛。
“这么早啊?近来生意好?”
“就是生意不好,才早开门。鬼月都没什么客,又撞上城里这么多歪门邪道的事,人心惶惶,谁知道呢……”
大门打开,白天的一切都无比平常。孩子们跑来跑去欢笑打闹,大人们各有各的事做,店里热闹安和。
看不出丝毫异样。
宁时亭斟酌再三后,下楼找老板打听情况:“劳烦问一问,您是否知道附近有一个男孩子,长得瘦高黝黑,常常去鲛人北海岸捡海蝎子?”
“这个……倒是没什么具体的印象,不过公子,鲛人北海岸那一带的人,原先都是渔民,现在做些别的生意贴补生计,你可以去那边问问。”
旁边走过一个端菜的大娘,听见他们谈论的事情之后,脸色一白,低声说了一声:“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公子,你问那个孩子干什么?”
宁时亭转过头,略有迟疑:“这少年曾经对我有帮助,我和……我家公子,想要找到那孩子,看看能不能资助一番。您认识他?”
“嗐,我知道,海边的那几户人家都贫苦,但是像那个孩子不要命的只有一个,他父母早逝,只有一对年迈的祖辈,一家子全靠他捡海蝎子卖钱活下来,可是这钱哪里这么好赚?”大娘低声说,“那男孩子,就是前几天被炼化了。头一天晚上还在炕上睡着,第二天就剩下一件衣服。”
“鬼月一开始,就是他们那儿出了事,他可不是第一个。这件事,官府还在查呢……”
*
海岸边,破败的棚屋稀稀落落地矗立在冻硬的沙砾和雪块中,与其说那是个家,不如说只是一个遮风挡雨的窝棚。
几乎是废墟。
宁时亭和顾听霜循着传闻中的地方找过去,只见到这片废墟中,存留着唯一一个整洁干净的屋子,屋子外边贴着告示和启示,显然一开始也有官府人员过来封存,然而这么多天了找寻无果,失踪的人也越来越多,所以这里也空荡荡的不再剩下什么。
“你们找鱼郎么?”旁边有一个干瘦年迈的老樵夫注意到他们,“这个后生不见好久啦,都说是被妖怪抓去炼化了,他家里的老人都出去找啦,你们有什么事情,我带话给他们。”
顾听霜打量着这破落的民居。
宁时亭伸手递过去一袋银子并几块碎银,布囊上贴了一个法术封条:“从前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会突逢变故。这些银子请转交给他们家的人,我们现在想进去看看,您如果知道他们家的情况,也请跟我们说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