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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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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夷香。”他垂下眼,打量着这从未见过的东西,“掺了五味返魂香。”
  这就是宁时亭吻他时,渡入他嘴中的东西。
  四大神香中,返魂香,九死帐中香,震檀却死香,都夷神香。
  返魂香与震檀却死香为同源,宁时亭早已研制出来,顾听霜知道,返魂香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这个都夷神香。
  人闻之不伤、不灭、不死、不耗。所以他才能在这幽寂空棺内,沉眠整整一个月。
  “宁时亭,不愧是你。”顾听霜捏着这味千年来的奇珍,眼中涌上冷静的怒意,“很好,算计了一切,算计了他对你的提防,为了保我而抛下我。”
  “这是你抛下我的第二次。”


第141章
  冬洲风雪猎猎。
  练兵场人马呼喝,人、马呼出的白汽在空中飘散,冻得死人的天气。
  晨星尚明,连最坚毅的战士都不免被这料峭严寒消磨心智,可一片沉水般的寒凉与寂静中,有人挥鞭而出,马蹄几乎冻成冰,马上的人也比冰雪更加苍白冰冷。
  “宁大人,今日风雪重,多爱惜身体。不如打道回府吧。”
  风雪中无人回话,只有单薄瘦弱的影子远去了,脊背伶仃却挺直。
  他与他平常给人印象里的状态不一样——一身轻骑猎装,最能御寒的,不过是一袭轻薄的斗篷,那斗篷深蓝色,是深海里鲛丝的颜色,素蓝,却无比动人心魂,风一样地掠走了。
  秦灯裹着汤婆子,掀开马车轿子,他口吻关心,自己却没有半分要下车帮忙的意思。
  他冷得长叹一声:“从前我以为晴王殿下到底是舍不得北海鲛人的皮相,才给他承诺那么多。”
  “大人以为呢?”他身边的家臣低声问道,等待着他的回答。
  “现在嘛……他倒是有点意思。”秦灯望着在茫茫大雪中消失的那个蓝点,“倒是有种说不出的风骨。够劲儿。”
  “今日宁大人是去巡场么?”家臣问道,“这地方有什么好巡的,晴王驻地外的冬洲散兵,有一个是一个,都是散骨头。”
  “谁知道呢。这位可是要当王妃了。”秦灯像是有些唏嘘,“勾引继子又杀之……失宠于王爷又复宠,他十五岁前可是随王爷在军中历练的,看惯了他平常弱不禁风的派头,倒是难想起来这是个狠角色。”
  一片默然。
  冬洲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们这些人都无从探查,但是多少都能听见一些风言风语。
  比如说灵均王殿下肯定是死了,而且是被宁时亭以某种手法骗着去杀了,西洲封地中灵均王府的全部人马悉数遣散,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都送去了百里府内。
  而晴王所忌惮的灵均王殿下已成气候之事——似乎也就此证实了,也只是又一桩猜疑罢了。灵山白狼不存在,灵均王有意反了晴王这件事应该也是不存在的。
  死了一个残废的人,换来一次试探的结果,没有任何人损失任何东西。
  皆大欢喜,不是吗?
  只有宁时亭除外。
  他总是在沉默,雪白的睫毛低垂着,藏着眼下一泓星星,显得有些柔美和脆弱。
  他们总是在担心这个人还会做出点什么行动来破坏现有的一切局面,但是这样的推测也都没有实现。
  宁时亭本来就不太爱说话,他沉默着恢复了精神,养好了被狼咬出的伤口,随后一切如常。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他十五岁之前的时候,晴王宠爱他、倚重他,而他眼里没有任何其他人,只有晴王的命令和自己眼下想做的事。
  “大人,回吧。”
  身边的随从已经第三次请命了,他极力在大雪中跟上宁时亭的马,只是风霜逼人,刀子似的削过去,他跟不上,宁时亭反而信马由缰,一刀挑开军帐大门。
  练兵的时辰,连驻地领官都没有起,帷幕在长刀刀风下劈成两半,冷风卷着呼呼大雪破空而入,里边的人都惊跳起来。
  “怎么了!”
  “什么人!”
  领官抬起眼,卷起被子往后缩,一抬头之间,他之望见门口策马离去的人——一双青色的眼,美得有些妖异邪性。
  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了,还以为是在做梦。
  晃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雪变成了妖精。
  *
  “冬洲守地驻军,久日不练,懒散成性,城防无护,居民无安,北海荒凉,妖族虎视……现请冬洲守军总领之职,自去晴王正左使、冬洲驻军属一品臣之职。请求晴王准许,转陛下恩准。”
  大帐内,顾斐音接过外边递来的纸张,大帐内温暖如春,只有这纸笺还带着风雪的凉意。
  和答复其他的请书不同,他停下来思索了片刻。随后问道:“他这几天如何?”
  他安插在宁时亭身边的眼线低声说:“伤像是已经好了,也不愿总是躺着,今日晨起去巡了冬洲驻地所有军士,望见军风不整,军纪不严,说是想替王爷整兵,也是大功一件。”
  “他多半没说后面那句吧。”顾斐音哼笑一声,平常那种森然冷意却像是放缓了一些,他随手将纸张放去一边,“就准他罢。他心不在这里了,让他有事分分神也好。看好他,别让他寻死。”
  这小鲛人……他从前以为自己腻味了,现在看,其实未必。
  平常人在乎的一些东西他倒是不在乎,比如名誉,比如身边人的心,他在乎的是权力和最后的结果,这也是他能够一直身居高位的原因。
  但他倒是也有自己的喜好。
  “还有,大婚的安排事宜交给他过目一下,陛下已经准了。”顾斐音轻轻转了转手上的扳指,“与阿宁大婚,此件事多方面来说,都是有好处的。他背后没有什么势力,陛下应得很爽快,说是愿让皇后一族接阿宁入籍,赐他一个身份,让他身份对等,与我大婚。”
  秦灯在旁边低声说:“王爷,恐怕是陛下那边也想笼络宁大人呢。”
  宁时亭声名远播,皇帝那边主要是瞧上了他的制香手段。
  返魂香制一次少一次,毒蛟本身又是稀罕的灵物,人人多少也想搭上趟,哪怕无法当一把趁手的武器,起码也能当个修炼的材料。
  “他知道这件事,阿宁他怎么说?”顾斐音问道。
  “宁大人只说随意,但像是兴趣不高。”秦灯说。“说看殿下安排。”
  “也罢。我去跟他说。”顾斐音起身,“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正好回王城,大婚在那里办。”
  他的声音阴晴不定,也无从揣摩背后的意思。
  最近灵帝对顾斐音猜忌颇深,此时让他回王都大婚,未必也没有探查与监视的意思。双方已经有些剑拔弩张,一场大婚或许可以让这样紧张的气氛稍稍放松。
  也方便试探虚实。
  深夜,营帐被掀开一个角,顾斐音矮身走入,比了手势让其他人不要惊扰。
  帐子内似乎总是有些冷,炭火不够热。
  绝美的鲛人正闭目靠在书桌边,面前放着一册练兵案卷,他偏头垂手靠着,烛火将他苍白而恬静的脸映得温柔明亮。
  鲛人确实是美。
  只是毒蛟的美,实在令人难以触碰。
  顾斐音想了一下,在直接叫醒宁时亭和离开之间,选了直接叫醒他:“阿宁。”
  宁时亭似乎在睡梦中有所感应,他睁开眼,望见他的面庞时,先是一怔,随后才彻底醒过神来:“殿……王爷。”
  “看来我儿与我长得确实相似,以至于你醒来后都认不出来。”
  宁时亭脸色苍白,垂下眼睛,雪白的眉睫像是会发光。
  顾斐音语气玩味,随手把手里的奏折扔给他,声音转为一种温柔的无情:“下月大婚,你听从陛下命令,随入皇后一族。你知道怎么做,听话。”
  宁时亭没有出声。
  “听话,阿宁,你做的一切我都不追究,我对你只有这一个要求,明白吗?”
  顾斐音温柔地说,“如果你要我爱你,我也会爱你——等一切事情了结,我会好好履行作为丈夫的责任,好吗?”
  宁时亭轻轻地回答说:“……好。”
  顾斐音离开了。
  宁时亭也慢慢起身,披上狐裘。他的声音有些哑了:“今日有百里府上的信么?”
  按照时间,顾听霜应该醒了。如果他顺利醒来,那么按照行进速度,将在近日抵达百里府,与听书他们汇合。
  他们在西洲埋下的人脉和笼络的部众并不会散去,顾听霜是一个很好的领袖,他运作多年,足以保证他们已有了一众衷心的人,哪怕他不在,也会听命于顾听霜。
  只是听书一直没有来信,没有任何动静。
  隐约的焦躁与不安无声的压上心头。但他只能强行将这种茫然与不安压下。
  他面前是一条黑暗无光、无人踏过的路,他现在必须一个人走。
  宁时亭不顾下人劝阻,飞身上马——外边风雪大,他的声音飘散在风中:“我去检阅驻军分拨情况。”
  *
  “宁大人又来了……”
  窃窃私语声。
  “他不是身子骨不好?怎么这些天一直巡视我们?闹得我们都没敢休息……”
  “嘘,少说话,鲛人耳力好。说不定他是想提拔些人跟去晴王麾下呢?”
  营帐前的兵士们都笑了起来:“谁都知道晴王麾下的人都要有些灵力,我们这等人,哪里能去呢?怕是消遣我们吧!”
  “你们说,他是不是之前那个宁姓小公子啊……是冬洲的大恩人吧?”
  “绝对不是,之前的小公子是立过战功的……可不是晴王禁、脔。”
  “别说话!列阵!他来了!”
  灵马飞驰而过,宁时亭在大雪的练兵场勒马停下,鲛人深青色的眼眸里没有别的情绪。
  议论与误解,他这些年听多了,早已没了感觉。
  他声音有些沙哑,“诸位是冬洲的兵。严冬边关,大雪苦寒,各位当初愿意来此,定然也是有志之士,只是风雪消磨意志,让冬洲的将士,成了一群废人。”
  “我不是来此消遣你们,我只一句话。”宁时亭咳嗽了一下,颊边浮出病态的红晕,“愿意重整旗鼓的人,听我命令,一月之内整肃军纪,各司其职;不愿的,遣散回家。”
  “若是不服我,檐下三滴水为时,尽管上来挑战。”
  “我不为你们成为谁的兵,我要你们知道自己是什么人,我要你们还记得,怎么保护这片土地。”
  这是他能为冬洲,为这片被晴王吸干一切灵气的土地,所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宁时亭手腕翻转,雪亮长刀抽出——只一刹那,树上一只雪鸮振动了翅膀,拂开一片落雪。
  雪鸮眼底金色光芒亮起又闪过。
  这一刹那,他的身影仿佛与从前重叠,在西洲王府后山,他一刀劈开起火的山门,等着接轮椅上的少年回来。
  他宁时亭前生为人欺骗,被人左右,一把武器,不挑主人,今生他绝对不会再这样——一把武器,也要用自己的力量,守护应该守护的人。
  他深爱的那个少年,从来不曾把他当做武器。


第142章 起事
  142
  碎雪落下。
  大多数军士都没有上前挑战他——大雪,边关与久无战事,最销心智。
  宁时亭说得不错,他们的锐气与年少梦想都已经被这片苦寒而贫瘠的地方消磨殆尽。它们跟着九洲的灵气,失去的登仙机会一起消散了。
  只有一个年纪稍小的少年,听说了他的流言,大笑出声:“我们守我们的,以色事人者,满腹黑水之人,却来给我们讲道义责任,你既然说了,我就来试试!”
  刀光亮起,出声的是旗手,策马从阵后飞身而出,直奔宁时亭而来!
  一息之内,士兵抬手抽刀,雪亮刀光从人眼前晃过,他以为是自己抽出了刀,可一抬手却空了——宁时亭勒马转身,转身之间,手中长刀入鞘,入鞘之际,雪地中响起清脆的刀刃落地直升。
  宁时亭轻轻吐气,白汽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开。
  士兵愕然回头,望见自己的刀直接被斩断在地,他根本连挥砍都没砍下来。
  这一刹那间,所有人都震惊了——这个貌美如仙的毒蛟,传闻中以色侍人的孱弱公子,居然有这样的身手。
  从前宁时亭在暗,一身暗杀术与致命香,都为晴王做事、拔除钉子,宁时亭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不是他第一次,正大光明地亮出自己的身手。
  那是飞蛾扑火的力量,每一次出手,就是对他残余生命的消耗。
  “还有人吗?”
  宁时亭问道,他声音很轻,但是十分清朗通透,带着寒凉的意味。
  没有人了。
  残雪落尽,温热雪白的羽毛扫过苍绿发冷的松针,雪鸮眼底的金色消散,回归本色。
  风声飞起时,宁时亭抬头望向天空。晴王配给他的随从终于策马赶了上来:“宁大人,怎么了?”
  “那是什么?”宁时亭眯了眯眼睛,他最近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视力也没有以前好,“鸟吗?”
  “报告宁大人,是只雪鸮,您喜欢?”随从问道,“我们去替您捕过来?”
  “不必了。”宁时亭视线恢复清明,他望见那只雪白的鸟儿又落在了另一颗树上,开始啄食枯败的种子。
  “是一只普通的鸟儿。”
  如果是他,他会落在他肩头。
  陪他度过边关风雪,或落在前边为他引路,头顶星星那么亮,天空高广而深沉,呼吸间是清透的草木香气,还有雪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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