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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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听霜因为昨天一整晚几乎都没睡着的原因,好不容易睡着了,直接就睡到了大中午。
他这几天消耗过度,整个人也显得有些懒散。
葫芦过来服侍他穿衣、梳洗,就听见顾听霜例行问道:“他人呢?”
葫芦现在对于这个问题已经十分熟练:“公子在外头呢,正在喂狼。”
“喂狼?那么多只狼,让它们自己找东西吃,这样养下去也会惯坏它们。”顾听霜说,“也没必要惊动那么多人,我的狼是我的,府上人是我爹的。”
葫芦说:“大家现在都已经回去了,殿下,您可以自己出去看看呢。”
“都回去了?”
顾听霜有些诧异。
他昨天违反医嘱再次动用了灵识,探得宁时亭的一点小情绪之后就立刻收敛了,知道现在绝对无法继续使用灵识。
对于外界外物的动静,也没有之前那样敏锐了。
葫芦这样一说,顾听霜才发觉今天好像格外安静。
这几天所有人都挤在一个地方,尽管都注意着不打扰他和宁时亭的地方,但是人来人往、行走交谈,总会留下声音。
顾听霜本来就对人气比较敏感,能听见三层楼下人的呼吸声,这几天吵吵嚷嚷的,他看宁时亭没有娇气,也就忍了。
现在这样的声音不见了,再仔细一感知,仿佛连风雪的声音都小了很多。
“雪停了?”他问。
葫芦:“还在下呢,殿下。”
顾听霜不再问,洗漱拾掇利落之后,就遣走了葫芦,自己一个人推着轮椅,开门出去。
宁时亭在书房里。
还是他平常喜欢坐的那个靠窗位置,脚边炉火暖黄温热。
鲛人低头看着怀里的一只变小的白狼,正在耐心细致地给它冻伤的爪子上药。一只手环过白狼的前爪抱着,捏住爪子,另一只手轻轻涂抹。
除了怀里的这一只,顾听霜唯一养在晴王府的小狼正趴在宁时亭肩头,用舌头舔着它新长出来的金毛。
火炉边还围了一圈儿白狼,都蜷缩在宁时亭脚边烤着火。
一见他凑近,白狼们都抖擞了精神站起来,抬头看向他。
顾听霜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这个景象好像有什么不太对的地方。
明明他才是它们的头狼,怎么这些白毛畜生,一个个的都这样亲近宁时亭?
狼的秉性他再熟悉不过,绝不是几次温柔,或者一点小恩小惠可以收买的。群狼现在对宁时亭的状态,已经成为了完全的依赖、信任,甚至还有那么一丝顺从。
顾听霜连自己的来意都忘了,直接冷冷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给它们上药,洗澡,还有清理口齿。你的副官颌下有一处溃烂的伤口,我帮它包扎了一下,你不介意吧?”
宁时亭抬起眼睛,很温和安定。
……副官?
顾听霜一偏头,看见了被裹成一团的金脊背狼。它也站了起来,正在冲他昂首示意。
“……”
顾听霜忍了。
宁时亭浑然不觉他的不快,还是低头安静地给白狼包扎,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饮冰,楼里的人现在都打发回各自的地方住了,但是你的府邸最靠近灵山,受风雪摧折情况最严重,这段时间里,你还是跟我住在这里吧,或者你有什么别的地方想住,我让人收拾出来?”
顾听霜诧异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出来是干嘛的。
他没有理会宁时亭,只是滑动轮椅往窗边挪去。底下的白狼好像知道他想做什么,跳起来扑开了窗户的闩,窗户大开,冷风扑面。
外面已经没有泼天大雪了,再往上一看,苍穹之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壳,将风雪挡在了外面,所以才如此寂静温暖。
晴王府现在确确实实地成了一个冰层笼罩的城池。
几个驭水师早就苦于这几天来没有办法为解决风雪大患一事出力,做起事来更卖力,干脆利落地就弄好了。宁时亭现在唯一要在意的事情,就是来日冰雪化开,冰层变薄时,是否会发生冰层掉落、砸伤人的情况,不过现在也不急。
顾听霜立刻就明白了他做了什么,问道:“你想出来的?还算聪明。”
宁时亭弯起眼睛,又向他笑了笑。
那笑容看得顾听霜挪开了视线。
“既然有了这个办法,那你也得加紧了。虽说仙长府那边恐怕还在用驭火师控制风雪,但你晴王府两三天没出力,这是不争的事情。朝堂上的弹劾奏本快把你参透了吧。”
宁时亭说:“这倒没有,参的只是晴王殿下,属下办事不力,不值一提。换言之,我没办好事,挨骂最多的还是晴王殿下。”
“……”
顾听霜这次是真正没话说了。
看他不出声,宁时亭方才眨了眨眼。一向清冷持重的人,难得透出了几分俏皮和狡黠。
他就是这样坦坦荡荡地跟他谈论着对顾斐音不好的事,即使顾听霜有无数次前科,但是宁时亭依然这样相信他,甚至在他面前彻底卸下心防。
“你再想杀我爹,好歹也做做样子,这话要是传出去让我爹知道了,就是……”
顾听霜话到嘴边,这才猛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是他无法控制地说出了口:“就是我,也保不了你。”
“我知道。”
宁时亭的眼睛望过来,顾听霜一个没留神,又对上了他的视线。
随后再次挪开了。
第42章
确定了以水制水的方针后,宁时亭很快结合西州地图,列出了最紧要的几个需要加强防御的地方。
除了西州的几百个灵药、灵丹的重要储备地点外,最重要的一个地方就是西洲正洲城门。这里是西洲联络其他八大仙洲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和中转站,大雪暴阻塞了这长时间,里面的人出不去,外边的人进不来。在风暴里被毁坏的东西无法及时补上,受到雪妖寒息侵害的,一时间也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哀鸿遍野。
两天时间内,晴王府的人都没能出力。而据悉,仙长府的人却早在大雪降临的当夜,就组织了人手,日夜守在西洲洲城门口,尽力尝试着抵挡这处关隘的风雪。
这几天冻得青鸟都不来了,消息是白狼群带回来的。
晴王府成为冰城后,第一个清静的早晨,所有人忙碌了半夜,都各自搬回了自己的住处,如常运转,同时按照宁时亭吩咐下来的,做好之后两个月内安抚民众、帮忙重建家园的准备。
书院里没了人,外边的风雪依然大,倒是让这些上古白狼快活了起来。
宁时亭睡下前还数过,屋子里的“狼崽”一共有七十六只,一觉醒来后就只剩二三十只了。
顾听霜起得比他早,占据了他平常用来看书的位置,说:“它们也都各自有妻儿伙伴,有的我放回灵山看顾了。”
宁时亭“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麾下的全部,一共是多少只呢?”
顾听霜眯起眼,寒光从他阴沉的眼中掠过:“问这个做什么?”
宁时亭说:“听你的说法,应该不止这么多数。雪妖既然现在在灵山之上的话,那么现在这个时节大约也不好觅食捕猎。如果你有个大概的数的话……百兽园里准备的鹿肉、麒麟肉的分量,就可以按照真正的数量来准备了。”
顾听霜沉吟了片刻。
宁时亭知道他在担忧什么,说:“殿下如果觉得,狼性野驰,不好人为饲养,也不好让他们过于依赖人的事物,那么我们也可以投放活禽。现在情况特殊,可以适当宽松一点。”
顾听霜想了想,说:“也好。你就按九百头狼算吧。”
他还是不肯告诉宁时亭具体的数目,提防的意思显而易见。
宁时亭也不计较,伏案在纸张上写了点东西,写完后走到窗边,想要让葫芦、菱角过来做事。
然而他刚打开窗,一头毛茸茸的大狼就钻了进来,两只前爪搭在了窗台上。
巨大的狼头昂起来,琥珀色的眼睛盯着他看。狼的眼睛永远是这样,不论什么时候看,总觉得有几分冷。
不过宁时亭认出了它,轻轻叫了一声:“月牙。”
知道这只狼是想进来,他侧身让了让。大狼很快就顺着窗户爬了进来,落地就滚成了小狼崽的样子。
再探头一看,守在床边的菱角已经吓得面如土色。宁时亭冲他招了招手,他才敢走过来,接过宁时亭手中的纸张。
窗户再关上,将冷气封死在外边。
“你刚叫它什么?”
顾听霜的声音传来。
宁时亭回过头,看见刚刚进门的那只狼已经轻松一跃,跳上了书桌,将嘴里衔来的几个卷纸筒交给了顾听霜。
顾听霜慢条斯理地拆着封印,见他没有立刻回答,略微有些不耐烦地再说了一遍:“问你呢。”
宁时亭拉着椅子坐下:“是昨天给它们登记上药的时候,看见它耳朵内侧有一道月牙痕的印子,就这么叫下来了。”
顾听霜说:“是被山鸮挠的,另外,不准给我的狼随随便便地起名字。人给的名字和喂食这种行为一样,会让狼变成狗。”
宁时亭轻轻地说:“我记住了。”
顾听霜又迎面丢来几个卷起来的信封:“它们探听到的消息,我不感兴趣,你自己看吧。”
宁时亭捡起来一看,发现是仙长府的密信。
这东西也不知道白狼群是怎么搞到的,他有些疑惑地看了顾听霜一眼,然而顾听霜压根儿没理他,正在专注地逗弄怀里的小狼。
宁时亭看了一会儿,轻轻说:“果然这样。”
“你早料到了?他们对付起你来,也算是无所不用其极。”顾听霜说,“这才两天,就连上三道弹劾信,说晴王府在天灾面前无所作为。且不说你刚来不久,根基不稳,门客连一桌麻将都凑不齐。他们收纳了全西洲最好的驭火师,咬死了让你在这件事上寸步难行。”
“看来是在上次香会上,恨毒了你呢,宁时亭。”
宁时亭轻轻说:“是啊。不过好在现在也没什么问题了。等我们这边人马齐备,准备充裕,今天下午也可以开始增援城门了。”
顾听霜对这事不再感兴趣,“嗯”了一声,正要开始看手边一本书的时候,又听见宁时亭说:“饮冰,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顾听霜偏头看他。
宁时亭说:“你的狼群,是否可以借我用一次?上回我去取《万相书》,是它们保护我不被风雪侵袭。这次前往西洲洲城门的路途比较遥远,虽然咱们府上有火系的法器可开路,但是到底怕路上出现什么岔子,也会耽误救治百姓。”
“你想什么呢?”顾听霜嗤笑,“上古白狼是什么族群,岂能容你随意驱使?”
“再说了。”
顾听霜把手里的书本往桌边一扣,发出了一声重重的声响。
“西洲百姓与我何干?他们生死是他们的事情,我不会让我的部下冒这种险。”
宁时亭怔了一下,随后像是有些失望,却在意料之中一样地叹了口气:“也好,我不再问了。是我异想天开了。”
顾听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鲛人的神情还是很平静,仿佛一早也没有过多的期待。
顾听霜动了动嘴,想要说什么,最终只轻轻冷笑了一声。
中午时画秋来报,说是王府东南角仿佛因为冰层结构问题,压得一角亭台有一点要垮塌的迹象。
宁时亭出门一趟看了看,还是和昨天一样,带着两个水师过去了。
问题倒是不大,三两下就成功地修补完毕。
只是他们三人回程的时候,风雪一下子再度变大了起来。
这一天半的平静再度被狂暴的风雪打破,他们身在庭院外围,并没有冰罩遮挡,三个人一下子直接被呼啸而来的大雪吹散了。
两个水师之间依靠法力联系,但是却彻彻底底地丢失了宁时亭的踪迹。
宁时亭没有法术,凡人根骨,他们的水系法术探查不到他,也收不到任何来自他的回应。
宁时亭意识到自己走散了的时候,并没有多惊慌。
即使现在已经伸手不见五指,狂暴的风雪让他寸步难行,但他知道自己仍然在王府内,大概再往某个方向行进几步就差不多了。
只是走了几步之后,手里的火莲伞突然咔哒一声,温度失散,再也喷不出火来化雪开路。
周围的气温迅速下降,宁时亭体内的温度也开始迅速流逝。
刺骨的寒意和在极速失温下变得格外疼痛的躯体,无处不在提醒着他一个事实:他现在是最普通的凡人躯体,比任何仙者都要脆弱。他没有办法挥动他曾学到的刀法,也无法抛却自己的神香暗器保护自己,因为他的敌人是风雪。
他浑身剧烈颤栗着,血液几乎冻结,只能拼着最后的力气,努力去拿自己袖中的返魂香,勉强送入了口中,压在舌尖下,强行让自己清心静气起来。
但是这样也无法长久,他如果再在这样的风雪中多呆一会儿,说不定这一身手足躯体都可以不要了。
宁时亭跌跌撞撞地走出几步,却陡然绊了一下——身前突然横过了什么东西,脚也踩在了什么软中带硬的物事上。
他以为自己要谁啊到了,但实际上并没有,挡在他身前的东西突然立了起来,将他拱了回去,让他站稳。
凑近了,是温热的,毛茸茸的一大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