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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魂——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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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他看不出来宁时亭对顾斐音到底是什么想法,什么态度,对他又是什么看法,什么态度。
  “殿下不信我吗?”或许是看见了顾听霜眼中的犹疑,宁时亭轻轻笑了。“其实殿下自己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我也希望殿下能够一直这样就好。无论是生活在世间,还是作为一只白狼隐匿在山野林间,臣都觉得,殿下的光芒是无人能掩盖的。”
  顾听霜说:“你又在说什么胡话,鲛人。”
  他的躲闪和一刹那掠过的害羞是这样明显,尽是少年意气。
  想了想后,顾听霜低声说:“除非你……除非你让我打晕一次,我看看你是不是在说谎。”
  宁时亭抬起眼问他:“为什么要打晕我呢?打晕后,就能知道我是否在说谎了吗,殿下?”
  顾听霜一下子说漏了嘴,自己也没有察觉,只是略带愠怒地瞪着他。
  宁时亭低声说:“那殿下上次打晕我,在我的梦里看见了什么呢?我原来忘了,殿下所修的灵识是可以看破人心的,为什么不直接对我用呢?”
  他是这样聪明。九重灵绝的书册是他帮他整理成册的,里边相关的内容他多少还有印象。
  上一次顾听霜对他说只修到了第一重出头,离可以读取人心与情绪的第三重还很远,现在看来也是提防着他,所以撒了谎。
  顾听霜更加窘迫了,他喉结紧了紧,想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说,只冷冷地放硬了语气:“我什么时候用,也用不着来过问你。用了就是用了,没什么好说的。”
  宁时亭也不是生气的意思,只像是想起了随便问问,看他这样阵脚大乱,反而好奇了起来,笑眼弯起来,在夜晚的烛火下微微发亮:“那殿下在我梦里看见了什么?”
  顾听霜沉默了一会儿。
  他始终记得那天在宁时亭的梦境中所看见的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是听书的死,和宁时亭本身的困厄与梦魇。
  最后他抽身而退的时候,宁时亭倒在他怀里,眼角还挂着泪痕。
  宁时亭这个人很奇妙,鲛人的体质决定了他的柔软与脆弱,顾听霜在遇见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单是情绪激动的时候,眼尾就会冒出隐隐的红色。
  看起来非常甜软甘美,仿佛透过那层白皙透明的肌肤再往底下,就能窥见宁时亭这个人的骨血,将之纳为己有。
  “什么都没看到,你的梦魇太深了,我分不清哪些是你的幻想,哪些是你的回忆。总而言之,那天我看见的东西,讲出来后你会哭,我懒得再把你弄哭,就不说了。”
  顾听霜说。
  宁时亭说:“殿下下次……不要这样了。”
  听他这么一说,顾听霜反而生出了一点叛逆的心思。他问道:“为什么不能?我修到了第三重,身边也无旁人可以让我实验。小狼太蠢,那几个仆人太忠实,你既然是我的猎物,也要担负起陪我练功的这个职责。或者说,换了是我爹修炼这个功法,他要看你的意识,你肯定就什么不说地答应了。”
  宁时亭还是叹气,轻轻地说了一声:“殿下,您啊。”
  不是这么个比法。
  他现在尚且还在迎合顾斐音,装作和以前一样,正是怕顾斐音察觉到他的叛逆心思,从而提前起了疑心。
  他来西洲几个月,有两件大事是直接呈递到了仙帝眼前,引起了顾斐音不小的麻烦。
  其一就是苏越之死。
  宁时亭心知肚明苏越到底死于谁手。现在的顾听霜完全不路面,世人猜遍了晴王府,都只会猜到他宁时亭身上,而不会关心顾听霜,更不会把顾听霜和他身后的灵山白狼联系起来。
  这件事引起了苏家人的震怒。作为当今仙后的娘家,数个心腹朝臣都姓苏的情况下,仙帝直接问责顾斐音,这也是如今促成顾斐音匆匆赶回西洲,要宁时亭跪著述职的原因之一。
  而这件事实际上尚且有转圜的余地,宁时亭无论顾斐音如何逼问,咬死了一句话不知道,并告诉他,是苏家人猎神的举动惹恼了灵山群狼,这才让顾斐音罢休。
  另一件事,却是来自宁时亭本身。
  苏家当时开设九洲香会,联合罗刹王引宁时亭入局配一味返魂香,表面上看是晴王府得利。
  苏家没了面子,还让返魂香的配方被宁时亭猜中,从此晴王府的民事堂中有了返魂香这一味关键的香药支撑,仙民们的拥戴之情势必又要被晴王府夺回去不少。
  然而实际上,这些利益只是针对现在西洲的晴王府上人来说的。
  返魂香一计的毒辣之处,实际在于苏府要摸宁时亭的底,当中揭发他北海毒鲛的身份。
  换做别人听说,晴王府的宁公子是一尾举世罕见的毒鲛,顶多会叹息一声美人薄命或是年少辛苦。然而这样的信息在顾斐音、仙帝这样的上位者眼中来看,能够提取的信息只有一个,那就是:顾斐音在自己身边豢养致命杀器。
  毒鲛之毒,世人或许不曾了解,但宁时亭随后再有一人破出三十人杀阵的做法,只会让顾斐音在他的身份上面越来越难做。
  杀手这件事,明面上没有人提及,但是苏越那边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一点的。
  这些弹劾,无一例外都会送到仙帝那里,矛头直指顾斐音本人几大罪名:涉嫌针对苏府,涉嫌豢养致命死士,是危险人物,其居心不可揣度。
  所以他会主动暴露自己的毒鲛身份,所以他知道大雪中停留会引起苏家动手,但他就是要等在那里。
  等着将顾斐音送上绝路的那一步。等着他向毁去他一生的人复仇。
  为此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宁时亭和昨天一样侧躺在顾听霜身边,眼睛微微下垂,唇边带笑。
  他伸出手递给顾听霜,轻轻放在他手中:“如果殿下想要查,就查吧。臣知道殿下一直不信任我,我想,或许殿下探查过我的想法之后,会真正对臣放下心来。”
  鲛人的手隔着薄薄的洛水雾,覆盖在他掌心。
  顾听霜有点微微发僵。
  他想说不用,他想说……他想要相信他。但是这鲛人这样会巧言令色,如果一个人连心绪也能掩藏,如果宁时亭连情感也能作假……
  如果他彻底探查了他的情绪,知道他对他没有敌意,知道他完全站在他这一边,那将——
  将有什么东西,不可控地喷发起来了。
  顾听霜不明白这种情绪是是什么,只知道,大约是对他而言的万丈深渊。
  他别过脸去:“不用,现在不用。你站在我这一边,或者背叛我,对我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意义。”
  宁时亭还是笑:“是吗?”
  见他不肯对他用灵识,宁时亭将手收了回来,像是他自己还有些遗憾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柿子(警觉):鲛人你干嘛


第66章
  西洲最有名的销魂窟名为一刻千金,里边就是给仙家人取乐、玩赏美人的地方,楼阁重重缥缈华丽,其中还分出了不思归、不念去、凝烛堂等多个小堂口,分别细致对应了不同的仙客的爱好,如果来者有权有势,位高权重,那么还会有专人为客人置办一个固定的院落,客只要来此,任何要求都能够满足。
  因为冬洲近日雪患的原因,一刻千金也已经关闭许久,即使在雪妖出来作乱的第一天的时候,一刻千金就另从别的洲府请来了上千个火师作为私用,用来维护修缮一刻千金的楼阁亭台,好让这金贵的地方不会在严寒中受到损害。但从此,他们也就这样闭门谢客了,任你来头再大,不开就是不开。
  如今,已经连日关闭了奖金一个月的一刻千金又重新开放了。
  深夜风雪中,从前西洲最繁华的地带也是灯光尽灭。最近一场的天气引起了西洲人早睡的习惯,日头下了之后就意味着最冷的时候要到来,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在房里燃起炉火,阖家团圆。
  冷冷清清的夜色中,骤然两期一座金碧辉煌的仙城,知道的人会向旁人低声惊叹道:“一刻千金又开了!是什么人来了,他们居然在这个时候开门迎客?”
  而不知道的,大约会觉得自己遇到了幻境。冷酷严寒的雪原中陡然出现了这样一个海市蜃楼一样的极乐之处,好像看着一刻千金温暖的灯火,也能一洗寒霜与风尘。
  顾斐音功体深厚,修为上绝。对他而言,如今西洲的雪患虽然严重,但是对他来说,也不过是一次别样的风景罢了。
  他之前主要在冬洲处理血族的事情,冬洲之雪,下起来倾绝万物,这样的冷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难题。更何况之后又捡到了宁时亭,这个小鲛人代替他坐镇冬洲,他也能够因此分神出去处理更多的朝堂算计。
  顾斐音只着一件单衣,丝毫没觉得冷似的。他就坐在楼阁边往外看,夜景昏暗,一刻千金的灯火照耀下,雪飒飒摇落,似金似粉。楼下有人跳舞,腰肢柔软,身姿窈窕,远处也有人唱着细,戏腔咿呀婉转。
  整个一刻千金的客人只有他一人,但老板知道晴王向来不喜欢清冷,喜欢热闹,所以就算在顾斐音根本不会注意到的地方,也会安排上人,极力营造歌舞升平的景象。
  他身后的房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身穿红衣、眉眼俏丽的男孩。
  男孩看着还很年轻,十六七岁的样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带上了一种浑然天成的成熟风韵,如同饱满的仙桃一样。他轻手轻脚,手里捧着一个食盒进来了,低声说:“王爷,是您府上的人送来的东西,说是宁时亭公子为您做的九珍合酥。”
  顾斐音仍在看着窗外的景象:“放那吧,你要是想吃,就将它吃了。”
  男孩名为泓樱。上次他见到顾斐音还是两年前,顾斐音从西洲匆匆过境,连家都没回,却来了一次一刻千金。
  那时候他才十四岁,顾斐音嫌弃他太小,只留他下来斟茶。这次他终于有了服侍他的机会,不过顾斐音只留下了他一人。
  这样独特的宠爱对于一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少年人来说,是很隆重,并且容易让人身心飘荡的。
  泓樱听了之后,当真跪坐下来,打开食盒。
  晴王府的食盒很华贵,里面的九种珍品合酥也是最麻烦费时的一道点心。不过这种东西虽然珍贵,但是在一刻千金里,也不是没有。
  何必这么费事地送过来呢?
  眼巴巴地送过来了,王爷还不吃。
  他想起进门传话的小厮提起的那个名字——宁时亭。
  这个人他听说过,仿佛是近日西洲的主事。仙长府的苏家仙长苏越时候,西洲人办事都找他。
  泓樱拿起一块酥咬在嘴里,不由得“咦”了一句。
  之前他没说话,顾斐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这时候出声了,顾斐音反而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泓樱带着笑说:“我尝着这个味道,和东边巷口里卖的九珍合酥一模一样。整个西洲,就他家的做得最好吃。如果不是王爷府上送来的,我都要以为这就是在那家买的了。”
  他只注意到这一件有趣之处,却没注意到顾斐音那一刹那绷紧的身体和寒冷的眼神。
  听见他这么说之后,顾斐音松动了眼神,声调没什么起伏地说:“他手巧,制香能仿得十成十像,做个味道差不多的酥,也不是什么难事。”
  见到他接了这个话茬,泓樱的胆子也大了起来,顺着顾斐音的话问道:“您说谁?是让人送酥过来的宁公子么?”
  “是他。”顾斐音复又偏过头去看外边。
  泓樱说:“宁公子对殿下很上心呢。这酥很难做,费事费力,更费心。”
  “若是吃醋,倒也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顾斐音背对他比了个手势,泓樱立刻会意,抛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依偎在他身边。
  男人的手抚上少年柔软的下巴,轻轻抹去他因孩子气而残留在嘴角的一点点心渣子。甜香,柔软,华丽柔美的一层酥皮,轻轻一拂开就掉了。
  “他一向用心,只不过用错了路子。他若是不给我送吃的,而是送些别的,我倒也或许会多看几眼。只是他出身不高,也是兵蛋子窝里养出来的,学也只学来民间安歇上不得台面的办法,对人好就想洗手作羹汤,一辈子拘着那点小家子气。”
  泓樱听了他这话,有些不太懂,小声问了一声:“为什么吃的就不行?那殿下这样说,我以后也不敢给您做东西了。”
  顾斐音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看不出息怒,只是扣着他下巴的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气,透出了一些旖旎的占有气息:“毒鲛做出来的东西,你吃了,感觉怎么样?”
  毒鲛?
  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泓樱如坠冰窟。
  他刚刚吃了一块酥,甜美的余韵还在唇齿间没有散去。
  他看不懂顾斐音眼里的笑意,只是在这一刹那脸都青了,无与伦比的恐惧包裹了他,让他一时失言。
  看见他这个样子,顾斐音反而放声笑了起来:“看你吓得这个样子,毒鲛之毒,发作时熬不过烛烟散灭的时间。要是真的有毒,你早就没命了。”
  泓樱眼泪汪汪的,知道自己性命无虞的时候终于松了口气,带着半真半假的后怕和娇嗔扑进了他怀里:“殿下未免坏得很,这样作弄我。”
  声音缱倦,男孩仰起脸亲吻他的面颊,但是顾斐音却显得无动于衷。
  今晚他有些冷淡,泓樱感受到了,所以适可而止,只是蜷缩在他怀中,决定找个安全一点的话题:“王爷不喜欢小家之气的人,那会不会嫌泓樱小气,泓樱也只会做些糕点,弹弹琴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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