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by不是风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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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顾听霜皱了皱眉。
这个时间点有些巧合。
他母亲是七年前出的事,连着他一起走入了毒瘴迷雾中。晴王那边的态度也是直接降到了冰点。顾听霜曾经怀疑宁时亭是顾斐音的枕边人,是他出于嫉妒唆使顾斐音不回家、不管家,后面和宁时亭熟悉起来,才知道不是。
但是这依然没有打消顾听霜在这方面的猜测。因为一直到他七八岁之前,顾斐音虽然对他们母子俩不上心,但至少每年会回来看一看。
顾斐音和顾听霜的母亲的结合,虽然是某种意义上的政治联姻,但是不管是相貌、家室还是性格都是非常登对的,顾斐音应该在一段时间里没有那么讨厌自己的结发妻子,因为他毕竟跟她生下了顾听霜这个孩子。
更何况,在九洲仙家人人长寿的情况下,一个天灵根的世子出世,其实并不是一件讨家主欢心的事——这意味着以后或许会有更优秀的人与自己分享权势与财富,这个人偏巧还与自己血脉相连,以顾斐音的个性,他没有趁他还小的时候下手,说明也是保留了几分恻隐之心。
他并不清楚顾斐音是什么时候与西洲的一切彻底割裂的,以至于后面他母亲下葬,他双腿残废也不曾回来,但是他猜测一定和他的身边人有关。
事实上,他从未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他母亲的死,世间没有那么多重重以外,而且就算是意外,顾斐音不闻不问,甚至还放任府上下人欺负到主子头上,这依然是罪无可恕的一桩行径。
“那只狐狸,年纪多大了?”顾听霜问到。
金脊迟疑了一下:“狐族驻颜有术,不太能看得出年龄,看着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真实年龄肯定不会是十五六岁,因为狐狸不可能五六岁就跟在顾斐音身边。顾斐音不像是有奇怪癖好的人。
顾听霜低声骂了一声:“……老妖怪。”
小狼也跟着低吼了一声——它还没见过狐狸,听说世人喜欢把狐狸排行在美貌的前列,更甚者还会说成天下绝色,它非常不认同。小狼认为第一应该是鱼,第二是狼,第三是虫子。
金脊说:“还有……”
“还有?”顾听霜抬眼问。
金脊低声说:“这次那只狐狸进府的理由,说是和当年王妃一样,对外称恩人,其实是来进府主事的。也就是说……要取代公子的位置。”
顾听霜冷笑一声打断了他:“就凭他?我看他现在是不知道晴王府到底谁当家——我们明日就回西洲。”
无法遏制的怒火涌上顾听霜心头。
就算是知道宁时亭现在已经对顾斐音没半点意思了,顾听霜依然难以想象,顾斐音竟然还能如此作弄宁时亭的心思——顾斐音以为宁时亭的心还偏向他这里,就能前脚给宁时亭送婚书,后脚送来“情敌”来刺激他吗!
这“进府主事”的分量有多重,谁会不清楚?这摆明了是要来打宁时亭的脸,警告他以后要再乖顺一点回到他身边!
就算这委屈宁时亭自己毫不在意,但是他也绝不可能姑息。
顾听霜在晨雾峰留下了四只狼,并分派了幕僚接管此地,继续他们在这边的工作。
小狼攒了七大框灵药,都装进一个储物戒中。顾听霜给它用细线穿着挂在了脖子上,这是它准备送给宁时亭的土特产礼物。
回府前一天,他们没有通知任何人,更没有大张旗鼓地迎接。顾听霜其实比预先告诉宁时亭的日期要早回来一步,
顾听霜进门时,只有正门的侍卫侍女们注意到了,顾听霜抬起手示意他们不要通传,而是先问了一个比较眼熟的侍女:“府上新进来了人你们可有接触?”
侍女想了想,说:“殿下可说的是白尘公子?前几天入府主事的那位白狐公子是么?”
“是他,这几天他干了些什么,还有宁时亭怎么样,都跟我说一下。”顾听霜说。
小狼也听出了自家的鱼可能会被欺负,于是强行忍下对宁时亭的思念,以及立刻飞奔去香阁一猛子扎进宁时亭怀里的冲动——乖乖在顾听霜怀里蹲好了。
白尘进府,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所有人不知道晴王在搞什么鬼,但是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之后一切照旧。
原因很简单,府上已经全都是顾听霜和宁时亭的人了。
这白尘还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一过来就是颐指气使的模样,更是十分不把宁时亭放在眼里。
白尘过来摆架子,就好吃好喝地伺候着;要接管民事堂,就放他去民事堂上面对一整天的仙民纠葛。民事堂开起来可不是好玩的,遇到泼辣点的仙妇,如果调解不满意,直接指着鼻子骂都有可能,白尘过去头一天就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自此灰溜溜地不再碰任何东西。
只是他霸占了东边的书房,宁时亭这几天都呆在香阁足不出户,两边不怎么见面,也就产生不了什么太多的矛盾。
宁时亭的性格,顾听霜非常清楚,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甚至有时候还宽容得过分——这种性格就注定了他的好欺负。
想到这里,顾听霜心里这股邪火烧得更旺盛了,他揪着小狼说:“走,先去东边书房会会那只狐狸。”
白尘正在书房外边的院落里赏风听茶。
春天快到了,湖底因为还有一些冰晶石的原因,湖面上依然有一层薄冰没有散去,寒意混着暖阳一起中和,湖上雾气蒸腾,底下锦鲤攒动。
狐族少年眉眼精致,雍容地裹在厚厚的裘中,靠在躺椅上闭眼假寐。
旁边的侍女递上刚泡好的茶,他伸手拿过来尝了一口,甩手就泼了出去:“重新泡。”
昂贵的彩瓷杯一下子被摔碎了,旁边的侍女吓得面如土色。
葫芦随侍旁边,又给泡了一次,白尘接过来尝了一口,这次直接把滚烫的茶水往葫芦身上泼:“再泡!你们不是挺会伺候人么?上赶着伺候那只鲛人,怎么现在府上是我当家作主,连好点的茶水都喝不起了是吗?”
葫芦说:“不敢。”
白尘挑起眼皮,斜睨了他一眼。两只纤细白嫩的手互相捏了捏,接着漫不经心地说:“当差的伺候不好,那就让你们主子来泡茶。宁时亭人呢?我要喝今年的雨前茶,要最好的冷泉水。泡不出来就别走了。”
葫芦面露难色:“这……”
白尘听见他像是有推辞的意思,立刻瞪圆眼睛:“还不快去?还是要我再教你一遍,现在晴王府上的主子是谁吗?”
“不用去了,我给你泡。”
少年人略带阴戾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愣。
小狼跟着跳了出来,狂嚎了一声,震得所有人一抖。
“我是宁时亭的主子,也是他们这些下人的主子,你既然非要当主子的来泡,我也却之不恭了。”顾听霜微笑着,手里的长剑翻转过来,剑身朝外,“本王这就请你尝一尝,晴王府的冷泉水如何。老妖精。”
第110章
顾听霜一剑,直接把白尘掀翻飞了出去,重重地摔进了湖里!
“哗啦”一声水响惊天动地,顾听霜瞧见旁边还有几个面生的侍女侍从,剑尖挪了个方位,跟着眼神绕着他们打转:“动一下试试?”
那几个人哪见过这个场面,白尘跟在顾斐音身边这么多年,大部分都是被精心保护起来的,要什么没有?他们当白尘是主子,一起也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没想到顾听霜这样不按照常理出牌!
早听说晴王世子,新封的灵均王殿下是个顽劣之辈,却没有想到这么恐怖!
白尘在刺骨冰凉的湖中,一口气差点没踹上来,拼命尖叫着要人来救。他的喊声撕心裂肺,还时不时呛几口水,只见到他的眼神越来越绝望。白尘明明白白地看见了,岸边那么多人,一个个都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顾听霜剑指着那几个下人,却没有一个人敢救,慢慢地白尘白眼一翻就昏了过去,溺在了水中。
“白狐一族没那么容易死。”顾听霜收回剑,对葫芦抬了抬下巴,“他带来的其他人,打一顿之后遣散。这几天你们遭人欺负没有?”
葫芦说:“倒是没有,感谢殿下关照,我们都很好……公子也很好。”
他特意提了一嘴宁时亭,也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
顾听霜感觉到他神情中的变化,又看见葫芦和另一边赶过来的画秋对视了一眼,偷偷摸摸地笑了起来,更有点纳闷了。
不就是向他汇报宁时亭的情况,有什么好笑的?还笑得那么暧昧。
时间差不多了,他得赶回去看宁时亭。
顾听霜回头看了一眼飘在湖中的那一坨人影,这才慢条斯理地拍了拍小狼的屁股,示意这只小肥狼从自己膝上跳下去。
小狼心领神会,迅速一猛子扎进了湖里,两只爪子刨着水,过去叼着白尘的领子把他拖来了岸边。
拖好之后,小狼原地发力,两条后腿儿死命一蹬,挑起两三丈高后,稳稳地落在了白尘胸口——
“噗啊——”这一跳下去少说要断两三根肋骨,白尘直接一大口水混着血喷了出来,惨叫一声。
他还没睁开眼,小狼立刻又咬着他的衣襟,变大后到处乱甩,几乎是拖着白尘扫了一遍湖边的地,滚擦到路边的乱石台阶不计其数,等到小狼停下来一看,白尘已经鼻青脸肿了。一张漂亮俏丽的脸蛋已经惨不忍睹。
小狼犹嫌得不够,又恶狠狠地往白尘手臂上咬了一口,白尘又是浑身一颤,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对付猎物与敌人,小狼都是从顾听霜身边学来的。尽管宁时亭并不怎么赞许,但是小狼从小就看着顾听霜杀人,抽骨扒皮,虐.杀致死。
这同时也是狼的法则,狼群很少会主动攻击肥厚的猎物,而是会联合起来给对方造成心理压力,或者伤了之后不立即杀死,而是去欣赏猎物带着惊恐和绝望支撑到最后一刻的场景。
顾听霜驱动轮椅,屏退周围人,问清楚宁时亭一如往常在香阁做事之后,就安安静静地过去了。
小狼刚刚围剿了猎物,非常兴奋,在他轮椅周围跳来跳去,拼命克制着自己快乐嚎叫的冲动。它像个皮球在身边弹来弹去,顾听霜重新横起剑鞘把它拍来拍去,还是和以前一样,照着屁股打。
小狼甩着尾巴到处跳,认为它的头狼肯定和它一样快乐,因为今天连揍它的手法都透露着轻快。
顾听霜唇边勾起笑意:“我哪有?我没有,你这只猪狼。”
宁时亭在香阁调香。
这几天虽然白尘入府,鸡飞狗跳地惹了一大堆乱子,但宁时亭采取的办法是避让。白尘性子急躁,娇气,颐指气使,却也是个一头脑热的,作了几天之后就没动静了。吃穿用度要什么给什么,如果故意刁难,他也只是温温润润地告诉他没有。
白尘对他的毒鲛身份颇为忌惮,也只是把他叫过去倒了几次茶——倒完的茶还没敢喝,听说每天饭前都要拿银针试毒。
还有画秋听过白尘对青鸟哭诉:“这里都是宁时亭的人,下人们我都不敢使唤,他们哪天夜里把我做掉了,王爷都不知道啊!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回来接我?
他们很是笑了一段时间这件事,其他的倒是一如往常。
今天宁时亭正在试香,焚绿和听书都睡午觉去了,一般这个时候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他却听见门被扣响了,很轻的三声。
他有些疑惑地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了,起身去开门,刚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面前就飞扑过来一大坨毛茸茸的银白色的东西,直接把他撞得后退三步。
要不是他手快扶住了桌子,怕不是要立刻被扑得往后倒在地上。
但是宁时亭没有管这么多,他直接用力抱住了胸前这坨毛茸茸的小肥狼,惊喜地说:“小狼?”
“鲛人,你倒是会看,我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大活人杵着呢。”顾听霜说。
小狼拼命往宁时亭身上拱,搔首弄姿地表达着它对宁时亭的想念,宁时亭一边招架着这样的热情,一边冲着顾听霜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殿下和小狼怎么今日就回来了?”
顾听霜咳嗽了一声:“反正在那边也没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那个……你……我……”
他袖子里放着宁时亭给他的那封家书,觉得指尖和脸颊都有些微微发烫。
他想问他是真的吗?
真的想念他,尽管这份思念还会被小肥狼分走一份,但是他也的的确确是写在了信纸的背后。
宁时亭问道:“嗯?”
顾听霜硬着头皮说:“下次再……给我写这种信,那些话不用写在背面,可以直接写在信中的。”
宁时亭怔了一下,听明白他在讲什么之后,不由得也有点不好意思:“……是,殿下。”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他是君上,他是臣子,但他早就在心底把他当成了家人。
宁时亭看着顾听霜。
这少年人半个月不见,好像又高了一点,也更挺拔了一点。这个年龄的男子总是长得飞快,几乎一天一个样,顾听霜眯起眼,微微仰头看他的样子,透着锋利和锐气,比以前更加桀骜,也更加成熟。
“老在那里站着干什么,过来点,宁时亭。”顾听霜视线就没离开过他,沉声说,“让我看看你。”
他逐渐习惯了对宁时亭命令式的语调——就算是在哄宁时亭的时候,有时候也拧不过来。
宁时亭听话地过来了,在他面前两三步的地方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