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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陰 番外篇——by鲤鲤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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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解释一下:这半月一直在卡接下来的线,想了两种可能的走向,都觉得不够有意思,所以就踟蹰不决遇难而退(。不过现在大概想好了!会慢慢恢复更新的。
  以及我写得虽然很慢,但投入心血的文也舍不得坑的啦。请大家放心~


第42章 化蛟
  听我说完后,兰漱一双眼微微眯起,瞅着我。这兰妖的眼生得狭长,眼尾上挑,笑起来温雅风流,不笑的时候却带着点邪气。我被看背上发毛:“看我做什么?”
  他就等着我问呢,说:“你们凡人自欺欺人起来,看着很像真的。”
  我愣了一下,失笑:“若我是自欺欺人,那兰兄你便是欲加之罪。”
  他冷淡地别开眼,说:“我加你的罪做什么?我根本不在乎你。”
  我:“……”
  ……怎么妖精说话都这么厉害么?
  我沉默片刻,叹息道:“……兰兄,你我虽是萍水相逢,以后也未见得会有交情,但当下的面子总是要留一点。”
  兰漱望着那铜钵之中的景象,道:“前尘往事,不论你们想不想提,恐怕都是绕不过去的——”他笑了一下,忽又抬眼,“你不是想知道他们有什么过节么?”
  他话音刚落,天上猛地又炸了一个响雷,我与兰漱双双抬眼去看,一时间只见乌云滚滚、满目浓黑,青黑色的蛇尾卷着白练在云层中若隐若现,却哪里还有庄珩的身影?
  我心下一惊,在屋顶上站起身来,却被迎面而来的疾风暴雨打得一个踉跄,差些摔下屋顶去。兰漱在旁边拉了我一把,将我拉到黄老道身边,而后捏一个避水诀罩在三人头顶,泼天大雨霎时在头顶分开往两边落下。
  我有点急了,问:“那条蛇究竟什么来头?”
  兰漱盯着铜钵中的翻滚的乌云,等我又问了两遍,才勉强开了他那张金口,说:“他是天南山走火入魔的道士陆允修,是被李勰,哦,就是你说的庄珩设下的陷阱引诱至此的。”
  “道士?陷阱?”我糊涂了,“这道士是条蛇?”
  兰漱说:“因他真身就是蛇。”
  我:“他是蛇妖?妖也能修道么?”
  兰漱摇头:“他不是蛇妖。我熟知妖族秉性,可以断定他非我族类。“
  那这条又黑又绿的菜花大蛇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翻云覆雨的这么厉害?
  我又问:“他是庄珩设了陷阱引诱过来的?”兰漱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要说什么,被我打断了:“这是不是说,庄珩对付他是成竹在胸?”
  兰漱愣了愣,随后神色复杂道:“他应当是胸有成竹的。”
  听了这话我心稍定,当下也不再追问庄珩与这条菜花蛇之间有何恩怨,重新蹲到黄老道身边,盯着那铜钵观察局势。兰漱的避水诀隔出一方天地,外面疾风骤雨波谲云诡,屏障之内却平静得诡异。过了片刻,铜钵中的水忽然泛起细细的波纹,抬起眼看,蛟蛇相斗场景已经看看清,整片天空的黑云扭曲着在头顶波动,这景象与我在苦水河底隔水望天相似,也令我确信我们的确被困在钵中。
  水面突然起了波澜,我道是战局有变,兰漱却指了指黄老道:“是他快不行了。”
  我看过去,果然看到黄老道托铜钵的手发着抖,眉头紧皱,满头湿淋淋的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看起来的确力有不支。
  “这阵法是黄道长在加持?“我问,“如果破了会如何?”
  “本来就是破的。”兰漱站起来,示意我看向西面天际,“道长守的正是已经破掉的坎门。“
  坎门?不是庄珩白天去修的那个门么?我顺着兰漱的视线看去,不由一骇——不知何时那里多了一条从天顶曲折向下豁开的裂口,滚动的云层在此豁然断裂,其间频繁落下的闪电已在一座山头上点起了山火,火龙顺着山势蜿蜒而下,将山脚的一片田地与房屋也烧着了。
  兰漱在旁边又说:“如果破了,便会殃及人间。”
  这么说来庄珩布下此阵,是为了困住我们,也是为了保护我们。我想到他临走前递给我的镇妖符,又想到方才千丝万缕地缠了我一身的驭蛟索,心下又十分五味杂陈。庄子虞如此周到体贴,我当然感激感动了,但说到底我只是占了另一个人的便宜。庄子虞的好,原并非我应得的。
  哎。庄珩这人实在烦人得很,
  我指着那铜钵,对兰漱说:“这里应当能出去,我要试试。”
  兰漱凝眉说:“你可知这钵底的符文是什么?”
  我说:“我管他是什么。”
  兰漱愣了愣,抬眼看我,又哂笑了一下,说:“故而我说你自欺欺人。”
  我反应过来,从怀里掏出那袋几乎漏光了的功德袋,解释道:“你误会了。这一遭若成,在下功德圆满,便可不再做鬼也不再做人。这等机会我怎能放过?“说罢又自作多情地宽慰他,“我跟水有缘,不碍事。”
  不待兰漱再说什么,我化作一缕青烟便往那变幻波动的铜钵中钻进去。
  我的确跟水有缘。
  鬼魂没有实体,因此不论是蒙孤山中的那条小河还是庄珩的好梦坛,虽则形状大小各异,但对我来说却并无宽阔与局促之分。只是这个铜钵看起来不过手握大小,钻到其中却似另有乾坤。甫一入水,心头重压霎时卸下,我感到胸襟开阔、身体舒展,恍惚间竟有鲲鹏遨游于天地之感。
  往下游,钵底的符文便近在咫尺,那些图案奇形怪状意义不明,我自然不认得。但符文上头流淌着的淡淡金光却叫我想起了苦水河底的那个洞,以及破开那洞中无边黑暗的一线金光。回想起来,当时在洞中物我两忘两忘的虚空与逍遥之感,竟与此刻在这铜钵中的感受差不多。
  因了这重关系,虽然兰漱说得很唬人,但我见了这符文却像见了故人,心里很亲切。
  我伸手摸了摸,手下并未触到实物,却有一道极亮的银光从指尖伸出,沿着在那些图纹上一掠而过。光芒耀目,我闭了闭眼,眼前却闪过一些莫名其妙的场景。仍旧是那个黑暗的洞穴,然而恍惚间我并非独自一人破洞而出,洞外也并非是春雨飘摇的凡间。
  电光石火的片段里,捉到那一线天光中一个洇蓝的身影,那人影牵着我往上游。
  他说:“我来带你走。”
  还说:“他们不要你。我要你。”
  两句话波澜不惊,羽毛一样轻轻搔在心底。
  一时间我体内似有万千蛰虫蠢蠢欲动,全身的骨骼都在格格发响,有什么东西在我体内飞快地复苏生长。
  耳边隐隐又听到一记雷声,我四下里看,隔着流光荧荧的符文,恰看到一道紫红色的闪电自天际蜿蜒而过,天地霎时被耀眼的白光照亮,青黑花纹的巨蛇盘旋在天地之间,缠绕的蛇身之中有一个衣袍漫卷的青灰色人影,道道天雷自头顶劈下,直冲那人而去。
  仿佛被某种本能驱使,我长啸一声,声音出口似乎有异,清越高亢不似人声,却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在钵中盘旋几圈,终于寻找了那一处裂缝,一头钻了出去——猛然间铺天盖地的风刀雨剑打在身上,竟似万箭穿心般。我喷出一股水,浇灭地上熊熊燃烧的火焰。而后挥动衣袖,便有一阵疾风托来一片云,我腾身而上,直往电闪雷鸣处去。
  倏忽间那条巨蛇似有感应,于翻滚的云层之中忽然回过头来,两点竖瞳在云层之中闪着妖异的红光,直直盯着我。我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摇摇晃晃地站在云头,往那缠绕的蛇身之中去找庄珩。
  忽然那蛇猛地一摆身体,风云震荡,我被掀得差点滚下云头,刚稳住身体,眼前忽然冒出一条粗长的蛇尾,我骇然欲躲,那蛇尾却直接卷过我的腰,将我拽下云头。正惊骇间,忽听得有低沉似滚雷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听得我耳膜发震,头皮发麻。
  “梁兰徵。”
  下一刻一道凉滑的湿气从我衣衫下摆钻进来,在我脊背上滑行,像是某种动物的舌头。这噩梦般的感觉太过熟悉,我汗毛一阵倒立——这条蛇,这个走火入魔的道士,竟然也是我上辈子的故人?
  果然下一刻,冰凉的蛇喙触到我耳廓上,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响起来:“梁吟,找到你了。”
  我浑身抖了一下。然后扭过头,迎着疾风骤雨又瞅了眼庄珩。
  风云涌动中,庄子虞闭着眼凝着眉,神色专注无比,道道天雷自头顶落下,却被他悉数接到掌中,他掌中耀目的白光将他的脸映得毫无血色。忽然隆隆的雷声停下了,风雨越发狂烈。电光雷火凝在他掌间,他睁开眼,将手掌缓缓向前一推。
  只见光芒爆射,眼前白惨惨的一片,几乎令人目盲。随后卷裹着我的蛇尾巴猛然锁紧,一声尖啸响彻天地,我晕乎乎地听着,又觉得那声音似乎离我很远。
  天翻地转间,眼前又似真似幻地浮现出庄子虞的身影,他沉默,他微笑,他拒绝,他叫我世子,叫我兰徴,叫我出云,一幕一幕,一眼一眼。
  都是我想过的庄子虞。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我想到庄珩说的那句话,“今生的恩怨带到下辈子去”,心里好像突然顿悟。
  庄珩说得不错,我做鬼做人,都太拖泥带水了。


第43章 什么登西(上)
  “司命,你的法子行不通啊……泽涂这一世都第五世了罢?怎么一世比一世闹得厉害?”
  “这……出云神使与泽涂君二人生前确实都按命格簿中所写行事。出云使去后,泽涂心中有愧,在出云使衣冠冢前饮毒酒自尽。这些愧怍便是二人下一世因缘之契机,若无意外,再有一世,二人为道家弟子,结为道侣共同修仙,出云使修仙所缺之心魄恰可由泽涂君补足,二人双双证道登仙,事便成了。”
  “但你上一世埋的草蛇灰线为何最后竟是此种结局?”
  “哎,东君,此非是小仙之过啊。命格不管二人身后之事,谁料得到出云使死后会决意不入轮回,遁出尘世?泽涂君转世而未寻到命定之人,心中愧怍难解,与日俱增,最后修道不成却堕了魔。这实在是……冤孽啊。”
  “命格不论身后之事……难道你的命格簿上一点错处也没有?”
  “哎,小仙不是这个意思……"
  “然事情到此地步,总归是有个缘由。你且仔细想想,究竟哪里出了差池,可还有补救之余地?”
  “不瞒东君,小仙近日为着出云使和泽涂君的这桩事,亦是寝食难安。然前思后想多时,这一世中命格簿中并无错漏。若论差池,恐怕也并不在此。”
  “呵。照你说这一世没有错,那前几世呢?本君记得最初广陵同你商议时,你说一世便可了结,前几次失败又是为何?”
  “哎……”说话之人似为此事困扰多时,此时被问,长长地叹了口气,而后如数家珍道,“第一世,出云使与涂泽君乃是青梅竹马,二人按命数过完一世。出云使虽与泽涂君结了姻缘,然因缺心少肺,心念一丝未动。出云使对泽涂君,大事虽未亏,小事却处处皆是辜负,未免长此以往泽涂因怨生恨,本仙临时更改命格,令他壮年而逝,二人这一世便算了了。”
  “啊……缺心少肺啊。”
  “哎。正是。蛟类原本便心智有缺,出云使心魄被夺后,更是雪上加霜呐。”
  “那第二世呢?”
  “第二世,本仙更改了二人转世的身份,亦设下种种机缘巧合,令他二人再试一回,结果却仍是重蹈覆辙。”
  “还是因他缺心少肺么?然本君看他这一世却似有些机灵。”
  “东君啊……”说话的人愁苦地叹了口气,“那后边两世,差错便出在这里了。出云使心魄有缺却生出一点心机,这心机,是因广陵神君而生的。”
  “……此话怎讲?”
  “第二世过后,小仙请来月老助阵,一同商议后事。月老于凡间情事更为精通,对于出云使前两世之困局,破解道:此局关键并非在于出云使是否真正动心,而在泽涂是否相信出云使倾心于他。”
  “这是何意?”
  “月老的意思,可以安排一人在两人当中撮合,不论出云使是否当真动心,都可以叫泽涂以为出云使对他真心无二。”
  “哦,就是骗他啊……月老也真够缺德的。”
  “……月老这也是权宜之计。”
  “所以这个在当中撮合的人,就是广陵?”
  “此事于德行有亏,没有仙友愿掺和这闲事,只能请广陵神君勉为其难亲自上阵了。”
  “……广陵也是为这小蛟操碎了心……都这么强拉红线了,怎么还是没成啊?”
  “哎,这可不就是因为出云使对着泽涂两世都纹丝不动的心,见了广陵神君后,它出人意料地就动了么!”说话的人听起来是苦这个出云使久矣,十分痛心疾首。
  “……什么东西,他不是缺心少肺么?”
  “哎。”说话的人听起来头很疼,“我、月老和广陵神君都是这么以为的。第三世,泽涂转世是失宠被废的太子,出云使则是戍边的将军。这两人自幼相识,有竹马之情。待稍年长,出云使随父戍守边关,二人遂长久分离。在一次宫变中,将军率军勤王,平定叛乱清君侧,拥立废太子。二人在京中久别重逢,就此定情。”
  “听着不错。那广陵呢?”
  “东君听我往下说。”他苦笑一声,“有了前两世的教训,小仙未免二人久处一处露了馅,遂安排太子长居都城,将军则久戍边关,其间鱼雁传情、互诉衷肠自不必说。这一世广陵神君是太子伴读,自小便是太子心腹,便由他在二人之间传信。自然,最重要的,是要叫泽涂君深信出云使对他情深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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