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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角失忆指南番外篇——by鲸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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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欢而散。
  温远除了对不起再无其他的回应,要不就磕磕跘跘地说他总会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之类,说这些的时候他拧着眉头,疑惑不解。
  房间门“咔哒”一声关在贺久倪的心上,他长久的静默。
  “贺先生,要喝点酒吗?”啾啾欢天喜地得凑上来,“温远去睡了嗷,喝点酒助眠。”
  “不用。”
  贺久倪动都没动地仰靠在沙发上,单手遮着眼,似乎凝固成一座雕像。
  “好吧,那啾啾走了嗷。”
  身为机器人的它无法识别出此时贺久倪的表情,只好撇撇嘴,扭捏着离开站到角落,人类真是麻烦。
  但是贺久倪又在想些什么呢?他苦笑着,无论是从兵团退出接管家里的企业,还是签订死契分给温远共享的寿命,亦或者下定决心弥补温远缺失的一切……可他都不知道,也似乎不再需要了。
  贺久倪没有想过在温远忘却记忆的前提下会对自己的态度产生如此大的翻转,这本身就不是一件合理的事情。自打温远醒来,他既没有问过自己腺体的事情,也对自己的身世讳莫如深,仿佛他天生就该孤零零一个人。这并不符合温远一贯的逻辑,你知道的,温远一向小心、谨慎、看人脸色生活,他绝对不会糊糊涂涂得活着。
  糊涂并不属于苦难人的权利,相反这是一直幸福着的人随时可以抛弃的附属品。
  他只会说对不起。
  那是贺久倪在真相大白,时隔几年后第一次看见温远的身影,尽管是在模糊的监控视频中,他还是认出了他,但马上皱起了眉头。
  温远被推搡着进到一条小巷子,被几个混混包围,口袋里为数不多的工资全被抢走,接着就是暴打,温远在视频中的身影是摇曳的,他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蜷缩着身体,张着双眼,他能听到自己震颤的心跳,轻轻呢喃数着一下一下的心跳。
  这里经常会发生这种事,温远抽空想了一下,要是老板早点发工资,或者今天没加班,又或者自己没有图方便抄近路那就好了。温远对身体的疼痛感到麻木,却又心疼工资的丢失,他们这种人生存实在太难了。
  贺久倪红着眼看为首的小混混往温远身上吐了一口唾沫,数着钱前呼后拥得走远,这时候温远的身影才完全展现在视频中。他躺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坐起来,把沾满脏泥血水的手在衣服上擦干净——衣服和手并没有差别,他两只手揉揉眼睛,缓慢地站起来,磕磕绊绊扶住墙,一瘸一拐地走出视频。
  温远一直是低着头的,一只手紧紧攥着口袋,他既没有大叫,也在拳打脚踢落下来时保持镇定,一切都稀松平常。但贺久倪并不知道,在这一天,温远保住了一小半的工资,皱皱巴巴藏在衣服最里侧。
  那时候的温远,怎么说呢,焦黄的脸,没有神采的眼睛,破旧的衣服和佝偻的身躯,再加上残缺的腺体,这一切让他在这里成为最边缘的人,却也在另一种意义上生存下来。
  贺久倪马不停蹄找到温远的那天,下着小雨,温远坐在一面墙的背面,腿不自然的弯曲着,一到阴雨天他骨缝都会疼,这样的天气他干不了“大活”,比如赚钱比较多的搬货,收货,下田,他斜放着伞,遮住一只流浪猫。一个枯瘦的人和一只枯瘦的猫狼吞虎咽得分享面包,温远咕咚咕咚灌下凉水,一会儿就撑着伞走开了。
  他就这样坦然地走,似乎随时会倒下。
  可是之前的温远绝对不是这样的。温远应该眼睛里永远有神采,每天开开心心的出现在他面前撒娇耍赖,却又小心的在自己生气前立马退开道歉。
  席锦园喜欢古地球五颜六色的花,温远每天晚上都来楼上书房软磨硬泡要种菜,先是分一半,后来四分之一,再后来是一个阴凉种花不易成活的角落。直到有一天温远照常端着水敲门进书房,看到贺久倪单手撑在席锦园身侧,半身微微下压给他讲题时,他赶紧出去,等被席锦园亲亲热热拉进去,贺久倪看着温远一如往常欢快的脸,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他当时想着,要是温远今天还要一块地,那个角落给他也无妨。他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心虚从何而来。
  可温远再没有说过种菜的话,转身又欢欢喜喜照看着小花园,半夜雨来了就起来把棚子盖上防止花被打落,不同的花种浇水时间不同他就定了闹钟每天拎着水壶来回穿梭,所以席锦园一直很高兴,偶尔来一趟都会看见开得好好的花。
  只有一次,温远“啪嗒啪嗒”跑到贺久倪身边,“后面的花开得可好啦!你要去看看吗?”他似乎完全忘了自己之前种菜的请求。
  贺久倪无数次想,要是当时不要扫他的兴致,跟着他去看看就好了。温远想种菜就种菜,后院大得很,怎么就容不下温远一小块菜地呢。
  直到温远冰冷的身体躺在高度凝华的培养皿里,他窥视到温远最深处的记忆,这种后悔的情绪达到顶峰。
  在福利院长大的温远没有姓名,只是叫他远远。他是后来跟着收养他的人家才姓了“温”,他确实获得过短暂的快乐,可很快的,久久不育的女主人在收养温远后就有了身孕,并且成功生下一个小男孩。所有人都在祝福着这对夫妻,温远躲在角落里抱着一只灰扑扑的毛绒——那原本是白的,他也很高兴,有了小弟弟。
  温远自然承担起了照顾小弟弟的责任,像一个小跟班,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弟弟服务。他失去了作为一个孩子所有能失去的东西,他灰扑扑的玩偶被弟弟偷走扔掉,这是他亲生父母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他被弟弟诬陷,被父母打,被同伴排挤,他都不吭声,不让吃饭就双手托腮坐在门前的小门槛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发呆,他哭过,后来也就不闹了。
  直到弟弟偷了家里一笔很重要的钱,温远跪在养父母面前,藤条抽在脊背上,双颊红肿,当天他就被赶出了家门,温远捂着肚子照常坐到小门槛上,他无处可去。一直到半夜,温远垂头耷脑靠着角落块睡着时被突然出现的养母揪着耳朵拉进大门,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关进了角屋,这是寻常人家放各种杂乱东西的屋子,他在这里过了在这个家的最后一夜。
  温远骨瘦如柴地再次站到福利院门口,看着远去的车,只是茫然地喊“妈妈”,却没有跟着跑。
  他在福利院负责的就是照看菜圃,只有填饱肚子才是真的,温远每天勤勤恳恳的工作,为这里嗷嗷待哺的数张嘴供应原材料,他精通每一种作物成熟的时间。
  温远在来影星之前,再也没有走出福利院。
  可他一直叫“温远”。
  温远跟席锦园是完全不同的人。
  席锦园是发自内心的自信,是在无条件宠爱下养成的性格,但温远不是,温远总是觉得性格好可能会讨人喜欢,他依赖贺久倪,也想拥有一个家,既然命运把他分配给贺久倪,他就愿意去改变,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所以被捉走挖掉腺体的那个人是他,等他心灰意时又被贺久倪带了回来,他局促地满足贺久倪的需要,揣测着他们的情绪,直至失去生命。
  贺久倪昏昏沉沉得靠在沙发上睡着,他为了每天能回藤居要额外工作好久,经过长时间工作,在加上心事过重,他混沌得发起烧来。
  也是在这时候,他记起了更多曾经刻意忽略的事情。


第20章 没有“失忆”的第二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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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温远的呢?
  席锦园的生日和温远差得不远,温远的生日在秋末,席锦园的生日在秋初,天还是热的。席锦园是早产儿,身体不好,加之当时席家遇事,雇的保姆也不上心,他当时就跟小奶猫似的让人心疼。还是贺母看不下去,觉得反正家里只有贺久倪一个孩子,干脆把席锦园接过来当二儿子养着,自打那时,贺久倪身后就有了一个小跟班。
  当然这不是重点,等席家解决完家族内部的事情把席锦园接回去之后,就开始了变本加厉的溺爱,席锦园本来就有个哥哥,加上贺久倪,再者自己父母还有贺家父母多重关照下,还没成年时就在学校里活脱脱成了一个小霸王。
  要不是后来关锐出现,以雷霆手段强行改正了席锦园身上许多的缺点,恐怕就按照那时席锦园的脾气,非得把天捅下来不可。贺久倪也不得不承认,这世界上确实是一物降一物。
  贺久倪早早就有了自己的房产,在经年陪伴下,他非常习惯席锦园在身边,甚至还产生了些其他的心思。所以当席锦园提出要在他的小别墅里有一个自己的房间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温远再来的时候,楼上的主卧和紧靠着的次卧自然都没有他的位置,索幸温远懂事,什么都没问就笑眯眯地选了一楼的房间。
  所有古地球人来影星的时间都会在十八岁之前,换言之,在他们第一次情汛之前,那时候的温远从来没有单独过过一次生日,但其实他也不确定他知道的日子是不是他真正出生的日期。刚来时温远还比较局促,但很快的就和席锦园打成了一片。
  席锦园向来心直口快,一向是百无禁忌,看不惯贺久倪就直说,比如今天好不容易从家里溜出来却发现贺久倪没有给自己准备张记铺子的黄金小鱼,或者是难得考了好成绩贺久倪没有表示,亦或者他好不容易抽空来看贺久倪他表现得不热情等等诸如此类,绝大部分是撒泼耍赖,但贺久倪愿意宠着,也就无妨。
  温远那时候每每听到席锦园带着抱怨的吐槽总是会跳出来搭上两句话给贺久倪解释,最后被憋得脸红耳赤就凶巴巴地把水壶放到席锦园面前,大声威胁他如果他再说就不给他浇花了。
  席锦园就会叫着好哥哥好哥哥地贴上去,缠着温远干这干那。
  席锦园的生日很重要,不论是席家还是在贺家都是一项盛大的活动,早在两三个月前他就通知了温远和贺久倪。
  有一天晚上,温远洗完澡头发还湿着,他一边装模作样地擦着头发一边靠近坐在沙发上处理工作的贺久倪,模棱两可地说了半天。
  “嗯,每一个来影星的古地球人都会有证明吗?”
  “没错,”他已经绕来绕去说了好几遍,贺久倪快速地回答“到底怎么了呢?”
  “我……也没什么,万一我自己也记不清内容,还是白纸黑字可靠。”
  “要证明的话可以去omega管理中心开具,需要吗?”
  “不用不用,我不是这个意思。”
  贺久倪奇怪地看了一眼耳尖通红的温远,但是并没有多想。
  温远知道贺久倪在很精心的准备礼物,光是偶然间就已经听他打了不下五个电话,找的好像是什么晶石,最近席锦园的心头爱。
  他当然不了解晶石的材质,只知道很贵,温远囊中羞涩,最终也没有跟贺久倪张嘴,自己偷偷摸摸省了一些钱攒了一个组装的机械玩偶。
  席锦园一向对他的玩偶很感兴趣,这个机械玩偶,已经是温远能够想到的这一类中最好的东西,他想要很久了,可这一个就花光了所有的钱。
  谁都得承认,席锦园的生活完全不是温远能够触摸得到的。
  温远双眼放光地站在舞会角落里,看着人群中间闪闪发光的席锦园,分神想礼物他会不会喜欢。
  他已经无比确认自己的礼物根本拿不出手,这让温远很失望,他并不希望席锦园看不起,或者带着其他情绪来看他。
  站在席锦园身边的是他哥哥和贺久倪,他们两人左膀右臂一样把他护在中间,温远在光影斑驳的一角愣愣看着和他格格不入的人群。
  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在那天晚上温远吃了很多前所未见的小蛋糕,很香甜,吃成为他融进这个光怪陆离场景中的手段,又自欺欺人的成为躲避这个场景里人群的借口。
  所有的一切都把他排斥在外,温远手足无措,贺久倪这时候忙着照顾席锦园,分身乏术。
  席锦园得到很多的祝福、关注和爱,温远很羡慕,他想如果自己有家的话爸妈肯定也会给他过生日,大概也会是这个样子,一家人聚在一起吹蜡烛,温远偷偷在席锦园许愿时也许了一个愿。
  等秋风吹起落叶时,所有人都平常的过渡到冬天。
  温远在自己生日的第二天吃了一个小蛋糕,是从路边买的,也很甜,比他在席锦园的生日宴上吃得甜多了。
  他坐在一个小山坡正对小湖的长椅上给自己过完了迟到一天的生日,温远并不在乎,之前还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一起在六一过,也挺好。
  贺久倪并没有记得,他完全无知无觉,前一天晚上吃饭时温远在他面前欲言又止好几次,最后在他起身去书房时露出一个释然的笑,仿佛解脱似的,问他怎么了,温远笑着摇摇头催他去工作。
  后来温远等到了贺久倪对这件事的道歉却没有等到第二个生日。
  等他残缺着腺体回来时已经完全不会想这些事情,甜食已经成为他对抗生活的工具,他很喜欢到那个山坡后面的长椅上坐一会儿,等着太阳彻底消失才慢吞吞起身回贺久倪的住处把自己藏进一楼的房间,在那里,他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浅。
  但他永远不会想到,贺久倪很多次在树后看温远靠在长椅上吃那些粗劣的甜点,木着脸吃得很快,最后一块吃完才会惊醒,咂摸咂摸指尖,等天黑得彻底才回家,一回家就轻手轻脚进房间,微微的关门声连尘埃也不惊扰,放在冷藏室那些上好的糕点每天都会换新的,可从来没有被光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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