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咸鱼——by诗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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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七八岁的谢见欢被熊熊大火逼的无路可逃,只能不顾一切的从火海中冲出来,然后被守在洞口的修士用长剑贯穿了手掌。
那一次他还是逃了出去,从此却极惧怕火焰,守着丹炉时不自觉回忆起那次经历,手上一个不稳,竟将大半个燃石不慎落入了丹炉里!
“轰”的一声巨响,丹炉直接炸了,赤红火焰瞬间吞噬了整个碧海阁。
那一霎那,谢见欢仿佛重新掉入几年前的那场梦魇,变成了火海中恐惧绝望、无路可退的那个孩子。
他战栗片刻,第一反应就是跑,赶紧跑——可在那种极度紧张恐惧的状态下,他竟然还能想起这里是碧海阁,是沈不渡炼丹炼器的地方,里面存放了无数珍贵的材料器具。
于是他拼命克服恐惧,跑出去大声喊人救火。
可碧海阁本就是沈不渡私人的地方,他炼器时不喜人打扰,所以平时没有安排人在此值守。而附近的弟子也因为清光殿来了身份尊贵的客人,被临时抽调过去了。
谢见欢喊了几嗓子见无人来援,竟自己打了水,咬牙掉头又冲进了火海里。
当沈不渡听闻消息亲自赶回来时,谢见欢浑身上下已经被多处烧伤,被浓烟呛的呼吸都困难了。
沈不渡看他那模样,心疼的不得了,后来又得知了他怕火的原委,一颗心更是又痛又涩,别提多难受了。谢见欢却不觉委屈,反而还自责歉疚的不行:“碧海阁烧了,里面许多珍贵材料都毁了……师父,对不起。”
“别说傻话。”沈不渡亲自给他烧伤的地方上药,眉心自始至终就没松开过,“材料没了可以再找,碧海阁烧了可以再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去哪里再找一个谢见欢?”
他让谢见欢摊开右手,涂药时看见了那道横贯掌心的伤痕,心揪的更厉害了:“这就是那次被剑砍伤的么?”
谢见欢点了点头。
沈不渡沉默片刻,道:“我那有祛疤的药膏,拿去涂一涂,会好很多。还有——”
他轻轻握住谢见欢伤痕累累的右手,注视着他的眼睛道:“你给我记住,没有什么事情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以身犯险的事情以后不许再做,听见了没?”
记忆中久远的画面渐渐散去,沈不渡垂下目光,看着谢昀掌心里触目惊心的伤痕,轻声道:“没有什么事比自己的命更重要。下次别这么鲁莽了,嗯?”
谢昀的睫毛轻轻颤了颤,低头“嗯”了一声。
——
因着谢昀的伤势,沈不渡多在湖州城待了几日。这几日里,高彻也已经雷厉风行的把后续事件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本就是护城军统领,实权是捏在手上的,因为没费多大功夫就控制了整个城主府。他依照沈不渡所言,挨家挨户搜查玉仙子,将负隅顽抗者全都丢进大牢,甚至因为牢房空间不够,又临时扩建了一个。
而经高彻调查,确定城中几个富商家的公子和孙晟沆瀣一气,做了许多残害无辜、杀人淫掠之事,于是把这些十四五的半大少年全部抓起来,交给那些被害者的父母亲人处置。
听说有个被救出来的小姑娘在畜牲笼里被抓瞎了眼睛,而这几个富家公子就曾和孙晟一起坐在笼外欣赏玩乐。姑娘的父亲悲愤万分,抓起一把尖刀就冲上去,在惨叫声中把那几个富少的眼睛给剜出来了。
这只是开始,其他被害人的亲属,悲痛愤怒之情绝不会比这位父亲少一分。
沈不渡听后点了点头,发现这位高统领属实是个人才,湖州城交给他算是对了。
谢昀伤好的时候,湖州城的动乱也已经基本平息。沈不渡婉拒了高彻恋恋不舍的挽留,和谢昀按原先的计划继续南下。
毗邻湖州城的是永清镇,这里算不上富裕,但民风淳朴,镇民热情好客,是北荒难得的一处净地。
因出了永清镇又是一片荒原要走,路上没有可以休整的地方,沈不渡便带着谢昀在永清暂驻一天,将食水准备充足再上路。
恰巧这一天镇上有庙会,比平时热闹许多,舞龙的、唱戏的、赏灯的……直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沈不渡想着谢昀前些日子养伤在床上躺了好几天,估计早就闷坏了,于是买完东西便带他来逛了逛这庙会。
“人太多了,你仔细跟紧我啊。”
沈不渡在前边艰难的走了两步,发现这环境很容易丢孩子,于是回头看了谢昀一眼,把他的手攥住了。
谢昀心神一震,霎那间喉头有些干,他低头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又抬眸注视着沈不渡的后背,耳根有些发热,抬手揉了揉鼻尖,掩住了嘴角的一丝笑意。
两人手牵着手,逛了大半条街,边走边品尝些当地美食,倒也十分惬意。沈不渡又给谢昀买了根棉花糖,正想问他走的累不累,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前方一处高高的阁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欢呼。
沈不渡和谢昀都被吸引了注意,转头向那处看去。原来那竟是有人在进行抛绣球招亲,阁楼上的姑娘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来,露出一张如花似玉的年轻面容,引来楼下看客一阵激动的叫好。
“杜家千金芳名在外,听说不仅生的一副好姿容,还知书达礼,婉婉有仪,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不知谁人能这么有福气,能接住那绣球做了杜姑娘的夫婿!”
“唉——开始了,要开始抛了!”
谁不想娶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回家,眼见杜家千金纤纤玉手拿起了绣球,楼下的人群瞬间沸腾起来,个个踮着脚尖准备去争那球。
杜姑娘深吸一口气,闭眼将绣球抛下来,紧张的侧过头去不敢看。
阁楼下却热闹极了,一帮男人你推我我拉你,拼了命去抢那球,绣球在人群中抛来抛去,一个年轻小伙子激动之下用力过猛,竟将那球拍出了人群,向沈不渡这边飞过来!
出于多年接刀、接剑、接暗器养成的超强反应速度,沈不渡身子比脑子快,一抬胳膊把那绣球接住了。
群众懵了——哪里来的不要脸的臭小子,捡漏捡的这么准!?
沈不渡也懵了——我是谁,我在哪,我闲的没事接这绣球干什么!?
阁楼上,杜姑娘见接到绣球的人一个丰神俊秀、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却如释重负的笑了。杜家老爷看起来也对这个便宜女婿很是满意,笑容满面的对沈不渡说:“这位公子,请你上阁楼来!”
沈不渡心想这都什么事,面露歉意正想拒绝,身旁的谢昀却先他一步开口了。
少年脸上再无一丝笑容,盯着阁楼上的杜老爷和杜小姐,面无表情道:“他不能去。”
杜老爷一愣:“为何?”
众目睽睽下,谢昀左手拿着棉花糖,右手拉住沈不渡的衣袖,铿锵有力的说了四个字:
“他是我爹。”
*
作者有话要说:
被迫认爹,最为致命。
谢:求你!快给我脱马!立刻!!
第27章 弟子,见过师父。
杜家父女:“……”
围观群众:“……”
沈不渡:“……”
谢昀一语惊四座, 众人的目光来回在沈不渡和谢昀身上打转,掩着嘴悄声议论:
“二十露头就有十几岁的儿子了?这得几岁就生啊?”
“天赋异禀,天赋异禀啊……”
“也不一定是亲生的吧, 万一是后爹呢……”
沈不渡实在没眼看, 拉着谢昀迅速溜了, 走出去好大一段路, 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可真有你的, ”沈不渡笑着说,“我都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你倒是这么大方的承认了,不嫌我占你便宜啊?”
谢昀脸上的神色也有些复杂, 无奈、尴尬、懊恼兼有之, 但见沈不渡笑的那么开心,他那点纠结也就无所谓了:“只要能跟着你……让我叫什么都行。”
沈不渡更乐了, 越发觉得这小孩乖的省心,揉了揉他的脑袋:“明天还得赶路,今天就玩到这吧,咱回去休息。”
两人回了永清镇的小客栈, 这回房源充足,他们各自要了个房间。沈不渡倒头瘫在床铺上, 正盘算着还有多久才能到北荒主城, 只听房门被轻轻敲了敲,谢昀的声音响起来:“我能进来吗?”
沈不渡坐起来:“进。”
谢昀推门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个木盆,里面盛着热水。
“白日走了一天, 泡个脚歇歇吧, 我再给您按一按, 晚上睡得好。”谢昀把木盆放在沈不渡床前,单膝蹲了下来。
沈不渡有点懵。
这还、这还真把他当爹来伺候了啊?
虽然心里时常占人家便宜,但谢昀摆出这副架势,倒让沈不渡不好意思起来:“不用,我自己来就成。”
他怎么好意思让谢昀给他洗脚,就是他亲徒弟都没给他洗过……
呸,欠不欠,怎么又想起徒弟来了?
他在这边胡思乱想时,谢昀已经动作麻利的帮他把靴子脱下来,将双脚按进了水里:“热吗?”
沈不渡咳了一声:“……不热。”
水温暖融融的正舒服,应该是被人仔细调兑好了的。谢昀“嗯”了一声,把手浸入盆中,就着热水给沈不渡按摩起脚来。
沈渡从小深居简出,路走的不多,一双脚又不怎么见日光,生的又白又嫩,细腻的活像上好的羊脂玉。脚型细瘦流畅,踝骨也窄,成年男人的手掌一手就能掐过来。
谢昀低眉垂目,认真细致的为沈不渡揉按脚底的穴位。或许是以前常干粗活的缘故,谢昀年纪虽小,手上却有薄茧,沈不渡又从未让人碰过这个地方,虽然确实解乏,但没坚持一会儿就受不了了,笑着往回缩脚:“行了行了,太痒了,有点遭不住。”
那白嫩的脚被热水泡出了浅粉色,沈不渡脸上也因温度升高染了点红,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着,眸中光芒点点,像掬了一捧星光,虽没有任何旖旎的意思,却偏偏勾起人的绮思。
灯下的美人,向来最是好看的,更别说是有风骨的美人。
谢昀胸腔震动,喉咙发干,也不敢再给他按了,低头把水盆端了出去,待净手回来后,发现沈不渡脚在外面晾着,人已经歪在塌上睡着了。
无论是以前在上灵界,还是刚复生那会儿,沈不渡总是有操不完的心,做不完的事,甚少有这般清闲宁静的时候,能在外面疯玩一天后,回来毫无防备的倒头就睡。
谢昀放轻了呼吸,走到床边小心的把沈不渡的脚挪上床,给他盖上了薄被,又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第二天,两人按着既定的路线上了路。果然,离开永清镇后,沿途便变的荒凉空旷起来,连村庄都看不见几个。
考虑到谢昀的凡人身,不想再让他吃赶路的苦,沈不渡在永清镇买了辆马车,没雇马夫,自己炼了匹傀儡铁马,速度快还不用吃草,用起来格外顺手。
沈不渡和谢昀坐在宽敞的车厢里,坐下铺着厚厚的软垫,小几上摆着零嘴凉茶,沈不渡独占了一排软座,要躺不躺的斜支着身子,兴致勃勃的翻着一册话本。
谢昀端正的坐在一旁,用余光扫了扫话本的内容,发现走的是当下时兴的复仇流,讲的是一位正道仙君惨遭徒弟夺权谋害,重生之后奋发图强、东山再起,清除所有陷害自己的反派,并将那狼心狗肺的徒弟狠狠虐待一番的故事。
他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脊背绷紧,坐的更端正了。
沈不渡又翻了一页,顺手去倒茶喝,谢昀已经提前预料到他要什么,把倒好水的茶杯递到他手边。
沈不渡伸手去接,笑眯眯说:“我这干儿子算收对了,亲的都不一定有你贴心……”
他的手刚碰到杯子,平稳行驶的马车猛的卡顿了一下,一杯茶登时全泼洒了出来。
沈不渡二话不说扔掉茶杯,一手揽住谢昀的腰,另一手灵力爆发直接掀了马车顶,带着他从车顶飞了出去!
就在他们两人离开车厢的一瞬,从车帘外暴风骤雨般射进来几十枚暗器,若速度再慢一点,他们此刻都要被打成筛子。
把谢昀平稳放在地上,示意他把吊坠的防御结界开好,沈不渡回身看向面前的几位不速之客。
人不多,只有三个,但却皆是名列战力榜上的高手——褚鸦,地榜九十五,赵乾,地榜九十二,姚殷,地榜八十三。
天下前一百名的高手,竟有三个同时出现在沈不渡眼前!
沈不渡眯了眯眼睛:“血雾楼的?”
论起来,北荒作为动乱割据之地,高手数量并不少,战力榜上至少有三十人常年在北荒活动,其中有雄据一方自成一统的,也有加入势力共同活动的——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血雾楼”就是北荒名气最大的一个。
北荒本就无道德规则可言,这血雾楼更是无法无天,只要给钱,没有杀不了的人——放眼北荒他们唯一不敢惹的,大概只有北荒城主韩诚了。
“沈五公子眼睛很毒嘛。”姚殷颇为意外的打量了沈不渡一眼,“身手也不错。”
沈英还说他这个五弟是个侥幸得了神火的一无是处的废物,看来事实并不是这样。
能不毒么,沈不渡想,毕竟是老熟人。
眼前这个姚殷,本是上灵界杀手组织“血鸦阁”的一员,为人格外凶残冷血,还练就了一种邪功,手上有钢筋铁爪,能通过吸取旁人的修为来提高自己的境界,以此残害了不少修士。五年前被沈不渡捉住押进无间崖,但不知用什么法子越了狱,后来再找也没再找到他的踪迹——原来竟是躲到北荒界来了,还重操旧业干起了杀手老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