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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人鱼的三步法——by星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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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鱼哭起来的时候嗓音会变得额外柔和无助,他软了音调,断断续续,时不时还抽几个哭嗝。
  “你欺负他的,你自己处理。”芸黄正在品尝二十块钱一盒的芥末味至尊章鱼小丸子,她哼了一声,半点不在乎任雀求救的眼神。
  “老板,恕我无能为力。”雌黄更冷漠,他收起资料,拢了拢自己的西装,迈着四方步走了。
  任雀心里是有点悔恨的——说实话的代价太大了。
  他思来想去,觉得放任楚虞这样哭下去不行,所以他尽力思索脑子里的文学知识,尽力用温柔的语气诠释自己的心意。
  楚虞哭着哭着,突然感觉有人顺着栏杆爬上来了,他从尾巴里露出眼睛,一看是任雀,眼皮立刻耷拉下来,赌气似地偏过头,故意躲着他的视线。
  任雀笑嘻嘻地,曲腿坐在楚虞身边,手臂闲散一搭,把自闭鱼球搂进怀里。
  “楚虞,我刚发现你其实很有美术天赋,比如这个头发。”任雀眨眨眼,把自己酝酿了很久的词一字一顿念了出来:“是像大卫?科波菲尔一样真挚热忱、充满无上崇高的卷曲的具有艺术气息的短发。”
  雌黄和芸黄这想着自己这在五竹塘拜师学艺时候语文写作连及格线都没过的老板能吐出什么象牙,后来觉得还是高估了文盲的学业水平。
  “哪个营销号给他灌输的比喻?”芸黄满头问号。“他可能连大卫·科波菲尔都不知道是谁吧。”
  雌黄刚想附和什么,却听楚虞的哭声停止了,上铺发出了奇怪的摩擦声和人鱼的笑声。
  “好吧,我们不懂文盲的兄弟情。”芸黄讽刺一笑,翘着二郎腿吃口香糖去了。
  确实,楚虞又不明白这些词连起来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任雀说了什么屁话。
  他只知道任雀来哄他了。
  任雀一看他哭了就立刻过来哄,亲亲抱抱贴贴不要钱大甩卖,这四舍五入就是任雀想给他生美人鱼宝宝!
  至于赞美,那当然和名字一样,越长越厉害咯。
  念水潮城是监管者与妖类世界里根据上古名字取的代称,但它在人类世界并不是如此称呼的。任雀一行人到达火车的终点站,大大的【厦安市】悬在头顶。
  麻木冷静如潮水一般的人群,有序行驶的汽车与摩托,头顶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晴朗高远的流云在摩天大楼的格窗上漂浮。移动通讯遍布各处,街边放着当红明星的化妆品广告与新款手机宣传板。
  任雀站在公交车站,摸出了他弃置不用很久的雪梨18Xpro。
  雌黄和芸黄混迹人类社会,对人类的行事准则有着十足了解,只不过一个的伪装身份是黄花菜集团的金融大亨,一个是旅游景点一百块钱一天的汉服展览少女。
  至于楚虞……
  任雀颔首,从硕大太阳镜下露出迟疑的目光。
  这鱼穿着一身拖地宫廷长裙,只为了盖住那卷起来都还有半米多长的大尾巴,赤.裸着进入人类社会自然不符合公序良俗。以防楚虞被当作变态被警察拉走,任雀只能给他买了一套衣服。
  这鱼崽子看什么都新奇,毕竟是在监狱里关了快一百年,多多少少适应不了现在人类社会的变化。甚至好几次,他走到公交站牌的时候都想把电子屏里的滚动人物挖出来吃掉。
  “老板,这条鱼有吃人倾向,你可得看好他。”
  芸黄瞥了眼眼珠子都快掉进屏幕里的楚虞,又指了指他鲨鱼牙下快要流淌到地面的口水,阴恻恻地道。
  任雀叹了口气,把从楚虞身后把他捞起来,按住人鱼的乱动的手掌,轻轻扯了下他的鳍做告诫:“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了。”
  楚虞乖乖把尾巴盘起来,剩下一点尾尖扣在任雀手腕上,他抱着任雀的肩膀,额角在他下颌处依恋地蹭了蹭。
  公交车很挤,外放短视频的魔性笑声魔音贯闹,人鱼的听力非常灵敏,在水下能发觉几万海里外的响动,且洋流的噪音对他们的猎物捕捉行为几乎没有干涉。楚虞神色悻悻的,一上车就趴在任雀怀里不动了,半个小时之后,被噪音干扰,他的尾巴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
  任雀额头爬上几缕冷汗,好巧不巧,孩童的声音无比稚嫩。
  “小哥哥,你的尾巴掉了。”
  一个小男孩被拦在他父亲身边,但还是悄悄指着楚虞从裙子底下伸出的尾巴,怯怯道。
  楚虞不知道小孩是在叫他,他不舒服地用手捂了下耳朵,转而埋在任雀肩头皱眉。
  “楚虞,尾巴收了。”任雀被人群推搡着,肩头再伏着只体重不轻的海洋动物,实在有些滑稽。他用嘴唇蹭开楚虞盖在耳朵外的碎发,贴着他的耳根呢喃道。
  令人生厌的热气钻进耳廓,刺激到敏感的听觉神经,楚虞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清醒起来。那些恼人的笑声和电子音乐根本不算什么,他的眼瞳一瞬立起,凝着晦暗不明的光。他半露出牙尖,刚想低声回些单音,便感觉自己的尾巴被人抓住了。
  他茫然无措地盯着任雀,男人把手伸进他裙底,细嫩的手掌捏着他的尾根,小心翼翼地塞回裙子里。
  楚虞在光影暗淡的地方微不可察地吞咽一下,喉结滚动,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饲养人鱼的禁忌第一条,不要在人鱼的敏感期内以挑逗性的手法触摸人鱼的尾部软骨,他会认为你在向他求.爱。
  任雀生怕楚虞在人群里发出一声气震山河的“咕?”,所以先发制人,一把捂住楚虞的嗓子,视线下移,目光落在楚虞脖子的痕迹上。
  楚虞刚脱狱那天脖子上还囚着沉重的锁链颈环,比他所受的惩罚更冷酷无情。任雀本不想给他取下,谁知在火车上长途跋涉的某个中午,楚虞擅自跑到下铺跟他共享被窝,还带着锁环,差点没给他压断气。
  一气之下,任雀碎了楚虞的锁链,还他自由。
  但颈环常年佩戴,细白的脖子上已经有了难以消磨的淤青,任雀用指腹抵着痕迹抹了一下,而后听见楚虞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下了公交车,楚虞似乎发现了最佳代步工具,委任任雀做他的虾兵蟹将轿撵,死活不下来。任雀想了一下,在把这条鱼放归大海和继续做奴隶之间思索许久,最终选择供鱼差遣。
  但抱着楚虞走了两公里之后,他也招架不住了。
  雌黄和芸黄在某超市采购出来之后,发现本该等在门口的任雀已经倚在购物手推车旁,车里的野生鱼一边拆着巧克力豆的包装袋,一边欢快地歌颂劳动人民的科技创造。
  手推车,永远的神。
  “这车哪来的?”雌黄眼皮跳了跳,像高中游走在各处抓违纪的政教老师,咬牙切齿地问。
  “借的。”任雀眼睛一弯,人畜无害地笑起来,居然和楚虞的表情如出一辙。
  “问谁借的?”雌黄逼问。
  任雀眨眨眼,笑不露齿。
  雌黄第12306次冒出辞职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
  生活不易,雌黄叹气


第8章 终将沦为我的玩物
  他们要去的是念水潮城的满月海岸,虽说是满月,实际海岸线平直开阔。沙滩颗粒细腻,整体呈乳白色,海水清澈,苍白浪花被推至沙滩边缘,碎裂的水沫留下一道痕迹,周而复始。
  那时已入秋,湿咸海风裹着冷肃秋意,海滩上度假的人星点几个,还都包裹的严实。成排椰树在沿海公路旁耸立,宽大叶子缓慢晃着。
  树下商贩在凉亭里打着瞌睡,收音机里传出甜美女声的新闻播报声,他点了一根烟,百无聊赖地翻阅账目,正感慨近些天旅游业的收益越来越不好,眼前突然一暗。
  一个细瘦的身影笼下来,刚好和椰子树的荫凉融为一体。
  “你好,请问这里有精油可卖吗?”
  商贩一抬眼,映入眼帘的是女孩子明媚无比的笑容,和被柜台挡住的,只覆着薄纱的上半身。
  这个气温穿纱,小姑娘可真抗冻。商贩在心底嘀咕一句,面子上倒没说什么。
  “有的,我们这里有进口保加利亚玫瑰精油,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第二瓶半价……”商贩口若悬河地介绍,还没等讲完,就见女孩扔了一张大红票在桌上,随手乱指:“四杯椰子水,两瓶精油,还有这个、这个……”
  芸黄抱着一大堆东西的时候,楚虞已经在带有太阳伞的躺椅下晾了好一会了。任雀坐在椅子旁边,转头跟雌黄讨论些什么,完全冷落了楚虞。
  有人在海滩上走,父母带着小孩沿着海岸线捡贝壳,笑声清澈爽朗。楚虞并不喜欢晒太阳,但脱掉裙子让他感觉惬意,他缩成一枚鱼球,起初瞪着眼睛去试探任雀的反应,过了一会,便耐不住性子地去烦他。
  一会用尾巴碰碰他,一会用手指拽衣服,再一会,直接挂在他身上了。
  “呜……”他苦着脸,用带有鳞片的小腹在任雀腰后蹭。
  就在刚刚,任雀带他来沙滩上玩耍,虽说捏了一个诀布下障眼法,让他可以坦然出现在沙滩里而不会引起惊慌。但除此之外,任雀再没跟他说过一句话。
  楚虞不开心,很不开心。
  他磨了磨鲨鱼牙,阴冷目光在雌黄身上扫了一圈,而后又重新阳光明媚起来。他蹭到任雀正面前,柔韧腰身一弯,仰面躺在任雀腿上,眼睛水灵灵地眨着。
  “资料上提到,她最常出没的地点就是远处的那个海岸教堂,也是很多人类游客的打卡地。”雌黄把档案里自带的照片摆在桌子上,抖了抖纸张,淡淡道。
  任雀把照片抬起来,对比远处的实物。
  那是一座极具异邦风格的教堂,白色尖顶外观在海潮迭起的岸边遥遥伫立,教堂的玻璃采取琉璃花窗的设计形式。它建在高架的镂空石质基座上,白色海鸟停在房屋尖顶上,色调和氛围都无比柔和。
  “妖怪比人类还会选洞府,要景观有景观,要人气有人气,不然改天我也去做妖怪好了。”任雀叹息一声,说完话,才低下头去。
  因为楚虞的哼唧声和来回摇头带来的麻痒感已经强烈到不可忽视了。
  一低头,楚虞就乖乖地一动不动,间或舔一下唇,露出跃跃欲试的鲨鱼牙,唯有眼睛像嵌了两个手电筒。
  什么眼里有光的,这条鱼以前是灯笼变的吧?
  “你要干什么?”任雀一字一顿地说道,唇角勾着笑,自以为十级冷酷,立马能吃小孩的那种。但他没想过视角差的问题,也不知道他意识里的邪魅狂狷,实际在楚虞眼里是带着层双下巴的。
  楚虞眨眨眼,从桌子上捞到一瓶价值二十块的跨国保加利亚玫瑰精油,恭敬地托在掌心,抬到任雀面前。并且,暗示地扭了一下腰,指了指自己价值连城的鳞片。
  “呜——”他声音像飘在空中,雀跃极了。
  任雀看了看瓶子里的精油,又细细打量了下楚虞的表情,觉得最近真的是太惯着这条鱼了。
  所以一秒后,某条深海霸主便以自由落体式回归了他的家园。
  任雀没来过念水潮城,自然也没见过那海边教堂的全貌,他暂且不管在水里欢快尖叫着捕猎的楚虞,横穿沙滩,站在了教堂前。
  恢弘大气里,透着股难以言说的诡异。
  教堂被人类翻新过,白漆白墙看不出历史的痕迹,只有门口的铜铃上残留锈痕,隐约能察觉点特殊的过去。他踩上石台的第一下,海浪奔涌着彼此追赶,浪花遮住沙砾,从远方蔓延开来。
  手腕上的诅咒轻微发热,如同感受到了什么,从细瘦的腕骨处灼烧起来。
  任雀吃痛地皱了下眉,推开了教堂的门。
  里面悬着高吊顶,神俯瞰世间般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门边铜铃发出浑浊闷响。任雀的呼吸间是带有灰尘的冷肃味道,和海水惯常的浅淡腥气。他打量着教堂的大殿,从一排排座椅往前,越过栏杆,到那尊手抚胸口的神像上。
  悲悯的目光,衣不蔽体后的自然美感,栩栩如生的向天边伸出救赎的橄榄枝。整个空间都因这座神像显得高贵无尚起来。
  任雀垂下眼,飞舞的刀片不知何时在他指尖绕起,灵动的刀锋之舞逐渐扩大,他微微甩手,锋刃直奔雕像而去。
  神女手捧着装圣水的坛子,望向空中的眼珠突然一转,阴恻恻地盯着任雀。
  一股再也无法被推动的屏障挡在任雀的刀锋前,寂静的空间里抖动着女人高昂变调的笑声,教堂的门轰然关上,数十道火苗在墙壁的蜡烛槽里燃了起来。
  火光通红,照着古朴荒芜的教堂,一道身影落在神女的瓶子上,白嫩的双腿无端晃着。
  阿倩穿着和神女极其相似的白裙,她软着骨头趴在雕像上,发出刻薄又放肆的怪笑。
  “大哥哥,来陪我玩吧。”她张开嘴,话音比任雀最初见到她的时候模糊很多,细细观察,才发觉她嘴角似乎缝了什么。
  “陪我玩嘛,一辈子都陪我玩。”阿倩仰着头,仿佛圣光可以穿过屋顶给予她救赎。
  是了,丝线。
  任雀心底一沉。
  是缝合上下嘴唇的丝线,空洞的针眼被血水堵上,口腔里糊着层不知名液体,致使她说不清楚话。
  “好。”任雀的刀锋逐渐降低速度,他抬头,笑着朝阿倩勾了勾手:“你下来,我就陪你玩。”
  阿倩愣了一下,感觉剧本不太对。
  “你下来我就陪你玩,不然我给你打下来也行,你说呢?”任雀实在慈眉善目,笑容温和,手里的动作却毫不体贴。银色刀刃一变二,二变四,直到令人眼花缭乱的虚影在空间中暴涨,阿倩的脸色登即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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