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到死对头家的鱼缸里——by光与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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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约好在鹿吴山神的祭典上偷偷见面,一起逛庙会与市集,在滂水边放河灯,许下各自的愿望。
山神祭典——
萧郁望着窗外,大雨终于停了,雨点顺着屋檐往下滴落,在地面成了一滩积水。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身白裙站在路灯下翘首以盼的少女了,再也盼不来记忆中那个人了。苍白消瘦的双手青筋暴露,眉眼间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头发花白。
她的衣领微微敞开着,苍白的肌肤上布满了漆黑的纹路,像是一只攀附在她脖颈处的毒蜘蛛,不停吸食着她的血液,同样的纹路还存在于她被薄毯遮盖住的双腿上。
如今的她哪里像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即使与沈新辞相见也是不敢相认的。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她靠坐在床上,看着白衣少年端着托盘缓缓走近,随后在她旁边坐下,把托盘里热气腾腾的粥和小菜放到她面前。他脸上的血渍与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大腿上的淤青也已经褪去,虽然看上去还十分虚弱清瘦。
少年把粥递给她:“吃点吧。”
萧郁摇了摇头,用浑浊疲惫的双眼盯着他,声音沙哑:“他让你看着我的?”
“你再不吃,身体会撑不住的。”少年没有回她的问题,而是亲自端了那碗粥过来,舀起一勺粥放到唇边吹了吹,随后送到她的唇边,用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眸紧盯着她:“如果,你还想见沈新辞的话。”
“他......”萧郁的双眼中突然多了几分亮色,她皲裂起皮的嘴唇微微颤动着,随后微微张开抿了一口送到嘴边的白粥,问道:“我还能见到吗?”
“主上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少年回答。
一碗粥喝完,萧郁接过他递来的手帕擦了擦嘴,随后轻声问道:“你为什么会留在这样一个人身边?”
“我生来就在他身边。”少年收拾好餐具,准备起身离去。
“可他待你不好,欺你辱你。”萧郁抬头望着他过分清瘦的背影,问道:“这样,也值得?”
少年身形一顿,端着托盘的手骨节分明,他侧过头看向窗外,即将降临的夜幕把他的侧脸笼罩在一片阴影里,模糊不清,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能陪在他身边,就值得了。”
随后便是死一样的沉寂,不知过了多久,安静的屋子里突然传出一声叹息。只是不知道是来自那少年,还是躺在床上的萧郁。
“祭典?今晚?”时煊站在酒店大堂,听见擦肩而过的两名游客讨论的声音,顿时瞌睡就醒了。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两眼放光地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喃喃道:“好像很好玩的样子。”
岑泽霖无语地盯着他:“你不是困了吗?”
“本来是困了,但这不是有活动吗?”时煊说着,回过头去看姚沛舟,一副乖巧可爱的表情:“这种山神祭典在如今的天朝,应该挺少见了吧?不想去看看吗?”
姚沛舟对于这种东西向来不感兴趣,所谓人族祭典活动无非就是打着给神上贡的名号自己狂欢。古代好歹还有些敬畏之心、会举办祭祀仪式,像那么回事。到了现代社会,任何传统节日、非传统节日以及稀奇古怪的日子都会被现代商业鬼才们变成赚钱的好日子。
就像是他永远也理解不了双十一这个节日的存在,明明最初只是光棍们在网络上的自嘲,怎么到了最后演变成了打折促销。
“你想去?”姚沛舟低头看着他。
时煊点头:“想去。”
姚沛舟还没回答,倒是盛窈率先开口了,她摆了摆手,随后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我就不去了,累了一天,我得好好泡个澡敷个面膜,再去三楼的美容中心做个全身护理,这才几天,头发都分岔了。”
“我pass!既然今天没事了,我得上游戏把任务清了,好几天没做日常了!”岑泽霖紧跟其后拒绝了,随后跟在盛窈的后面一路小跑着离开了大堂。
至于剩下几个组员,你看我我看你,纷纷识相地表示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就不掺和了,勾肩搭背着离开了大堂。一转眼,就只剩下姚沛舟和时煊两个人。
姚沛舟对于组员们这样识相的行为非常满意,眼神里带着掩藏不住的笑意,冲人说道:“走吧,我们去看看。”
外勤二组这帮人还真是没有生活情趣,前任外勤一组组长时煊默默地吐槽道。
桑海地界,背靠古籍中记载的鹿吴之山。传说鹿吴山无草木,多金石,泽水自此处发源,而后向南流入滂水,也就是桑海内唯一一条河。泽水里有一兽,名曰蛊雕,蛊雕之音如婴儿啼哭,以食人为生。
相传千年前,蛊雕为祸一方,先是用婴儿啼哭声吸引误入山林的人族,随后将他们吃干抹净。百姓苦不堪言,曾有胆大的勇士为了保护家人自发组织进山猎杀蛊雕,最后无一生还。
直到有一天,出现了一名龙身鸟首之人,自称是鹿吴山神,因受了桑海百姓的供奉,前来猎杀蛊雕。鹿吴山神设法阵,杀蛊雕于法阵之中,为了蛊雕的魂灵永世不得超生,他的肉身化作石像镇压在法阵中心,至此桑海一带太平顺遂。
法阵的中心,就是此刻时煊脚下的这个广场。
时煊背着手低头看着石像旁的刻字,草草了解了一下这个故事。这座石像就是传说中鹿吴山神的肉身,而石像底下就是当年被镇压的蛊雕尸首。
所有的祭祀活动便是围绕着这座广场展开的,沿街是一个个尺寸大小都完全一致的小摊,密密麻麻地开满了广场的东南西北四条街。夜幕降临时,挂在树上的银灯依次亮起,映照出来往行人充满喜悦的脸庞。
“什么鹿吴山神的肉身,这明明就是人工打造的。”时煊弯着腰,指尖轻轻敲了敲那石像,回过头去跟姚沛舟说道:“看成色,这具石像绝对不超过百年,这些人呐,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供奉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说不定就连这鹿吴山神也是有些人闲来无事现编的。”
姚沛舟站在他身边,说道:“人总要有点信仰,无论真假,不然怎么捱过那么多漫漫长夜?”
“那你呢?你也有吗?”时煊转头看着他,笑着问道。
光映在时煊脸上,他眼里包含了星辰与大海,分明与平时那只单纯无辜、不谙世事的小人鱼判若两人。姚沛舟与他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人之隔,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他,仿佛要透过他去寻找另一个影子。
举着糖葫芦与小风车的孩童从他们身边结伴而过,银铃般的笑声穿过了晚风,送入每一个人耳中。广场左侧临时搭起的舞台上,市里文工团的舞蹈演员正在表演歌舞剧,细细描述着从古至今桑海人耳熟能详的《镇蛊雕》。
良久,姚沛舟哑着嗓子,缓缓说道:“有。”
“是吗?”时煊边往前走边问他:“你的信仰是什么?”
这一次姚沛舟并没有回答他了,而是低着头与他肩并肩走在一起,在涌入了人潮险些被人挤散时握住了他的指尖,把人牢牢地锁定在自己的身边。
时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正伸出舌尖/轻/舔着上面的糖外衣,他身后跟着的姚沛舟两只手上都拿满了各式各样的零食点心。时煊走一路吃了一路,但每一样都只是尝了一小口。
不是他想浪费,而是这小人鱼消化功能有限,根本满足不了他这只大狐狸的食欲;心有余而力不足,眼馋但是吃不下,因此他每吃一样就会把剩下的交给姚沛舟。
美其名曰,好吃的要和别人分享。
姚沛舟跟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刚塞到手里的半块绿豆蒸糕,那上面还有一圈小小的牙印。就着牙印的方向咬下一口,顷刻间便有绿豆的清香与甜腻在唇齿间散开。
太甜了点儿——
姚沛舟一边想着,一边把剩下的那点儿蒸糕塞进嘴里。
“鹿吴之山,上无草木,多金石。泽更之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滂水。水有兽焉,名曰蛊雕,其状如雕面有角,其音如婴儿之音,是食人......”
路边有一老者,拉着二胡咿咿呀呀地唱着,那老者唱腔奇特,说不上是哪里的小调,他带着一个形状怪异的面具,遮住了双眼与鼻梁;也许是他的存在过于突兀,来往行人都会驻足观看他一阵,随后才和身边人一起带着“这老头儿有毛病”的表情离开。
时煊咬下一颗糖葫芦,撑得腮帮子鼓鼓的,他也随着人群停下来看了那老者一会儿,一曲终,众人散去,他正要往前走,却被那老者叫住了:“既是有缘人,何不听老朽一席话?”
时煊把那颗糖葫芦咬碎了咽下,回头看向他:“你是在说我吗?”
老者冲他点了点头招招手,示意他走近些。瞬间,此处变成了这喧嚣街道里最僻静的地方,人来人往,喧嚣繁华,仿佛都看不见这一张小小的方几、鹤发带面具的老者以及站在他面前的时煊。
时煊一回头,发现姚沛舟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但又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动。这老头儿有点意思,时煊一挑眉,一时间起了兴致。
“有缘人......”他在老者面前蹲下,扬起嘴角时还能清晰看到粘在唇边的糖渍:“怎么个有缘法?”
“一半。”老者冲他比了个手势,笑吟吟地看着他:“你与我,都是一半。”
时煊捏着糖葫芦的手稍稍一紧,即刻问道:“何为一半?”
“一半便是一半。”老者慢悠悠地说道,他的声音很低沉,像是寺庙里缓缓敲响的钟声,令人心头莫名的一阵宁静。那双老枯树一般的手在二胡上拍了拍,时煊这才发现那二胡竟是没有弦的,随后他听见老者继续说道:“肉身与魂魄非同一人,是为一半;魂魄不全,也是一半。”
“您......”时煊看了他一眼,又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姚沛舟,发现对方站在原地毫无反应,这才掉转头看向老者,表情变得很严肃:“您看得出来?”
老者笑了笑,不曾答话,而是将自己脸上的面具摘下来,轻轻放到了时煊的脸上:“不必担心,你那位同行好友看不到你。”
“我本是已死之人,神形俱损,为何会附身于他?”那面具不需绳结,即可在时煊的脸上固定住,他透过面具看向老者,继续问道。
老者笑吟吟地答道:“尘缘未了,执念太深,有人牵挂,无非是与这现世有一笔算不清的账。”
“我占了他的身,他如今魂在何处?”时煊问他。
老者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了。”
在时煊的目光中,老者的身形变得越来越模糊,眼看着就要随风消逝,时煊赶紧问道:“敢问老先生高姓大名?”
“无名无姓。”老者的声音里满是笑意,在那一团温暖柔和的光里说道:“不过是群闲来无事之人胡编乱造出来的故事罢了。”
待到光褪去,这一方几、一处小摊已经消失不见了。周围的喧嚣热闹又灌入了时煊耳中,他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轻笑了一声:“这老头儿...还挺记仇的。”
第14章
姚沛舟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楚遇”拉着走了好长一段了,后者回眸时,那双漂亮又精致的眼眸迎入了他的眼底,那双眼被束于金色面具之中,唇角上扬形成一抹漂亮的弧度。
就像那时候一样——
已记不清是哪朝哪代了,只记得是上元佳节,一袭白衣的九尾狐仙流连于市集巷头,黑发如瀑被红带高高束起,腰间别一把玉骨扇,被挂满长街的花灯映出了一身的肆意风流。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只金色雕花面具戴上,回过头冲友人笑:
“你能不能再走快些?快赶不上翠微阁的桃花酿出窖了。”
“你啊,还真拿了这面具?”那人穿了一身天青色,手执长箫,声音清澈明朗,眉眼间净是笑意。
时煊回身对着卖珠花玉钗的摊位照了照:“不好看吗?好看呀,这面具就适合我。”
“同三岁稚子抢小玩意儿,郎君也下得去手。”青衣男子望向他,满眼都是无奈的笑容。
“本该是我的,何来抢字一说?”时煊不以为然,明眸之间眼波流转,他身形一晃凑到男子跟前,歪着头看向他:“不如你问问他,我好看不好看?”
好看,好看的。有一个声音仿佛要冲破束缚,拼了命地传到时煊跟前,但是他听不到。白衫红带的九尾狐仙眉目如画,笑起来时仿佛一株盛开于春日里的桃花树,无论走到何处都能招蜂引蝶。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用手里的长箫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不用问,自然也觉得你幼稚。”
“你没问过,又怎知他的想法?”时煊揉了揉被他敲到的头顶,往后撤了一步,戴着那面具走了几步,而后回过头来冲仍留在原地的青衣男子笑道:“指不定他从见我第一面起,便觉得我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惊为天人,从此便念念不忘。”
“真说得出口。”青衣男子嘴角噙着笑意,无奈地叹出一口气来。
有另一双眼,与青衣男子站在同样的角度凝视着时煊的背影,看他一身白衫被花灯映出了层层叠叠的纹路,还有那高高束起的长发与随风而动的红发带,以及回眸时眉眼间晕开的张扬肆意。
他说的对,就是初见便惊为天人,至此念念不忘。
“姚组长,麻烦您高抬贵脚自己走两步?怎么还要我一路拉着你走呢?”如果可以,时煊现在就想把这个走着走着突然开始发呆的人扔大街上,可是现在不行;毕竟这位如今就是他的移动钱袋子,万一看上什么东西了得让人家掏钱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