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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到死对头家的鱼缸里——by光与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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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双眼不再怯懦畏惧,唯唯诺诺的感觉也消失了,目光平静而温和,正直直地注视着眼前众人。
  “雪名真人,”周令殊率先开口道。
  小道士微微一颔首:“这是今天第二次被陛下认出来了。”
  “刚才果然是你。”周令殊表情释然,仿佛透过这小道士的皮囊看见了那位风采不凡、出尘脱俗的道长,当年若非他相助,恐怕整个前周都将毁于一旦。
  “我以为陛下还会睡得再久一点,看来是我低估了太阳烛照的实力。”雪名真人轻轻叹了一口气,目光从周令殊转移到了一旁站着的棠遇霜身上,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开口问道:“看来你是忘得一干二净了,小英招。”
  “你......”
  棠遇霜一时间愣住了,这世上这样称呼他的人为数不多,即使是他曾经的主人、创世神伏羲也没有这样叫过他。他往后退了几步,定定地注视着眼前之人,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绝不可能的现实:
  “你是共工?”
  万年前,天地万物尚处于萌芽阶段,一派欣欣向荣。火神祝融与水神共工不和已久,终于引发了一场大战。天地为之失色,江河湖海与滔天野火缠斗不休,方圆百里草木枯竭,生灵涂炭。
  共工失败,而后怒触不周山,天柱塌陷,洪水泛滥成灾,若非有女娲倾力修补,恐怕也就没有这后世万代了。
  失势的共工撞倒不周山后,肉体损毁元气大伤,但神识仍旧还在,游离于世间寻找合适的肉身寄托,方才得以存活。
  “当年若非一时冲动,又怎会犯下如此弥天大错。”雪名真人说起这段往事时,表情平静而自然,历经世间种种,他也许早就已经释然了。随后,他看着姚沛舟说道:
  “大战时,太阳烛照损毁,我那反叛的属臣相柳趁机盗走了太阴幽荧的剑身,得知此事时为时已晚。入世以后,我遍寻九州,收集散落于各地的烛照残片,眼看着就要齐了,不曾想太阴幽荧再度现世。”
  那是江闻意以血肉之躯为太阴幽荧重塑剑灵之时,也正是前周政权动荡之际。凶剑现世,天降灾祸。
  上古神兵如今存于世间的仅有凌庭柯所执长剑“鬼神泣”,以及姚沛舟的长枪“荧惑”,但都无法与那两把剑比拟,更别提压制住重塑剑灵的太阴幽荧了。
  “我便以雪名真人的身份来到了庆王身边,用了点小伎俩让他以为我是在他身边随侍已久的幕僚。”雪名真人继续说道:“寻常人族的血肉之躯根本承受不住整个太阳烛照的神力,一旦进入体内,恐有暴毙的风险。因此我只将其中一块放进了庆王的体内,剩余的,我找了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他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了一旁站着的棠遇霜,意思再明显不过。
  “你的意思是,目前剩余的太阳烛照都在棠遇霜的身体里?”岑泽霖大概明白了,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所以,那把太阴幽荧是因为有与它相克的太阳烛照在,感受到了威压,才不敢轻举妄动。”
  “太阴幽荧?”雪名真人的表情变了变:“它...现在在哪儿?”
  “这里!”
  随着一声应答,一把通体雪白的长剑嗖地一声横在了众人面前。姚沛舟回头去看,只见檀斯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在所有人微讶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踏进了屋子,而后解释道:“凌老板说,你们需要它。”
  嗡——
  长剑发出一声轰鸣,姚沛舟感觉到被自己收在随身锦囊里的前周国玺晃动了一阵,就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般。封印在国玺里的周令徽情绪明显有了波动,足以证明如今那个不肯现形的剑灵应该就是江闻意了。
  “你是......”雪名真人抬头看向檀斯年,眸光一闪,表情有几分错愕。
  檀斯年微微颔首:“阔别多年,您还好吗?”
  “你都长这么大了。”雪名真人的声音充满感叹意味,哪怕此时他被困在这年幼的小道士身体里,但也从他的眼眸中看出那久经沉浮的沧桑。
  “承蒙您记挂了。”檀斯年表现很平静,他一向如此,谁也看不出他说话时究竟是悲是喜。
  “闲话少叙。”姚沛舟忍不住打断了他们,目光落在蠢蠢欲动的太阴幽荧之上:“这把剑如今该如何处理,剑灵不肯现形,我们便无从下手。”
  太阴幽荧的剑身要远比太阴烛照更加牢固,即使当年四圣合力将它压制,也只能损毁其剑灵,无法破其剑身;而如今,凌庭柯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镇压特案处地牢的凶兽身上,江珣灵力尽失,成了个文弱的病秧子。
  光是姚沛舟跟叶听澜根本不足以成事,无法让藏在其中的剑灵现出真身。
  “你身上不是有现成的法子吗?”雪名真人指了指他隐隐发光的口袋里,众人的目光即刻汇集到了那里。只听雪名真人继续说道:“那是他的执念,他久久不肯放下的因,困于国玺中的那位想必也是如此。”
  锦囊被打开,色泽莹润的国玺迸发出强烈刺眼的光,与太阴幽荧呼应。没过多久,周令徽在强光下逐渐显了形,他的身体要比第一次出现时要透明了一些。
  他脸色惨白,面无表情地看着姚沛舟,努力压制着对于这人的本能畏惧,咬紧牙关开口道:“帮你们?想都别想!”
  “那你可能要看着江闻意灰飞烟灭了,穆王殿下。”时煊开口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周令徽整个身体都紧绷起来,眼神里充满了杀意:“你说什么?”
  “江闻意的魂魄困在太阴幽荧里,这把剑是凶剑,现世必降天灾,所以我们一定会毁了它。”时煊说话的同时回头看了姚沛舟一眼,眼神里夹杂着几分戏谑:“咱们这位监兵神君别的本事没有,破坏力一等一,殿下要是不想江闻意的魂魄随着剑身一同碎成粉末,最好还是配合一下。”
  “你敢!”周令徽脸色阴沉,几乎要用目光将时煊撕成碎片。
  “这可不是我敢不敢——”时煊冲他轻轻一摇头,而后道:“是殿下舍不舍得。”


第59章
  身娇肉贵的国公府小公子从来都是吃不得半点苦头的,春日里迎着纷飞柳絮多打一个喷嚏,都有一群人围上来嘘寒问暖。尚未成年便得封二品侯食邑千户,承光帝钦赐封号“靖安”,一日看尽长安花,鲜衣怒马,意气风发。
  即使是后宫宠妃所出的皇子都不及他尊贵,更别说当年母亲并不算得宠的穆王周令徽了,二人之间几乎是云泥之别。
  彼时,周令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人会跌落凡尘,像是被人丢弃的金丝雀跌跌撞撞地闯入了他的视线里,心甘情愿地被他圈养。
  可他骨子里却还是骄矜自持的,清高得如同只盛开于雪山之巅的花,哪怕迎着寒风颤颤巍巍,也始终不肯放下那份自尊去寻求他人庇护。
  周令徽在众人的注视下久久地沉默着,他永远无法忘记当年将他拒之门外的江闻意目光有多冰冷,那人身披白氅,站在侯府门口的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离开时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予。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念念不忘,哪怕大战失利被登基的庆武帝送进焚炉里与太阴幽荧一同焚毁,那时他心中惦念的也只有那一人。
  待他再次醒来时,他的魂魄已经被封存在了前周的国玺中,四四方方的玉印垒起了无形高墙,将他束缚住无力动弹。他不知是何人所为,只能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挣扎着。
  原本是一片风水宝地的穆王府因此变成了人人畏惧的凶宅,千百年来无人敢靠近,若非地灵压制恐怕至今都是如此。
  时煊一句话,直接击中了他灵魂的最深处,他低头看着浮在半空中的太阴幽荧,沉默了片刻后,哑着嗓子开口说道:“你说的对,我舍不得。”
  若他当年知道,那人有这样危险极端的打算,他一定不会准人从自己眼前离开。被炼剑炉焚烧肉身的痛楚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承受,那样一个娇生惯养、平日里他稍微用点力第二天就要在床上躺一整天的人,又是怎么熬过这样的痛苦煎熬的。
  复仇于江闻意而言,当真重过一切么?
  “即使这人混账极了,从来不顾我的想法,一意孤行,净把别人的真心剁碎了喂狗——”周令徽说到这里时稍稍停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平复好情绪后继续说道:“我还是舍不得。”
  待他说出这句话时,眼前的太阴幽荧突然迸发出强烈刺眼的光,剑身发出刺耳的嗡鸣,震得时煊太阳穴直突突——然而在场众人竟然只有他感觉到异常的痛苦,周令殊一个凡人都不曾露出半点异样。
  这小倒霉蛋的身体——
  时煊无语地想着,随后他感觉到一道无形的屏障挡在了他的耳朵旁边,阻碍了刺耳的声响。温暖而干燥,带着源源不断的、涌动着的灵力,平复了他原本被震得有些犯恶心的感觉。
  他回头看着姚沛舟,见对方也正低头看了过来,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该怎么做?”周令徽问道。
  姚沛舟凌空一划,指尖萦绕着的白光在地下形成了一个云状的阵型,姚沛舟看了一眼阵眼中心的太阴幽荧,回头对周令徽说道:“站进去。”
  后者乖乖照做,在他入阵的那一瞬间,整个阵竖起了几近透明的壁,几乎冲破了屋顶。阵中的周令徽身体突然不再是半透明状,渐渐有了更丰富的色彩,在光照下甚至有了不算太清晰的影子。
  就连周令徽自己都难以置信,他低头反复打量自己,广袖之下的手不再是虚虚的一个影,而是真真切切地有了颜色与温度。
  “咬破你的手指,把血滴在剑上。”姚沛舟说道。
  周令徽照做了,咬破指尖后将渗出的血珠滴在了剑身上,那颗血珠如同有了生命般沿着剑身的纹路慢慢流淌开来,最终形成一条细长的纹路。
  可他本人却像是耗尽了所有精力,直接倒在了法阵的中心。
  刺眼的强光从太阴幽荧里爆发出来,迫使众人不得不遮挡住视线,待到光芒褪去时眼前早已变换了模样,不再是这个略显简洁朴素的共工神庙了。
  虽说不是金碧辉煌,但也足够典雅别致,大到屏风桌椅,小到摆件茶具,无处不精细。周令殊静静地看着不远处放置在书架旁边那张弓,表情有些复杂,只听他轻声说道:“这是靖安侯府的书房。”
  时煊闻言侧目,目光里塞着探寻意味。
  而后听见周令殊继续说道:“那把弓名为逐日,先帝多次带它亲临战场,而后被长久地摆放在他的书房,承光十年春闱,先帝将它作为赏赐,奖给了当年围猎的榜首。”
  “身娇肉贵的小侯爷,竟是个捕猎高手?”时煊好奇道。
  “不,当年获此殊荣的是......”
  “是令知。”一个清冷的声音穿插进来,打断了周令殊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青年静静伫立着,眉眼俊美,肤白如玉,唇红齿白,清媚动人。
  那是靖安侯江闻意,他一袭白衣,外面披着不合时节的白氅,整个人显得格外消瘦,仿佛只要风一吹就会倒。
  他回头看向周令殊,神色冷傲,语气里满是嘲讽:“到了如今,还惦记这把逐日?庆王殿下真是好出息。”
  “我早就已经不惦记这些了,是你执念太深,执着于此罢了。”周令殊的语气相当地轻描淡写,迎上江闻意的目光慢条斯理地说道:“千年已逝,如今这人世间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也早就不由谁一人做主了。”
  “说得轻巧!”江闻意的目光直直逼视着他,一股寒意从他周身散发出来,席卷向周令殊:“当年你为了夺储机关算尽,最后铲除了所有的绊脚石,安安稳稳做了三十年的皇帝,你自然是满足了!可我偏偏就要你不安生,所以我苏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上你,并且杀了你替他们报仇!”
  “你杀不掉我。”周令殊冷冷道,面对江闻意表现得相当平静:“从一开始,你便选错了路。靖安侯,即使如今再退回到千年前,到承光年间,永王也不可能是最后的赢家,更别说周令徽了。”
  江闻意一听这话,更加被激怒了,他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
  “永王是不可能继位的,别说他年纪轻轻就在庙堂之上得到诸位朝臣的赏识,已经有功高盖主之嫌。就拿他背后的江氏一族来说,昭武公江凤箫手握重兵,麾下的玄麟卫掌京都要塞,华阳长公主贵为天子胞妹,江贵妃一人专宠———”周令殊一一摆出来给他听,面色凝重:“你以为你的亲舅舅、前周的承光帝不会有所忌惮,恐外戚干政,又恐日后被逼宫退位么?”
  江闻意脸色惨白,他的身体隐隐有些发抖,但仍旧支撑着与人对峙:“但至少,他不会致令知于死地!哪怕只让他做个无权无势的闲散王爷!”
  “天真。”周令殊冷笑了一声,眼底里嘲弄意味分明:“周令知的出身决定了他这一世绝不可能像其他皇子一样碌碌无为、游手好闲,即使他不愿意,他身后之人也会将他推进这斗争的中心,由不得他,这条路一旦踏入就别想全身而退。”
  “现在一切都死无对证,当然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江闻意说道:“即使到了如今,庆王殿下还要推卸责任么?你敢说当年的华安门政变,你没有参与其中?你的舅舅韩景承没有参与其中?你们从未打过要把江家拖下水的算盘,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不敢。”周令殊回答得坦坦荡荡,随后只听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慢慢说道:“可这一切先帝都是知道的,江闻意,靖安侯,世人皆道你惊才艳艳,聪慧过人,就该好生想想,当年若非先帝默许,谁又敢将永王和江家逼到那样的绝境,毕竟先帝与江贵妃的确是伉俪情深,而你的母亲还是他唯一的亲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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