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师番外篇——by曳萝

　　“于大哥，你会开车？”阿丑一脸崇拜，“好厉害。”
　　秦放懒得吐槽他，于子衡又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会开车。阿丑却不觉得自己的夸奖有什么问题，沉浸在于子衡关心他的喜悦中。
　　阿丑一高兴，话就变多了——虽说平日里他话就挺多的。
　　阿丑将自己勇闯张家的事说了一遍，本想得到于子衡的夸奖，却发现于子衡一直沉默着。他忍不住凑过去：“于大哥，你怎么了，为什么不理我？”
　　于子衡握着方向盘的手极度用力，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他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最终在阿丑的催促下，他也只是看了阿丑一眼而已。
　　那一眼让阿丑心颤不已，他叫道：“于大哥，你……”话未说完，忽见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
　　阿丑收了话音，扭头看向窗外：“怎么了?变天了，是要下雨吗？”
　　于子衡却不像阿丑那么乐观，空中翻涌的分明是至阴至纯的阴气。
　　黑暗降临，街道两旁的景色和行人都看不清了。车子前方翻涌着厚重的黑色浓雾，不知浓雾中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黑雾近在咫尺，刹车已来不及了，于子衡喝道：“坐稳了。”
　　下一刻，车子一头撞进浓雾之中。


第六十一章
　　【61】
　　回过神来时，林夕发现车子，阿丑和于子衡都不见了。一道残影自他体/内钻出，是秦放。
　　原来千钧一发之际，秦放附在了林夕体内，两人这才没有被分开。
　　“看来是张家察觉到了。”林夕观察了一下四周说道。
　　秦放也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赏的活动了一下脖颈：“动作挺快。”又说：“这是什么地方？”
　　林夕摇摇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幽静小路。路边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野花，此地虽不如宽广的柏油路大气，但也别有一番味道。
　　两人沿着小路一路向前，没走多久，就看到一处颇具古韵的院落出现在眼前。
　　林夕脚步一顿，秦放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往前方一看，也是一顿。这处宅院，秦放可太熟悉了，他曾长时间出入过这里。
　　林夕眼底涌起怀念、哀伤的神色，秦放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一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娃娃从院内跑出来。
　　秦放打死也不会认错，那是林夕——小时候的林夕。
　　不，准确点的说法，那时候的林夕姓牧。
　　小萝卜头似的林夕脸上带着天真灿烂的笑，兴冲冲地拽着一名年轻英俊的男子从院内出来，口中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你来看，我抓住鬼了，可以做天师了。”
　　男人脸上带着宠溺的笑，一边任由小娃娃拉着他，一边冲跟在身后的女子道：“走，咱们去看看小夕抓的鬼长什么模样。”
　　那女子也十分年轻，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挽在脑后，容貌姣好，眉眼跟林夕很像，秦放知道，那是林夕的母亲。
　　女子周身气质看起来十分温柔，她看着丈夫，眼底带着同样纵容宠溺的笑容。
　　两人虽没有说话，但也都读懂了彼此的眼神：这青天白日的，又是在牧家势力范围内，一个小孩子去哪里抓鬼去，但他们也由着小林夕拉扯，还做出一脸期待的样子。
　　虽知道眼前的场景不对，但乍然见到已故的亲人，林夕还是无法做到那么理智。他的目光牢牢地追逐在男人和女人身上，目光哀伤。
　　这是林夕儿时的记忆吗？秦放猜测着。
　　前面领路的小林夕忽然停下来，他松开年轻人的手，来到一处草丛中，从里面拖出一个人来。
　　那人——或许说是孩子更合适。
　　小林夕从花丛中拖出来的“鬼”真的是小鬼，虽说额上贴着符纸，可都能看出来，那小鬼跟他差不多大。两个小萝卜头待在一起，看起来既好笑又可爱。
　　“爸爸，妈妈，你们看，这就是我抓住的鬼。”小林夕抓着地上的小鬼炫耀似的道：“我是不是很厉害？”
　　那小鬼似是被吵醒了，有些不满的皱皱眉头，然后抬手揭了额上的符纸。
　　小林夕咦了一声，这符纸没贴牢？他弯腰将小鬼丢在地上的符纸捡起来，准备再次贴在小鬼的额头上，男人忽地伸手将他抓回去，护在了身后。
　　小林夕抬起头，就看到父亲凝重的神色，他不解的眨眨眼睛，这小鬼已经被自己擒住了，父亲为什么表情这么严肃？母亲也是。
　　小林夕不懂，男人却在第一眼看到地上小鬼的时候就感觉到他的可怕。现在没了符纸的压制，他身上的鬼气更是森冷逼人。
　　此时正是晌午十分，阳气最重的时候，这小鬼不怕烈日曝晒。且如此近的距离，连他都没有察觉到这小鬼的存在，足以说明他不像外面上看起来那般无害。
　　地上的小鬼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一家三口很是莫名其妙，他看起来年纪小，其实已经活了许多许多年。
　　他常年四处游荡，寻常鬼魅根本不敢招惹他，又因其身份，鬼差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前提是只要他不害人。
　　多久了，他一个人独来独往，任何活物见了他都躲的远远的，呀就眼前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胆大包天的来招惹他。
　　地上的小鬼见面前三人没有要动手的意思，低头拍拍身上的泥土就要走人，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能走。”
　　“为什么？”小鬼止住脚步，许是长久不曾开口说话，他的声音十分沙哑。
　　小林夕说：“因为我抓住你了啊，你是我的了。”
　　那小鬼忍不住回头，就见小林夕从父母身后探出头来，目光发亮的看着他。小鬼轻哼了声，扭过头离开了。
　　秦放看到此处忍不住摸了摸下巴，跟林夕初遇的场景曾在脑海中回忆过无数次，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已这样的视角重温。原来第一次碰面，他还挺拽的。
　　也不知林夕内心如何看他。
　　眼前的场景忽地一变，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林夕和秦放置身在牧家院落内，就看见一道黑影如闪电般窜入院落。
　　那是秦放——十几年前，尚未长大的秦放。
　　那时的秦放体型还很小，抱着手臂飘在窗户边，显出几分恐怖，可又很好笑。
　　秦放记得，这时距离他第一次碰到林夕已经过去了一周，他四处游荡了几天，没在附近发现什么好玩的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倒是看见了被母亲带出去买东西的林夕。
　　小林夕面貌生的好，性子也十分有趣，秦放几乎是立刻就动了心思，在天色将晚的时候潜入了牧家。
　　秦放觉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思挺好笑的，又觉得自己有点可怜兮兮的。要不是太过寂寞，他一个“老鬼”怎么会盯上一个小娃娃。
　　随后他又觉得奇怪，面前展现的不是林夕的记忆吗？怎么瞧着倒像是自己的？
　　暂时看不出什么，秦放也学着林夕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人和物上。


第六十二章
　　【62】
　　这个时间点，牧家已经开了灯，院中一片灯火通明。
　　秦放循着气息找到林夕的房间，隔着窗子就看到端坐桌前画符的小娃娃，他心说还挺认真。
　　可能是极度无聊，秦放就待在窗边，看着小林夕画了半小时的符咒，直到林夕被母亲叫去吃晚饭。
　　秦放从窗户翻进去，打量了一眼所处的房间，这房间的面积对一个小孩子来说可以说已经很大了。房屋的装修以暖色系为主，屋子里摆放了书桌，床，衣柜，地面上铺着羊毛地毯，赤脚踩在上面肯定很舒服。
　　被子是鹅黄色的，上面印着卡通图案，床头还靠着一只玩偶。那是一只小丑玩偶，滑稽的面孔，通红的鼻子。
　　秦放飘过去，盯着娃娃看了一会儿，嫌弃道：“真丑。”他转到桌前，就见书架上放满了书，除了童话故事和绘本外，就是一些对小孩子来说晦涩难懂的天师所看的书籍。
　　秦放翻了翻，没看到自己感兴趣的，又重新转回到床边，目光再次落到那个小丑身上。他嘀咕道：“这么大了还要娃娃陪着睡觉，娇气。”说着抓住小丑娃娃，将其抱走了。
　　秦放带着娃娃飘然而去，踏出牧家院落的那一刻，他能感知到，林夕的父母发现了他，可他们没有动手。
　　对此，秦放曾思考过，许是因为他不曾害过人，身上没有沾染血气，又或许是，他们是怜悯自己。
　　不管是哪一种，秦放都很感激，若非他们，他跟林夕的羁绊不会这么深。
　　林夕父母的态度是默许了秦放的自由出入，秦放也更频繁的出入牧家，一来二去和林夕也渐渐熟悉起来。
　　牧家门内弟子最小的也有十五岁，林夕是年纪最小的，没有玩伴，所以对于秦放这个“同龄鬼”的到来，他表现出十分的欢迎和欣喜。
　　且可能因为秦放是他擒住的第一只鬼的缘故，林夕对秦放很执着。秦放有时候想问，他们牧家抓住鬼都是拿来做朋友的吗？
　　可想想，这个小孩子一定会给自己一个奇奇怪怪的答案，也就不问了。
　　反正现在这样的生活，他还挺喜欢的。
　　秦放的生活开始变得充实，白天看着林夕上学，写作业，晚上也懒得离开，就在牧家屋顶睡觉。他一直带着从林夕房中偷出的小丑娃娃，拿它当枕头用。
　　这天，秦放仍像往常一样躺在牧家屋顶补眠，不多时，忽听旁边传来瓦片翻动的声音。
　　扭头一看，就见林夕顺着梯子爬了上来——白日里刚好有弟子修补屋顶，没有将梯子收回去，倒是方便了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秦放问。
　　他在这块风水宝地睡了差不多三天了，这牧家除了林夕的父母，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我感觉到你了。”林夕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在秦放身边坐下。
　　秦放可不信，他一个才几岁的小鬼哪有那么强的力量感知到他的存在，应该是无意中看到他上来了吧。
　　林夕小时候话很多，就算秦放不理他，自己也能说半天。
　　他说完今天学了那些东西，忽然注意到秦放腿边的小丑娃娃，立刻瞪大眼睛指责道：“它怎么在你这儿！”
　　不等秦放说话，他又道：“我当你是朋友，你偷我的东西！”
　　终于发现了啊，秦放内心的恶趣味涌上来，故意逗他：“我就拿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打得过我吗？”
　　“你……你把娃娃还给我。”小林夕抓住娃娃的腿就要将其抢回去，秦放则抓着娃娃的脑袋不撒手。
　　林夕看着秦放，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心里委屈极了，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下来。
　　秦放没想过惹林夕哭，一下子撒了手，因为惯力，林夕后退几步从楼顶滚下去，被秦放稳稳地接住了。
　　落地后，林夕抱住娃娃，狠狠瞪了秦放一眼，然后跑回房间关上了门。
　　秦放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摸摸鼻子：“这小孩，脾气还挺大。”
　　惹恼了林夕，可不是那么好哄的。
　　一连两天，对于秦放的出现，林夕都视若不见。秦放并不着急，反而觉得有趣，他很是花了些心思哄林夕开心，什么小零食，童话书准备了一堆。
　　林夕板着小脸说：“我不要这些，你要陪我学习。”
　　秦放一喜，这么简单？他欣然应允。
　　秦放终于光明正大的进了林夕的房间，坐在旁边看他读书写字。
　　林夕到底只是几岁的孩子，有不认识，不会写的字都来问秦放。
　　秦放自然是认识字的，只是写的字却如同狗爬，林夕就拉着他练字。
　　“不练。”秦放拒绝了。
　　他一个做鬼的，练字有什么用，会认就行了。
　　时光流逝，转眼新年就要到了。
　　林夕换上母亲为他准备的新衣，走到秦放面前伸手在两人头顶比划了一下说：“我比你高了，我不是家里最矮的了。”
　　秦放能长到这么大已经是极限了，他看着眼前喜滋滋的小鬼，心里颇不是滋味。是啊，明明刚认识的时候，这小孩没他高，短短几个月就高出他许多了。
　　以后林夕会长成大人模样，他却一辈子都只能是小萝卜头。
　　秦放有些生气的走了。
　　林夕疑惑的眨眨眼，却怎么也叫不住这个同伴。
　　一周后，是除夕。
　　七天没见到林夕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秦放本想去看看，可想到那小孩肯定又要嘲笑他矮，脚下就转了个方向，爬到一棵老树上去了。
　　人类的除夕总是十分热闹，就连焰火也十分吵嚷。秦放靠着树干，看着空中绚烂的焰火，只觉索然无味。
　　这一切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想在这里停留的够久了，是时候该离开了。
　　忽听下方传来一道清脆的童声：“你躲在这里呀。”
　　秦放低头，就看到林夕站在树下正仰头看着他。
　　林夕说：“我知道你为什么长不高了。”
　　秦放知道林夕的父母不是普通人，肯定第一眼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哼唧道：“你是来继续捅刀子的？”
　　林夕摇摇头，捡起树枝在地上画起了什么。很快，他丢下树枝道：“我有办法让你长大哦。”


第六十三章
　　【63】
　　自林夕出现，秦放的目光一直投往别处，此时听林夕这么说，才将目光投往下方。两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林夕笑起来：“你下来好不好？我仰头跟你说话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