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龙君后,他说我高攀了——by一只大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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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想到哪里去?”
沉闷阴骘的声音令傅宣脊背一凉。
他回过头呆愣地看向崔琰,不由的后退了两步,“崔郎没醉?还能瞧得见奴家?”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崔琰跨步走来,凌逼的压抑感让傅宣汗毛森立。
“娘娘有所不知,本君素来千杯不醉。”男人阴阳怪气道,高大的身形将傅宣笼罩在阴影之中。
他们靠得这样近,但心的距离却隔得那样远。男人的威势让他控制不住地腿软心悸,傅宣知道自己有错在先,可是这样上来就像是严刑逼供的架势,他真的承受不了。
“很想知道本君为何看得见你?”崔琰勾起傅宣压低的下巴,冷峭道:“本君不过让小辞在你日常饮的茶水里加了些红玉景天。”
“痴想着悄无声息地离开冥殿,你是在做什么春秋大梦么!”男人眼神骤变,修长的食指用力抵在傅宣的下巴处,大拇指猛然杵进傅宣滚热的口腔深处。
“咳咳咳”傅宣的喉咙本就没有完全恢复,在冥殿吃的又是硬邦邦的蜡烛,强烈的异物感让他的眼泪大片大片地往外冒。
是他忘了,男人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何况自己现在还将他惹毛了。
可比起男人的盛怒,傅宣更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好恐怖,比阴司的那些五官黏糊在一起的恶鬼还要让人害怕。
他悲戚地撇过脸,嘴唇翕动着:“为什么?”
“既然知道奴家吃了通草花,崔郎为什么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我那日对你发火也不肯对我透露半个字,就连雪南栀另嫁他人,我也要从别人口中得知。甚至连小辞也向着你那鬼役恐怕也是你安排给我的,不然他们怎么会像是瞧不见我似的任我摆布,你故意引我回来,又躺在榻上假寐,看我像猴子似的在这出糗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崔琰我们根本不算夫妻!”
崔琰做事从来不屑同谁解释,而且一想起傅宣轻信他人,藐视自己对他的感情,崔琰更是不会轻易退让半步。
换做旁人,背弃自己还敢如此同他说话,说第一句时崔琰就不耐烦了,哪里还有命和他在这甩脸子?
“哼,你又何尝相信过我呢?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若你足够信我,雪南栀仅凭一通花言巧语便能哄得你吃下通草花,你见了我什么也不说,便对我兴师问罪,这就是你所谓的夫妻?你这做得算是哪门子的妻?”
他又道:“本君将你八抬大轿娶进门,神鬼两界无谁不知,这就叫夫妻之名;后本君又破了你的身子,你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本君哪处没亲过碰过,这便是夫妻之实。傅宣,你嘴里的真心又有几分是不留余地得向着本君呢?”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崔琰也就不想同傅宣藏着掖着,他起先存的心思的确不纯,他也没什么好否认的,既然这人想听这些直白露骨的、逆耳可鄙的真相,那他大可以一次性成全这人。
“是,本君是没一开始就将实情与你说尽。我肯娶你的确是因为觉得你没背景好掌控,抱着应付了事的心思讨你过门,也没想着有朝一日会对你坦白。雪南栀她出身不错,本事不错,样貌不错,但本君不想受制于人,所以我决计不会娶她。”
这话与雪南栀说的没什么区别,但从崔琰口中说出来,倒是更叫他觉得自己可笑可悲,他活得不明不白,死得不明不白,连嫁人也要嫁得不明不白,做人做鬼还有何异,投不投胎还有何异。
傅宣笑得苍凉,他身为男子,也知晓男儿有泪不轻弹的道理,本不该动辄落泪,可他面对着崔琰,他那义正言辞的模样,自己还能做什么呢,求男人给自己一个痛快么。
“所以你就将她随意塞给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像崔郎当初娶奴家一样,毫无征兆地就强拉奴家过门?婚姻在你眼里算什么呢,奴家虽是小倌出身,不敢奢求谁肯娶我为妻。但世上谁不期盼着能觅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呢?”
崔琰不屑道:“你讲的这句话的前提是彼此真心相爱。本君对她无意,为何要与她白头。在她以为能嫁给我时,天帝做主将她说给了朝言,我承认这里面也有我的一分推波助澜。朝言是不周山最大的神仙,配雪南栀也并无错漏。她的族人不需要她一定嫁与我为妻,只要是门庭相当,是谁并不重要。她若还想当巴蛇族的嫡女,承着巴蛇一支的荣光,便不得不嫁。事实证明,她也并不是非我不可。”
第39章 暗涌
雪南栀对自己的情谊,他不是熟视无睹,若非她生性跋扈,背靠巴蛇一支,自己兴许是可以要了她的,但是世间是没有那么多如果的。
崔琰冷声续说道:“至于你,本君对你抱有期待,以为经过了那些事情,想着你不会这么轻易入了雪南栀的圈套,但我不该这么算计别人的心意,也高估了自己在你心里的分量。”
他越说越冷淡,像是在平和地叙述故事似的,渐渐松开了傅宣,呼吸声断断续续,垂眸道:“他们知你身子不好,本君对外宣称你于碧霄宫静养无人会起疑,见过你真容的不多,到时在阴司寻个同你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艳鬼顶了你的位置,就皆大欢喜了。但你阴寿未尽,暂时还投不了胎。你既已恨透了我,便回到你挂念的凡间去。”
“本君活了万年,与你这段露水情缘不过是沧海一粟,无非就是再回到从前没人相伴的日子,当真以为本君会舍不得跪下来求你么!”
傅宣现在很是矛盾,崔琰把自己毫无保留地剖析给自己看,要说一点不动容那叫自欺欺人,可他们现在还能回到从前么,无关爱恨地在一起应该也不太可能了。
男人愿意放自己回到凡间,是该欢天喜地的,想笑却怎么也调动不起自己的嘴角,想道谢告别更是难以启齿。
他在期待男人能说几句软话,可是他们所剩的只有相对无言。男人说得对,自己只是他的沧海一粟,傅宣悲怆地抬起手,指骨通红,欲要开门离去。
“对,对!”崔琰叉着腰,见傅宣如此决绝,心中积压的火气复燃起来,扯着嗓子怒喝道:“你大可以这样离开冥殿,自那日,你被鬼役欺侮后本君将你的画册印发下去,现在无人敢再拦你伤你。就当本君先前想为你寻亲是脑袋被驴踢了,也不用想着我几次三番地救你,你弃如敝履的环佩我也已经放回到藏书阁的密道中,不管落不落灰反正也不会给第二只鬼。本君累了,不再与你多费唇舌。”
昔日的记忆翻涌而来,一桩桩一件件他都同样历历在目。
傅宣被男人说的进退维谷,帽子一顶一顶地扣在他的头上,他早已没了气力,只能抽噎地瘫倒在地,汹涌的感情如拍岸惊涛一般。
“你要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你不跪下来求我,那我就合该跪着求你么明明我们都有错,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咄咄逼人你虽身份尊贵,法力通天,想要我的命易如反掌,但你不能因为我喜欢你,你就非得逼着我抗下所有罪过,崔琰,我也有心,被人骗了也会和你一样难受气愤,但如果我的‘喜欢’要我无条件的跟着你,那这就不是喜欢,是贪慕。你总是这样高不可攀唔嗯我已经够低声下气的了,事事顺着你,依着你,就算和你同床共枕,却还是时时要担心自己的小命唔嗯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他啜泣声愈发地低沉,阖上眼睛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原来做了鬼也是不能如意的,原来做了鬼也还要畏惧永不超生。
崔琰心中反复默念着那句“喜欢”。
这种奇妙的感觉好像只有在他飞升成真龙的时候出现过,那种蛰伏了很久很久,像是出了口恶气证明了自己可以成神,骄傲又欢喜的心情,内心的满足比真正的飞升更要畅意百倍千倍。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体验了,仅仅是因为傅宣宣之于口的一句‘喜欢’,‘喜欢’本就是一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他活了这么久,向他示爱的山精妖怪,鬼魅神仙多不胜数,有的是真心,也有的是假意,有将内丹挖出来想献与他的,也有想挖他内丹得道飞升的,他早就看淡了这些。
就像傅宣所想,他大概也是想要人作陪的。
白首之盟若是许给心悦之人,那意义就莫大,否则只能付之一笑,仅此而已。
他很想继续保持理智,再重回到从前无欲无求的样子,安心地等檀伐十世圆满,再与仙尊把酒言欢,尽师徒之情就好。
现在偏偏冒出了傅宣,扰了他的心意,让他一门心思统统压在了一只鬼身上,还是只一无是处的艳鬼,多么荒诞。
可他现在就是栽了,爱了,情难自禁了。
他只是想给傅宣一些教训,逼傅宣也是逼自己,把心中的话交代干净,他不想再看到傅宣的假意迎合,他看得出这人对他有心,可总觉得他们彼此有芥蒂,只求身体的契合对他而言只是第一步,如何让傅宣对他敞开心扉,接纳他是第二步。
要做到第二步,那只能下一剂猛药,否则换来的永远都是这人的嬉皮笑脸和不老实,之前他在凡间已经试过,傅宣小倌的心思很顽固,他自知这不是傅宣的错,但却是横亘在他们之间无法绕开的大山,所以他得做一次歹毒的恶人,不能随意心软。
至于放傅宣离开,不过是置气的话,之前不会,现在听到傅宣说了心里话,那他更不可能放手。
再也无需隐藏自己的心意,他仿佛回到了情窦初开的日子,蠢笨的抓着傅宣的肩膀,细密的吻接连落下。
不想管什么门当户对,不想听什么流言蜚语,更不想被神鬼殊途这种话给束缚。
崔琰又亲了亲傅宣哭红的眼尾,烫人的热气彼此交换着,他看着错愕惊慌的傅宣,将人紧紧地拢在怀中,鼻尖又嗅到了这人身上的香气,不是什么难闻的脂粉味,心情更是如繁花盛放。
“喜欢,你当真喜欢我么?”他的语调轻快又雀跃,与刚刚那个疯狂阴冷的自己天渊之别。
傅宣蒙圈忌惮地注视着他,这突如其来的‘盛宠’令他不解,但男人眼中那开心不像是装出来的。
“傅宣,我没有不要你,更不会伤害你。我像你喜欢我那样,也喜欢着你。不对!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照样喜欢你,所以,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崔琰说得像是绕口令一样复杂,自己都被自己说晕了,但他从未说过这些话,艰涩地将它们说出来,已经实属不易。
傅宣被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咽了咽口水,为什么有人把情话说得这么像是寻仇,好像自己不答应,就会一命呜呼似的。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一切都是幻想,可是自己好想永远活在这样的幻想里,再也不要醒来。
“喜欢。”傅宣言辞坚定,莞尔道:“从前不敢说,真的好喜欢。”
答案其实早就了然,不过是他们一直在各自的狭小空间里画地为牢,囿于自卑、责任、身份、性别,不断地同自己怄气,同对方叫板,分明爱意上涌,却始终咬紧牙关,试图逼退对方来捍卫自己那可笑的地盘。
这大概就是他们之前的真实写照,不多不少。
崔琰自从仙尊走后,便很少再笑,成日里总是爱绷着臭脸过活,不悲不喜。
但现在他感觉自己漫长的神寿中又有了新光洒落,足够慰藉那干涸冰封的魂魄。
虽然打开心结的过程不堪回首,可结果总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傅辞躲在石像后亲眼见证了全部,他哭得并不比傅宣要轻。
这些天他过的浑浑噩噩,看着阿宣一日日地难过憔悴,他几次三番想把府君的安排透漏给阿宣,穿衣束冠之时,倒茶之时、一起聊天吃红烛之时
他有很多次机会可以说,可他硬是宁可咬着舌头,舌尖滴血般地憋回到肚子里去,死死的扛着巨大的包袱,也不能向好朋友倾囊而出。
虽说出卖朋友,有愧于心。
但他不后悔这么做,若是再选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配合府君演完这出戏。大不了事后同阿宣负荆请罪,阿宣心好,定是不会迁怒自己。
事实证明,傅宣是会迁怒傅辞的。
阿宣不仅快一个月没同他说话,还还克扣了他的伙食。
从前阿宣对他照顾有加,每餐都有十根蜡烛,不够还能添,现在阿宣不仅不给添,还每餐缩减到五根。伙食若减半,生活没期盼!他倒情愿傅宣冲他发一通火,打骂都行,可这样真是欺鬼太甚了,什么鬼都可忍但饿鬼不可忍。
傅辞最近日渐消瘦,觉得揭竿而起,趁府君没在碧霄宫,他推开门气势汹汹地朝着傅宣走过去。
傅宣现在在冥府的地位仅次于崔琰,除了九幽这个禁地他去不得,别的地方都畅通无阻。他憋闷地无聊,翻看着从鬼市淘回来的话本子,笑得正欢,便听见‘轰隆’一声巨响。
这些天他有意晾着傅辞,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他对傅辞掏心掏肺,可傅辞却要帮着崔琰来编排自己,所有人都知道,都瞒着他,傅宣可以不计较,傅宣一直把傅辞当做在冥府唯一的好朋友,如果这么轻易原谅傅辞,那自己也太亏了。
第40章 香雪海
傅宣收起笑意,将话本子放到一旁,他学着崔琰平日里的模样,压低声线道:“我这边无事要你做。”但他还是忍不住小幅度地瞟了眼傅辞,小辞怎么看上去一副要手刃了自己的架势,他不适地把椅子往后挪了几寸,心跳如擂鼓。
“呜呜呜,对不起,阿宣!”傅辞砰地跪在傅宣脚边,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都是我不好,害你这么难过,你打我吧,把我发配到狱中我也绝无怨言,但我真的不是存心要瞒你的,阿宣府君说只有这样做,你才会永远和我们待在一起,我不想你走,阿宣呜呜呜我舍不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