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也是他的金主——by二三五言

　　他知道这是一个梦而已。
　　人会做梦，大概就是因为心里想着一些什么事情，或者是有什么压力，促使他夜里还在翻来覆去的胡思乱想。
　　洞口吹出来的冷风是刺骨的，好像一把利剑，能猛然击碎他的心脏，接着刺穿他的四肢百骸……
　　兔子听见了旁边有人在说话。
　　他想，大概是那个时候还残留着的意识作祟，人类的话语断断续续的飘进兔子的耳朵里。
　　——“里头放了……气体……”
　　——“都准备好了……”
　　——“那些提取了DNA的动物……”
　　——“也在里面……”
　　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兔子很想把自己的耳朵蜷起来，不去在意也不去听，像是在原地给自己做一个茧，把自己牢牢地裹在里面，祈祷自己赶紧醒来。
　　他不想再重新去感受一次曾经发生过的事。
　　即使是在梦里面。
　　双手触碰到那烂软的泥土时，他的眼泪便一下子无法控制地流了出来，他好像是在为那个时候的无助而哭泣。
　　江半撑起了双臂，试图靠蛮力跑出这个梦境，跌跌撞撞的，越过了溪流、越过了一座小山丘，踩过了还盛开着的花……
　　他伸着手，在半空中摆摆划划，最终还是跑不出这个梦境。
　　——“他真的会变成兔子吗？”
　　——“谁知道呢，最好是成功，不然上面的人不知道又得发什么疯！”
　　——“那个姓虞的小子，好像一直在找这小孩。真伤脑筋，江家的人怎么最后把他送出去了。”
　　——“这有什么伤脑筋的。”
　　——“那怎么办？”
　　——“脑子彻底坏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一阵一阵的谈话声，忽然变得清晰，不间断的传入兔子的耳里。但是这些，很明显就不是兔子的回忆。
　　江半捂住耳朵，左左右右看了好几遍，直到梦境变得一整个漆黑……那一瞬间，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咯着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一瞬间，眼前好像又忽然变暗了许多。
　　江半总觉得，他这样下去会老的更快。他老是会做一些让自己沉迷于其中，要么痛苦要么幸福的梦。梦与现实交界的时候，来来回回的，在两个纬度拉扯着他的神智。
　　等他又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意识回到了虞家别墅里。稍微一动，才感觉到真的有些不对劲。
　　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在咯着他……
　　黑暗中，他有些害怕，不敢随便去乱摸，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去开了旁边的灯，然后直接一个起身，冲出了房门……
　　谁能料到，正好撞上走过来看望兔子的虞流淮……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很是长久的一愣。
　　然后，有个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江半吓得脸色都变了，直扑扑的往虞流淮的身上爬，手脚并用，吓得耳朵都背到后脑勺去了，可怜兮兮的发着抖。
　　而事实上，只要他冷静下来，就能发现，屋子里其实是没有人的。
　　——“那个姓虞的小子，好像一直在找这小孩。真伤脑筋，江家的人最后把他送出去了。”
　　同样的话，和兔子在梦里听到的一样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床上的那个信封袋。不知道是什么掉落出来的，此刻里面正传出他梦里听到的那年很清晰的话语。
　　“……”
　　“……”
　　虞流淮看着兔子脸色红红的，正要从他怀里缩着溜下去，不自觉笑了一声，将人重新往上提了提，抱着走进去，问道：“这是什么？”
　　“……”兔子抿抿嘴，表示不想配合问话。
　　“行吧，那我可就拆开看了。”虞流淮将兔子放到床上去，正好，那个录音的玩意还在重复着同一段话。
　　——“这有什么伤脑筋的。”
　　——“那怎么办？”
　　——“脑子彻底坏了，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虞流淮的表情渐渐的凝固了，在兔子愈发畏惧的眼神下，皱着眉顿了好久，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又像是怕自己听错。
　　直到那录音重新播放了完整一遍，他才说道：“看来，这东西和我有关了。”
　　是很肯定的语气。
　　虞流淮的失忆，是失忆得特别彻底的，无论他去了多少以前曾经去过的地方，做了多少次记忆唤醒，都半点没有用的那种。
　　“江半，我听你的，你点头，我就把它拆开看。”不点头，他也可以当做没听见没看到。他全然尊重兔子的意愿。
　　“我……”江半动了动，又将视线从那信封处移到虞流淮的脸上，好似思考得万般艰难。
　　“罢了，就当我没听到吧。东西收好，别再掉了。”


第73章 夜里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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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江半我了个大半天，都憋不出下一句话，直到身边的人起了身，他才诧异的回了神，紧接着动作很快速的抬头，去看虞流淮的神情。
　　但也只是看了一眼，兔子便扭开了头，心里惊慌得很，乱成了一团糟，他尚且无法应对这信封里的东西。
　　里面存储的投影芯片，连他自己都不敢再看一遍，又谈何能提的起勇气让虞流淮也看上一眼。
　　莫非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过去，又用那种同情又痛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吗？
　　不。
　　兔子不想这样。
　　如果真的这样了，那他更加不知要怎样面对以后的生活，江半不想博取同情。
　　信封袋被他拿在了手里，放也不是，打开也不是。
　　他只是胡乱的找话说：“我……这些是那个带我走的人给我的，我不知道里面有这么一段。”那段录着虞流淮会失忆的音频。
　　“嗯。”虞流淮轻轻的回应道。
　　“这里面……可以等我看完再告诉你吗？”兔子整个人看起来很焦虑，连呼吸都急促，他还没有做好准备，把自己的伤疤重新揭开一遍，在这个叫做“虞流淮”的人面前。
　　“好，都可以，不想说也可以。”虞流淮轻声的安慰着兔子，并没有过多去逼迫他。比起这个，虞流淮反倒更想知道自己失忆的原因，或许想寻回回忆，可以从下午那个人入手。
　　密不透风的墙，总会有一天被蛀虫啃烂，从外头便能窥得一点秘辛的。
　　但虞流淮还是不免有些失落，他轻轻的捏着兔子的手，开了口：“可是江半……我想我们总要一起去面对的。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哪怕一次都不曾，不曾记得那二十年间发生的事情。”
　　他不想自己总是慢一拍，慢一步，万一到了那一天真的全部响了起来，可那会，要是那些同他幼年时期牵绊极深的人都没了，那他又应该怎么办……
　　“江半，我一直很……”孤独、迷茫，这在他那位亲生的爸爸死去之后，更为明显。尽管他父亲对他犹如对着一颗棋子一样，只想着如何摆布，从没有爱。
　　但总归怎么样，也是他血脉相连的人。
　　虞流淮捧着兔子的脸，强迫他同自己对视，“无论发生什么，你知道了什么，都要和我商量。江半，你一个人，撼动不了庞然大树。”
　　江半沉默不语，眼里尽是闪烁着的光。
　　大晚上的，被这么一支录音笔给整的两个人过于精神。虞流淮拿过毯子给兔子裹了几圈，裹得严严实实的，抱着人下了楼。
　　他准备去给兔子做点暖胃的东西吃。
　　江半上了饭桌，思绪还停留在刚刚那会，不知觉的一点一点的抠着自己的手指，揣在怀里的密封袋被他一点点拆开来。
　　里面放着一封信、一支录音笔和一个磁带。
　　不用想，都知道磁带里面是什么。
　　可那封信……他有点不敢去看。
　　江半在想，其实虞流淮说的也没有错，不管是他的失忆，还是自己全家的离散，他们总归是一条线上的。
　　如果虞流淮能记得以前的事情……是不是小虞哥哥就能回来了……
　　兔子垂下眼帘，最终还是沉默的把它们重新收回了里面，他想，不如就先等等，等下一次和狐狸他们碰面再说。
　　这么一想，他才记起下午狐狸站在一亭之外，给他发的信息……他抬眼看了下时钟，早就过了约定好的三点钟……
　　此刻，兔子很想扇自己一巴掌。
　　自己失约的话，不知道狐狸他们会不会一直傻等。可眼下他不可能在还醒着的虞流淮眼皮底下，偷偷溜出去见人。
　　刚想着，便见那人端过来一碗粥。
　　两人沉默着，你一勺我一勺的，也只是填个肚子，不能多吃。很快的，一碗粥就见了底。
　　直到男人提出要同他一起睡觉的时候……兔子才又彻底的忘记了三点钟的约定了。
　　他的耳朵都快扭成几个圈圈叉叉了，自打他回来，其实大多数时候是没有一直躺一块的，更何况刚才还说了那么些话。
　　兔子满脸的不愿意，也小声的拒绝了。
　　“不能不行。”虞流淮理直气壮。
　　“……那我去睡沙发。”
　　兔子还没动，就被往下一压，“半天没看好你，你就被抓走了，我现在留下来，只是为了保护你。”
　　然后虞流淮作势往床上一躺，不容抗拒。
　　兔子敢怒不敢言，甚至觉得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要偷偷跑出去，气极了也只能转头盯着对方，“如果有危险来，我跑的比你还快。”
　　“那你下午怎么不跑？”
　　“我……”
　　“行了，睡觉吧。”虞流淮把兔子拉进了怀里，软绵绵的耳朵轻轻的蹭，一整天空落落的一颗心，终于有了点安定和归途。
　　兔子被抱得有点透不过气，动了动，想爬开一些，最好是离得远远的。但感受到身后的人一直往他身上腻歪。
　　“别动了。”
　　“……”
　　兔子还真的很听话就不动了。他又感受到一阵气息落到他的脖颈处，又热又烫的，亲吻总是来的那么急切和热烈。
　　江半不知道虞流淮这人又抽了什么疯，手臂一直收的紧紧的，就是不让他逃脱开。
　　江半推又推不动，只好任由对方拱火。
　　没一会儿，兔子便被亲的整个人都生无可恋了。他稀里糊涂的，不小心还将枕头踹了下去。
　　这一夜没那么容易过去。
　　兔子半迷糊中听见对方的声音……
　　“不要再离开我的视线了，三次了，我找不到你三次了。”
　　第一次的时候，虞流淮没有任何感觉，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只知道派出雇佣兵，将这只不知死活的兔子带回来。
　　第二次，虞流淮找了整整几天，最终在一张照片里看见兔子被其他人拥在怀里，他气到快发疯。
　　而这一次，虞流淮又弄丢了一次。幸好是没再发生什么危险，不然……虞流淮不确定他会对那些人做出些什么来。
　　“听话，不要乱跑了。”
　　江半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回应，神智就又被吞噬了过去。
　　一夜过得很快。
　　江半甚至觉得他还没有睡下，太阳就晒到了他的身上。暖洋洋的，身边的人早已起了身，不知道去哪了。
　　他看着那封信封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放在桌上的时候，整只兔子才慢慢清醒过来。如虞流淮承诺的那样，他不愿意的话他便不去拆开看。
　　困倦席卷着兔子，再次醒来的时候，别墅里只剩下管家一人在整理用具。江半换了身衣服，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便打了电话给虞流淮。
　　“我出门了。”
　　“好。”
　　“你让他们出来吧，我不躲了。”话音刚落，隐秘在暗处的保镖就得了指令，立马现了身，替兔子拉开了车门。
　　兔子没有隐瞒行踪，只是昨天晚上被招惹成那样，本已经错过了狐狸他们说的时间点，就想着现在去那里碰碰面，亡羊补牢，看能不能还遇见。
　　只是到了那边，看着一堆琳琅满目的商店商品和高楼大厦，他蹲在路边，倒是等了半晌，都闻不到熟悉的气息。
　　周围看他的目光越来越多，江半已经开始头疼起来了。尤其是在他看见了昨天那些女孩儿跟过来的时候，兔子脑袋都要裂变成两个了。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就好像阴魂不散一样。
　　都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这么碰巧就能遇见的。
　　而这一面，女孩们还是一个劲的对着他录像，搞的他好像是什么大明星一般，周围异样的看热闹的探究的目光都多了起来。
　　“……”
　　单纯的江半并不知道，这些女孩儿的行为，就跟传说中的私生饭一样。要不是他住在虞家的别墅里，一般人进不去，那江半早就被纠缠到烦了。
　　只不过兔子也很好奇，这到底是为什么，他一没演戏二不唱歌的，怎么会有粉丝这种东西。
　　有个女孩儿走上前，手里拿着个袋子，说是礼物要送给江半。那物件看起来不大，用的是一个小型购物袋装着的。
　　江半没接，很客气的同她说抱歉。
　　女孩儿还没来得及同他周旋几句，就看到远处乌泱泱急匆匆的走过来一波人。
　　手里都拿着话筒，目标也很明确。
　　——“先生！别走！我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你不否认曾经对人类做出的事情，但你为什么不肯道歉？！”
　　——“人类既然已经接受了你们，把你们纳入保障体系内，但为什么你们丝毫不感到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