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工作日常 番外篇——by乌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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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罗很年轻,看起来也不像是鬼仙。和充斥着执念的谢必安还有范无咎不同,他身上只有着纯净的鬼气。
他是为了这个位置而生的人,谢必安如此想道。
“我找你们来只是想问一句,愿不愿意留在地府,当地府的阴差。”当时尚显稚嫩的阎罗站在阎罗殿中,看着谢必安与范无咎,“你的朋友入不了轮回,你也肯定不会,而且你身后的那位魂魄不全,只能留在地府。”
“现在地府百废待兴,需要像你这样的强者。”阎罗见谢必安没有反应,继续加码,“而且我有办法,让你的好友恢复。”
听到这句话,谢必安才慢悠悠开口:“要怎么做?”
他知道阎罗想留下自己,必定会开出让自己无法拒绝的条件,而这个条件肯定与范无咎有关。他刚刚故作不在意,就是为了想听听这个条件。
阎罗道:“我能帮他找回魂火。等地府万事轮转顺遂,届时你们要去要留,自随心意。”
阎罗也知道谢必安是一个不好糊弄的,开门见山,条件开的很好,但是他也在话中埋了一个陷阱——谁知道地府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千年前的状态?
但是谢必安却觉得这个条件还算公平。原本接受了地府力量,成为鬼仙的自己也承担了地府的部分责任;人间诺大,寻找魂火估计也得花个近百年时间。留在地府当差反而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阎罗需要帮手,他们需要居所,这是一场双赢的交易。
范无咎明显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是当谢必安回头,想给他解释一下的时候,他只凑到谢必安耳边,轻声道:“我听你的。”
这是全然托出的信任与依赖,纵使他醒来不久,记忆也未完全恢复,但是他就是相信谢必安。
一如当初谢必安坚信,范无咎一定会回来一样。
阎罗看着二人交谈,恍惚间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但他很快就把思绪拉了回来,问道:“决定了吗?”
谢必安和范无咎对视一眼,点点头。
阎罗指尖深蓝色的光芒掠过,酆都符印落在了谢必安与范无咎的肩上。
顿时,他们觉得身上一松,似乎原本地府加诸于身上的束缚小了许多,连带着魂火都跳动得更加活泼。
周遭的鬼火也自发的超他们靠近,似乎在欢迎新人的到来。
至此,世上再无厉鬼谢必安与范无咎,而是地府鬼差黑白无常。
这个名字还是阎罗给他们取的,说两个人衣服一黑一白,名字挺好。
再后来,地府就越来越热闹了。
阎罗随身的法器判官笔笔灵自动入世,死后回了地府,就成了判官,帮着阎罗管理文书;牛头和马面是阎罗入世处理案子的时候捡回来的,两个鬼被心怀恶念的道士抓去做实验,变成了半人半兽,也没法转世,就留在地府当守门人;孟婆是自己来的,因为她嫌弃天界。
地府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范无咎的魂火还没有找回来。
只是两个人也觉得,留在地府也不错。所以找魂火这件事情反而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反正只要谢必安在,范无咎也在。
往生井中取来的水泛起涟漪,过去被彻底打散。沉静在过往之中的临海神君与黑白无常也猝然惊醒。
谢必安的记忆是完整的,自然对此波澜不惊;临海神君只知一二,后来发生的一切对他而言犹如惊涛骇浪;范无咎则一言不发,因为他的记忆原本就因为魂火的丢失而有所缺损,此刻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补全了。
范无咎闭了闭眼,拽住了谢必安的袖子。
唯有这样,他才能感到片刻安心。
“现在,你都看清楚了。”阎罗大君轻咳一声,指尖鬼火闪动,“现在,你自己再把当初所做之事叙述一遍,判官笔自会记下。”
临海神君面如槁木,一字一句道:“当初我下凡历劫,为躲死劫,私自用药恢复记忆,又偷换了我与范无咎的命数,让他替我惨死。”
他的话语似乎带有誓言的力量,每说一个字,生死簿上属于范无咎的那一页便被鬼气侵染几分,判官笔紧随其后,墨汁淋漓,将范无咎的那一页尽数涂改。
片刻之后,那一页突然燃起鬼火,彻底消散。
而生死簿后,突然出现了新的一页。那是原本属于临海神君的命数。
阎罗大君翻阅了那一页,确认记录无误后,打下审判:“临海,你偷换命数,躲避死劫,导致凡人谢必安、范无咎惨死,违背了轮回天道,地府自有惩戒。
“这一世的早死并不足弥补你之前的罪孽,你还需入世,经历六道。等历劫完毕,再渡天劫。”阎罗大君挥手,原本拴在临海神君脖子上的麻绳便落下。
没了限制,临海神君终于回到了本相,他是一个有着吊梢眼,面相刻薄的神君。他此刻面色青白,朝着阎罗大君略略行礼,便自行走出了阎罗殿。
“还是那副架子,端给谁看。”判官满脸嫌弃,“到时候和孟婆说一声,药量加倍。”
谢必安表示赞同,便让马面去押送的时候顺便传了个口信。
阎罗大君装作没听见,离了阎罗殿休息去了。
殿内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18章 片刻温存
除了阎罗殿,谢必安也没有判官一样,去了往生井边看热闹。他看着若有所思的范无咎,跟着他一同回了小院。
院子里的薄荷已经发芽抽条,嫩绿色的叶片隐隐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范无咎看了一会儿,毫不犹豫的掐了一根枝条,用往生井的水养着放在窗口。
谢必安看着他摆弄植物,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无咎……”
“老谢……”
两个人同时开口,都看着对方,明显是有话想说。
谢必安摆摆手,拉着范无咎靠在了小几边:“问吧。”
他知道范无咎此刻定然疑问颇多,以前他自己记不清,也不高兴问。现在透过临海神君与自己的回忆管中窥豹,定然有所好奇。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范无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你是怎么想到分魂火给我的办法的?”
谢必安意外地挑了挑眉。
他原本以为范无咎会问一些和自己命数有关的问题,没想到居然是这个。
“那时养着你的魂魄,看的时日久了,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自然就想到这个办法了,”他轻描淡写,“试试看也好,总比看着你一点点消失来的安心。”
范无咎一边听着,一边却想到了当时在井水中看到的过去。
谢必安独自一人坐在黑暗的牢房之中,不单单要忍受周围的鬼哭狼嚎,还要端着执念,看顾着自己将息未息的魂魄,揣着那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忍受了千年孤独。
有点心疼,也有点心酸。
他一向不太会藏表情,有什么想法基本全都写在了脸上,谢必安一看就知道。
他伸出手,把人拉进自己怀里。
范无咎也没有反抗,乖乖地靠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
事情早已过去,也没有了回转的余地,说什么都不过是惋惜与后悔。
现在于谢必安而言,只要那人还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几日之后,阎罗大君叫了他们去,说是冬至已过,原本说好的给他们的沐修自然也要补上。
谢必安自然乐的清闲,拉了范无咎连忙溜了,现在人间应该还在过年,他们去正好能赶上一个末尾,也能凑个热闹。
这一回地府的出口在辰州,倒是离范无咎的家乡灵州不远,两个人一合计,便打算趁着年节的时候回去看看。只是范无咎已经近百年未回去过,自然原本印象中的家乡也变了很多。
悄无声息地混入了赶集的人群之中,谢必安和万物咎跟随这熙熙攘攘的人流,逛起了集市。
年关已过,这个时候的集市更多都是一些手艺人和商人。他们想趁着最后的一会儿子时间,在争取多赚一点,故而在集市上随处可听见吆喝。
集市上随处可见各种吃食:热腾腾的汤面馄饨,敦实鲜美的肉包,焦香诱人的烧饼,还有各种泛着糖蜜气味的糕点和麦芽糖,引住了大部分人的脚步。
大多数出来赶集的人都会选择来一碗热腾腾的汤面,再配上几个包子,不仅顶饱,在冬日吃完后浑身也都是热腾腾的,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对于范无咎和谢必安而言,人间的食物味道他们大多都尝不出,所以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看人吃比自己吃会有更有意思。
范无咎略带留恋的看着家乡的集市,思绪也似乎飘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以前我还跟着那个老夫子的时候,年节沐修,他总会带着我来这里,吃碗热汤面,买点小玩意儿,然后就是在书库里画九九寒梅图,跟着他学修书。”
谢必安站在他身侧,安安静静地听着。
“就在那个角落,原本一直有一个卖糖葫芦的。”范无咎突然指了一下路口的拐角,现在那里已经是一个卖烧饼的摊子,“那人原本是走贩,整个城里到处跑,走到哪里就买到哪里。”
他顿了顿,似乎在试着从已经模糊的记忆里,抓出一个还算完整的片段:“有时候他正好走到书库外,我听到了叫卖声,就想着去买一串尝尝味道,可惜身边没钱。
“等我找了老夫子,拿了铜板跑到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经走了。
“之后我就一直想吃那糖葫芦,终于是在过年的时候在集市上找到了他。味道是不错,但是总觉得没有想象中的好吃。”
糖葫芦很酸,也没有特别甜,但对于当时的范无咎而言,这个味道已经是他清苦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一点滋味。
除了这件事儿,范无咎还记得清的,就是桂花糕的香气。
那是儿时父母尚在时期的回忆,伴随着秋日桂花的香气的,是母亲的吴侬软语与父亲爽朗的笑声。
这也是他对于父母为数不多的回忆。
恰好在这条路上走到底左拐,就是一个糕点铺子。
谢必安见他眼神中透着几分怀念,便让他进门买,自己在门外等着。
原因无他,一个小铺子里若是同时有了两个鬼差,就算原本没什么事儿,也要被他们两个气息引来鬼魂了。
趁着这个机会,他也按着之前看到的路线,走到了一家小吃铺子里。
这家店买的大多都是香糖果子,糖葫芦也有。谢必安掏出铜板,买了一串。
然后他快步走回了那家糕点铺子,正好范无咎也卖完了,手里捧着两个油纸包。
两个人同时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倒是撞了个正着。
谢必安失笑,只能先借过了范无咎手中的糕点:“买好了?尝尝这个。”
点点头,范无咎接过糖葫芦,啃了一颗,味道对他而言并不算浓。山楂味道很酸,核倒是去掉了,果肉很厚实,滋味浓厚,只有挂在外面那一层半透明的琥珀色糖浆能够缓解一二。
这份滋味似乎与他千年前吃的有些相似,但也不同。
物是人非。
范无咎转过头去,看到身边的白无常有些手忙脚乱的打开油纸包。他似乎是被刚刚出炉的糕点有些烫到了,有些狼狈,但和千年前二人初见时的模样别无二他。
就算时间流逝,也总有些是自己能够抓住的,范无咎想。
这就足够了。
谢必安咬了一小块桂花糕,感受着口中寡淡的味道,还是咽了下去。
糕点还算松软,香气也很足,吃不出味道只是自己的问题而已。
他想问问范无咎糖葫芦味道如何,却见他笑着看着自己,心中一块柔软被触动。
“味道不错,”他把咬了一半的桂花糕递过去,“和以前的味道差的不多。这家店的手艺是传下来了。”
范无咎嗯了一声,就着他的手啃完了剩下的半块糕点。
吃完后,他的嘴角有些碎屑。谢必安就伸手,手指轻轻拂过嘴角,扫去了残留的桂花蜜。
范无咎后知后觉,跟着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干净了。”谢必安牵住了他,“走吧。”
范无咎停住了。他突然扯去了自己的符咒,瞬间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谢必安挑眉,也和范无咎一样做了。
然后他感受到了唇上柔软的触感。
范无咎拉住了谢必安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拉下来,亲了上去。
谢必安猝不及防,手里还拎着东西,只能低下头,由着范无咎。
他感受到了唇齿间传来的酸甜味。
看来刚刚的糖葫芦挺甜的,他想。
第19章 泉下遗骨
范无咎和谢必安难得清闲,两个人在灵州附近游山玩水,好不快活。直至年关结束,他们才决定回到地府,顺便把在路上看到的几个鬼一同带回去。
地府的入口已经自己移动到了都城附近,因此他们也一路尾随,来到了当初收复伥鬼的那个小镇。
小镇没有了奇怪的法器与鬼魂作祟,恢复了以往的宁静,唯有范无咎和谢必安知道那群人曾经做下过什么恶事。
“他们总有来到地府的那一日。”蒙蒙细雨中,谢必安撑了伞,把寒冷的气息隔绝在了自己和范无咎之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范无咎嗯了一声,和他一同沿着青石板路,离开了那个镇子。
冬日里最冷的日子已经离开,原本结冰封河的城外,也逐渐传来了溪流破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