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归 番外篇——by林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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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陆合辙就像一床被子,被无情地掀翻在地。
折礼呆住了,他扭头回去看,好在陆合辙应该是挺能挨打的那类人,也就是躺在地上继续笑……笑得像胸腔在抽筋……
回过头,非道皮笑肉不笑,冷眼瞧着他,流露出一丝丝的嫌弃,从鼻腔里喷出一口酒气,大概是一声冷哼。
又过了一段,酒宴也差不多散了。喜儿和杏儿扶着陆合辙,折礼扶着非道,一家人收拾东西往回走。
其实也不算是扶着非道。
非道根本不让扶,他步子平稳,神态也与平常无异,只是每走一段,就会突然站在原地发呆,如此便落在了后头。
折礼索性也就陪着他一路走一路停。
半夜里乌漆麻黑的,天上忽的就又飘起了雪。非道便停在原处,抬头看去。
它们来自何处,又将归于何处。
是恣意飞舞,还是受寒风裹挟,无依无从。
他伸出手,瞧那晶莹的雪片在手心融化成水。
“师傅?”折礼关切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非道侧首看他,带着看不透的笑容,抬手拎住他,便消失在雪地中。
二人稳当地落在之前练功的山头,非道面向悬崖而坐,背影挺拔,目光遥遥地落入眼前无边无际的漆黑中。
折礼也在他身边坐下:“师傅,其实,方才的话我还没讲完。”
“这么多年,你已经是我最亲近的人,我没有了父母,却还有你,你就是我的家人,是我最重要的人。”折礼笑着说道。
似乎是雪飘入了眼中,非道的睫毛动了动,轻轻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来了,练一下那两首曲子吧。”
风声太大,折礼恍然觉得是自己的幻听,他犹疑着侧首:“……什么?”
非道把那施了绝断术的玉箫递给他。
“……”
折礼拿着玉箫,在心里呜咽:怎么会,不该是温馨的场景吗……怎会如此啊……
第55章 笑靥已入心
年三十的清晨分外热闹,天刚亮时,街头巷尾响起了鞭炮声。
肖伯在巷子里放过鞭炮之后,拜托陆合辙和折礼看顾着店,今日他们一家人要回去祭祖,一大早便煮好了整鸡。
中午前,一行人便回来了,喜儿又拿出前几日买的年画,招呼陆合辙帮忙贴了,将那大红灯笼悬挂在正门口。
中午简单吃过午饭,一家人开始忙活晚上的团圆饭,和第二日的元宵食材。
非道答应了折礼给他做桂花年酥,待他们忙活得差不多的间隙,便向肖母要了些桂花、糯米、红糖和豆粉,借厨房宝地一用。
折礼便围着非道转悠,美其名曰打下手,实际上不过是欣赏他师傅做饭的英姿罢了。
陆合辙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把瓜子,像极了街头看热闹的老太太。看不打紧,还要时不时点评两句。
折礼嫌他聒噪,又把他推了出去。
夜幕降临之时,喜儿搬了凳子,郑重地点了红蜡烛放进灯笼中。
又指挥着折礼和合辄将店里的桌凳码在一处,留出来一张大桌,摆上满满一桌美味佳肴。
众人落了座,肖父取了自己珍藏多年的酒,给大家满上,自己端了一杯起身:“今天是团圆的好日子,老头子我,首先要感谢苏公子,多谢苏公子危难之际向我们施以援手。”
肖父说着便举杯干了。
折礼忙道:“肖伯,我可受不起,您慢点喝,都是自家人,就别说客套话了。”
肖父摆摆手,又转向非道:“萧公子来此处游历,也希望你玩的尽兴。”他又看向合辄,“合辄,你以后就把这里当作你家,把我们啊当作家人。”
“苏公子说的对,都是一家人,你们都别客气,我喝了,你们随意,随意。”肖父说着,就又干了那一大杯。
“要我说啊,一个人喝有什么劲,”喜儿笑道,“这么大好的日子,我们一起喝上一杯。”
众人举杯,喝过之后,便品尝起这一日里忙碌的结果。
折礼率先便拿了一块桂花年酥,送进嘴里,一口下去,齿颊留香。
“嗯!”折礼发出满足的惊叹声,“萧先生,这酥真好吃。”
闻声而动的陆合辙也忙起身拿了一块,吃过之后,露出惊喜的表情:“甜而不腻,香味悠长,入口即化。确实不错啊。”
“哟,看不出你这腹中还有几滴墨水。”喜儿打趣道,也伸筷子夹了一个,吃过之后也频频点头。
“真看不出来萧先生如此精通厨艺。”杏儿说道。
非道对这些赞赏以微笑回应,折礼平白生出一股子得意,毕竟这些菜可是非道为他学的。
晚饭吃得太多,折礼抱着肚子回了房,片刻之后,非道才姗姗上来,见他躺得怡然自乐,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折礼正摸着肚子装死,见他频频投来目光,心中一慌,苦着脸问:“师傅,今日不要去练功了吧……”
非道问:“为何?”
“啊~”折礼痛苦□□,“今天大年……就休息一下吧。”
非道轻轻笑了笑:“你掀开枕头来。”
折礼不解,却也照做了,他翻身把那枕头掀开,底下赫然有两枚铜钱。
折礼眼前一亮。
“我整理床的时候看到枕头下压了一枚。听说人界过年有给压岁钱的习俗。”
折礼捡起两枚铜钱,放在手心,翻来覆去地看。
去青芜之前,每年唐氏都会偷偷给自己放压岁钱。
折礼瞧着那两枚铜钱,生出些疑惑:“那另一枚是……师傅你放的吗?”
“嗯。”非道朝他看过去。
折礼撅着嘴无声地将两枚铜钱收好。
一派掌门,一门亲传,一年的压岁钱只得一个铜板,这是何等的吝啬!!!过分!折礼欲哭无泪。
次日又是被辞旧迎新的鞭炮声吵醒,朦朦胧胧的,折礼赫然发现自己抱了非道一只胳膊,腿也肆无忌惮地压在非道身上,不由惊的出了一层薄汗。
非道仍是端正地躺着,如同入睡时那般。折礼瞧了他一眼,慌忙悄无声息收了手脚从非道旁边撤离,滚了两滚回到了里侧。
又过了一些时候,身旁响起衣物摩擦的声音,折礼佯装初醒的样子伸了个懒腰:“师傅早啊,昨夜睡得好吗?”
非道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还好,就是沉了点。”
折礼捂了脸:“以后我要是再压着师傅,师傅便将我推开,不必怜惜……”
“你有什么好怜惜的。”非道淡淡地回。
折礼只觉受到一记重创。
非道下了楼,帮着做了些早点。
元宵、白玉丸子、水晶蒸饺、简直是信手拈来。
众人吃过这顿早饭,对非道惊为天人。
“先生,你厨艺也太好了吧!”喜儿赞不绝口,会做饭的人,任谁都受不住诱惑啊。
“家中有人喜爱美食,研究得多了,自然也就会了。”非道只把这当作平平无奇的事情。
“您的家人真是好福气。”杏儿笑道,“想必是萧先生极宠爱的人吧。”
喜儿顿了顿,露出八卦的神色:“先生成家了吗?”
嘴里的吃食瞬间就不香了,折礼舀起一个元宵,闷闷地送进嘴里:“哎哟。”
“咯嘣”一声,折礼惊异地从嘴里吐出一块铜板:“这元宵里怎么还长铜板啊?”
喜儿噗嗤一声笑道:“笨蛋才会吃到铜板呢!”
他话音刚落,“咯嘣”声从非道口中传出。
六双眼睛齐刷刷地望了过去,非道轻巧地吐出了那块铜板,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喜儿尴尬地跟着笑起来:“先生你别当真,吃到铜板,是有福气的意思呢!”
“噢,敢情我吃到就是笨,萧先生吃到了就是有福气。喜儿,你怎么能这么偏心?”折礼调笑道。
“那你就是有福气的笨蛋。”喜儿嗔了他一眼,“听听,我夸得多好。”
二人又吵闹起来,喜儿余光瞥到陆合辙像个仓鼠,嘴都不带停的,很快便要将那盘水晶饺全部暴风吸入,她连忙拖住那盘子:“合辄,你就知道吃,给我们留点!”
陆合辙咽了嘴里的吃食,愤怒地回道:“我看你们不用吃,就够腻得慌了。”
“瞎说什么呢?!”喜儿凶恶地冲他瞪眼。
“好了喜儿,”肖母拉住她,“怎么越发没个女孩子的样子,好好吃饭。”
饭桌上又平静了片刻。
初一的日程是拜访亲朋好友,或者相约去逛街。
这几日外来的旅商少了,但本地的商贩却仍将主街堵了个水泄不通,街上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从正月初二开始,夜里会陆陆续续有灯会,直到正月十五。
白日里肖家四口去走亲访友,合辄看店,非道便抓了折礼上山。
到夜幕降临,一行人便出去逛夜市,买花灯,放天灯,猜灯谜,写对子。
“白鹭上青天,打个字谜。”折礼提起一盏灯,灯上所绘是一群白鹭飞上天空,寥寥数笔,便已有神韵。
喜儿和陆合辙围过去,叽叽喳喳地讨论,折礼一面听一面笑。
喜儿瞅他:“你笑什么,可猜出来了?我可是付了钱呢!”
“是路字啊,”折礼拿起那灯,“你看,鸟飞走了,剩下什么。”
二人恍然大悟,忙告诉老板,便将那灯提走了。
没过一会儿,折礼在一家花灯店旁逡巡,目光落在灯架上的一盏兰色方形宫灯上,那灯缀带一朵莲花,底下是穗子。
这盏灯有名字,叫“情”。
“风过无痕,
雪落无声,
笑靥已入心,”
还不待他看完,便见一只青葱玉手先他一步将那灯取下,飞快地付了钱。
“喜儿!”折礼无语,“你买那灯做什么?”
喜儿也不管他,提着那灯,欢快地跑了。
折礼见追不着她,又回头看那架子上的灯,却无一能入眼了,他叹了口气。,又走到卖糖人的铺子,挑了个兔子插在非道头上,笑得前仰后合。
非道取下那糖人,塞进折礼嘴里,折礼咯嘣咯嘣吃了,又拉着他去试面具。
一路打打闹闹就到了河边。
河边有一棵五人合抱的大树,据说有几百年了,树上挂满了红布和姻缘签,树下有个老道,每年这些日子,便会过来求姻缘签,听说很灵验。
喜儿看了老道好几眼,那几个人都往前去看那水上的纸宫殿。那宫殿做得精巧,惟妙惟肖,飘荡在水面,引得不少围观。
喜儿见他们看得沉浸,便又倒回去那古树,找老道求了一签。
上签,“浮云遮望眼,归时眼前人”。
老道摸着胡须说道:“看来姑娘正缘已到啊,只是还有一番坎坷。”
喜儿眨巴着大眼睛,掩下那笑意中的几分伤感,接过那薄薄的一方竹签,握在手心,仿佛如此,才能给她多一些勇气,去争取这浅薄的缘分。她取了红绸,付过钱,向老道道谢,便提上她的花灯跑了。
折礼正同非道讨论那宫殿中的人形,便觉有人在身后扯他,他回头,喜儿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你过来,我有话同你说。”
折礼有些疑惑,同非道说了一声,便跟了过去。
第56章 心乱情难诉
二人很快便来到了那大树底下,折礼望着头顶的红绸,好奇地随意拈了一个来看:“这是什么?”
喜儿将那灯放在身旁,捏着那枚快要变形的玄青色竹签,抬起头看晃荡着无数心意与愿望的姻缘树:“阿礼,听说这在这棵大树下求姻缘很灵验的。”
“是么?”竹签从他的手中滑走,飘飘荡荡的,他的目光又投向了岸边。
喜儿跟随着折礼的目光,毫无疑问地看到了萧风的身影。
似乎每次看他,他的目光都在萧先生身上……
明明他站在人群中,明明是相貌如此不起眼的人,可偏偏只要他站在那处,阿礼的目光就永远会追随而至。
他们之间的亲密无间,会在他们与外人之间隔入万水千山,像屏障一样,不容涉足。
不知何时,怀揣着签与红绸的少女将手慢慢从胸口放了下来,就像那份愿望与期待,也被她舍弃。
她已经知道了结果。
“你和萧先生,认识很久了吗?”少女垂下失望的目光,轻声问道。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折礼出神的片刻,他收回目光,露出沉浸于回忆的笑容:“这样想来,的确是很久了。”
“他人……很好吧。”少女无声地轻轻抹了抹眼角。
“嗯!”折礼毫不犹豫地答道,“虽然时而又会有些严厉,脾气也不见得是那么温和,但罕见地很包容我。很强大,很有原则,很理智,很聪明,会照顾人……”
滔滔不绝的溢美之词从折礼口中而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折礼有些疑惑喜儿的问题:“是在我去查落枬弟子的时候,他救下我认识的啊。”
“不太像。”女人的第六感或许就是这么敏锐,“你们好像认识很久了。”喜儿的话中,隐约有些暗暗的怨怼。
折礼有些心虚,又看向非道,他的身份,一时还不好同喜儿明说。
“确实……是认识很多年了……”折礼挠头瞧喜儿,“这也不重要啊……”
喜儿垂眸,心里多少有些被折礼排斥在外的失落,半晌,她又抬头问:“阿礼,你分清对那个人是不是心仪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