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同归 番外篇——by林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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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魂未定地折礼有些叹服于非道的力量,叹为观止地说着:“好大的火!”随后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拍拍屁股上的灰尘。
他正向非道投过去的敬佩目光在看到非道有些青白交加的脸色后,饱含疑惑。
非道出神地看着稍控制住的火势,拧紧了眉头,面色暗得仿佛七月里就要起风暴的天空。
“师傅?”折礼疑惑地唤了一声。
七月的乌云又换作天朗气清,非道伸手摸了摸折礼的头:“我先出去了。”
故作无事发生的人在走出厨房的一刻,疑虑和烦躁便压上了心头。
那个挺拔的人的影子彻底消失在日头下的时候,折礼才收回了目光,注意到火势似乎有些不济,又添了些柴火。
下午阳光和煦有些闷热,折礼做饭失败,挑了跟黄瓜啃着,穿了一件薄衫赤脚上二楼的时候,非道正随意坐在二楼观景台,白色的衣袍被夏天的风吹得鼓起。
折礼停下了吃瓜的动作,有些入神地看着。
他微微低垂着目光,落在指尖的一只蝴蝶上。
难道修行到了一定境界,竟然会引来好看的蝴蝶吗?
逆着光线,暗暗地看不太清楚,折礼正要往前再挪一步,就如一只脚踏入了平静的湖面一般,波澜惊走了那只蝴蝶,目光追随蝴蝶抬头的人下颌线浸在灿烂的阳光里,随后慢慢地侧首,向折礼投去平静的目光。
听月湖是天然的解暑圣地,从阳台起身的非道,带着一面啃着黄瓜一面四处张望寻找那只蝴蝶的折礼,来到了湖边。
两个人泡在水浅的地方,碧波荡漾间,折礼远远便见非道的背后,似乎有些以往不曾看到的存在。
“师傅,”折礼好奇地问道,“你背后有什么东西吗?”
非道投给他一个不明所以的目光。
折礼浮到非道身后,戳戳他的背:“背后,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是……像是一条头发,又比头发粗,就在这里。是伤疤吗?”
折礼戳的地方,是背后的正中,据非道自己所知,他的背后,没有胎记,也没有伤疤。
他又忆起在提升境界之时,所感受到的痛苦,他本以为只是身体对强行升阶的难以适应,这么想来,的确有些奇怪。
时而会感觉无法控制的,法力失控……虽然只是一瞬间……片刻的失神,非道举起双手。
“师傅?”折礼充满关切的大眼睛出现在眼前,非道伸手捧了一把水扑在他的脸上,折礼有些难以置信地盯了非道两秒,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水花溅到非道脸上。
两个人玩闹一阵,折礼又游到非道身边:“师傅,真的没事吗?”不知为何,今天总会感觉师傅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非道微微笑了笑:“大约是修行的副作用吧,别担心。”
“修行还会有副作用吗?”折礼好奇地问道。
“自然会有的,若是不遵循规律,一昧想着变强,也很容易走火入魔。”
折礼有些吃惊,紧张地问道:“师傅闭关的时候走火入魔了吗?”
非道摇头:“我只是举个例子。”
二人闲聊着在水里泡到日渐西斜,才上了岸。
“我去一趟人界。”
夕阳拉长了二人的影子,抱着衣袍的孩子站在非道面前,仰头看他,目光里有些难掩的失望:“师傅不是才出关吗?这就要下山了吗?”
“有些事情去处理一下,两三日便会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同别人说起。”非道竖起食指,挨在唇上,目光柔和。
折礼大力地点头,做出一副很可靠的会保守秘密的样子。
夜幕降临之时,非道便独自下了山。
再见到非道,又已是三天之后,从山下回来的非道,带了些人界的小玩意,送给折礼,其中还有些看着十分不错的糕点,这让折礼倍觉开心。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去了一趟人界的非道,眉目之间,染上了颇浓重的愁色。
那年过了年关,天气逐渐变暖的时候,青声的身体终于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非道在听月湖的时间愈发少了,更多的时候都是待在青声身边,学着处理门派事务。
折礼偶尔也会前去旁听,自那次青声要他修行法术之后,折礼莫名地对青声没有那么亲近了,青声于他,只是他尊敬的师祖。
见着青声一日不如一日的身体,自然折礼也十分难过,他才不过十五六岁,便看过、听过太多的死亡。
站在早春已开谢的桃树下,他有些明白了人如蜉蝣,不过是这天地中的一瞬罢了,如这春花般绚烂,却也只得这春天中短短的几日。纵使是修道之人,能多活几年,但终究会归于尘土。
“折礼。”从聆心殿出来的非道,甫一抬眸,便见折礼站在桃树下,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
“师傅。”折礼向非道行礼,“师祖他……”
非道走到折礼近前,伸手拈下他发梢的桃花瓣,举到眼前:“四时有数,折礼,不必过于忧虑。尊重死亡,同样是对生命的敬重。”
非道手中的花瓣,飘落于树根下:“年年岁岁更迭的生命,有新有旧,有生有死,有来有往,才是这个世界的规律。”
折礼红着眼眶抬头看非道:“师傅,这些道理书里都有写,可我还是不明白……我还是很难过……”
折礼伸手抱住非道的腰,把脸埋入他的怀中:“我没有办法去尊重生命的历程,我想把他们都留下来,我不想他们离开……”
非道伸手轻拍折礼的背,冲着聆心殿,轻轻叹了口气。
一晃又是一年半过去。
青芜山颠。
聆心殿。
沉沉钟声穿云而去,破云而出的斜阳在这略显灰暗的人世间撒下半山余晖。
飞鸟四散。
青声垂首坐在聆心殿中,须发全白,慈眉善目,带着些许微笑,已然坐化。
乐非道跪在殿前,余晖拉长光影,素衣浅染夕阳。
不消片刻,数十道流光依次落地,五位修仙门派的掌门与亲传,均面色凝重地聚到了聆心殿前。先到的几人目光相接,互相拱手问好,便是叹气,眉眼中一片慨叹之色。
鸣钟声杳杳散去。
一共七声。
七是生死轮回之数。
纵使不是六派之人,大概也听懂了。今日青芜山派掌门人,也就是乐非道的恩师——青声掌门,驾鹤西去了。
不管世人如何唏嘘,这也就意味着六大修仙门派从今日起,所有的先辈掌门,全部陨落。全因七年前的诛魔之战。
如今六派,以掌控五行修仙根基仙法的青芜为首,青芜以西及西北有寒丹(寒棠)、锦阖两派(锦萸)。
青芜以东及东北有云堑(云白)、落枬(落诚)、凤霞三派(凤禅)。六派呈合抱之势,共卫人世间和平。
青声掌门除了是青芜派的掌门,且是六派之尊者,仙门第一人。而今尊者仙去,只留下年轻的新掌门乐非道。
寒棠掌门四下环顾,皱起眉头轻声道:“好似不见凤禅。”
锦萸掌门温婉地看向云白掌门一行三人:“前些日听闻他与青声闹得不甚愉快,倒是不来也罢。”
云白掌门见锦萸掌门看他,拉着落诚掌门上前打招呼:“锦萸掌门,寒棠掌门。”云白掌门脸上一片和蔼,落诚在他身侧拱拱手,冷淡地站在一边。
锦萸掌门仍旧是温婉地回了礼,寒棠却是看也不看云白一眼,就差背过身去。云白和锦萸寒暄一阵,叹道:“青声掌门就这样仙逝,非道年纪还轻,不知道能不能打理好六派之事。”
寒棠闻言,冷笑中裹挟着不屑,双手交握,状似无意抬头看那聆心殿的铃。
云白看了寒棠一眼,仍是一片温和:“如此年纪轻轻便接了天阙令,当是大有可为,只是天冶瑶芳毕竟是六派根本……难免叫人忧心。”
“云白掌门思虑太重了。”锦萸笑道,“非道一向不错,天赋又是年轻一辈中最拔尖的,假以时日,必将担负起肩上重任。”
云白也点点头,连说锦萸说得极是。
须臾,四下就跪满了青芜的弟子,皆着白服,人群中隐隐约约传来抽噎声。
日落时分,西边的霞光正是热烈,寒棠瞧了瞧时候,凤禅仍是未见身影,他看向锦萸,锦萸掌门点点头,行到殿前:“今日,青声掌门驾鹤归去,六派痛失又一位先辈。青声掌门在世时,将六派之兴荣为己任,多有操劳,如今他仙逝而去,天阙令不可一日无主。遵照六派立派联盟之时旧约,青芜掌门同时接管天阙令,我以涤濯令主之身份,授予青芜新掌门天阙令。虽凤禅掌门身体抱恙未曾到场,但其余四位掌门都在,今日锦萸便做主授令,诸位掌门可有异议?”
“没有没有。合适合适。”云白笑道。
落诚一言不发,脸上倒也没有反驳之色。
锦萸向前一步,正要说话,东面一线流光蜿蜒而至,疏忽便落到众人眼前,正是凤禅掌门。
第6章 白骨未寒起争端
凤禅一脸讥笑地环顾四周,瞥了锦萸一眼:“原来这仪式果真不需要我到场。”
寒棠掌门满脸不快:“青芜路远,我们还道凤禅掌门迷了路呢。”
锦萸掌门面色尴尬:“凤禅掌门,是锦萸擅自做主了,天色不早,既然你已到场,授令仪式就开始吧。”
凤霞冷笑着看看寒棠:“锦萸掌门客气了,只是我看今日不必你来授令,由寒棠掌门来授就极好。毕竟他年资最老,修为最低,只怕今后没有这个机会了。”
“你!”寒棠气的脸色发青。
“既然寒暄过了,就开始授印吧,别让后辈看笑话了。”落诚掌门冷漠地说道。
四下不少目光都汇聚在几人身上,也传来了窃窃私语。
殿门口萧瑟的身影慢慢地站起身来,袖口的鎏金在余晖中流光溢彩,素白色的孝带随风微动,那人一抬眼,天地都似失色,眸中的光芒,也与星辰相较更加明亮。
弟子们纷纷垂下头去,不再私语。只有一名约摸十岁的少年,衣袖是同样的鎏金,直直地跪在台阶下,泪眼婆娑地看向乐非道。
“今日家师仙逝,青芜不留客人,如若凤禅前辈不愿授令,仪式也可推后。”温凉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不容小觑的威严。
凤禅讥笑一声:“你看,倒是他自己不想接任。”
锦萸皱皱眉头:“授令之事绝非儿戏,既然凤禅掌门到场,我们便早些开始吧。”
“呵。”凤禅掌门冷哼一声,“青声尸骨未寒,门下大弟子就如此目中无人,我不替他加以训诫,我怕他死不瞑目。”
“凤禅!你莫不是疯了?!”寒棠掌门低声喝到。
“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痴傻了?”凤禅掌门厉声呵斥,“几百年前的旧约,早就不合时宜了。我们六派之事,当顺时顺势。论资格,我吃的盐比这毛头小子要多;论修为,在座各位又有谁是我的对手?这天阙令,就当交给实力相当的人来掌管!”
锦萸与寒棠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与凝重。
“凤禅,当年,青芜派青霖祖师助六派祖师开山立派,赠与镇派法宝五行灵珠,才有这六派合盟,六派不止以青芜为尊,更是对青霖祖师的感谢。这许多年来,六派谨遵先辈教诲,只要青芜派掌门未触犯戒律,涤濯令主便要携其余四派辅佐天阙令主。这不只是旧约,这是守信。”锦萸言辞温和,却掷地有声,“我身为涤濯令主,实在很难赞同你今日所言。”
凤禅转过身,一双包含怒气的鹰眼紧紧盯住锦萸,二人对峙之时,气场相斥,引得四周普通弟子不得不运气抵抗。非道瞧了眼折礼,幸而他被百善护在身旁。
两方的暗中较量尚激烈,一股凛冽的寒气单刀直入,将二人推得各退了一步。
锦萸水袖轻甩,莲步微移,收了气场,退回寒棠身侧。
非道周身寒气,神色冷淡地代替了锦萸,不卑不亢地站在凤禅面前。
“凤禅掌门,既对晚辈实力存疑,倒不如比试一番,若今日我赢了,还请凤禅掌门按照旧约授令。”非道语气平静,神色中略微带着些许疲惫与不耐。
“黄口小儿,口气倒是不小。”凤禅抬起下巴,怒容未消,又新添许多不屑与轻视。
云白笑得有些高深莫测,拍手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依我看,认可天阙令主也好,确保新任青芜掌门能保管好天冶瑶芳也罢,总得靠实力让我们放下心来。”
落诚掌门脸色一片冷寂,似在看戏,又似有些游离。
非道自己接的茬,锦萸与落诚倒也不好多言。
底下的一干弟子,有担忧的,也有笃信非道胜券在握的,更多的是迫切希望非道能给凤禅一个教训,能出口恶气。
“百善师叔,师傅会赢吗?”折礼小声问道。
百善神色从容,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给了折礼一个安抚的微笑,四面弟子难免会有眼神落到这边,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心里的担心。
更何况,以非道的实力,尚有赢面,自己又有何理由不信任他呢?
非道沉默地站在殿前,随后向殿内鞠了一躬:“今日师傅仙逝,我却要在殿前动手,还请师傅莫要怪罪。”
孝布轻飘飘地飞舞起来,衣袂中鼓动着环绕周身流转的灵气。
“那便一较高下。”充沛浑厚的灵力撕裂空间,瞬间向凤禅袭去。
凤禅御起真气抵抗,金色与白色相撞,天地为之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