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 番外篇——by岁迟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23
程阎听得一阵牙酸,在雅耳边嘀咕:“叫得如此亲热,生怕别人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雅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还不是仗着严绥今晚心情好,换做平时,也就敢蹲在旁边当鹌鹑!
不过江绪的情况应当不算太好,她寻思着,还是犹豫问道:“大师兄可是还要出去?”
“嗯,”严绥推开门,声音模模糊糊传来,“还有些事。”
至于有什么事则根本不需要问,必然是同江绪身上的贪香有关,毕竟涂山据此千万里远,狐族的妖修怎么都不应出现在此处。
雅没有再问旁的,试探道:“可需要我守着江师弟?”
屋内没有传出任何回应,程阎没皮没脸地蹭过来:“走了,先回去歇着。”
他等了会,见雅冷着脸不理自己,有些低声下气:“不是腰疼呢吗,放心,有严子霁在,小傻子不会出事。”
雅叹了口气,脸上终于显出点忧虑:“我是在想,以江师弟的性子,平日里都生怕被大师兄听着任何风言风语,又怎么会发生今晚这事。”
“有什么好想的,”程阎嘁了声,“他哪里玩得过严子霁。”
若真有那么简单就好,雅摇了摇头。
“我担心的是,大师兄恐怕无法如愿。”
不过严绥应当也有想过,这才会让她看着江绪。
正想着,门轻轻一声响,严绥对她点点头,温声道:“劳烦了。”
“师兄这是哪里的话,”雅微蹙着眉,“希望师兄心想事成。”
严绥勾了勾唇,显出个真心实意的笑,几个纵跃消失在重重屋檐之后,目标准确地朝着招摇山中最热闹的地方而去,同样的,着亦是他先前回来的地方。
“嘶,”程阎摸了摸鼻子,“我说今日山中为何如此热闹,看来也同他们有关。”
雅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这说了同没说一样。
“回去吧,”她毫不客气地挥手赶人,“没你的事了。”
……
血腥气在山林间挥之不散,地上横陈着几具精怪尸体,面容姝丽的狐妖倒在树下,死死睁着眼,身体凉得不能再凉,树枝上挂了一截锦缎制的腰带,风轻轻一吹,隐约带下点暧昧气味。
严绥静静地站在树上,抱着伞凝视着重林深处,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传来些沉重的脚步声。
来了,他眉尾轻轻一挑,露出个温煦的笑,树后走来只形似猿猴的野兽,长有一对白耳,鼻孔不住翕张着,似乎是在捕捉空气中的甜蜜香气。
倏地,它头颅一转,准确地看向某棵树上,眼神闪烁,居然口吐人言:“你是曾经的那位天道之子。”
严绥坦然地同它对视着,道:“若非闻到了贪欢的味道,你应当会一直躲着我。”
来者正是寻找了多日的狌狌。
“天命不可违,”狌狌的眼中尽是苍茫韵味,“除了你。”
严绥勾了勾嘴角:“看来我与天道的交换还是被它动了手脚。”
“你是它看重的人,前途不可限量,”狌狌叹息道,“结果栽在了区区一个凡人身上,它自然不甘。”
严绥轻轻笑了声,有些讽刺:“天道至公,还真是个笑话。”
狌狌的眼神有些复杂,似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你既能提着剑威胁它,它也只能应了你的要求,将你送回现在,重来一次。可你与它的交换规矩是它定的,在规矩里做点事简单得很。”
严绥不置可否地笑了声,并不打算在此浪费时间,直接问道:“你知我为何而来,告诉我,重来一次的是否还有江绪。”
狌狌长久地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弓着背,做出一个随时能逃跑的姿势。
但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
“我知晓了。”
严绥其实早就有这种想法,重来一次,江绪的许多行为都与从前不同,最开始他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变化,可江绪莫名其妙的疏远并不能用这个说法解释。
毕竟那双望向自己的眼睛里,仍然是无法掩盖的熟悉情绪,那对于自己的亲近,他不该是如此态度。
更不会在只残存一丝神智的时候也要挣扎着逃开,要与自己保持距离。
可若是换做那个江绪,那个死在山门处的江绪……
严绥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伞,他抬头看了眼微亮天色,道:“放心,我不会杀你。”
江绪差不多也该醒了。
他其实还有些疑虑,但是不急,剩下的可以慢慢试探。
只是眼中渐渐显出点赤红之色,克制的,却连眉尾都在颤抖。
毕竟,那是到死都是纯粹的,心甘情愿捧上一颗真心的……
小傻子。
……
江绪醒来时还有些懵,身上的痛处都被人妥帖地上了药,腰下却仍然有着挥之不去的异物感,他转了转手腕,感受到一丝残存的酸痛。
身边没有人,有点微光从窗外透进来,应当是刚天亮没多久,江绪定定地望着头顶素色的床帐,突然就鼻子一酸,掉了滴泪。
完了,一百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从今往后,自己究竟该如何面对严绥?
严绥最开始并没有想做那种事,他想,是我主动的,是我主动……勾引了严绥。
羞愧与疲惫如潮水般层层淹没心神,江绪抬手掩着脸,长长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克制着,习惯了当严绥的师弟,将自己摆在了最适合的位置上,死死压着心中不肯熄灭的那一丝余火。
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
他久久地睁着眼,脑中一团乱麻,只剩几段隐约的画面愈发清晰。
愈想愈觉得严绥其实也不是全然的仙人,他会脸红,会激动,会难以自制,会在自己耳边哑声说夸赞的话。
他如今也不过是个凡人罢了。
可他终究是要成为仙人的,江绪一遍遍地提醒自己,情爱于无情道修者来说只是过眼云烟,算不得什么。
此事对于严绥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对于严绥来说……
也算不得什么。
贪香无解药,若不想死便只能这般,严绥不过是在救自己的命罢了,更何况严绥也没把自己当炉鼎用,算来算去,也只能归为迫不得已的意外。
如此反复念叨了数回,江绪深吸了口气,终于抹着脸爬下床,心中逐渐有了个想法:
反正此次下山便是为了游历,而论道大会也办得差不多了,况且严绥也常年在外游历,五海十二州大得很,若是自己也在外游历,应当有好长一段时日不会碰面……
正盘算着打开门,脚下便一顿,只见门口多了张椅子,一道纤瘦身影坐着,紧紧闭着眼,似乎是在此打盹。
江绪愣了愣,低低唤了声:“雅师姐?”
雅这才睁开眼,视线一片清明。
“醒了?”她的眼神落在江绪颈侧,有些尴尬地飞快侧头,“感觉如何?”
江绪脸上霎时一热,嗫嚅着道:“为何你会在我这坐着?”
“大师兄有事出去了,”雅善意地避开了江绪的眼神,稳住声音道,“他说你受了伤,让我在这守着。”
“噢,这样,”江绪松了口气,扣着袖口的刺绣纹样干干笑了声,“我没什么大碍,劳烦雅师姐了。”
他说完,垂着眼飞快补充道:“我要去道场了,雅师姐好好回去歇着。”
“不行,”雅回得飞快,“大师兄说你伤得不轻,我断然不能让你出去。”
江绪愣了愣,试图挣扎:“我真的没事……”
“江师弟不要勉强,”雅按捺着心虚,关切道,“还是回房里好好歇息吧,大师兄也快回来了。”
“师兄要回来了?”江绪莫名觉着有些慌乱,“我……”
他不想如此快地面对严绥,这让他的负罪感愈发深重。
雅哪里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却也只能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劝慰道:“大师兄素来心疼你,你若真想出去,不如等他回来,同他说说。”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惋惜地想道,江绪这小傻子,所有人都能看出严绥的意思,就他自己不明白。
但此事也只能交由严绥自己处理了。
江绪想的却是,等严绥回来,自己怎么可能成功溜走?
他心下正一片惨淡,突然灵机一动。
“那……”江绪皱着眉,勉为其难地答应了,“我再进去睡会。”
雅松了口气。
“去吧,”她笑着挥挥手,“若是不舒服便喊我,我就在门口。”
江绪乖乖地应了,重新合上门,视线在房内梭巡了一圈,落在了半掩的窗上。
窗外的院墙之后便是郁郁葱葱的招摇山。
岁迟
严绥,一个曾经可以提着剑威胁天道的男人。
第2章 云州
叩,叩叩。
雅陡然自浅眠中惊醒,正对着的房门紧闭着,保持着睡着前的模样,她这才稳着心神站起身。
“来了。”
严绥缓缓吐了口气,面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对着来开门的雅微微颔首,问道:“绪绪可醒了?”
“先前起来过一回,”雅说着,往侧边让开,“说是想去道场,好不容易才劝了回来,如今应是还在睡着。”
可江绪怎会此听话?严绥的的面容稍稍绷紧,简短嗯了声。
“雅师妹辛苦,先前听程渐羽说你想重铸两柄短剑,待回宗后,你去铸剑阁挂我的名便好。”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雅面上显出点难得的欣喜笑意:“那便先谢过大师兄了。”
严绥没再答她,步履略显急促,转眼便行至江绪的房门口,又奇怪地顿了脚步。
门后没有丝毫的动静,或许是如同雅说的那般,江绪如今还在睡着。
可他隐约听到了丝风声。
他突兀问道:“你确定他睡熟了?”
雅愣了愣,突然有点不确定,犹豫着道:“我以为,师兄不会同意我进去。”
严绥闭了闭眼,径直抬手推门——
床幔后隐约有个影子,雅悄悄朝里头瞄了眼,短暂地松了口气。
却听得严绥笑了声,很轻,听得人心头一颤。
“也不知从哪学的。”
他长袖一挥,床幔被拂开,露出里头被团成一坨的枕被,一旁的窗户大咧咧开着,就连原先好好放在桌上的断山河也不见了踪迹。
雅默默在心底为自己即将到手又飞掉的短剑发出声叹息,在一旁静静端详了会严绥好似风轻云淡的神色,才轻声道:“其实,大师兄也不知道该如何见江师弟吧?”
严绥的视线轻飘飘在雅身上扫过:“你比你师兄敏锐得多。”
“我师兄只是不拘小节,”雅不偏不倚地同他对视着,“大师兄现下是如何打算的?”
严绥却叹了口气,面上显出点颇无奈的笑:“还能如何,先让他自己安静两日吧。”
与其说是让江绪静两日,不如说是严绥自己也需要些思考的时间,这事的确太过突然,将他原本的打算破坏得一干二净。
不应当如此快的,他想,可这哪还能忍呢?
更何况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江绪又是如此的……可口诱人,怎么能不好好抓住机会,缓解心中淤积到快要反噬的阴暗欲念。
况且,既然都已经做了,不若趁热打铁,找个机会弄明白江绪究竟是如何想的。
严绥思忖着,突然道:“后日论道会结束,你与程阎先将其他人带回宗门。”
雅不甚意外地应了,斟酌着道:“江师弟恐怕会很难找。”
“无碍,”严绥摇了摇头,“我自有办法。”
雅心中转过数个念头,最后恍然。
也是,这两人如今要是回了宗门,以简楼子的眼力定然能看出些什么,在外躲些时日也不错。
……
中州辽阔,无数修道宗门林立,洞天福地云集,却终年干燥少雨,抛去各大宗门驻守之地外,并不算得是个好地方,而远隔万里,位于东边的云州则是天下闻名的好去处,依山傍水,是凡俗之人的聚“m”“'f”“x”“y”%攉木各沃艹次集之地。
街上熙攘热闹,湖面青碧映出长长桥堤,江绪背着剑,站在桥上发了会呆,忽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回走得绝对够远,即便严绥有心想找,也不可能太快寻过来。
可周围全是陌生的长相与陌生的口音,他环顾了周,又有些踌躇,竟不知该往何处去。
在中州时还觉得没什么,毕竟三两日便能回到无极宗,可这次到云州都花了一月有余,实在是不习惯得很。
“可这也才有些游历的感觉,”江绪细声安慰自己,“总是在中州待着,哪会有长进。”
接着又深深吸了口气,才选定了个最热闹的朝向走去,此时恰逢初夏,日头微微有些晒,江绪走了没多久便觉得受不了,往一旁的茶楼里钻去。
结果里头要比外面更加热闹,江绪好奇地往堂中瞧去,只见一张长桌后摆了把太师椅,坐于其上之人留了半花美髯,摇着折扇侃侃而谈:
“话说在千年前,有一位不世出的奇才,年纪轻轻便习得了一身本领,与二三好友匡扶正义,御剑行至云州,恰好遇上一作恶多端的妖怪……”
不世出的奇才?
江绪在脑海中梭巡了会,千年前倒也不算远,可他长这么大,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惊才绝艳之辈。
接着转念一想,云州里尽是些凡人,哪里会分辨这些,说不定只是看人长得年轻,又会御剑,便觉得那是个了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