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 番外篇——by岁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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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声把厅里的几人也惊动了,沈长风第一个出了来,在见着叶屿时,眼睛唰地一亮,嗓音都提高了一个调:“叶哥哥!我方才还问伯父你去哪儿了呢,几年不见,你可还记得我?”
叶屿的回应则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会不记得?当年我同祖父回靖水郡时你还跟在我身后哭鼻子,几年不见倒是长大了不少。”
“那便好,”沈长风在江绪震惊的目光中微微红了脸,神情克制而小心,“那叶哥哥你此次回上京,可还要走?”
“若不出意外,便不走了,”叶屿说这话时似乎有些郁闷,“父亲要我专心准备明年的科举,最好能谋个一官半职。”
“啊……”沈长风不知为何十分惋惜,“那你不是成日都要背书了?”
“阿言,”女子的声音适时地从廊下传出,“回来,不得失礼。”
沈长风原本还眉飞色舞的脸瞬间便耷拉了,但还是乖乖噢了身,站到了沈烟身边,常福便也拉着江绪到了边上去,不一会,庭院内便又是空空荡荡的了。
叶屿自沈烟出来后便始终垂着眼,视线极有分寸地落在自己靴前几寸的地方,拱手行了个江湖礼:“沈大姑娘原也来了。”
沈烟也还了他一礼,抬手扶了扶鬓边微斜的花,道:“你我如今关系不一般,不必如此客气。”
江绪倒是一点没听出来她的语气像是关系不一般,反而疏离得很,还不如沈长风对叶屿亲近。
叶屿的身形明显顿了顿,继而郑重道:“委屈沈大姑娘下嫁了。”
江绪讶然地抬起头,看见一边的沈长风面上神情骤然空洞起来,微微张着嘴,像是只呆头鹅。
“公子不必自贱,”沈烟依旧用她清冷的声音说着客套话,“靖水郡叶家乃是百年望族,公子年少有为,我一贯是佩服的。”
沈长风终于回过味来,声音颤颤:“阿姐……你要成亲了?”
沈烟眉头一动,没有回他,只是道:“你乖乖在一旁站着。”
江绪静静观察着沈长风,心中的违和感愈发强烈,这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不难看出沈长风是极看重沈烟这个长姐的,所以如今的震惊也不难理解为对得知阿姐要成亲离开他时的不舍同不愿意,可……
总觉得有何处不太对。
叶屿始终恪守着君子之礼,没有抬过头:“媒人明日便会上门,此事决定得匆促,委屈大姑娘了。”
“无妨,”沈烟福身一礼,“那我等便先告辞了。”
江绪沉默地在沈长风和叶屿之间梭巡了几个来回,最后落在了那只死死拽着沈烟袖子的手上。
“阿姐,”沈长风出了门后才轻声唤道,眼神空洞,“你一定要和叶……屿成亲么?”
沈烟轻轻吸了口气,脸上难得浮起一个浅淡的笑:“怎么,你从前不是可喜欢他了吗,如今要做你姐夫,怎么反倒不高兴了?”
沈长风摇摇头,好一会才嗯了声:“高兴的。”
不是的,江绪明显地拧着眉,心头乱成一团麻。
这不是高兴的神情,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很熟悉。
就好像在什么时候见过似的,却有些模糊,耳边隐隐约约出现了点嘈杂听不清的人声,像是在呵斥又像是在劝说,最后眼前竟恍恍惚惚出现了一面水镜,他顺着望进去,瞧见了自己的脸——
眼眶通红,眉头不住地颤抖着,最后化为一片死寂。
同眼前的沈长风重合在了一起。
岁迟
此时的沈长风是14岁,所以说,年少的时候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不然命都没了(一句话杀两个人)
第34章 师娘
沈长风其实也不全是因着后来遇到的事才变成了个病秧子,他打娘胎里时便弱,好“m”“'f”“x”“y”%攉木各沃艹次不容易生了下来,五岁时还中了什么奇毒,从那之后便肩不提能手不能抗的,只能跟姑娘家家般娇养在府内,出门都得乘轿。
江绪蹲在廊下听完此番话,了然地点点头:“怪不得我来了三个月,少爷已经病了两回。”
扫洒庭院的小厮挠了挠后脑勺,愁眉苦脸的:“不过自少爷跟叶家少爷成了朋友后,身子骨就好了许多,已经很少这么病过了。”
江绪听得此言,不由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扉,浓重刺鼻的药味透过门缝钻出来,熏得院中草木都有些蔫耷。
自那日回来后,沈长风便发起了热,十余日都没好起来。
“叶家不是才到上京城没多久么,”他面上做出好奇之色,“少爷是怎么认识叶家少爷的?”
小厮嗐了声,道:“你是近几年才搬来上京城的吧?靖水郡叶家的嫡系在从前可是上京城中的望族,同我们府上一直交好,只是几年前靖水剑庄遭逢大难,叶家老太爷死于暗日殿之手,这才举家回靖水奔丧去了。”
“那大姑娘同叶少爷的事……?”
江绪的话才吐了半截,小厮便动作敏捷地捂住了他的嘴,长长嘘了声:“大姑娘的事岂是我们能说的!”
说到底,整个太傅府内最让人害怕的还是这个沈大姑娘,江绪冲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小厮这才松开手,讪讪一笑:“我前两日才被大姑娘抓到罚过,你懂的,哈哈。”
“我懂,”江绪附和地点点头,“所以叶家那位少爷既然是我们少爷的好友,那这几日少爷病了,怎么都没来探望一次。”
明明第二日就同媒人一块上了门,当时正好是沈长风病得最重的时候,不仅是叶屿没来,就连沈大姑娘也是在庭院中稍微站了会,便离开了。
“嗐,”小厮摆摆手,“先前不是同你说了么,少爷从小便体弱,寺里的高僧说他病时不能有人探望,否则要丢命的,所以这么多年来少爷每每病了,都只有常福叔一人在身边照顾。”
江绪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眼:“难不成那高僧还说过就常福叔八字相合,能让少爷快些好起来?”
小厮讶然惊呼:“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话只有招摇撞骗之人才说,江绪腹诽了句,腼腆一笑:“我曾听过差不多的话。”
“原来如此,”小厮也不深究,故作老成地拍了拍他的肩,“总之,少爷没好起来前都安分些,大姑娘的心情绝对不好,若不小心犯了错,到时候别说抄书,打板子都是轻的了。”
江绪自然是感激地谢了他的提醒,又闲聊了几句,这才跟拍拍屁股起身的小厮挥手告别,独自一人对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发呆。
虽然严绥叮嘱过不能到处乱跑,可如今毕竟情况不太对,恐怕得想想法子时不时出去转转了。
也不知现世里是过了多久……
“江绪。”
身后紧闭了许久的门扉终于打开,江绪闻声转过头,瞧见满脸倦容的常福站在门口对自己招了招手:“少爷病重,我走不开,有件事需要你出府走一趟。”
“嗳,好嘞。”
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江绪难掩欢喜地站起身,问他:“是要去做何事?”
“只是去采买些东西,”常福道,“你这几日都闷在院子里,少爷怕你心情郁闷。”
江绪怔了怔,往他身后半掩的门望去。
“放心,”常福往旁边让了点,好让他看清了双面屏上修的的松鹤延年,“少爷没什么大碍,估计明日就能想着上房揭瓦了。”
这话说得江绪颇为赞同,他试探问道:“那我是……现在出去?”
“嗯,”常福摆摆手,心情骤然松快了些,“去吧,记得去找管事要银子。”
……
严绥掩去身形,坦荡行走于坊市中,十几日前他在此地附近隐约感觉到了江绪的方位,可不过片刻便又消散得一干二净,仿若错觉一场。
但定然不是错觉,他素来不信有什么巧合之事,故而最近一段时日都在附近转悠,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什么收获。
严绥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一旁写着“叶府”的牌匾上收回,还未走上两步,眼神忽地一凛,敏锐地朝不远处的街头扫去——
一身红衣烈烈,背负半人高长剑的男子笑意吟吟地望过来,好似他根本没有遮掩身形般,见他看过来,还勾了勾抹了鲜红口脂的唇,像是在嘲讽地笑。
是渺音。
严绥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在他转身离开时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在街巷中七扭八拐行了好一会,最后停在了户僻静小院前。
“你在此处保持了原貌,”严绥率先开口,“是因为那支骨笛。”
渺音却笑着摆了摆手指:“非也,非也,你再猜猜?”
严绥并没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神色自若往庭院中一坐,道:“魇鬼刻意隐藏了绪绪的痕迹。”
渺音的笑容骤然一敛:“什么意思,你没有同他在一块?”
他说完,不等严绥再开口,手成爪状往严绥脖颈间抓去:“你比简楼子还要废物!”
严绥只是抬手轻轻一拨,便逼得渺音往后急退几步,他没有因方才的话产生多余的情绪,只是不急不缓道:“我本有特殊手段能寻到他,可惜魇鬼已是掌握神魂相关能力的生灵中最为拔尖的一类,若动作太大必然会惊动它,届时我们都无法逃脱。”
渺音皱着好看的眉,勉强听进了这番话,轻轻哼了声,在严绥对面坐下。
“我能保持原貌的确有部分原因是那支骨笛,”他微抬着下巴,抬手拨弄自己修剪得完美的指甲,“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我本来就在云州各地留下了自己的足迹,所以我入这个梦,其实是顶替了梦里的我,我也的确在上京拥有这座宅邸。”
倒是符合了严绥的推测,他微微颔首,温声道:“如此一来,顾沉顶替的也是梦中的自己,只是不知他如今在何处。”
云州如此大,如果他不在上京,反而会是最难寻的那个。
不过没什么大碍,严绥垂下眼睑,当务之急还是先寻到不知在上京城何处的江绪。
“倒不如先找梦主,”渺音懒懒往桌上一支,“我有些好奇,为何这上京城的模样,与十多年前几乎一模一样,而且一人一物,一草一木,皆有着清晰的模样,简直不像是梦。”
严绥的笑容含蓄而得体:“这便得问梦主同魇鬼了。”
渺音懒得同他打太极,嗤笑了声,道:“那不如这样,你去寻梦主,我去寻江绪,两不耽搁。”
“我觉着应该倒过来,”严绥的语气温和却没有丝毫退让,“若我都寻不到绪绪,你更加不可能寻到他。”
渺音被他说得心头火起,反倒笑出了声。
“行啊,”他哼笑着捡起桌上落叶往严绥眉心一掷,“那我们各凭本事吧。”
飞叶悄无声息地在空中碎成粉尘,严绥拍了拍衣袖,施然起身,对渺音拱手行了个弟子礼:“那严某便告辞了。”
他刻意顿了顿,笑着道:“师娘。”
渺音在他行礼时便面色发黑,待这两字从严绥口中吐出,他已是勃然大怒,灵力呼啸着在院中盘旋,如同无数利刃般将空气切割开来,全都朝着严绥奔涌而去。
“滚!”
……
江绪背着竹篓站在街边,眼神直勾勾地落在糖葫芦上,晶莹的糖壳在光下泛着诱人的透亮光泽,他摸了摸口袋,惋惜地叹了口气。
“若是在现世,”他忍不住轻声嘟囔,“哪会受这种委屈。”
他依依不舍地转过头,慢吞吞往前走去,重新开始考虑起该如何寻到严绥这件事。
或许可以试试卜筮?虽然不太擅长,但在灵气全失的情况下,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可行了。
如此想着,江绪眼神一转,落在了街角支着的某个简易摊子上,铺了布的桌旁支了面半旧的旗,最顶上绘着阴阳太极图,下面绣了列大字:
“半仙算命,一卦六钱。”
竟又如此巧合?
旗子旁坐了个盲眼老翁,江绪犹豫了片刻,还是直直朝着那处走去,那盲眼老翁像是有所感应般,空洞的两只眼眶精准地朝江绪这边转过来,颤颤巍巍道:“小友是问事,还是寻人啊?”
看起来倒是有两把刷子,江绪讶然地停顿了瞬,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老翁等了片刻,又颤巍巍道:“小友,可是要寻人?”
江绪先是摇了摇头,而后才反应过来眼前这老人看不见,不由脸上一热,声音又放低了些:“不知老人家可否,嗯,借个龟甲予我一用?”
听得这句话,老翁高深莫测的神情顿时有些维持不住,伛偻的腰背都挺直了些:“什么?老朽耳背,有些听不清。”
哪里是听不清,江绪撇撇嘴,也不戳穿他,只是提高声,又重复了遍:“老人家,可否借龟甲一用?”
老翁的态度顿时一变,嫌弃地摆摆手:“去去去!我还以为今儿开张了,原来是个来搅局的同行,赶紧滚,赶紧滚!”
江绪被他凶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道:“不是,我不算命的,就是想试试。”
“试试?”
老翁阴阳怪气地哼了声,高傲道:“你一个小辈懂什么,这东西可不是能随便试试的,我倒要看看,你能算出什么。”
他说着,在桌上摸索出副劣质的龟甲往江绪那边一推:“你就在这算,能算出东西老朽今日倒贴你五文钱!”
江绪眼睛一亮,轻快道:“那便一言为定了!”
五文钱刚好够买一串糖葫芦。
他将手往桌底的木刺上重重一划,勉强挤出几滴鲜血,正要往龟甲上滴时,身边忽地伸出只布满老茧的手,死死禁锢住了他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