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 番外篇——by岁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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渺音没有答话,直到脚步声渐渐隐没在门扉后时才重新睁眼,他支着额,若有所思地同阿蛮道:“你说,自家孩子走失多年不愿回家,该如何是好?”
阿蛮没有回答,她知道渺音此时并不需要一个会说话的仆从。
“我觉着,是时候回中州了,”渺音用轻柔的声音笑着道,“当年走得匆忙,如今回去,总得大张旗鼓地宣扬一番,你说,他们何时会回中州?”
“年末便是祭天大典,”阿蛮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道,“子霁君作为天道之子,无论如何都是要参加的。”
渺音在听到她吐出那个词时忽地露出个讽刺的眼神。
“天道之子,哈,”他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真是个不公平的身份呢。”
他松开手,茶盏摔得粉碎,阿蛮沉默着蹲下身,履行着仆从的职责。
“阿蛮,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合欢宗覆灭的真相么。”
她在长久的寂静中听见渺音轻声道:“去查查无极宗吧,尤其是简楼子,好姑娘,你会得到些有趣的消息。”
……
合欢宗是在发展到顶峰时骤然覆灭的,江绪知道那段过往,由无极宗牵头的同盟发出了檄文,而在最黑暗的,刀光剑影几乎能淹没日月光芒的那段时间里,合欢宗和北州的魔修势力合作了。
于是此事更加无法收场。
可惜江绪对幼时的印象几乎全无,只能记得结局是简楼子率领各大门派攻破了合欢宗的山门,盛极一时的合欢宗就此衰弱,连带着北州的魔修势力都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在往后的百年时间里一蹶不振。
“所以,渺音前辈如此讨厌师尊是这么个缘由?”
江绪听完严绥的解释后有些好奇,渺音的恶意似乎并不只是灭门之仇如此简单,而严绥也不出意外地道:“自然是不止的,不过我也不太了解当年的事,倒是绪绪你,怎么突然问起了合欢宗的事?”
他说到这,极自然地停顿了片刻,才温声道:“我记着你刚入无极宗的时候,程渐羽说你是合欢宗余孽,你还同他打了一架。”
也是在那之后,严绥和程阎几人再也没跟江绪提过合欢宗三个字。
江绪也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问这些,或许只是最近与渺音接触得太多,而对方对待自己的态度又不太像是在和一个炉鼎相处。
反而有些对小辈的爱怜?
他想到这,很轻地晃了下脑袋,飞快地甩开了这个念头。
“没什么,”他亲昵而自然地牵住严绥,弯眼一笑,“只是有些好奇他与师尊之间有什么纠葛。”
严绥轻笑道:“绪绪向来胆子大,不若去问问师尊?”
江绪才没有这个胆子,他瞧瞧撇了撇嘴,有些不满地嘟哝:“师兄贯会取笑我。”
这事便被如此轻易地带了过去,严绥玩着手中柔软纤长的手指,勉强压下了心中的那点失控感。
还没有到那个时候,他暗暗告诫自己,如今告诉江绪那些事情并非好的选择。
但江绪已经对合欢宗有了好奇,或许他不该放任江绪与渺音有过多的接触。
严绥摸了摸身边人的鬓发,低声道:“走吧,该去常山瞧瞧了。”
如果知道了一切,你会和他离开吗?
我的绪绪。
……
而此时的江绪对身边人的所思所想毫无察觉,长夏已经过半,云州偏远到只剩凡间烟火气,两人与其说是游历,倒不如说是在游山玩水,足足过了一月有余才走到常山。
“此地的确怨气深重,”江绪难受地打了个喷嚏,“为何渺音前辈不处理了,这摆明了就是白送到手中的功德。”
“虽是功德,但要处理好可并非易事,”严绥神色自若地站在怨气中,“若是出了差池,此地千百年都无法有生灵存活。”
江绪点点头,倒是对严绥颇为信任:“师兄定然是有万无一失的法子的。”
严绥看了他眼,却道:“我并不打算出手,绪绪,这是你需要办到的事。”
他并不缺这些功德,但江绪若能将此间之事处理妥当,对日后的修行是极有益处的。
江绪明显的无措了瞬,犹豫地看向他:“师兄的意思是……我自己来?”
“自然,”严绥温和笑着,往后退了几步,“如今的绪绪很厉害,这点小事处理起来,定是能游刃有余的。”
这可是渺音都嫌麻烦的烂摊子,江绪忍不住腹诽,严绥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可这么想着,他心中忍不住漾起点甜丝丝的欣喜,连看向严绥的目光都变得有些黏糊。
除了严绥外,从未有人如此信任过他。
“师兄,”他将语句咬得模糊,讨好般地眨了眨眼,“你总该教教我要如何做呀。”
严绥便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轻飘飘的,假到不行。
“绪绪就是仗着师兄舍不得你为难,”他说着惑人心智的话,宛若爱抚般按着江绪的后颈,“只这一次,下次绪绪便只能自己来了。”
江绪自然是乖乖地应了,可表情明显不是如此想的。
怎么可能没有下次,他将脸埋在严绥颈侧,心满意足地深嗅了口。
似乎只有一次又一次的下次才能证明对于严绥来说,自己是特殊的。
江绪始终如此坚信着,在严绥逐字逐句的教导中缓慢地打出一道道印记,庞大的法阵在空中一点点成型,灵力宛若被无底洞吞噬着,他的脸色一点点地变得苍白,到最后连双腿都在微不可查的颤抖,脱力到极致。
若非已经突破,他定然是无法独自完成整个法阵的。
嗡——
法阵在最后一刻成功亮起莹润的金色光华,江绪抬起的手猛然垂落,整个人都往后倒去,虚弱到一句话都说不出,他能感觉到自己被严绥完全地拥进了怀抱中,却只能缓慢地眨了眨眼。
“绪绪很棒,”严绥的语气里是明显的心疼与怜惜,“此阵会在此后的几十年里缓慢清除掉此地的怨气,绪绪,你保护了这一方小天地中的万物生灵。”
他说着,将吻轻轻落在江绪的眼尾,一点点将灵力注入江绪体内:“接下来想去何处?云州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绪绪可想去蓬洲瞧瞧?”
蓬洲吗?江绪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
“蓬洲在东海之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因为严绥注入的灵力而渐渐恢复了力气,“听说有处已经探索得差不多的上古宫阙,景色极美。”
他反握住严绥的手,神色轻松地笑道:“师兄,我还未曾见过海呢。”
严绥的手臂骤然缩紧,又很快地放松,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微暗,低声道:“嗯,师兄带你去瞧瞧,蓬洲的确是极美的。”
可惜蓬洲之行最终还是不了了之,离开常山后的第五日,江绪从袖袋中翻出了发烫的玉牌,与严绥对视了眼。
“应当是师尊,”严绥说着,同样拿出了自己的玉牌,轻松的神情渐渐消散,“是给所有在外弟子的消息。”
无极宗极少有这种事发生,但每次有这种情况发生,大多数都是将在外的弟子全部召回,江绪如此想着,隐隐有些不安。
“上次发这种消息还是明州的仙家洞府出世,”他边将灵力灌入玉牌,边对严绥说道,“师兄,说不准这回也是有什么上古遗迹要出现了。”
“嗯,”严绥微微颔首,“那倒是个不错的消息。”
江绪如今还是缺了太多的游历经验,若想得到修真界的认可,探索洞府遗迹,与其他各宗弟子打交道是必然要做的事。
可今次的消息并非是这种事情,江绪一目十行地扫过出现在眼前的文书,神色渐渐变得讶然而凝重。
严绥轻轻地叹了口气:“看来蓬洲是去不成了。”
这是紧急召回所有弟子的文书,措辞强硬,一看便是出自简楼子之手,江绪已经在脑中提炼出最重要的事:
北州动乱,蛰伏百余年的魔修再度卷土重来。
岁迟
过渡章,该名扬五海十二州了!
第4章 归来
似乎大事总爱挤在一块发生,两人紧赶慢赶地往中州奔去,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简楼子便再次联系了他们。
江绪为难地捏着自己的玉牌,求助般看向严绥:“师兄……不若你来?”
他对简楼子的敬畏在经年累月的积累中已经不是一时半会能撼动的了,严绥从他手中接过玉牌,顺势与他十指相扣。
“师尊,”他在简楼子开口前发声,“我同师弟还需要半月才能赶回来。”
简楼子那头沉默了会,极明显地吸了口气,道:“让你师弟自己同我说话。”
江绪缩了缩脖子,将严绥的手抓得更紧,又轻轻晃了晃,但严绥却只是给了他个爱莫能助的表情,将玉牌塞回了他手中。
于是他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呐呐唤道:“师尊。”
不用想也知简楼子如今该是如何生气的情形,他不自觉地皱着脸,整个人都紧绷到不行,只等简楼子呵斥自己。
果不其然,简楼子听见他的声音后,火气骤然大了起来:“江绪,你就仗着你师兄在,哪都敢跑!”
江绪忍不住小声辩解:“师兄如今已鲜有敌手,师尊你不是知道的么。”
“厉害的又不是你!”简楼子呵斥道,“意外时时刻刻都在发生,你知不知道前阵子的时候,你的命牌暗淡了许多?”
前段时日?江绪茫然地回想了会,犹豫道:“许是因为……在魇鬼的梦中,命牌感应到了我那时神魂离体……”
但其实并无大碍。
“一派胡言!”简楼子打断了他,“命牌岂会被区区魇鬼影响,子霁,你说说,你哪儿做错了?”
江绪闻言,不明所以地看了眼严绥,只见对方微微垂着眼睑,平静道:“子霁明知师弟体质特殊,魂魄于魇鬼之类的阴邪之物乃是大补,却仍带着师弟一块入了魇鬼构筑的幻梦中,害师弟险遭不测。”
这话听着颇为自责,但江绪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轻轻揉捏着,严绥注视着自己的目光里含着微妙的挑逗,根本没把简楼子的话听进心里去。
他对保护好江绪这件事极为自信。
简楼子仍旧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大道理,有些令人烦厌的聒噪,严绥在他的停顿中适时地开口:“师尊,我前几日夜观天象,瞧见有颗暗淡的红星忽地恢复了生机,你可是为了这事联系的我们?”
简楼子明显地停顿了好一会,肃声道:“合欢宗余孽重现中州,恐会再度与魔修联手,形势危急,你们不可在外过多停留。”
江绪瞬间便想到了渺音,他给了严绥一个征询的眼神,看见对方丝毫不意外地笑了笑。
“明白了,师尊,”严绥温声应道,“我们会尽快回来。”
通讯被切断,江绪将玉牌重新揣回袖袋中,终于能够开口:“师兄,师尊的意思可是怕渺音前辈因着与他的恩怨,会来寻仇?”
“不无可能,”严绥若有所思,“且不管如何,合欢宗的确曾与魔修结过盟,今次动乱,恐怕不好解决。”
在他的记忆中,魔修动乱应是几十余年后的事,今次忽然提前,恐怕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改变。
会是因为他暗示了渺音,使对方提前回到中州导致的么?
江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隔了会又道:“以师兄的能力,此次定然也是要去北州前线的吧。”
严绥听见他这话,忽地笑了声,有些戏谑:“怎么,绪绪又想偷偷混在队伍里,跟着去长长见识?”
江绪面上顿时一热,严绥说的正是他百余年前干过的蠢事,那次动乱是因着魔修对上古遗迹中所得的分配不满,说到底其实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他还是险些命丧北州,还好最后被严绥带回了中州,养好伤后被简楼子罚去观剑崖关了半年的禁闭。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江绪想,如今自己也有了自保的能力,而为了自己心中之道,无论如何都是要参与到此事当中的。
于是他对严绥道:“师兄,我打算同你一块去北州。”
他顿了顿,故意用为难的神情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瞳湿漉漉的:“可师尊不一定会应了我的想法。”
严绥也不意外他会有这种打算,只是温笑着牵住他的手:“绪绪想去何处都可以,总归有师兄在。”
他哪里不知江绪是故意加了后面的话,但还是想逗一逗他。
“再说了,”他捏了捏江绪的指尖,亲昵得很,“上回师尊不同意,绪绪不也找到了下山的法子?大不了,绪绪偷偷跟过来便好。”
道理的确是如此,但严绥居然会说出这种话?
江绪奇怪地看了他眼,听见严绥无奈地苦笑:“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我还没同绪绪分开,光想想便坐立难安了,相思不已了。”
江绪听得耳尖发热,一时间只能支支吾吾地应了声,好一会才轻声道:“我也同师兄一样。”
一世并无多长久,少一日都令他难以接受。
他感觉到自己被严绥揽入怀中,额上落下个触感明显的吻。
“放心,师兄会永远护着你的。”
……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前是望不到边际的海,江绪御剑停驻在波涛之上,视野尽头是冲天的死气。
耳边传来陌生人声的称赞:“此次多亏怀光来得及时,否则还不知要出什么祸事。”
江绪只是有些疏离地笑了笑,同那人道:“不过举手之劳,倒是你们被困在里头多日,回去后得找些祛晦补气的灵药吃,万一体内死气过重魂魄离体,可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