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仙 番外篇——by岁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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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阳子笑得颇为高兴,拍了拍袍角边起身便道:“成日里对着这些不省心的,能精神到哪去,子霁啊,既然你过来了,老夫就先回去闭关了。”
严绥垂着眼,全然是一副谦逊恭敬的模样,应道:“是,师叔祖慢走。”
简阳子满意地点点头,行至门边时步履一顿,转头盯上了乖乖站在门边的江绪。
“对了,”他嘱咐着,冷冷哼了声,“不可惯着你师弟,这堂课必须站着上完。”
江绪肩一垮,听见严绥语气如常地应了简楼子的话,忍不住侧头瞪了他眼。
他之所以被简阳子罚,罪魁祸首可不就是严绥!
若非起来时还被这人捉着……
后头的想法迅速消失在看见严绥耳根处的一点浅淡红痕的那一眼上,江绪像是被烫到般飞速垂下头,看见那双熟悉的鞋履从自己身边缓慢行过,而掩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指被人飞快地勾了下又放开。
一旁的程阎发出极明显的嘘声,朝严绥喊道:“严子霁,我沾沾你师弟的光,可坐下了啊。”
前头的几个姑娘略显兴奋地凑在一块耳语,眼神在严绥与江绪之间转了好几个来回,带着让人不适的玩味与古怪。
江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听见严绥在堂上呼唤自己:“师弟。”
他很轻地啊了声,不明所以地望过去,看见严绥朝自己招了招手:“过来我这站着。”
堂下的私语声骤然变大了许多,江绪只觉得无数视线刺在自己身上,让他难受得连走路都不太会,只得三步并作两步溜到严绥身后,紧紧贴着墙,好似这般才能拥有些微弱的安稳感。
严绥又飞快地牵了下他的手,神色正经:“师叔祖的话自然得听的,不过师弟今日晚到也情有可原……”
他在江绪没甚威胁力的瞪视中温温一笑,道:“那便上堂切磋课罢。”
屋内登时一片鬼哭狼嚎,程阎大声嚷嚷:“严子霁,你这是徇私!”
“就是就是,”有人附和着抗议,“大师兄,哪有你这么偏帮同门的,虽然我们都觉得江师弟的确让人心生好感,但也不能这般吧!”
此话一出,程阎便牙疼地嘶了声,明明跟严绥隔了十万八千里也要往后退两步,而站在一旁的江绪顿时尴尬得不行,根本不敢去看严绥的神情。
这都说的什么胡话,他暗暗腹诽,平日里可没见这些人与我有多亲近!
严绥连眼神都没变过一瞬,温和笑道:“我此次下山不过几月,方才在外头观望了会,除了雅,竟无人有所突破。”
言下之意便是此事怪不到徇私江绪上去,是他们毫无长进,这才需要临时改成切磋课,江绪自然是听懂了的,垂着头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心情一下便好了起来。
而在众人三三两两或不情愿或心如死灰地往外行去时,严绥将手搭在他酸痛的腰间,不轻不重地揉了把。
“是师兄不好,”他很真诚地道歉,“绪绪可是生气了?”
江绪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却压不住自己的笑容。
“没有,”他加快脚步往外走去,神情渐渐变得落寞,只有语气一如平常,“我先出去了,师兄你也快些。”
……
若日子始终这么过下去也算是不错,江绪总是在刻意回避着同渺音相关的传闻,他成日都同严绥腻在一块,每日最大的烦恼便是如何在简楼子面前“兄友弟恭”,又如何在夜色中应付总是偷偷翻进他屋内的严绥。
“绪绪不愿让师尊知道便不愿吧,”严绥总是如此喘着气哄他,“但总不能让我见不着你,嗯?”
江绪哪有精力去想他在说什么,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克制自己不发出太大的声音,以及小声哀求严绥将动静控制得小一些。
只是每次都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屡屡弄得几乎难以收场。
连程阎都看出了他的劳累,看着他的目光一日比一日怜悯。
“江师弟又连夜练剑啊,”他意味深长地瞄了眼严绥矜贵庄重的身影,“如此勤奋,脸都累瘦了。”
江绪干巴巴地笑了声,同样不让他好过:“是啊,可程师兄想练还练不了呢。”
他最近不知又是哪里惹到了雅,已经连着小半个月没得到对方的好脸色了。
程阎悻悻地跟严绥望过来的视线对了眼,摸着鼻子忍下了这口闷气,而雅默不作声地往江绪的手里塞了个瓷瓶,很轻地在他耳边道:“你总不能一直由着大师兄胡来。”
江绪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其实不笨,明白如今的欢愉不过是能偷一日是一日,渺音怎么会放过无极宗呢?
到那时,即便简楼子和严绥都不会赶他走,日子也不会如现下一般平静愉快了。
而不出意外的,渺音终于在某个清晨找上了门,江绪御剑立于山门之上,安静地听着钟声在林间回荡。
站在最前方的不是简楼子,无极宗宗主不日前再度闭关,如今暂行宗主职位的是清宵子,而落后于清宵子半步的,正是严绥。
渺音的视线缓慢在队伍中梭巡过一遍,极明显地在江绪身上停顿了许久,而后嗤笑道:“你们宗主死了?怎的不早些说,我好带束花来给他上坟。”
“休得胡言!”清宵子微皱着眉,很平静地呵斥他,“合欢宗“m”“'f”“x”“y”%攉木各沃艹次掌门今日到访,所为何事?”
“何事?”渺音语气微妙地重复了遍这个词,忽地仰天大笑,“自然是来讨债的!”
清宵子的情绪始终平静如水,掀不起一丝波澜:“昔日你合欢宗勾结魔修,北州十三城惨遭屠戮,罪不容诛,何来讨债一说。”
“谁说是要讨这个债了,”渺音提着剑,脚下轻轻一跺,灵力便悍然地朝着山门轰击而来,“这个可以往后放放,我今天来,是要讨情债的。”
最后那句话被他灌入了灵力,清晰地回荡在剑拔弩张的风中,无极宗的队伍里隐隐传出些骚乱,江绪遥遥地看着那双略显癫狂的漂亮眼睛,心头一阵狂跳,不安感渐渐淹没神思。
身后隐隐传来旁的弟子的议论声:“情债?他跟哪位长老有过一段么?”
渺音勾着艳红的唇,在长久未能得到回应后倏然一动!
铮——!
剑气的银光与清宵子袖中洒出的灵力匹练轰然交接,他双手执剑,袖袍在狂风和怒吼中猎猎飞舞。
“云明阳!你负我情爱!戮我满门!抢我的宝贝师侄给你的得意徒弟做炉鼎!”
“你为何不敢出来见我!”
江绪在他的怒吼中骤然苍白了脸色,身形摇晃,险些从剑上跌落。
他的秘密,终究还是被人在众目睽睽中揭得一干二净。
岁迟
换了个工作,可能作息会稳定一点,就不会经常性头痛到什么都干不了(。)
第8章 攻心
“云明阳是谁?”
人群中隐约有些窃窃私语,江绪低垂着眼,几乎不敢去看旁人的表情,更加没能注意到渺音所说的“师侄”一词。
渺音此举,不仅是在逼迫简楼子现身,他近乎平静地想道,这人同样是在逼自己离开。
合欢宗修的情道,对人心的琢磨透彻至极。
身前光线忽地一暗,江绪思绪一顿,视线中出现一角绯红衣料。
是程阎。
他有些讶然,虽然的确鲜少有人知晓简楼子的名姓,但程阎作为清宵子的亲传弟子,又是生在无极宗内的人,怎么可能不知这名。
“不必忧心,”耳边响起雅的传音,“大师兄素来清正,不可能用这种邪门歪道的法子,再说了,你这一身修为也不是摆设。 ”
江绪只是很勉强地笑了笑,没有应他,若放在年初严绥未回来的时候的确是这般,他也有好几个法子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如今他坦然自若任由他人打量都做不到。
前头清宵子与渺音打得如火如荼,剑气纵横间清宵子竟隐隐有些不敌之态,渺音明显地嗤了声,一剑刺穿他的肩头。
“你太弱了,拦不住我,赶紧回去让云明阳滚出来!”
清宵子终于变了脸色,冷冷呵斥他:“师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若不想命丧于此,害得合欢宗从此再无力复兴,你还是速速离开罢!”
渺音冷笑一声,道:“那我还得谢谢你们当年没赶尽杀绝不成?明明是你们无极宗欠我的!”
“哗,清宵峰峰主的师兄不是宗主么?”
“可宗主不就两个徒弟么,所以他说的那个炉鼎……嘶!”
“不会吧,大师兄原来是因着这个才得到如此高深莫测的修为的?”
嘈杂嗡鸣声骤然在耳边爆发,江绪抿着唇,飞速地垂下了眼,可议论声始终不绝于耳:“那合欢宗宗主说的师侄是江绪?开玩笑吧!大师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什么师侄,江绪嘴唇轻轻一动,像是要勾起一个笑,又飞快地隐没在心头渐渐漫延的绝望中。
不过是渺音为了挑起公愤的借口罢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被养在合欢宗中的炉鼎。
他在脑中迅速将渺音的打算猜得八九不离十——当年无极宗领头围剿合欢宗可是打着除恶扬善,拯救无辜被重做炉鼎的受害者的名头,若是简楼子也偷偷带回一个炉鼎供给自己徒弟使用,那无极宗只会声名扫地,受修真界唾弃。
更何况近些年来眼红无极宗的人数不胜数,若情况再糟糕些,他的存在便是向无极宗开战的最好借口。
说是讨债,其实渺音是在逼着无极宗放弃他,此事好似已经没有了破局之法。
思绪至此戛然而止,渺音的怒喝回荡在空中,剑气激荡着,以不可抵挡的姿态朝着刻有无极宗三字的巨石劈去;“云明阳,你还不出来见我!”
清宵子袖袍一挥,同样大喝道:“子霁,随我一同拦住他!”
始终沉默站在他身后的严绥轻叹了声,也抬掌送出一道灵力匹练,温声道:“师尊正在闭关,前辈何故到我无极宗山门前胡言乱语,坏我师尊名声,毁我师弟前程?”
江绪讶然朝前方望去,周围是无数道明显的窥探视线,或好奇或轻蔑,有人嘴唇翕动,发出极轻的嘲讽嗤笑:“大师兄的确不会做这种事,可江绪呢?”
“倒也的确,”旁边的人深以为然,看过来的目光变得嫌恶至极,“谁都知道他对大师兄图谋不轨,说不定早就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那大师兄是真的是个天才,还是……?”
江绪直直地盯着严绥的背影,眼眶好一阵酸涩。
谣言往往只需要一个莫须有的苗头便能焚尽一切,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是容易遭受无尽的恶意揣测,严绥怎么可能不明白这番道理?
可如今这般,是不是意味着犹历历在耳的那些炽热爱语……是有几分真实的?
江绪缓慢地眨了下眼,面上隐约有些湿润的触感一闪即逝。
明明不该如此的,他想,严绥不应沾上这种根本解释不清的污垢,也不应……
同我在一块。
光风霁月,为何要俯首亲吻尘埃?
也就在这时,挡在他身前的程阎不屑一笑,眼神尖锐如刀锋,精准地扎在说这话的几人身上:“区区几个外门弟子,也敢在人前搬弄是非,往宗主亲传身上泼脏水?信不信我等会就报了长老,将你们全都扔进山里吸瘴气!”
江绪心头一暖,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对程阎感激一笑。
原来还有人信我,他想,这是不是意味着,我还有继续留在无极宗,留在严绥身边的可能?
只需让所有人都认为渺音是在胡言乱语就好了。
许是程阎的表情过于凶悍,又许是站在不远处的雅同样将冰冷的目光投射了过来,那几人讪讪地闭上了嘴,再也不敢出声,而远处的渺音则是被严绥的话气得一哼,双手握剑朝着人群劈来。
“我胡言乱语?你师弟元阳已失,难道不是你干的坏事!”
人群中又是好一阵哗然,严绥神情一肃,并没有应答他的话,只是与渺音碰撞的灵力愈发激荡起来。
“心虚了?”渺音讽刺一笑,“你敢不敢对天道发誓,说你与我师侄从无私情,否则至死不能飞升!”
他咬着牙,在刀光剑影中喝道:“小子,你敢不敢!”
呼啸风声中,严绥很轻地笑了声,不紧不慢开口:“我严绥,敢对天道发誓——”
江绪心跳一漏,眼中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情绪。
这不对,他仓皇无措地想,严绥是要飞升的,他一定要飞升的,怎么可能会发这个誓?
为什么要发这个誓?
可严绥的语句虽然被风吹散,但还是一点点清晰地灌入他耳中:“我与江绪……”
“够了!”
江绪在一片空白的思绪中任由自己的呐喊破口而出,呼吸急促地散落在空气中,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同时跟他说出一样的话的还有另一道声音,带着明显的怒火,自琼霄峰上遥遥传来。
“子霁,休得胡来!”
江绪心中骤然一沉,竟在空落落的下坠感中松了口气。
简楼子终于出现了,他回过神,同众人一起对那道踏空而来的身影恭敬一拜,简楼子不过是挥了挥袖袍,就逼得渺音收剑回撤,笑容尽数收敛。
“三百年不见,”他对着渺音时面容平静无波,“你得了大机缘,修为精进不少。”
“少用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对着我,”渺音眼中的恨意高涨到几乎要溢出来,“云明阳,你三百年前唤我卿卿时可不是这副嘴脸,怎么,穿上衣服就不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