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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之伊甸——by任池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6-24

  “远方的来客,复活的亡灵,尊贵的审判者,请接受我的致歉。”银发老祭司从袖中取出一件金灿灿的小物,双手奉于头顶:“这是属于您的圣物残片,如今谨以我归还予您。”
  圣物刚从泥土里挖出,上面还沾着零碎的土渣,像枚小小的金色花瓣,刻满诡异的线条,线条又交织成类似文字的图案。星深吸一口气,小心而缓慢地把它拣起,随后紧紧攥住。手心多了一抹温度,圣物如胎儿般拥有微弱的心跳,而他们心跳的频率彼此相合。他在雪山之巅守护了三千年的老朋友,终于又见面了。
  “就在刚才您杀了我的子民,手上沾满萨库瓦的鲜血,尽管如此,我依旧要虔诚地亲吻你的手背,请求您接受来自一个祭司的忏悔。”老人涕泗横流,庄重地捧起星的手,帮他一点一点擦去血污,然后在洁净的地方留下深深一吻。
  “你到底想说什么?”星退了一步。
  “我想说,这一切都是祝司的指引。”老人的手伸入黑色斗篷,再取出来时,掌中多了一枚吊牌。
  “我们是同类人,肩负着同样的使命。”
  星再熟悉不过那枚吊牌的模样,黑中透紫,质如磨砂,正面刻着三个字“杜纯风”,反面则刻有一只展翅翱翔的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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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昏史》(泥板)
  年代:距今约3000年,编号:BIC-20001890,现存于金裟城国家博物馆
  「古特拉斯洋南部起了一场大海啸,海啸将一个孩子冲上孤岛,他就是后来的祝司梁师衡。这个男孩有着西洲人的金发与金色眼睛,长相却如东陆人一般清秀,一户好心的渔民收养了他,抚养他至五岁。
  五岁那年,原祝司重病,东陆双钺皇帝派遣远东骑士团寻找下一任祝司人选。六岁,梁师衡被祝司选中,银鸽骑士杜纯风担任他的监护人一职。杜纯风是萨库瓦族人,带领梁师衡到殷国北都,居住在一座名叫掖兰的小城中,那里是萨库瓦的聚居地。
  十岁,原祝司逝世,梁师衡被正式授予祝司封号,皇帝将他接往东都皇宫,梁师衡便从此住进皇宫观星台,观星象,司天命,负责传递神的旨意。然而,尽管有他的预言,殷国还是一天天地衰落下去。
  十二岁,在与西洲亓国的交战中东陆殷国节节败退,双钺帝要求和谈,并按照对方提出的停战协议,向亓国献上祝司。梁师衡踏上西行的道路,终于在两年后到达西洲。
  (大片泥板缺失,字迹不可辨)
  二十五岁,西洲大帝萨斯宾二世认为祝司妖言惑众,损害帝国荣誉,于是下令斩杀梁师衡,并试图销毁其花费十年制作的“圣物”。祝司被缚于天罚之剑,数千名皇家雍军镇守刑场,百姓哀呼,天降大雨。」
  ...
  “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雨。”刑台上,梁辰自言自语,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下巴上凝成水滴,倏尔坠落。他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大家都在抬头看他,皇家雍军表情严峻,他们身披金甲,手持剑盾,而衣衫褴褛的百姓哭天喊地。
  天罚之剑自古以来是用于处刑的祭坛,它造型如同一把刺入地心的长剑,无数条克制法力的铁链绑住囚徒,任何人都插翅难逃。梁辰被扯掉了面具,白袍染了尘埃,金发因淋着雨而结成一股一股,散乱地贴着脸,即使这样他依旧是美丽的,所有祝司都是美丽的。纤细的睫毛,金色的眼瞳,秀长干净的眉眼,深凹的锁骨......这一切又都由苍白的肤色衬着,让他像一张白纸似的在风中飘着。
  自孩提时代,他便长久的思量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是神?什么是命运?老祝司告诉他神不是高高供奉在神坛上的雕塑,而是被众生践踏在泥潭里的白色花朵。至于命运,没有人告诉他那是什么。
  号角吹响,处刑开始。一把长长的镰刀被升降装置吊起来,悬挂在他的头顶。梁辰轻蔑地笑了,他觉得行刑也不过如此,便轻轻地哼起歌,任雨水浇湿全身。如果那时有人问他为什么不害怕,他会胸有成竹地告诉你:“有人会带我走的。”一如他做出的所有预言那样笃定。
  十二名体格粗壮的汉子拉住镰刀,“嘿咻嘿咻”地喊着口号,终于走到了既定位置,镰刀也升到了天罚之剑的最高处,像一轮弯月,现在,只要萨斯宾二世一声令下,昔日荣光无限的祝司梁师衡刹那间就会身首分离。
  大帝抬起手,但他好像犹豫了,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这时,两支队伍分别从东、西而来,一支白色、一支黑色,在金甲中浩浩荡荡地撕开两道裂缝。东面,银鸽骑士杜纯风率领白色军团,他们来自遥远的东陆,长提跋涉只为了在最后关头救下梁师衡;而西方,黑色队伍,谁也不知道他们的来历,连杜纯风都分不清那是敌是友。
  只见猩红的旗帜在风中交缠,森森然长|矛林立,黑色骑兵排成马蹄阵冲入一片金甲,千军万马朝后退避。率领黑骑的男子身负一把长|枪,枪体由黑晶制成,剔透地流淌着寒光,尖峰在最顶凝为一点,尖得仿佛能够刺破苍穹,锋芒之处顶着一星光亮。
  黑白两队在天罚之剑底下相汇,银鸽旗帜与猩红色旗帜正面相迎,杜纯风拉紧缰绳,马儿发出一声嘶叫。对面的领军者放慢马速,但没有停下,杜纯风注意到那根本不是一支正统军队,而是由蛮人拼凑起来的队伍,他们甚至没有铠甲,武器也全是从别处缴获的战利品,但具有一种特别的威慑力。
  “我是苍星。”黑色军团的领军者与他擦身而过,手里抓着一块牌子。他有一双深深的黑色眼眸,容貌如他的长|枪一样俊挑,人们无法准确形容他的气势,只觉得像鹰的翅膀遮住了天宇,一切都在他面前黯然无光。
  杜纯风不认识他,却认识那块牌子,他也有一块,那是梁师衡留给亲信们的信物。他们处于同一立场,都是为了解救祝司而来。
  “跟在我身后!”苍星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甩缰绳,马儿便飞快地奔驰起来,黑骑兵发出呜呼叫喊,像一股黑色旋风跟随男人冲向刑场。
  杜纯风楞住了,他第一次被人命令,东陆护国使、赫赫有名的银鸽骑士被一个来自北境荒原的蛮人命令,更何况他们之前素不相识。杜纯风犹豫片刻,还是挥手道:“前进!”带领骑士们追上蛮人的脚步,黑色与白色的队伍交织在一起,逐渐拧成一股。
  “杀——!”
  身披金甲的皇家雍军潮水般朝他们扑来,刀与刀相碰,盾与盾相抵,而苍星骑着他的黑马一骑绝尘地冲出重围,仅一个人,提着一杆枪,已经杀到了刑场中央,萨斯宾二世注视着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起身下令道:“斩!”
  镰刀从高处落下,杜纯风远远地看到这一幕,近乎抓不住手中的刀。“不要——!”他大喊,眼看着镰刀无法挽回地砸向梁师衡的脖颈。
  然而,一道金色的弧光斩断了镰刀的轨迹,镰刀飞向天空成为一个黑色的斑点,接着哗啦一声坠向大地,直接把天罚之剑一分为二!杜纯风停了手,双方士兵全都停了手,他们瞪大眼睛,半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罚之剑的上半部分滑落下来,轰隆一声陷进土地。
  这是法术......而且绝非来自梁师衡......难道是苍星?可是他怎么会使用祝司的法术?
  “我说了,有人会带我走的。”
  飞沙扬尘中,杜纯风好像听见梁师衡胜券在握的、带着轻轻笑意的声音。尘埃散去,一匹黑马从眼前倏地掠过,马背上有人冲他喊:“纯风,该撤了!”
  于是杜纯风抬起头,看见了梁师衡,他手腕上还带着被折断的铁链,坐在苍星的马后,双手紧揽着前面那人的腰,脸贴着他的后背,白袍在风雨中飞扬。杜纯风第一次见梁师衡露出那样的表情,幸福?快乐?温柔?他描述不出来,但他能看出他对苍星的信任,以及......一种无条件的偏爱。
  苍星,那个被偏爱的家伙依旧目不斜视地紧盯前方,以长|枪荡开飞来的羽箭,黑眼睛里压着一股锐利。他在拼命保护身后的人不受伤害,而梁辰也把自己的全部托付给他。
  “抓紧了。”苍星说。
  “嗯!”
  滚滚马蹄踏过泥泞土地上的汪汪积水,杜纯风也率领他的白色军团合上去,跟随他们驰往山坡下一望无际的平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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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司大人,他是您的什么人?”
  在杜纯风眼中梁师衡永远是个小鬼,一个聪明又厉害的小混蛋,多年不见,这个小鬼开始拥有了自己的秘密。
  经过一天一夜的奔波,他们终于来到一座隐藏在山谷里的城堡作为暂时避难所。梁辰解开束缚法力的镣铐,打发苍星先会房间休息,以便他单独面对杜纯风的质问。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杜老师。”梁辰活动活动手腕,坐在一把扶手椅中:“你看到他的吊牌了?”
  “看到了。”
  “那你应该知道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和你还有白麋鹿、夜蒲龙一样重要。”
  “我看恐怕不一样。”杜纯风也坐下来,扒了点烟草塞进烟斗:“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果让我说实话的话......”他笑了,好看的眸子在灯下闪烁:“就是你最担心的那种关系。”


第17章 POW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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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间的空气带着雨后草腥,天未明,大约凌晨四五点的样子,近处笼罩着一团苍蓝,远处显出隐约的白光。星浅浅睡着,枕着衣服或是起了褶皱的床单,像孩子一样蜷成一团,手里握着梁辰的手,五指拢起。
  冷风透过窗的间隙吹进来,吹响了悬挂在床柱上的风铃,轻纱床幔拂过星的脸,上面绣满雪白的花朵,和梁辰身上一样,有一股檀木的香气。星稍动手指,睁开眼睛,发现身边人已经坐了起来,金发披散在赤|裸的脊背上,脊背中间有一道迷人的沟壑。梁辰拨着一只小小的地球仪,机械滚动的声音在房间里空荡荡地回响,伴随着远处的布谷鸟啼。熹微的光浸着他的全身,肤色精研得像在云石里点了灯,窗外花草停泊在寂寞的雾气里,皆像折了帆的船一样低着头,而他的眼睛亮着像金钥匙。
  “你醒了,这么早?”星揉揉眼角,也坐起来。昨夜的汗水已被吹干,皮肤光滑,他的手便顺着那人脊背间的壑抚上去,停留在颈后,摸了摸那里细碎柔软的金发,然后把呼吸声送到他的耳边,下巴抵着他的肩窝蹭了蹭。
  “你也醒了?”
  梁辰被他揽着,就顺势枕在他的怀里,膝盖弯曲,牵动床单窸窣作响,仅在腹上搭着一条金色的薄被。他手里依旧拿着那只地球仪,漫无目的地旋转,哗啦啦哗啦啦,于是星问他:“你在做什么?”
  “看一看这个世界。”他说,把头埋的更深了些,食指挑着地球仪抬到星的眼前。星接了过来,梁辰便问:“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么?”
  “那是五年前了。”
  “是啊,记得那时候是我旅途的最后一站,队伍经过雪山脚下的草原,我突然看见一些脸上抹了黑漆的蛮人骑着高头大马朝我冲过来。”
  “我们把你抢了是不是。”
  “何止是抢了,你们杀光了我的随从,又把我仅剩的一点金币据为己有。你大概本来也打算杀我的,可是不知哪个人突然喊了一句‘他是祝司梁师衡!’,你的刀就停下了。那时我坐在一只狭小的轿子里,带着面具,白袍脏兮兮的,而你骑着马,也是灰头土脸的样子,身上溅了很多血。”
  “我记得你那时一点也不害怕。”
  “因为一切都太突然了,紧接着你就拿刀尖挑飞了我的面具,那是纯银做的,是东陆皇帝赐给我的,就这么被你丢掉了。阳光一下子变得无比刺眼,你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拽下车,像扔垃圾似的往地上扔去。”
  “......是么?”星挠了挠头发:“我倒是不记得。”
  “我记得。你命令你的手下把我关押起来,还说你最讨厌的就是装神弄鬼的术士,而我说我最讨厌的就是未经开化的蛮子。”
  星笑了,捋着他的发丝:“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都彼此食言了。”梁辰拿下他手中的地球仪,让他双臂抱着自己:“那一整个夏天我们都在骑马,狩猎,疯狂的做|爱。现在想想真是快乐,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永远留在那里......”
  “我带你回去。”
  “我也想,可是不行,我们都回不去了。亓国大帝在派人追杀我,他还要摧毁圣物。”
  “圣物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很重要。”梁辰抓起星胸前的吊牌,那是五年前分别之际梁辰送给他的:“你知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动物吗?”
  “像长了鹰翅膀和羚羊角的狼。”
  “Yassenia desperado.”他说:“狂徒亚瑟尼亚,传说中战神商摩羯豢养的猛兽,它傲视神界所有规则,会一直战斗直到死亡,我觉得和你很像。”
  星没有说话,于是梁辰继续道:“吊牌我一共做了四份,给了四个人,我希望你能和他们一起帮我掌管圣物。”
  “四个人?都是和我一样的人?”
  “当然不是。”梁辰爬起来,听出了他话中的醋意,于是掰着手指解释道:“一个是我小时候的老师,银鸽骑士杜纯风,你昨天在刑场上见过面了;一个是我周游世界时认识的朋友,我救了他一命所以他会报答我;还有一个是位女使徒,来自圣月教,她们教会世代听命于祝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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