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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之伊甸——by任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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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物馆已经闭馆,但馆内依然亮着灯光,虽并不明亮,但足以照清长长的走廊,给墙面与大地披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裟,立在馆中的女武神铜像轮廓分明,投出巨大的阴影,透过露天的玻璃拱顶,今夜的满月清晰可见,云与月的影子在室内高耸的墙面上流动,诡谲又静谧,像是一副浑然天成的壁画。
  “月黑风高,风起云涌,真是个好地方。”赫利俄斯淡淡地说。
  血蔷薇将军索佩拉站在自己的铜像下,面朝苍星道:“既然你追来了,我想我有必要迎战,真正的战士不会逃避。”
  索佩拉的拇指摸过圣物项链,接着拿出皮鞭,在地上振了一下。
  在古代战场上,有一种方式叫做“角麟”,即指两军交战,在长期分不出胜负的情况下,为了避免更多无谓的牺牲,以双方将领的单独决斗作为判断战争胜负的标准。那时两军将领将会在自己队伍的呼声中站在沙场中央,迎面相向,最后获胜的一方,将有权力把旗帜插在决斗场上。
  很古典,很英雄主义,也很朴素的方式。
  显然,星与索佩拉这类战士都对这一方法十分赞赏。角麟的获胜,是一位领袖的最高荣誉。
  星将湛风枪完全展开,站在索佩拉正对面。
  一场现代的“角麟”一触即发。
  没有人发号施令,他们已经双双出手,血色的利鞭与黑色长枪碰击,一刚一柔,孤狼对毒蛇。枪锋扭转,极快的速度在地上擦出道道火花,皮鞭的韧性能够化解湛风锐利的攻击,但枪锋的扭转又能随时牵动鞭子的走向,两人不相上下。然而索佩拉有圣物在手,意味着她能随时调用空间技术,在湛风枪指向她之前,索佩拉轻轻弹指,竟从原地消失,接着在斜上方突然出现,从星意想不到角度切来,脚尖踩过枪锋,灵巧的力使湛风枪瞬间脱手,但星很快抓稳,后退一段距离。
  “没想到圣物挺好用。”索佩拉再次使用空间能力,从原位消失,出现在高高的拱顶上,鞭子吊着水晶灯晃荡,月光照亮她翠绿色的眼瞳。
  随着她从高处跃下,两名古人开始了第二轮交战。这个时候,场外的赫利俄斯并非持续掉线,他脑中在思考一个问题:
  为什么索佩拉突然能够使用圣物?
  按理说只有拥有吊牌、梁师衡指定的四股势力才能启动圣物。索佩拉作为梁师衡的死对头,为何如今将圣物的力量运用得如此自如?
  随着赫利俄斯的观察,他很快找到了答案:索佩拉身上带着沙诺银鸽骑士的吊牌。在他们这次行动前,沙诺把吊牌交给了索佩拉,就是为了方便她随时启用圣物。
  圣物只认吊牌不认人,这点赫利俄斯在雨林时已经有所体会。索佩拉现在极力护着圣物,却疏于对吊牌的守护,赫利俄斯见到她将吊牌扣在皮带上,现在她的注意力完全被星吸引,吊牌处于一个随时可被偷袭成功的位置。
  于是赫利俄斯默默地开始了自己的行动。
  星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朝他飞速一瞥,赫利俄斯指了指自己领口的位置,或许是多次合作的某种特殊默契,星意识到他说的是吊牌。
  星在背后向赫利俄斯比了一个ok的手势。由他负责吸引索佩拉,赫利俄斯抢夺吊牌。
  这几次的进攻星故意将手臂提高,迫使索佩拉暴露出腰腹的位置,赫利俄斯拿出光枪,暗中瞄准,计算轨迹,一般来说他只发一枪,但这一枪必须击中。
  就趁现在!
  赫利俄斯扣动机板,索佩拉听闻枪响,敏捷地侧身躲避,而这一下正在赫利俄斯的预判之内,光束擦着她腰侧而过,却叮咚一声击飞了沙诺的吊牌,吊牌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在石砖地上声音清脆地滚动着。
  赫利俄斯0.1秒便预测了吊牌的走向,索佩拉赶来之前已将其捡起。他半跪于地,手握吊牌低沉地喊了一句:
  “Mergy!”
  这同样是一道古语言灵,当圣物落入敌人手中时,用此言灵便可使圣物反噬敌人。这是圣物的特别保护机制。
  反噬,永远是索佩拉的弱点。
  只见被她佩戴在脖颈上的圣物忽而剧烈发烫,高温瞬间融穿了她的皮肤,在她美丽的缩骨间烙下一个深深的黑洞。
  直到死前索佩拉才明白自己为何而输,她翠绿的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赫利俄斯,好像恍惚间看见了梁师衡,那个她既厌恶又惧怕的人。她捂着喉咙,慢慢倒在自己的雕像脚下,红发披散开。
  一代传奇女将就这样落幕了,在属于她自己的、开满红色蔷薇的展厅中。明日,或许苏煌就会将她的尸体清理干净,那些小学生依旧崇拜地购买着她的周边、与她的雕像合影。而女武神本人在三千年后的所有行踪,都会被全部抹去。
  过了一会儿,星收了湛风枪,走到她的面前,想帮她合上眼睛。但索佩拉并没有完全死去,她以最后的力气抓住苍星的脚踝,说:“记住,这次不是我输给你......是输给了.......我自己。”
  说罢,她仰倒而亡,脖子上的黑洞像一枚黑色蔷薇。
  月光透过玻璃静悄悄地落下来,星轻轻地合上她的双目。
  不知为何,星突然理解了梁师衡曾经常吟诵的歌谣:
  人生在世,来如流水,逝如长风。
  英雄无归,世人忘怀,今朝良宵,明日尘埃。


第54章 THE PIETA
  1
  /
  结束了。
  夜空中云影徘徊,渐渐遮挡了满月的光辉,博物馆内浅金色的灯光显得明亮刺目。
  星解下红发女子的项链,擦干净圣物上的血迹。
  每一次取得圣物,他都没有任何激动可言,仿佛仅是机械地完成着使命。人们对他的期望与杀戮的罪孽一同背负在他的双肩,他便这样闷着头行走,慢慢地卷进三千年后的漩涡。
  “苍星。”赫利俄斯在身后喊着他的名字,“把圣物给我吧。”
  赫利俄斯伸出手,但苍星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
  “怎么了?我们刚才的配合不是很完美么?”金发人造人笑了笑,注视着他的后背。
  不知怎的,星犹豫了,一刹那他脑海里犹如电影蒙太奇般闪过许多对白。
  「亚瑟尼亚是独狼、领袖,而你现在正被韦弗党当枪使,这不是梁师衡希望看到的模样。」沙诺曾说。
  「赫利俄斯是个疯子,如果他得到圣物,会摧毁整个世界。」肖万·爱迪方斯说。
  「你太容易被利用了...」
  索佩拉的尸体就在脚下,手指不甘地蜷曲着,依旧握着那捆红鞭。星看着她鲜艳的红发,突然间想通了什么。索佩拉为苏煌做事,自己为韦弗党做事,他们都在现代人的掌控之中,结局又会有何不同?
  索佩拉的归宿就是他的归宿。
  但是...或许还是点不同的罢。
  他又心存侥幸地想,韦弗党不是苏煌,他们有龙的爱伦坡酒馆,杉木博士养的小猫,每天早上,云岸骑着摩托车朝他打招呼,希斯维尔读书时眼里总闪烁着光...虽然沉默寡言,但星不是没有感情,他像个静默的猎人,坐在街角台阶上,偷藏着人世烟火中的点点温暖。当自己意识到时,他才发现这些温暖早已填满了空寂的内心,他比任何人都要重视羁绊,也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至于赫利俄斯,他们一起在古老的金字塔顶吹过风,一起在宁静的深夜喝过酒,一起在雨林里狂野地飙车。他们配合过许多次,像是有默契的老友。
  ...
  想到这里,星缓缓将圣物握进掌心。
  他本来是想将圣物交给赫利俄斯的——
  如果不是在他正欲转身的前一秒,赫利俄斯突然用光枪抵住了他的后背的话。
  “把圣物给我。”赫利俄斯换了一种极度冷硬的语气,或许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星全身颤了一下,危险的警报拉响,在大脑中盘旋。
  他转身,面对着赫利俄斯,只见那人的光枪戳在他的腹部,眼神坚定如铁。
  “如果我不给呢?”星攥紧圣物,后退一步,俯视着眼前比他略矮一些的男人。
  他本以为这次会像之前许多次那样,赫利俄斯与他讲些有关“绝对理性”和“精确计算”类的大道理,他们交谈几个回合,最终不那么愉快地达成共识。
  可这次,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毫不犹豫的枪响,光束没入星的小腹,贯穿他的躯体,又从后背笔直地射出,在地板上烙出一个孔洞。
  血的味道立刻涌满口腔,星呛出一大口鲜血,以最后的力气看向赫利俄斯。
  金色的灯光洒落在他的长发上,人造人向来一丝不苟的表情出现了裂缝,眼眸中一闪而过痛苦与悲伤。
  赫利俄斯不知道这是什么感情,痛苦悲伤,对他来说是一种怪异,是程序的bug。但开枪的瞬间,他切实感到自己心中某块柔软的角落剧烈地疼了一瞬。
  “...”
  星朝后倒了下去,松开五指,圣物项链从他手中滑落,掉到光滑的地面上。
  在他坠地之前,赫利俄斯半跪着接住了他。他托住苍星的后脑,看着他口中的血流满自己的指缝。
  “对不起。”不知为何,赫利俄斯说了这句,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颤抖。
  星躺倒在他的怀中,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安慰,黑色的眼睛迎着光渐渐闭合,头平静地枕在赫利俄斯的胸口,尚带着体温。
  赫利俄斯突然感到一种无边无际的寂寥,将它制作出来的初代helios死前,他也有过同样的感受。过了许久,他横抱起星沉重的身体,接着拿起地上的圣物。
  ...
  这一天接近黎明,人们只见天边燃起了一把熊熊大火,火光提前吞没了幽蓝色的夜幕。金裟城博物馆在燃烧,金色的瓦砾、雕塑、砖块接连崩塌,那些古老的艺术毁于一旦,却有一种别样的壮丽。
  在滚滚火焰之中,从博物馆中逐渐走出一人,怀中抱着另一个倒下的男人,如同米开朗琪罗的雕塑《圣殇》。怀中的人右手下垂,黑发遮住脸侧,肩下夹着一杆长枪,站着的人金发飞扬,宛若神明,平静而悲哀地俯瞰整片大地,目光随后又变得如狮子般充满野望。
  他必须赢。
  赫利俄斯对自己说。
  一切阻碍,一切反叛的种子,都必须清除。
  古老的金裟城迎来了它不知第多少回黎明,而这次黎明,注定与以往不同。
  2
  /
  半个月后。
  海文城。
  街头巷尾的电子屏全都被关于韦弗党的新闻占领,就连最迟钝的八旬老人,也能意识到一场大战即将来临。
  【韦弗党首领赫利俄斯首次露面,在互联网上发表长达一小时的演讲,宣布对苏煌开战。在此之前,韦弗党已经接连夺得了三块圣物,制造出大量新型能源武器,在与eid型武器作战中表现出色...】
  【韦弗党对第四块圣物势在必得,赫利俄斯称,全部取得四块圣物后,他将开启人类沟通殷亓文明的‘时空之门’,进行一次跨越世界线的远征,这将是人类史上的一项重大壮举。】
  舆论的风向明显偏向支持韦弗党,赫利俄斯公开露面后,因为其俊美的外表和条条有理的论据,为组织吸引了一大波新的血液。
  现在韦弗党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空前繁荣,人数多达500万,并且,他们通过圣物启动的古代技术,制作出完全不输苏煌的强力武器。越来越多的人上街游行,群情激愤,发誓一定要推翻苏煌暴政。
  苏煌内部早已腐化,执政失去民心,韦弗党胜算巨大。
  海文城街头,一间不起眼的酒吧中,穿花格子衬衫的男人正无精打采地擦着杯子,关闭了电视。
  “疯了,都疯了。”龙说。
  还没说完,窗玻璃就被游行的韦弗党成员敲碎了一扇。
  “这周损失的第三扇窗户。”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韦弗党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韦弗党了。”希斯维尔坐在吧台前,看上去很憔悴,要了一杯苦艾酒,“没想到小赫就是韦弗党的首领,他把星不知道带去了哪里,我真的很担心星的安危。”
  “唉,别想那么多。”龙将调好的酒递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这时,外面有几名哄闹的新韦弗党成员对他们俩大喊:“嘿伙计,大白天的喝什么闷酒,快加入我们,和我们一起反抗苏煌暴权!”
  说罢,他们激动地喊着口号离开了,这批新人肩上都佩戴着金色的太阳徽章,人手一本《弥赛亚》,很好辨认。
  龙淡淡地笑着:“我们加入韦弗党时,你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呢。”
  希斯维尔也笑了。
  昔日热闹的小酒馆,如今剩下的人只有寥寥。
  就像潮水,原本老的人褪去,新的人不断涌来。
  ...
  城市另一边,海文城医院。
  苏煌的高层肖万·爱迪方斯愁眉不展地走进病房,今天他依旧带了一束玫瑰。
  “因为那个叫赫利俄斯的疯子,我要失业了,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兄弟。”肖万摘下礼帽,却没有看见病床上的杉木哲郎。
  他在病房内四处环顾,只见一个白发男人坐在轮椅上,呆呆注视着窗外的电子屏,上面正播放着赫利俄斯的演讲。
  “老天!杉木...你、你醒了!?什么时候?!”肖万吃惊地说。
  “大概三天前吧。”杉木哲郎淡淡地说,露出温和的微笑,“我知道你要来,早就在这里等你了,苏煌现在的情况很棘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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