桎梏 番外篇——by深蓝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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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一身缁衣,十分低调。拱手行礼:“属下奉庶母娘娘之命,前来保护神子殿下。”
萧霁听得云里雾里,挑眉道:“你认错了罢,我不是什么神子,也不认得什么庶母娘娘。”
金瞳男子一滞,伸出两指向他额头触去,萧霁浑身一紧,连忙提臂格挡,男子指风看似柔和,却又疾迅准狠,还没触及额头,只感到一阵细细的气流自指尖射出,渗入额面。
一股十分奇异的气流自额头传至全身,像洪水一般猛地灌入周身大穴,萧霁惊愕抬头,双目瞪得溜圆,额头忽然隐隐现出一道金色的符印来。他只感到浑身如地震般颤动着,仿佛涌入蛮荒之时盘古开天辟地的力量,凡人之躯难以忍受,他双眼血丝满布,感到有什么奇谲的变化正在他体内发生着。
过了一会,金光渐散,男子收回手,自腰际掏出一面明镜,递到他面前。萧霁原想忿忿还手,忽见镜中人额面金纹,还生着一双诡异的金色眼睛——这是他自己?!
“你对我……做了什么?!”
“属下没有认错,”男子跪地俯首,恭敬道,“您确是娘娘要找的神子殿下!”
萧霁如听妄语,什么神子,他从生下来便是被抛弃的孤儿,无父无母,又怎可能忽然变成什么‘神子’?再者明渊宫世代修仙,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神子’的出现,莫不是遇上害人的妖怪?
萧霁眼珠微动,瞥见不远处倒着的佩剑,假意道:“好,你起来吧。”待男子起身时,忽闪腿高踢,顺势弯身一勾,将那剑握在了手里,捻指成诀,拔剑而出,动作行云流水,毫无拖沓。
他使的是师尊的清心诀,剑势如层浪迭起,寒芒汹涌扫去,金瞳男子不及躲闪,腰上挨了一剑。
萧霁原想趁势使出第二招,却惊觉自己浑身舒畅,肩头的伤口似乎已经痊愈,不由思忖是否这个男子真的是为了救自己,而不是来害人的?当下有些犹豫。
男子一手按着腰,剑浪扫在他身上,却像是扫了片月光般,只见微光漾漾,不染丝毫血痕。
“若这样能消气,殿下再多刺几下也无妨。”那男子竟也不恼,仍是恭恭敬敬地低眸垂眸,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悲悯温柔。
萧霁一时语塞,沉默片刻,道:“你叫什么。”
“属下名唤惊雪。”
萧霁点点头,环视四周昏暗,道:“我问你,这是何处,我为何会在此?”
“这是禁域,乃人魔交界之处,殿下被神族围攻,重伤难逃,属下便带殿下来此地暂且避难。”
“禁域……人魔……神族?”萧霁这些年流落俗世,对这些物事一无所知,闷闷道,“我怎么会被神族围攻,你又为何叫我殿下?”
“殿下,您出生之时,是否带有一块玉坠?”
萧霁恍然道:“确然。”
“殿下实乃神皇之子,当年庶母娘娘为免殿下卷入夺嫡之争、宫斗之苦,不得不将殿下弃于人间。那枚玉坠,正是殿下出生之时,放在您身上的唯一信物。”惊雪始终低眸垂首,语气中却隐隐带了惋惜之意,与黑林里那群毫无生气的神族却是不同,“如今陛下神体日危,亟待继位,又只您一个神子在世,我因而奉命下凡界寻您,正是为了重返神界,继承神皇之位。”
萧霁勉强懂了几分,却问:“既然如此,又怎么会有那些神族要杀我?”
“天上人间,并无迥异。凡界有‘九子夺嫡’,神界众派自然也会为了神皇之位自相厮杀。因庶母娘娘是人族出身,一直不得神族长老认可。如今神皇膝下无子,神族长老对您的存在十分忌惮,又恃于殿下神力被封印,因此便派兵下界暗杀殿下。但如今殿下神力封印已除,只要重返神界,那帮长老便无话可说。”
萧霁觉得自己恍然在做梦。从小到大,他都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可怜得不能再可怜的孤儿,无父无母。如今忽然被告知身世,前因后果缥缈得就像做梦一般,什么神父神母,对他来说,都遥远得好像天上地下一般,反而有些莫名的排斥与厌恶。
“我娘呢?”
惊雪忽然沉默片刻,缓缓叹道:“娘娘他……多年前已薨了。”
萧霁浑身一愣,没有回答。
良久的沉默,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萧霁的神思遥飞天际,所经历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你方才说,我神力封印已除?”
惊雪缓缓顿首,对他缓缓解释,他才知闯入那片黑林时,原本封印体内的神力不知为何泄出少许,偏偏那黑林又是一处魔力甚浓的地界,神族一感便知,故而突然出现来杀他。
萧霁原本沉吟,忽然想起昏睡之前,闪现眼前的那抹剑光。他有些颇不自在地问:“……那,你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惊雪回想片刻,问:“殿下是指那位白衣仙尊?”见萧霁神情一滞,接着道:“他为殿下挡去一戟,叫了几声您的名字。但那时情况危急,我只顾及将殿下带走,没来得及谢他。”
“不必谢了。”萧霁神色黯淡下去,像黑云遮掩下黯淡的星辰,“我们现在怎么办?”
惊雪似想起什么“啊”了一声,起身又拱手行了一礼:“属下冒犯,方才为殿下疗伤时,搜过殿下的身,没有找到那枚玉坠,不知殿下将它放置何处?那枚玉坠并非凡物,内藏深厚神力,极易受四界觊觎,是极重要的信物。”
萧霁心上猛地一沉,他拜入明渊宫许多年,对于神力这东西,多多少少有点了解。下至凡夫俗子,上至皇帝仙尊,哪个不想永度仙身,飞升成神?更何况是这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神力。
他突然想起那年沈落衡故意将他赶出宫去,又让他将玉佩交出来,五年之内,不让他踏入明渊宫半步——
难道沈落衡一开始就知道他并非凡人,一开始就觊觎他身上的神力?
难道他假意承欢,这么多年教他仙术,其实都只是为了得到他的神力?
萧霁的心倏地乱了,条条缕缕的烦思心结一样繁杂地捆起来,将他的心缠得纷乱。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神剑大会不日就要召开。
神剑大会,正是修仙之人斗法争术、封神升仙的极佳时机。
如有神力加持,沈落衡在这次大会上,必能横扫千军,一战封神。然后与他心爱的徒弟齐明,双宿双飞,做一对神仙眷侣?
萧霁倏地勾起一抹冷笑,身体因嫉恨而猛烈颤抖起来,脸上却兀自波澜不惊般瞥了眼惊雪:“跟我去趟明渊宫。”
【小剧场】萧霁生母萧越霜的故事(双性)
人神有别。
神是不能与人通婚的。
蓝玉在做神族太子的时候,就知道这条天规。
蓝玉有足够的勇谋、出色的容貌、超尘的才智,唯一缺憾,是太过深情。
他爱上了一个最不该爱的人。
那个人叫萧越霜。
他是个凡人。
那时候,蓝玉在凡间渡生死劫。生死劫安然无恙地渡过了,却叫情劫狠狠绊了一跤。
这一跤绊得着实狠了些。
以至于回到神界之后,他每日每夜,脑海里想的皆是那个凡人,萧越霜。
起初,他以为萧越霜是男子。在人间的那一世,他们义结金兰,走过了许多大好的河川,只是后来他历生死劫逝世得突然,只留萧越霜在世上,失魂落魄般混沌度日。
蓝玉实在担心萧越霜,他没忍住化了个分身下凡去找他。
那是一个很美的月夜,风清星稀。萧越霜握剑在手,于庭前独舞,只是越舞越寂寞,那剑竟不知不觉横在了脖前,神色悲戚。
那天正是蓝玉历劫凡躯的忌日。
蓝玉惊愕不已,慌忙除去神隐,上前夺下他手中的剑。
萧越霜茫然抬头,忽见故人在眼前,不胜欢喜,不胜震惊。
蓝玉没有办法,只得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以为萧越霜会害怕,但他没有。那片月色下,他第一次那样激动地抱住了自己,他说:“阿玉,我终于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觉。”
“我以为,你再也听不到了,还好,还好你还在。”
阿玉,我喜欢你。
他听到他这样说。
蓝玉也是第一次知道心动是什么感觉,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寝殿里的琉璃珠帘,只轻轻一拂,便叮叮当当晃个不停。
他说,我也喜欢你。
他忽然能够理解为什么当年紫霞仙子为等只破猴子,甘愿苦守天门。
蓝玉一直以为他是男子,直到那天晚上他们合衾共眠,他才知道萧越霜原来有着男女共有的身体。
他们在凡间温存下去,光阴流逝,萧越霜已然怀胎九月。
蓝玉凡心既动,神界又怎能不知?神皇见他情念难除,更何况是对一个凡人,盛怒之下,将他带了回来,勒令永生永世不得与那凡人再见。
神皇原本是要杀了萧越霜的,蓝玉以死相逼,才偷偷地将萧越霜护住,只是神命终究难违,萧越霜生下那孩子,却无法与君相聚,共享天伦。
神皇终究要杀他,蓝玉那时被囚禁天牢,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萧霁出生的时候,脖子上挂着一枚玉坠,刻着一个“萧”字。
他不知道娘亲给他取的名字,叫做萧蓝玉。
他永远也无法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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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之前一二章漏了两个小剧场,刚刚才发现,贴在了一二章~*
*剧情很狗血,俺很菜,也没看过啥修仙小说,全靠脑补,轻喷~~~(举锅盖逃走)*
第9章 徒弟黑化,强迫师尊
自觉醒神力,萧霁便觉得浑身说不出的畅通,修为比之往日又大增,御剑之术于他而言,已是小菜一碟。
熟悉的宫门,熟悉的偏阁。
泠阁门前站着一白一蓝的两道身影,正是沈落衡与齐明,前者正嘱咐着什么,神色凝重。
萧霁冷冷一哼,施了道刚从惊雪处学会的神隐术,将行迹皆隐去,悄然落在阶旁,眄着二人。
“知道了么,快去。”沈落衡捂着胸口,淡然的神色中难掩隐忍。
“可是师尊,”齐明难掩眼底焦灼,伸手欲触他肩,“你的伤……”
“无碍!”沈落衡忽然转过身去,头也不回地踏进阁门,“不要忘了,师徒有别。”
师徒有别?你和他挤在一张床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师徒有别?
萧霁紧攥拳头,眉眼冷到极点,仿佛结起厚厚的冰霜。惊雪见他神色阴鸷,不由伸手触上他肩,安慰地抚了抚。萧霁却像是毫无察觉般,双目死死地盯在沈落衡胸口。
他受伤了?
萧霁提脚跟上去,踏入泠阁。自他离开泠阁至今,已过一旬,先前发生的一幕幕,却犹如昨日。
他想起沈落衡在这里,是如何一剑刺进他的肩头,一滴血也没有流,但很冷,很痛。连着他的心一起。
他从来都是在利用自己,从来都是——
萧霁一双金眸涨满红血丝,像一轮发狂的赤乌,怒胀于湛黄的苍空之中。他不禁恚恨抬起巴掌,愤愤欲向沈落衡拍去。
却听一声轻微的叹息,如风吹落花,缓缓落地。沈落衡蹲下身去,拿起一只落满了灰的大衣匣,缓缓开启。
萧霁的手滞在半空,忽然愣住。
那里面装着的,竟都是他的物件。从玩具到衣物,从儿时到长大。哪怕是破得稀烂的一块兜布,沈落衡竟都收得仔仔细细。
最外头的,正是半年前被萧霁撕破的,沈落衡的那件月白袍。他竟然收着,好好的收着,而且,一丝不苟地套在自己废弃衣物的外面。
沈落衡将那件衣袍提了起来,原本冷淡孤傲的脸上忽然涌起柔情——那是萧霁平生只见过一次的温柔——那是他们初见时,师尊俯下身来,轻柔地拂去他脸上脏污:“你是哪家的孩子?”
恍若隔世。萧霁心跳漏了一拍,沈落衡眼底的那抹柔情中,掺杂着太多复杂的情感,惋惜、无奈、不舍、心痛……
萧霁尚未看透,忽然一阵窸窣,沈落衡的举止更令他瞠目结舌——那件衣袍,被萧霁亲手撕破的衣袍,竟被他抱在怀里,双臂渐渐收紧,仿佛拥抱着什么似的,然后将脸深深埋了进去,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难道……是在闻他的味道……萧霁心上一荡,酸酸涩涩地揪起来。可他随即便想,自己真是多心,他身边又不缺人,怎么会怀念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徒弟?
却听一阵猛烈的咳嗽,沈落衡怀中衣袍惶然落地,他吃痛地捂紧胸口,嘴角一道血迹蜿蜒而下。
萧霁才发现,他的脸色竟是如此苍白,身形也瘦了许多,全然不像往日的师尊。
他的心忽一紧,接着又恨起自己对他的执念,对他不由自主的挂心与关怀。这般又爱又恨的感情如同烈火煎熬,萧霁恨恨拂袖,不管不顾地消去了神隐术,上前捏住沈落衡下颌,那下颌清瘦无比,脆弱得仿佛一捏即碎。萧霁心一沉,厉声问道:“你怎么瘦成这样?!”
沈落衡被他的突然出现完全惊住,一双深邃的黑眸不住颤抖着,往日冷傲的气质全无:“霁…萧霁…?”
这样脆弱的师尊,他没有见过。萧霁心尖狠狠一酸,语气却仍旧强硬:“在哪受的伤?”
沈落衡望着他的金眸,怔了一刻,缓缓问道:“你的眼睛…”
萧霁放开他,愣然抚上自己额头金纹,忽然阴沉道:“你一直都知道,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