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 番外篇——by阙未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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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摸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越来越强烈的阵痛,心里奇怪地宁和,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他的宝宝要出来陪他了,以后,他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总是一个人。
等疼痛再度升级,花团渐渐有些吃不消了,他勉强撑着身子在四周看了看,在没有发现自己期待的身影后,终于不那么镇定了。
刚才他明明听到护士去给顾辰州打电话了,为什么,顾辰州到现在还不来?当初不是说好了,其它时间花团都可以不计较,但生孩子这天,他一定要来的吗?
顾辰州真的这么狠心,不要他了吗?
第74章
军部深处的试炼场,包含着全国最高水平的科技结晶,变化万千的拟态战斗环境,和玄铁晶石打造巨型武士机器人,蔚为壮观。
黑暗中,有人沉沉浮浮,呼吸声被放大到极致,然后,猛然一束光刺痛了双眼。
“你醒了…”
顾辰州渐渐睁眼,缝隙中窥见一个“长毛怪”,长着一张人嘴,在他面前说着些什么。
顾辰州一怔,抬手就是一拳,“什么东西…”
只听旁边一声响,那个“长毛怪”竟然就这样被处于虚弱状态下的他一拳打倒了,还痛得嘶哑咧嘴 。
顾辰州甩了甩偏头疼的脑袋,慢慢坐起身,手碰到自己的额头,摸到了一把的冷汗。
“没事吧?”顾辰州问道,他在脑海里搜寻一圈,终于想起这个“怪物”是谁,只是刚才脑袋过于混乱。
“…我刚才,怎么了?”
那个怪物揉着手臂慢慢坐好,低着头,乱糟糟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一张嘴露在外面,而他常年不开口的嗓音,也变得如被尖锐沙砾折磨过,低沉又粗糙,“你,刚才…晕倒了。”
顾辰州一愣,“我晕倒?!”
如果说这话的人并非眼前这人,顾辰州哪怕认为自己是被偷袭都不会以为自己是晕倒了,无缘无故,他也没得什么病,更何况他堂堂超强质alpha,怎可能就这样晕倒?
他开始尝试回想他闭眼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自己又是怎样莫名其妙出现在试炼场的,然后,他顿住了。
试炼场外,振动声一直在响,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内,倒也显得急切突兀。
守卫的人犹豫许久,还是往声音的源头走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守卫脚步一顿,回了头,看见来人的面孔之后,脸色放松,他恭敬道,“祁副帅。”
“嗯,”祁沐点点头,随即扬了扬下巴,“是主帅的手机吗?”
守卫回答,“是的。”
祁沐走过去,慢慢从顾辰州的外套里拿出了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之后,他只停顿了一秒,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依然笑道,“没什么,一会我会转告主帅的,你先下去吧。”
守卫不疑有他,“是,副帅。”
“对了,等等,”祁沐忽然把他叫住,手臂下垂的同时,手里的手机也黑屏关机。
祁沐疑惑道,“主帅怎会突然来这里,有带什么人来吗?”
守卫想了想,道,“是带了一个人来,不过那个人不久前就走了……满身的伤,属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祁沐微怔,忽然,他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裴什么的,哦哦,想起来了,是裴寒!”
·
花团有些绝望了。
他嘴唇惨白,嘴角有刚咬出来的血痕,额头沁满了冷汗,身心都痛的剧烈。
顾辰州给他的那部手机,此刻静静地躺在地上,黑着屏,就好像他一样,无人问津。
医院从不乏热闹,这个节点要生的也不止是他一个人,章楠玉自然不会陪他,很早就开着车去高档餐厅吃晚饭了,门口也没有人,那两个一直站岗的军士,此刻居然也没了身影。
恍如一瞬间,全世界就只剩下了花团一个人。
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既痛得不行,也不想那么快就被医生推进手术室,他还想再等等,万一,这不是真相呢?
这时候,他宁愿不去想那些残忍的,孤独的,悲伤的东西,他宁愿相信……顾辰州已经在来见他的路上,可能,也许只是堵车,或者迷了路。
对,就是这样,当初那个人傻的时候,不也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还得要自己出门去寻他,带他回家吗?
对,就是这样…
花团突然想起来了,哪怕自己方向感再差劲,他也是记得顾辰州在哪的,只要走熟悉的路,他就能找到……
护士推算着时间,来到花团的病房门前,然而,等她打开门,里面却一个人也没有。
她还感到奇怪,直到她看见地上的血迹,零零散散,一直往屋外蔓延。
一个恐怖的念头在她脑海里油然而生,“不好了……”
“快来人啊!!有孕夫逃跑了——”
第75章
外面的天空已经被染成了黄昏色,像是油灯点亮的那一点昏亮,只能朦胧看得清路。
花团撑着身子很勉强地站立,肚子疼得让他浑身在发抖,他努力挥着瘦弱的手臂想拦下一辆车,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仅凭借仅有的一点意志力独自撑到顾辰州面前,要是有一辆车载他就好了。
只可惜,路边过往的车辆明明那么多,可等看清花团的状况,却谁都不愿意停在他的面前,好像这个孤苦无依的临产Omega是如何的晦气,两腿刺拉拉的鲜血,纷纷远远地躲开。
花团知道,没有人会帮他的,从小到大,他最后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可是真的再一次面对这样的现实,他还是忍不住地悲伤。
可时间不多了,花团担心自己被医院的人抓回去,只好放弃求救,转而跌跌转转地跑进巷子里。
血不受控制地往下流,染红了衣裳,花团痛得简直快要失去知觉,然而最糟糕的是,天很快黑了,他逐渐看不清路。
花团哽咽着对肚里的孩子说,“宝宝…你听话,晚一点点再出来……晚一点点就好,我带你,去找你父亲……”
远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花团没听见,反而是他的脚掌突然一阵锥心的疼痛,他才恍然注意到,自己从医院穿出来的拖鞋已经跑丢了一只,而光着的那只脚,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尖锐的碎石……
花团忍着疼,弯下腰想把嵌进血肉的那块石子拔出来,可是一个重心不稳,他揣着笨重的身子,整个人就要往后倒——
有人扶了他一把。
花团捂着肚子惊魂未定,急促地呼吸,等他擦干眼泪往后一看,他的身后空空如也,根本连人的影子的没有,就好像刚刚那一扶,是他的幻觉。
天公不作美,连线的雨水果然开始往下坠落,并且逐渐声势浩大,冰凉刺骨的雨和温热的血水杂糅,颜料般染红了一片,花团已经辨别不清方向,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可他还是要走。
“阿顾说…他会对我好,比谁都好,永远也不会离开我,我才嫁给他的……”花团神志不清,被雨打得浑身发冷哆嗦,嘴里却还喃喃不断,在大雨滂沱中,一个人自言自语,仿佛在以此作为最后的精神支撑。
“他还没有给我买奈其兔子,还没有带我去游乐场玩……”
“我最喜欢喝牛奶,也喜欢吃鸡腿,他都说,等以后挣了钱,一定会每天都带我去吃大餐……”
“我本来就不奢求住大房子,空空落落的,那么孤单,我只要待在店里就好了,他非说,等他挣了钱,就给我买最好的房子,请好多佣人照顾我,他还说,如果…我愿意再给他生个小宝宝,就再好不过了,一家三口在一起,他一定会给我们最好的生活……”
说到这里,花团停下来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可是雨势太大,他这样做了也无济于事,他便不去擦了。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很爱下雨天。
小学放学的时候如果下雨,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里人来接,就他没有,他也不会傻乎乎地站在校门口等,而是更傻地背着自己的小书包,缩着小脑袋钻进雨幕中,冒雨回家。
全身湿淋淋的,回了家一定会被骂,那时候,妈妈还在,她从不去接自己的孩子回家,却一定会怪他,为什么下雨天总是把自己淋得一身湿,怎么那么蠢不会跟有伞的小朋友一起回来?
花团不会告诉她,自己没有朋友,所以每一次,他都会挨骂,有时候还会被打,可是花团并不介意,因为妈妈怕他生病耽误了训练,又还要花钱买药,很快就会找来干燥的衣服和鞋袜叫他自己换上,这时候,花团存了小心思,他故意磨蹭,换得很慢很慢,妈妈看见了就又会生气,用力打他一下,然后夺过衣服帮他换上……花团很开心。
他总会在这时学着同龄的小朋友,用软软的语气叫,“妈妈…”
无缘无故地这样叫,自然少不了一顿责骂,哪怕妈妈骂他蠢货,说他脑子烧傻了,他也只是笑,看妈妈给他穿衣服和小鞋子,像一个天真的小孩得了甜甜的糖果,没脑子地傻笑。
后来也是下雨天,妈妈不在了,他因为打雷睡不着,听见自家店门口有什么动静,便顺手拿了根铁棍去看,明明一个人怕得要命,脸上却一点不显,反而冰冷得像他才是凶神恶煞的坏人,然后他打开门,看见了在自家屋檐下缩成一团的,被他救过的男人……
花团仰起头,大颗大颗的雨滴便直接砸在了他脸上,有些疼,可也是这时候,花团才忽然发现,下雨的时候,天是完全灰暗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没有光,只有大风大浪,像他现在一样。
花团在雨里站着不动,可眼睛里的世界却是在天旋地转,绕得他眼花,他不知道,自己已经发高烧了,他只是捧着肚子,护着他的孩子,就好像身边有人在听他说一样,尽管脸上血色尽褪,虚弱得像只鬼,他也要继续道,“…我其实,在桃源小镇…在我的家里,给阿顾刻了块桃花木,墓碑,我把它藏得很好,谁也找不到……我是说,如果他真的不要我了,我就、我就带着宝宝回家,就当做从来没找过他,就当做…我的阿顾在失踪的那天,已经死了,他还爱我和宝宝,很爱很爱,可是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边蓦地一阵轰鸣声,夹杂着闪电,花团被吓到,无措地往后退了一步,却一脚踩空!
在他真的要摔倒也即将晕过去的前一刻,他想,这一次应该没有人来救他了,意识弥留之际,他脑子里闪过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想,然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顾辰州心脏猛地刺痛。
“…你怎么了?”
顾辰州紧紧攥着胸口的衣服,表情抽搐,一瞬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这种直击心脏的刺痛蔓延到五脏六腑,痛得他浑身打颤,好似身上的肉被生生的剜去一块。
良久,他才慢慢坐直了身子,额头上还沁着冷汗,“没事,您继续……您刚才是说,我有狂躁症?”
第76章
徐臣道,“根据顾帅近些日子的行为表现来看,初步可以这样认为,我先给你开点药,你服用一段时间再看看是否情绪依然不受自身控制……”
顾辰州原本在走神,可听见“控制”一词,他顿时抬起眼眸,蹙眉道,“您的意思是,有人在控制我?”
徐老先生,“……”
他无奈道,“辰州啊,你刚刚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吗?”
顾辰州默了默,沉声道,“抱歉。”
徐臣摇了摇头,道,“从刚才起,你心里就好像忽然有了别的什么挂心的事,算了,你去吧,把药带上,要是之后再出现什么状况再来找我。”
顾辰州点点头,起身时对他微一弯腰,便转身要走。
徐臣忽然又把他叫住,“等一下。”
顾辰州停步,眼神示意他有什么话请说。
徐臣便道,“服药的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好好守住心神,切忌情绪起伏,否则很有可能像这次一样,不仅把人打伤,自己还气急攻心晕倒了……你爹年轻时就是个急性子,你和他不一样,我不希望你再走他的老路,明白吗?”
顾辰州脸色凝重,点头,“我知道了,老师。”
出了门,顾辰州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拿起口袋里被他忽视已久的手机,在看见医院和花团的未接来电之后,表情顿时变得更加阴沉,一瞬间把刚才徐老先生的叮嘱全都抛在脑后。
“来人!!”
立马有人跑了过来,“主帅……”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辰州逮住一顿怒斥,“你们在我身边都是来干什么的!内线呢?!有人打电话我不在怎么不告诉我?医院那边出了什么事?!”
被叫来的这个人并不是试炼场内的守卫,因而他什么都不知道,只无辜道,“那天您说以后打给您私人号码的都不用内线,所以……”
顾辰州怒极冷笑,“我现在要你回答的是这个?医院那边发生什么事,赶紧滚去给我查!”
那人被他吓得一哆嗦,赶紧跑了,“…是!”
顾辰州强压下怒火,一边给花团打电话,一边想,祁沐和邱子晁现在已经是副帅,不再是当年跟着他打天下的副官,他们现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自己,也是时候再培养一个帮手了,总不至于像他现在一样,忙起来的时候连个电话都没人接!
很长的一段通讯声,到最后断线,顾辰州的心跟着一点点往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