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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少年——by巫山有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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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朔目之所及,是荒草寂寂、平沙莽莽的丘陵,是浓云翻卷、暗色无边的苍天,是狂风呼啸、飞沙走石的人间天地。
  也是风雨如晦中,一个少年从暗色深沉处跋涉而来,他发丝随风飞扬,丝丝缕缕的拂过美的生机勃勃的面颊,也拂过那双眼睛,那双如星河灿烂的明眸。
  少年跑的极快,追到了狠处,几乎四肢着地,骏马这样飞驰,他竟能以人力,追出戈壁三十里,且追的悄无声息。
  宗朔只觉眼前的景象叫他的心都收紧了,冷硬的冰山被生生砸掉了一角,他知道,自己与那深渊渐行渐近,但却无力阻止……
  众将都面面相觑,刑武叹了口气,朝他们将军看去。
  宗朔握着马鞭的手极用力,骨节隐隐发白。他终于从仿佛幻景一般的情境中醒过神,举着马鞭朝石丘上大吼,“出来!”
  原来,由于石丘有乱石块遮挡视线,阿曈没注意这帮人,等追到了近处,才发现他们竟停了!但他跑得实在太快,沙地又软,刹不住脚,眼见就要冲到他们眼前了!
  所以阿曈便就身一滚,趴到石丘背面,躲着不出来,只呼哧带喘的露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情况。
  任谁看了,都要说上一句,真是掩耳盗铃。
  天边的雷声愈加的急,宗朔见那少年还假装没听见,便“啪”的抽了一声马鞭,极响,又喊,“你给我出来!”
  于是,众人只见,从石丘背面,磨磨蹭蹭的出来一个人,头上的小辫子里都是沙子,脸也灰扑扑的,正是他们大将军的那个小亲卫。
  几个人都是宗朔心腹,此刻便都颇为心照不宣的驾着马稍离的远了些。
  “你跑这来干什么!回去!”宗朔的语气有些急,有些燥,还掺杂着最近有些抑制不住的暴烈。
  阿曈闻言有些委屈,心里有些难受了,他跑了一路,气还没喘匀呢。
  “我去草原。”
  “我不是叫你回家?你家在草原!”
  阿曈低头扣手,指甲缝里也是沙子,他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己不想看见那男人怒火中烧的脸,于是扭头背过身子,“天下那么大,我去哪,你管不着!我已经不是你的亲卫了。”
  说罢,少年坐在了沙堆上,身上犹自还挂着一个小包袱,背影在苍凉的戈壁间,只有那么小,显得既孤独又可怜。
  宗朔狠狠喘了几口气,他简直五内俱焚。
  他人生头一次觉得进退维谷,他想给少年选一条更好的路走,但显然,这人执拗又倔强,所以,他不是他的对手。
  男人缓了语气,一字一句的问,“你最好现在掉头回去,还来得及。”
  阿曈背着身,停了一会儿才闷闷的说,“谁跟着你!我,我是跟着我侄子,出门在外,得看着他点。”
  宗朔二话不说,当即下马,抬手就把乌骓赶到了阿曈身边。意思很明显,马给你,回去吧。
  阿曈没想到男人竟然这样果决,不是说将军的马很重要吗?于是,他当下便没了借口。
  支支吾吾半晌儿,阿曈再也忍不住,红着眼睛扭头,从怀里掏出宗朔的命牌,一把扔还给男人。
  “还你!我不要了。”
  木牌掉到宗朔脚下,滚了两滚,在朔风中萧萧瑟瑟的。
  宗朔低头盯着那块陈旧的命牌,当即沉默,他沉默了好久。
  “我给过你机会了。”
  阿曈还在生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心里也乱糟糟的,于是没听清,“什么。”
  宗朔捡起了命牌,从胸膛中缓缓的喘出了一口气,“过来。”
  阿曈瞄着他,没动,但乌骓却缓步走过去了。于是他便气闷,这人是在叫他的马吧!
  少年刚要转头不理人,就听身后的男人气息沉沉的又说了一遍,直叫阿曈愣了一会儿,然后默默的凑了过去。
  男人握着命牌,盯着他,朝他说,“阿曈,过来吧。”
  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虽然只是小名。
  还在前方的几个人眼看两人缓和,也大约猜到了宗朔的意思,刑武叹了口气,直嘬牙!不容易啊不容易,这小亲卫有两下子啊!
  于是看着还在犹豫墨迹的两人,刑武朝宗朔喊了一句,“殿下,下雨了!快走吧。”
  几人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就见远处的浓云已经逼近,连风都停了。
  阿曈尚且站在宗朔身前仰着脸看人,就鼻尖一痒,几滴豆大的雨点滴在了鼻子上,随即而来的,便是哗啦啦的大雨。
  这时,宗朔动作快了起来,他一把按在乌骓的马鞍上,提跨上马,转身就把阿曈也挟了上来。宗朔伸手给阿曈拍了拍辫子里的沙土,而后张开蓑衣,把少年拉到了自己怀里,给包裹严实了。
  刑武看着宗朔策马赶上来,便看了看他怀里的人,宗朔带好斗笠,只说了一句,“先带着。”
  随后,便驾马前行,在雨幕中飞驰起来。
  阿曈窝在宗朔的怀里,紧紧贴着他跃动不停的胸口。他便就这样,搂着男人的腰,听着大雨打在蓑衣上的声音,又听着宗朔熟悉的心跳,只觉得很安稳。
  最后,在马蹄颠簸中,少年悉悉索索的,将手在男人的怀里摸索。没一会儿,便悄悄用爪子勾出一块旧木牌,他把东西在衣服上蹭了蹭沙子,然后又偷偷摸摸的塞回了自己的小包袱里。
  男人忙着在雨中驾马,便没理会这些小动作。
  只是阿曈想了想,又把手伸进宗朔的甲内,拍了拍他温热的健躯。
  “没关系,我还可以做先锋官的亲卫!”
  阿曈只听男人一笑,而后他耳边的胸膛便沉沉的传来声音。
  “先锋官可不设亲卫,僭越了。”


第三十七章 往哪看呢!
  红墙宫里万重门。
  皇城巍峨又沉郁, 临风沐雨伫立了不知多少年,又历经了多少朝代更迭。
  只是今日,城门直至皇宫内室的门禁都开着, 骑着快马的驿官八百里加急, 不时汇报着边关昭城的人事动向,还带着赫连诘上报的奏折。
  奢华的丹房中, 一排的童男童女在给药炉打扇, 奋力得小脸通红,直烧的炉内噼啪作响。老皇帝斜倚在一侧,看着手拿拂尘的方士炼丹,他自己则一身明黄的道袍,可那福寿图案的衣裳映着那张脸更衰老了。
  直到,室内的平静被前来送边关奏折的小太监打破, “禀告无极仙翁, 边关奏报已到, 请仙翁御览。”
  近些年,当今圣上随着身体的衰老, 愈加重视仙术仙丹, 妄求长生。只要他在丹房穿上道袍, 就要求所有人不能称其为皇帝,要敬其为“无极仙翁”,以示长生无极。
  但“仙翁”看了奏折后, 登时气急,一把将折子摔在地上。
  “蠢材!咳咳咳。蠢材, 叫他回草原, 无异于放虎归山, 咳咳, 我这么多年的囚困谋划,岂不白做!”
  老皇帝边气边咳,他身边的老太监立刻上前,给赶紧拿出一颗丹药,叫皇帝服下,压了压撕心裂肺的咳声。
  “仙翁要保重仙体啊!”老太监边说边给皇帝顺气,“二皇子他也是立功心切,不过仙翁也无需担忧。”
  皇帝平了平心,闭目思索,太监便觑着他的脸色接着说,“他自幼便困于中原,住和尚庙比住王府的时候都多,这时间一长,草原撒好难过风云变幻的,带头的都换了几批了,谁还记着这个留着皇族血脉的月氏呢。”
  见皇帝抬手喝了一口参茶,太监才又说,“反而是嫌他碍了自己的路呢,山中无二虎……”
  皇帝稍稍顺了气,“好,坐山观虎斗,最好两败俱伤,但还是得看紧了才行。”说完,他忽然想起什么来,“韬儿呢。”
  “禀仙翁,五殿下,他还在议事厅跪着呢,口称……”
  “说什么。”
  “口称平成王身有世袭爵位,且大战在即,临阵换将,兵家大忌,求圣上重裁。”
  皇帝闻言也不生气,只是一摆手,“叫他走吧。”说着,又闭上了眼睛,口中嗡嗡的念着清心咒。
  而被几个小太监打发走的赫连韬,则站在宫墙之外,手拿着皇帝看都没看的上表,心中思绪万千。他的视线越过高高的檐壁宫墙,直眺望到远方的天边,兀自想着朝局与战争,还有他那命运多舛的“兄弟”,但仔细一想,他俩虽然也算自幼的交情了,但自己仍然看不透那个人。
  而此刻的宗朔,还在戈壁中逗留。
  他们这一队人,趁着雨夜直奔一处断壁残垣,但定好来汇合的人马却还没到,因为雨势越来越大,戈壁泥泞的道路难行极了。
  众人在一处干枯的水井棚中避雨,外头的云层压的极低,厚实的铅灰色雨幕阻隔着人视线,雷电交加,在黑夜中闪得人眼花。
  阿曈从宗朔的身后袍子中钻出来,探着脑袋打量这个黑漆漆的石棚,或者更顺却说是石洞。借着闪电转瞬即逝的光亮,他看着块垒凹凸不平的墙壁,边边角角的碎石与残叶,还有石洞正中间一口干燥燥的井,阿曈侧耳一听,没有水声。
  “宗朔,这井的地下没有水的。”
  宗朔点头,“从前有水,作为戈壁中的中转站,所以修了石棚,以作遮蔽。”
  阿曈又撅着屁股在地上听了一会儿,然后他仰起脸朝宗朔摇摇头,“现在真的干枯啦,下边没有水声,只有风声,应该是地下河改道了!”
  石棚门口,刚勘察了附近境况的几人纷纷进来了,听到阿曈这样说,刑武“诶呦”一声,“嗨呀,小统领还知道地下河呐!看,殿下的大字是不是都没白抄啊。”
  阿曈刚要反驳说这是他阿纳教过的,和那见鬼的大字没关系!就被宗朔一把拎了起来,“好好站着。”
  宗朔有些莫名,这小子总爱撅着屁股,难道是种族喜好不成?
  平时也就算了,如今他那阔腿裤子湿哒哒的,寸寸的布料都贴着肉,勾勒出他的曲线与轮廓,就连弯一弯腰,那圆滚滚的小屁股都明显极了,简直峰峦毕现,更何况撅着!
  阿曈不明所以的“吭哧”一声被人拎起来,还没等站稳,就叫男人把自己拽到了他身后,嘱咐自己,“把湿外衣脱下来拧一拧。”
  风雨太大,众人的蓑衣前襟都被刮开了,所以都湿透了,蓑衣到最后也仅仅是挡住飞刮过来的风沙与石块而已,遮雨实在作用不大。
  但宗朔怀里可是有个巨力的阿曈,他只露着脑袋,身躯则蜷在宗朔的怀里,在硬风之中,两手死死钳着蓑衣的大襟两侧。
  阿曈还往宗朔身上贴了贴,仰脸瞧着男人的喉结犹豫脖颈,信誓旦旦的告诉宗朔,“嘿嘿,放心,有我给你挡雨啊!”
  开始还颇有成效,只是他们骑马奔跃了将近一天,那一身“脆弱”的蓑衣可经不住他那么拽,于是在狂风与阿曈那小手的死命拉扯中,蓑衣的两襟终于在一阵烈风后,“嗞啦”一声,彻底宣告破碎。
  蓑衣忽的刮开,登时就落在了戈壁滩的泥沙地里,只留阿曈怔愣的还窝在宗朔怀中,手里兀自握着两片破蓑襟。
  宗朔看着被风雨迎面刮到脸上,却还愣头愣脑,一脸万万没想到的少年,便伸手一扯,单臂把人从顶雨的身前,换到了背雨的身后,还在惊雷与大雨中嘱咐,“钻到将袍披风里。”
  于是,两人反倒比众人都湿一些,宗朔冒着青色胡茬的下巴都在滴水。
  石棚还算宽敞,当初修建的时候,除了给井遮挡,便也有供旅人休憩的作用,只不过可能荒废了多年,灰有些大。
  附近没有干柴能点火,石棚里也只有些烂树叶子,只不过行军的人吃惯了苦,也不觉得有什么,纷纷脱下衣服,挂满茧子的大手拿过衣服就用力拧干,而后将刀枪插在地上,弄来弄去就成了个架子,以便搭放。
  阿曈从小在山中疯跑,是被雨淋惯了的,所以此刻也并不在意,穿着湿哒哒的衣服就往地上一坐,只是紧张的翻起了包袱,里头的衣服都湿了,等他小心的打开了盒子,便松了一口气。
  抬脸开心的瞧宗朔,他又想晃尾巴了,宗朔给的小木匣子可真靠谱,里头的文书和物件一样都没湿!
  只是他一抬头,就恰巧见到宗朔正在脱湿透的内衫,阿曈一下就愣住了。
  男人的里衣是极珍贵又舒适的白丝绸,夏日很是凉爽,他还悄悄的偷穿过呢,后又被赠了一件,所以深有感触。只是,如今轻薄透气的绸子被雨淋的湿透,便都紧紧的贴在了男人的健躯上。
  薄衫贴着肉皮与筋骨,宗朔雄浑的肩背与紧实的腰胯一览无余,随着他脱衣的动作,背后的肌肉牵动,像是林中最矫健的老虎。
  阿曈的眼睛在夜中也是视力极好的,只是暗夜中事物的颜色并不分明,但其余都分毫不差。
  他抬着脸往前看,在男人彻底脱下衣衫,只留一条湿亵裤的时候,少年双手下意识的撒开了宝贝木匣子,转而捧住了自己的脸,声音小小的“唔”了一声,眼睛瞪的老大,直勾勾的往前瞅。
  闪电已经停了一段时间,所以石棚内便黑漆漆一片,宗朔听到身后的少年细细的出了一声,还以为有事,便转身,手里犹自拿着内衫在拧。
  “怎么了,你衣服拧了么。”
  等了一会儿,就听少年在他转身的时候轻轻吸了一口气,他问完话好半天,那小子还是没吱声,等他拧完衣服朝那人走过去的时候,才听见一声支支吾吾的回答。
  “唔,宗,宗朔。”
  “嗯?”
  “你,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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