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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少年——by巫山有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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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而轻,时而重。由远及近的,渐渐清晰起来。
  最后,这些语意不详的声音,都化作的一声声催心的鼓声,那鼓声越来越急,越来越快,催促着,祈求者,盼望着。
  “大人,大人!”
  “大人,大人?”
  不停的呼唤着,他该去了。
  黑夜中,宗朔只觉阿曈越睡越不安稳,动弹的厉害,他刚要上前把人抱到怀里,就见少年忽的睁开的那双眼眸。
  那眸子在黑夜中波动,往日隐在其中的金辉渐渐觉醒,竖瞳如狼,荧荧灿灿。
  但那双眼睛仿佛没有丝毫焦距,宗朔想起军中有士兵梦游杀人的事情,便没敢叫醒阿曈。
  宗朔就见少年悄悄静静的起身,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他缓缓起步,渐渐走进出了石洞,顷刻间就要投入狂卷的大风。
  那样子,就仿佛在赴什么约。
  只是还没等走多远,阿曈仿佛要挣脱什么一般。僵硬的停在了原地,还没等宗朔赶上来把人拉回去,就觉这少年回头朝宗朔走来,并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扯起他就要继续投身于烈风与黑夜。
  少年的潜意识犹自在想,好险,差点把媳妇丢了!


第五十五章 他自己叫什么?
  呼号的飓风中, 砂石飞走,惶惶不得见河汉星辰。
  少年紧紧攥着将军的胳膊,眸中金光闪烁的迎风往前奔跃, 他的双目无神, 像是还未醒,但却边走边侧耳听, 而后即将要尽全力奔跑。
  宗朔被阿曈扯着手, 一直拽到了石窟之下,眼见着就要没入草原的暗夜之中,他也观察的有了些眉目。
  不像是梦游症,阿曈更像是受到了某种召唤,并急切的要赶过去。他与阿曈相处以来,每日也算得上形影不离, 这还是少年第一次如此。
  难道是这石窟有什么问题, 还是说, 是种族问题……
  但无论如何,今日狂风的夜中, 都不是远探的好时机。于是宗朔着意要把阿曈叫醒, 他使了个巧劲回手一扯, 就把少年拽的往后一仰,撞到他的怀里。只是阿曈却还不放弃,依旧要挣扎起身。
  宗朔一只手被这人紧紧拽着, 另一只手便抱住阿曈,在他耳边喊他的名字。
  “阿曈。”
  “阿曈!”
  阿曈一直沉在召唤的“迷”中, 那鼓铃之声催促着自己前行。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 但是本能却告诉自己, 要去。
  他既清醒, 却又梦寐,在“迷”中颠来倒去。
  心脏跳得飞快,血脉躁动全身,这副半人半狼的躯体几乎要承受不住,筋骨抽痛。
  直到渐渐听着耳边有人在唤他,叫阿曈。
  他自己叫什么?是大人,还是阿曈。
  不,都不对,少年金湛湛的眸子终于渐渐复原,恢复了神志。
  他叫虞乐都思,他是阿史那的虞乐都思,是天地之间的星辰。
  看着怀里少年渐渐清明的眼神,宗朔直接把人抱到附近一处较小的岩洞中避风,如今正是风沙怒嚎的时刻。
  “阿曈!醒了么,到底怎么回事?”
  阿曈在宗朔的怀里躺了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他眨眨干涩的眼睛,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
  “弗知,若天召……”谁料一开口,竟都是真言!
  宗朔皱着眉,只见少年张口,却听不见他的话音,且自己还有些微微的头晕。
  阿曈赶紧闭了嘴,想了半天“人语”,却找不到调子了。他的语言现在有些混乱,但看着宗朔着急的样子,他还是开口。
  “嗷,嗷有声音,啊呜叫我,我要去来着,啊呜呜~”
  人言狼语交杂,最后竟说着说着仰起脖子呜噜噜的叫起来。好在还在外边的风声更大,将阿曈奇异的调子盖住了,不然,这一石窟的动物,听到了狼嗥,必然要惊的逃窜。
  宗朔看着缩在自己怀里伸手比比划划,又叽里呱啦说不清话的少年,他仔细的分辨,也算听懂了,于是也侧耳倾听,但却只听“呼猎猎”的狂风之声。
  “现在还有么?”
  阿曈闭目又听了一会儿,这时他沉静下来,语言也渐渐恢复,“呜咳!没有了,好像就在睡着了之后,梦里能听见。”
  于是,宗朔目光沉沉的,又多了个心事。
  他再如何算无遗策,也只是个“人”,实在无法明晰这神之又悬的“妖神异族”,到底起的异状是福是祸。
  最终,宗朔还是没忍住的问,“你家里,有没有人会这样。”
  阿曈摇头,“不啊,我阿塔阿纳都没有啊。”且阿纳说,他只会受到成熟的果子与山间甜美蜂蜜的召唤……
  宗朔闻言,带着阿曈微微离开避风所,站在外边,回身朝这个所谓的“神窟”看去。在黑夜中它更显得平平无奇,只是一座到处是洞窟的坚硬岩山而已。
  只有最高处,翻飞腾动的布帆与结布,略微显示出,此处或曾有“神”的驻足。
  大风连连吹刮了三天。
  于是众人便只得在这个宽敞的山洞中呆了三日,期间或派出几人到外边探风捕猎。因为路上匆忙,他们一直在吃干粮,今日阿贺该拿出剩余的食物一盘算,登时觉得不能这样下去。
  还不知道何时到“圣山”,外边这样大的风,也不知道下一站补给在哪,马儿倒是能在风中吃吃草,但人决计不行,所以看着日渐减少的干粮与肉干,阿贺该决定为了他这个粮官伙头的名声与信誉,还是得打猎!
  他这一说,大伙也同意,尤其是忽儿扎合这些克烈,这样的天气,他们也有信心能捕获动物。于是几人三两一伙,这几天轮番去捕猎。
  虽然飓风中极难捕猎,但仿佛人与动物都有互相约定的默契一般,谁也不会在避难之处相互绞杀搏命。不论是带着獠牙的猛兽、顶着盘角的牛羊,还是聚集在最顶层洞窟的“人”,他们都相安无事,平静和谐。
  或许风一停,出了石窟就是天敌与世仇,但在此刻,生命相互包容。
  今日打猎本来阿曈也想去,但依旧被宗朔拦下了,谨防万一他再次不受控制的离开,宗朔总是在他身边,就连好不容易能微微睡着一会儿,男人也伸手臂紧紧揽着阿曈,深怕一个睁眼,人便不见了。
  阿曈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可怕的,他就算要跑,最后肯定也会带着宗朔的!他不会忘记的。
  风中实在难行,刑武今天也出去了,正好在对面的山上套了几只野兔子,他灰头土脸的回来,蹲在门口吐了半天沙子,最后才小心的用水漱了漱口。
  水还很充足,但总要节省些,以备不时之需。阿曈倒是无所谓吃不吃饭,喝不喝水,他的身体告诉他,还可以经受住一个月的停食。
  但是,烤兔子实在太香了!太香了!
  阿曈淌着口水蹲在火堆旁,看着阿贺该用火将兔子的边边角角烤的焦香,又用胖圆圆的手慢悠悠的撒各种各样的料渣子,兔子被抹了一层羊油,又渗透着料香,连宗朔都不得不说一句,好手艺!
  阿贺该转动兔子,还故意馋一馋这直着眼睛的少年,心中暗笑,倒像只狗儿似的老老实实蹲着等,怪可爱的。回头一瞧,就连五岁的诺海都显得更安然一些,只是时不时侧脸看一看而已。
  最终,阿贺该还是切下了一些熟了的外皮,递给阿曈尝尝,阿曈吹了吹,但只小小咬了一口,眯着眼睛尝了个味儿,便把肉递给了喝水的诺海。
  诺海摇摇头,他实在深切的觉得,还是对面的人更需要吃烤兔子,毕竟他的期盼未免太热切了些。
  阿曈往前递了递,“你快吃吧,小孩子总嚼肉干,要掉牙!”见他还是不吃,少年而后又嬉笑着,悄悄趴到诺海耳边说,“我可以一个月不吃饭!”
  宗朔嚼着肉干,只见少年神秘秘的朝平日很老成的小孩儿说了一句话,而后,那孩子便倏忽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阿曈,仿佛整个人都展开了!
  之后,诺海则更加崇敬阿曈了,每每吃饭的时候,他都要瞄一眼阿曈,见他吃了,才放心的点点头。
  兔子不多,但每人都能分上一块,阿曈把自己的悄悄给诺海吃了,诺海为了表示感谢,便结了个祈愿结,送给阿曈,认真的告诉他,可以系在祭台上,朝狼神大人许愿。
  阿曈看着结挠了挠头,狼神是什么?谁是狼神?准不准啊这玩意。
  但少年还是珍重的收下了,并升格的放在自己的最要紧的裤兜子里,这许不许愿另说,但可是人家孩子的一片赤诚心意!
  诺海歪着头看阿曈将手伸进裤腰里,再伸出来,结就没有了。
  “?”
  于是少年在小孩儿眼中便显得更加神奇了。以致多年后,草原的英雄传记中,总有一位英雄,是有一门绝技的,不仅近月可不食,还能裤纳乾坤……
  等到众人灭了火歇息,阿曈蹲在洞门口瞪着眼睛不睡觉,却忽然闻到一股肉香味接近,转头一看,一只大手从他肩上伸过来,将一块烤兔子腿递到了自己眼前。
  男人醇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又回震在阿曈的心上。
  “吃吧,我的份,嗤!就知道你馋。”
  阿曈看着坐在身旁,高出自己不少的男人,正在斜眼嘲笑他。他“哼”的一声,尖牙一呲,啊呜一口就着男人手,叼住了兔肉。而后便骨头一软,倚在宗朔的身上,晃着腿啃兔子。
  看着风还没有小的意思,宗朔想了想开口,“你睡吧,我抱着你。”
  阿曈自从上次睡梦中没有缘由的失神跑走之后,他便再没睡了,最多只是歇一歇。宗朔觉得这个一天恨不得睡十二个时辰的家伙这样熬起来,必定有些辛苦。
  他不像自己,习惯了不分昼夜的不眠不休,习惯了辛苦。
  阿曈啃完兔子,利齿将骨头都“嘎嘣咯嘣”的嚼的稀碎,“还是不了吧,我要是迷迷糊糊地动起手来可怎么办。”
  只是刚说完话,阿曈就见男人“哼”了一声,斜了斜嘴角,于是他便手痒的,想去摸男人的轮廓鲜明的下巴。只是刚摸到那处凸起的喉结,手指就感受到了麻酥酥的震动,男人说话了。
  “无妨,你也打不赢我。”
  “……”他东山一霸可听不得这个!于是伸着还带着烤兔子油渍的手,张牙舞爪的去掐男人的脖颈,而后连带着去咬人家的喉结。
  “今天同归于尽!”
  只是还没等尽,便被宗朔使用武术化解的攻击,甚至将他的爪子扣住了,把他反按在这副宽阔的怀里。
  阿曈蹬蹬腿,便不动了,他也不是真心想反抗,于是便窝在男人的怀里,发顶抵贴着男人的下巴,渐渐睡着了。
  他被两条坚实的臂膀困抱的很紧,他觉得,安全极了。


第五十六章 高山难越,人心难攀,难。
  少年又听见到了呼唤。
  这次不是人言, 只有狼音。
  漫山遍野的狼,仰天长嚎。而他自己在奔跑,他双脚飞驰, 最后四肢着地, 所有的狼语重重叠叠成一句话。
  “阿史那,阿史那, 醒来!阿史那。”
  少年筋骨抽痛, 兽血沸腾,他终于驻足,仰起头,远处的山巅上,一头隐约的银色巨狼泛着光,立于大雪霭霭的金顶。
  最终, 所有的狼嗥平息, 巨狼从远处动身, 携风带雨,用虚幻的影子, 扑向少年!
  夜晚狂风催蚀的岩洞中, 阿曈在宗朔的怀里颤抖, 他的体温越来越高,宗朔觉得自己仿佛抱着一块焦炭。
  宗朔赶紧给阿曈把脉,却觉得少年心脏激越如鼓, 快得让人心惊。于是宗朔顾不得其他,赶紧要起身去拿些酒来, 给阿曈擦擦身体降温。他高温不退, 却不像发热风寒, 直想要燃烧了自己, 去化成一团火。
  只是,在他起身的一瞬间,怀中方才尚且在呓语的少年,却猛地睁开双眸,其中的瞳孔早已兽化,此刻正缩成一条线,映着洞外暗暗的月光。
  就在“他”察觉到宗朔要脱离自己的一刻,便立即伸出利爪,迅捷的转腰腾腿,扑向男人。
  两人本就离着洞口不远,这一下,更是直接滚出了顶端的岩洞,在外边的朔风中,阿曈以巨力推倒了这个男人,而后骑在地上这人的腰腹间,锋利的十指狠狠按着宗朔的脖子。
  宗朔看着仿佛再次失去理智的阿曈,他立即双臂反剪,却发现困住了少年的双臂,却挣不开腰间紧紧箍住的大腿。
  “阿曈!”
  谁料他不叫名字还好,少年一听男人喊自己的名字,喘息越发的急促了,宗朔仰面向上望,甚至能看到阿曈嘴角处有突出的犬牙冒了尖,此刻已经长了出来,微微裸露在唇外。
  少年微微绽开些唇,红润的舌尖旁,那两颗尖齿形状小巧又锐利,让宗朔莫名想起那颗被自己还回去的挂坠。
  “阿曈,快醒醒!”
  但阿曈的越听宗朔唤他的名字,就越躁动难耐,最后,他骑在男人的腰腹上,弯腰下去,侧头在男人的颈间啃咬磨吮,直到渐渐啃在宗朔的带着些青须的下巴,再向上就是口唇之界。
  阿曈贴蹭着男人魁伟的身躯,鼻尖闻嗅着彼此熟悉的气息。
  少年迷蒙的想着,这是他的,上边有自己长久以来留下的交融的气味。
  这双肩臂是他的,胸膛是他的,舒朗的眉目是他的,还只有这长久期盼却不得嘴唇,也是他的。
  都是他的,他要把这个人藏到巢穴里去,不叫别的狼看见。
  可他甚至不想稍离!他仿佛云海边,翻滚涨潮的春汛,终于在这个夜中,被推开了堤坝,泛滥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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