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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少年——by巫山有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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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并没有人注意阿曈他们,盖因为两人看着就瘦弱,军中慕强,所以连搭讪的人都少。这功夫,烤肉的香味飘出去,附近好多人就都瞧过来,很诧异阿曈的本领。
  这深山老林,他们壮汉都不敢擅自离队去抓野食,这秀气的小少年却是有一手的!
  书生连忙朝四处作揖,“猎户出身,这活计做惯了,各位见笑。”
  阿曈也学着书生的样子,朝别人毛毛躁躁的拱手,众人见阿曈这幅样子可爱,就都笑起来,或有扔过来一些馕与饼子,与他们结下人情的,两人也收下,再还回去几块兔肉意思意思。
  不多会儿,队伍便要开拔,阿曈却侧头往左边的一处树荫下看。就见歪脖树下孤零零的坐着一个人,看着体格与他自己差不多,挺清瘦,只是很戒备的样子,从始至终不与旁人说话,也没吃东西。
  书生见状,摇头,“怕是家贫,干粮带的少,这一路挺远,要省着吃。”于是心中更感激阿曈了,若不是这少年伸出援手,别说吃饭,就连他那老娘也是决计救不回来的。
  所以,即便阿曈破绽颇多,书生也假做不查,甚至还帮着掩藏。
  阿曈听完这话,朝着树下那人站了半晌,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难道在群山重水,连绵峰峦之下,竟还有吃不饱饭的人么?
  于是柳鸿飞就见他的小恩公,拿着一块要留作路上闲暇啃食的兔脊骨,跃上了那棵歪脖树,然后趴在树干上,只伸出一只手,拎着烤的焦香的兔脊,从茂密的枝干中垂下来。
  “给你吃!”
  意料之中,书生听到了那人被惊吓后的惨叫……
  于是这一路上,阿曈又多了小尾巴,只是那人不爱说话,白着一张小脸,抱着小包袱,只跟着阿曈的步伐,边走还边啃兔脊骨。
  当时那人一声惨叫,惹得守卫都过来查看,以为是碰到了什么猛兽,只是拿着刀枪围上去一瞧,却是从绿意浓浓的枝叶中,先垂下来一根小辫子,而后,冒出一个俊俏的小脑瓜,且正一脸疑惑的看着众人。
  那人也看清了阿曈的样貌与神态,这才放松了下来,最后又不自主的,跟在阿曈身后走了。
  就在这样的风餐露宿中,走了半个月,一行兵丁才隐约摸到了昭城的影。阿曈因着一手捕猎的功夫,又长的可爱,颇受众人的喜爱。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拍了拍阿曈的脑瓜,指着远处雄伟的昭城城门,给他介绍。
  “嘿!娃子,瞧见没,咱们到啦。不过边关重城,军纪严明,你可不能再瞎蹦跶了,听见没!”
  由于这一路上阿曈没少闹笑话,众人听言都笑,阿曈还犹自噘嘴不承认。
  可是越接近昭城,众人反而都说笑不出来了。
  整座昭城地势险要奇绝,城门高耸巍峨,临风沐雨,远望天地相接处,平沙莽莽,飞卷入天。
  真叫做,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昭城,主将屋外,黑脸的大汉正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一个长髯的老先生便从侧间出来,拦住了人。
  “怎么了,将军刚睡下。”
  “哦?将军终于能睡着了?”黑脸大汉松了口气,他家将军这顽疾都治了多少年,依旧不见好,天天不睡觉这什么人能受得了!
  “嗯,唉,只是无法,又熏了香。”
  黑脸大汉闻言叹口气,“也看着点情况,少熏那玩意。”而后转身就往要离开。毕竟什么大事也不能扰了将军来之不易的睡意,更别说还熏了香。
  老头朝黑脸大汉一招手,开口,“有什么事啊。”
  “事情不大,征来的新丁进城了,寻思问问将军怎么分。”
  老头捋了一把长胡子,“你们几个看着办吧,排查好人员即可。”
  黑脸大汉点头称是,又回头瞧了一看将军那屋紧闭的房门,才离开。
  屋内,桌上的吞剑怒目的神兽香炉,还袅袅的散着青烟,那薄烟馥郁浓香,此刻正氤氲在床榻左右,缭绕裹挟着榻上和衣而睡的人。
  宗朔在一个个带着铁锈味道的梦境中来回挣扎,最后却不知怎的,周围寂静了下来,入耳的喊杀声不见了,反而到处是鸟鸣蝉叫,只是自己像被魇住一般,仍旧动弹不得。
  但似乎,身边还有一个小孩,他毛茸茸的拱着自己的鬓发,而后小声嘟囔着。
  “唔,可真好闻!”


第六章 男人味儿!真冲!
  阿曈是被一股臭脚丫子味熏醒的。
  昨日傍晚到了昭城,新兵们便被有序的分派到各个大营中,阿曈长的小,军士们也照顾他,把他领到了辎重营,负责些军中喂马做饭的杂事,轻易不会上战场厮杀。
  军中常例是五人为一伙,五伙为一两,五两为一卒,士兵以此为计,吃住都在一起。
  阿曈稀里糊涂的,就被他们伙长领回了军帐中,说今儿歇息一宿,明日正式开始营训练武。
  因为是城内驻扎,军帐用料很结实,坚实的木头支起厚雨布,屋顶甚至有棉瓦。
  只是,一个帐子有三五伙人同住,每日练武骑射,喂马做活计的,日日一身汗。又都是爷们儿,大都不爱洗换,且常年在军营中也没什么节目,晚上总爱自己弄一弄,出来了就随便一擦,随手扔开了。
  再加上夜晚回营后,鞋袜亵裤一脱,那味儿,冲的慌!
  阿曈本就嗅觉比常人灵敏,一掀军帐,这些污糟味儿迎面就朝他扑来,差点把他熏个跟头。
  少年一哽,伸手就捏住鼻子,面目扭曲的朝他身旁的中年伙长说话,“伙长!太臭了!里边有烂肉吗?”
  在东山的时候,他阿姆每日都把一家人收拾的齐齐整整,就连屋子里也要时不时放些鲜花,阿曈他从没嗅到过这样的味道。
  没等伙长说话,军帐中就有几个汉子嘻嘻哈哈的调笑,“烂肉没有,烂人倒是有几个,哈哈哈哈!”
  “这叫男人味儿!你个毛都没长齐的懂个什么。”
  “老张,这就是你们伙新来的?怪俊俏的!”
  伙长点点头,回手拍了拍阿曈的脑袋瓜,又指着阿曈与他身旁的正抬手作揖的刘鸿飞,“兄弟们,我们伙里分了两个新卒,今后就住在咱们帐里了,大家关照。”
  而后回头朝两人说,“来,给大家伙打个招呼。”两人听言依次好好又拜了一回。
  最里头一个裸着半边膀子的大汉便一招手,“进来自己找地方睡吧,一会儿就该夜禁了,营中除了巡防的不能随意走动,今儿哥们儿几个当值,老张你领着俩小鸡仔熟悉熟悉营地。”
  老张点头称是,领着阿曈两人往军帐的最边上空着的铺走去,那里空气流通一些,味道稍微清爽。
  “刚吩咐我的是咱们卒长,下回见了记得叫人啊,见了穿盔甲的也要叫一声将军再走。”
  阿曈乖乖点头,然后低头和刘鸿飞一同铺上军中新给发的被褥。新兵一路疾行,此刻也是疲惫,就连阿曈也困了,大被蒙头才屏蔽了嗅觉睡过去。
  但到了后半夜,卒长换防回营帐,鞋袜一脱,那味儿直接透过棉被,丝丝缕缕的进了阿曈的小鼻子。
  柳鸿飞倒是睡的死,却在睡梦中觉得有人戳他的脸,一睁眼,吓了一跳,一个黑影正蹲在他头上,两只眼睛微微发亮,像个狼似的!
  仔细一看,才松了一口气,“哦,原来是恩公啊,吓死我了!怎么不睡了?”
  阿曈无奈的拄着脑袋,“被那个什么男人味儿熏醒了……”
  天色将亮,柳鸿飞看着周围呼噜震天的一群人,又四处寻摸了半天,阿曈疑惑,“小鸟,你干嘛?”
  只见书生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割肉的钝刀,趴在阿曈的床铺旁,龇牙咧嘴的使劲儿割厚雨布。
  “我给你割出个洞出来,恩公朝外边喘气,这不就好了么!”
  阿曈恍悟,诶呀,有道理啊!
  “你好聪明哦!”
  书生被阿曈这声由衷的夸赞弄的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更使劲的剌雨布。
  刀钝,布韧,书生细胳膊细腿,久久割不开。阿曈觉得自己都快被腌成“男人味”了!实在等不及,于是趴在柳鸿飞旁边,快速的说了一句话。
  “我来!”
  书生只见他那小恩公一只手快出残影,“嗖”的朝军帐一捅,半天割不开的军帐也不知怎么,瞬间就破了个大洞,阿曈迫不及待的把头伸出去,大大喘了一口气!
  阿曈正痛快的喘气,抬眼一看,就见帐外他的头顶,一个黑脸将军牵着马,正走到帐边。
  一高一低,两人双目对视……
  少年再往回收脑袋已然来不及了,于是只好躺平,又往外动了动,想起伙长的教诲,穿甲的都是将军,要问好,于是眨着眼睛,打了一声招呼。
  “那个,将军好。”
  “……”
  书生在军帐里直问,“怎么了?怎么了!”阿曈看着黑脸的将军一脸见鬼的走了,自己才缩回头,“没事,人走了!”
  柳鸿飞松了口气,听阿曈叫将军后,他便在铺上坐定,而后感慨,他进了辎重营,这什么时候能见到传说中的镇国将军啊,小生甚是钦佩,如何如何。
  而为何他与阿曈一起分到此处,按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军爷们怕是认为小生我,连刀枪都拎不起罢,真真羞煞我也!”
  然而事实证明,他确实拎不起来……
  清早,新老将士一同营训,阿曈套着一身明显大了好几码的皮甲,手里提着重枪,在队伍的末尾,学着前面人的动作,“嘿嘿哈哈”练的还怪像那么回事的。
  但往他旁边一看,书生只能提起重枪的枪柄一端,枪尖与枪身都是精铁,尤其是枪尖,千锤百炼,极重。
  柳鸿飞本想如阿曈一样拿枪来耍,多威风!谁料想使劲儿一挥,他自己都要同枪一起飞出去了!哪还收的回来。
  眼见柳鸿飞的枪尖就要扎上前边士兵的后背,阿曈急忙将手中的枪飞射出去,“当啷”一声,击在那柄不受控制的枪上,止住了书生的去势。
  前列士兵听声音回头,见状,给书生好一顿臭骂,然后心有余悸的,亲自跑去给柳鸿飞换了个武器——一把小匕首。
  书生有错在先,也不敢有怨言,只能丧眉搭眼的,握着小匕首来回“咻咻”的比划。阿曈见状却直点头,心道这个好,这个好!
  转眼,便过了一上午,军中开始放饭,阿曈这一伙有五个人,除了他俩这新兵,还有伙长与两个汉子,就是那个两个笑话阿曈没长毛的家伙了。
  但是到了放饭这功夫,那俩汉子还是记着自己伙里的两个同伴的,一个架着书生的瘦肩膀,一个扯着阿曈窝窝囊囊的皮甲,健步如飞的往饭点跑。
  “还不快点,一会儿连汤都没了!”
  书生直喊,“好汉,好汉!轻点,我饭碗还没拿呢!”
  那大汉伸手一颠书生,“我叫候富,那个是我弟弟候贵,今后叫名就得了。碗呐……”他们都是早就拿好了放在一边的,忘了告诉他们了。
  这时就见被侯贵扯着皮甲正跑的阿曈突然吱声,他迅速从裤兜子里掏出一个轻瓷碗,呲牙笑的见眉不见眼。
  “这有!还大!”
  候富侯贵两兄弟见状哈哈大笑,寻思着小兄弟适应的够快啊!碗都能放裤`裆里。
  但柳鸿飞是知道的,他们结伴走了一路,书生非要给恩公洗衣服,才知道阿曈的裤子内侧被缝了一个挺大的兜,整条裤子也形制特殊,说裤子,却宽松的更像裙裤,少年走起路来裤脚就被风带的直摆动,很好看。
  他见过少年从里边掏出过打火石、水囊、梳头的小木梳,还有几节皮毛贵重的头绳……
  其实这都是阿曈小时候,总爱用灵巧的狼尾巴藏东西的缘故,他阿纳林水时实在没办法,这才给小孩的每条裤子都缝了个兜,做的宽松些也是为了尾巴好受。
  如今尾巴虽然收回去了,但习惯还是养成了。
  于是此时书生见阿曈掏出个碗来,也不稀奇,只是在被候富扯的脚尖离地的空档,朝阿曈竖起了大拇指。
  恩公智绝!
  等他们赶到,果然很早,一人领了两三个大馒头,又打了满满一大碗菜,临走时一伙五人还被分了两只酱鸡。于是找了个背风的墙根,几人围成一团大快朵颐。
  军中的大锅饭并不难吃,甚至能称得上味道很好,尤其那酱鸡,又入味,色泽又好,很是滋味!
  阿曈不知道世俗里的旧章程,便只道寻常的用心炫饭,书生却很奇异,吃了几口后,稀奇的抬头询问伙长。
  “伙长,这,营中饭食一直如此吗?这样可要耗费不少。”
  伙长正砸掰酱鸡,四只大鸡腿被分别放到几个小伙子碗里,“往常别说肉了,能吃饱就算不错,但自打镇国将军来了。”说到镇国将军,伙长还恭敬的拱了拱手。
  “自打将军来昭城后,一枪便挑了中饱私囊的守城官,那可是皇后的弟弟,当今的小舅子!却直接被将军他砍了脑袋,挂在城头,示众三日!”
  柳鸿飞听后更是激动的不行,深觉此次投军真是不枉此生。阿曈却撅着小油嘴抬头,“脑袋能换鸡吃么?”
  候富大笑,“脑袋不能换鸡吃,但小舅子贪的钱财能换鸡吃!”
  伙长继续说道,“将军从上到下一齐整治,抄来的所有钱财,都给咱们军中男儿加餐了!这酱鸡,嘿,泰和楼厨子做的!”
  众人都一脸与有荣焉的样子,唯有阿曈点点头,记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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