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少年——by巫山有段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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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中有年纪大的老兵,听到号子声顿了一会儿后,随后便脸色一变,心中一突,赶紧往人后躲。
长生天的护卫重新回到了草原之上!老兵在人群中高喊,“快撤,快撤!克烈来了,是克烈!”
宗朔凝眸朝远看,只见天际间烟尘滚滚,草沫飞扬,一群极高壮的大汉策马奔驰至此,他们在夏末的季节赤膊套着皮甲,裸露着健硕的肩臂,手中拿着弯刀,迎着风,呼啸而来。
宗朔眸中闪光,他找到了!月氏的旧族,克烈。
相传,月氏与克烈原本都是狼神的近族,族群中都流着些许微薄的狼神血脉,这叫他们英勇无敌,骁勇善战。两支血脉共同护卫草原,互为表里,月氏为智慧卓绝的领袖,克烈是不败的战神。
只是随着神族的没落,人渐渐兴盛,但草原中的资源是有限的,本应万物均衡。可人的无限繁衍,无穷的欲望生长,使得草原渐渐动荡。月氏以长远的智慧尽其所能,希望与中原的交互能缓解草原的匮乏,但最终因种种阻隔,不能成,且令月氏这个族群先一步消失在历史长河中,唯余一个与中原皇室混血而生的宗朔。
而克烈,他们虽然善战,但却不恋战,更崇尚自由与平和的这一族分成了巫部与上中下部,巫部已然随着神的消逝而凋零,唯有血肉刚健的克烈汉子,他们避世隐居,平静生活。
直到,克烈被草原上肆虐的战争唤起,这才派人出谷寻找最后一个月氏,以求草原的统一与和平。
宗朔看着顷刻便至近前的克烈一族,脑中飞速运转,棋盘就在他心中,其中黑白两子已然绞杀至紧要关头,可如今,胜利的天平开始倾斜。
这群克烈人远远便看见了在狼群拥护下的宗朔等人,尤其是看见了诺海,族长心中酸涩不以。
他本来派了人回旧居接应忽儿扎合,已备掌握这一任月氏的行踪与性格。奈何等了许久,仍旧不见人回来,随着时间渐渐过去,族长便知道事情有变!于是,立即集合族中的汉子,来到旧居山谷寻人。
奈何,晚了一步,他们从山谷中,只找到了二十三做坟墓,各个碑文上,都写着一个同族的名字。
当初派人时,原本以为回旧居找人是轻松写意的一次行程,所以还特地带了小孩儿出来逛一逛,没想到,竟会如此!众人大恸,他们发誓要给族人报仇,这草原中,这么致力于杀灭克烈的,也只有乃蛮等大族。
没等出发,族长颤着手,挨个摸着墓碑,直至最后,他心中生出了微末的希望。派出二十四个人,这里却是二十三座坟墓,老族长看尽了碑文,而后朝家人说,“诺海,小诺海还活着!咱们得找到他,接他回科特沁”
于是众人开始了寻找诺海的行程,只是刚出旧居的山谷,行至不远处,便听见一阵通天彻地的狼嗥声,直叫的他们心中血脉沸腾。又见狼群朝一个方向聚集,众人便飞也似的朝声源去寻来。
果然,狼神保佑,他们找到了诺海,甚至还有久不归家的忽儿扎合等人。克烈族长又眼神明亮的看着同在队伍中的宗朔与阿曈,但族长并没有多说,眼下不宜叙旧。战况已经非常鲜明了,克烈人马有近七百人,他们二话不说,骑在高头大马上,呼啸着朝乃蛮的军队冲杀而去!
阿曈看得直愣,那样凶悍的狼群来到,也只是威吓与驱赶阻拦居多,而这一群新来的大汉,是真的杀!
他们普遍都是忽儿扎合的体型,但也有不少冲在阵前的汉子,不仅比忽儿扎合壮,甚至比宗朔都要高。阿曈倒是觉得他们跟自己的阿塔的体型有些相似。
克烈的人冲进乃蛮队伍中,比那些小兵高出一头,壮硕至极,杀人如杀鸡。
战况如风卷残云一般,乃蛮溃退,宗朔见状,也来不及交代其他,直接朝那族长喊了一句。
“乃蛮援军将至,看天上,射鹰!”
族长看着飞得那样高的苍鹰,并没有把握射中,于是他抽出自己的弓箭,一把扔给宗朔。
隔着很远,阿曈生怕扔不过来,于是“嗖”的蹦下马,跃至半空,接住重弓递给宗朔,而后点着头大喊。
“宗朔,你射吧!”
只是,话音刚落,他自己好像觉得着有点别扭,便又咳了一声补充道。
“唔,我是说,射鹰……”
这一找补,更别扭了!宗朔叹气,拿起重弓,双臂奋起筋肉,将弓弦拉满,只听“嗖嘣”一声,飞鹰应声而落。
宗朔尚不停止,沉着眸子,几射之下,这片天空之上再无苍鹰盘旋。随即他冷哼一声,站在马背上,弯弓射向躲在人后的训鹰人。
阿曈看得无法言语,他觉得宗朔,真是厉害至极。
第七十七章 盈沸与归寂
众多高大的克烈一字排开, 呼哨着朝乃蛮的队伍横掼过去,魁梧的身躯筋肉坚实,气势雄浑。
阿曈亲眼看着一个梳着粗辫子的大汉, 骑着高大的马匹, 冲到乃蛮的阵中,原本前方被铁盾挡的严严实实, 那人却仅凭借高出乃蛮兵将太多的身躯, “嘭咚”一声,硬生生的撞开了他们结成的防御盾墙,而后挥刀就砍。
这个族群,仿佛就是为战而生,但奇异的是,他们竟是一群喜好隐居的部族, 不是万不得已, 族里都没人愿意出来。
当时选出来的二十几位远赴中原寻找月氏的人, 也是在族群逼不得已,不得不为的时候, 族长做了长短不同的签子, 而后部族里抽签抽出来的人选。忽儿扎合等人就是这样才认命的出了谷。
很快, 乃蛮这八千余人的先遣队,便被克烈杀散了,不仅是队伍散了, 人心也散了。他们看着那一个个气势骇人的提刀大汉,心想这没法赢!砍出去的刀还没等近身, 直接叫人家一甩膀子就削断了, 当然, 一起断的, 还有他们的脑袋,或是持刀的胳膊。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人数,并不是一个有用的优势。就如刚才的宗朔,横刀立马,仅仅十几个人,能在千军万马中,杀一个来回。更别说眼下是百多个与他不相上下的克烈,一同左右呼应着进攻。
军心一散,众人溃逃。
宗朔早已射死训鹰人与飞鹰,但那鹰已经在天空盘旋多时了,难免齐格不会带领着援兵赶来,宗朔思忖,眼下并不是交战的好时机。
于是他策马飞身朝刚才借弓的克烈老首领奔去,抬臂利落换弓。老首领上下看着宗朔,忽儿扎合见状也驱马前来,错开距离,站在了宗朔身后,表明自己的考察结果与立场,而后朝老首领回礼。
老首领上下看着宗朔,点了点头,他这把弓极重,连克烈本族,能拉满弓弦的都不多,更别说极精准的射中高飞的雄鹰。看来这个月氏是极为厉害的。
最后,老首领朝宗朔行了尊礼,宗朔直接双手还弓,“您的弓很好。”
只是眼下不宜多言,宗朔直接几句话说明战况,老首领闻言,立即听从宗朔的建议,带着克烈众人,远撤进入山谷区。
不远处,狼群都维护在阿曈身边,身边有不少被狼咬死的兵。
乃蛮的士兵本想着,这个少年一直未曾参战,只被那个领头的护在身边。且身量比起那些高壮的“巨人”来说,也是娇小,除了极俊美,与常人没什么分别,想必也好下手,最好能拿了回去,或请功,或威胁那个极厉害的中原大将军。
他们此刻还不知道,这个看着“很好对付”的少年,才是这一行人中,最难以制伏的。
阿曈都还没出手,冲过来的士兵便被狼群层层包围,不待乃蛮的人近前,就被狼扑倒在地,激烈的咬死了。
众狼将阿曈围绕在中心,几个狼群的首领护在他身边,头狼们显得格外凶狠,就阿贺该这些自己人,都不敢近前。
阿曈本来在宗朔马背上被护得很严密,但他刚才给宗朔接弓,脱离了乌骓马,又见宗朔抬臂挽弓,便没有上前,怕马匹移动,倒叫宗朔失了准头。
后宗朔回头,远远的叫他进狼群中去,阿曈看着眼前打成一锅粥的众人,也着实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便听话的往后退,狼群顺势将他围了起来。宗朔看着乃蛮阵营之后的训鹰人,冷笑一声,将箭头挑高,瞄准后只一撒手,重弓之箭便带着弧度飞跃过人群,精准的将那人一箭穿心!
而后男人回头看,就见阿曈被狼群拱卫在中间,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心的去拼杀了。
阿曈尚且有空闲伸手揉了揉身边头狼的脑袋,头狼便立即收起了呲呼的凶相,瞬间变脸,背着耳朵亲近的来嗅阿曈的鼻子。
此刻乃蛮败兵撤退,宗朔与克烈商议好,先退至他们克烈的领地,一是还有不少事情要谈,二是安全,他们克烈整族都在,那里防守严密又位置隐秘。
宗朔回身唤阿曈过来这边,他们要再次出发了,阿曈挠了挠身边灰狼的下巴,慢慢摸索着它们能听懂的简单狼语,进而遣散了这乌泱泱一山头的草原狼群。
克烈的老首领看着那个站在狼群中,呜噜噜的说话,后又仰着脖颈狼嗥的少年,他眼神专注,又有些不可置信,老首领转头看向忽儿扎合,就见这个上部的汉子笃定的点头,但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太过张杨,宗朔并不许他们谈起阿曈的隐秘。
老首领看着策马急着去接那少年的月氏,心中的事来回滚了多遍,皱着眉刚想开口,忽儿扎合就提前冒出了一句话。
“咳,听说是结契了的。”
这只是委婉的说法,他倒也不是听说,实在是亲见。毕竟那日在雪山的狼巢中,他们尊主,是扛着脚软的阿曈回来的,少年那一脖颈的吻痕,嘴唇也为肿,可见吮吻之人有多用力,那吻痕一直延伸竟衣领,他们也不敢细看。且尊主脱衣服换洗的时候,那一背的抓痕,着实过于鲜明了,一看就叫人知道发生过什么。
在克烈,既然已经如此了,便是认定了对方,结了契要过一辈子的。
老首领闻言瞪着眼看忽儿扎合,那眼神还叫人怪有压迫感的,直把这个顶天立地的大汉看的有些眼神躲闪,但忽儿扎合心中却腹诽,死盯着他做什么?又不是他一树梨花压海棠……
克烈首领又猛的一转头,看着前方,那少年从狼群中飞跃出来,如乳燕投林一般,欣喜的跳进月氏怀中。老首领张口开合了几次,不知该说什么,就又闭上了。
神族竟入世了。
还给了月氏。
阿曈倒是不知道这两人的交谈与纠结,他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神兵天降,他们得以脱身,可以不用再流血再杀人了。
“宗朔,咱们上哪?回昭城么?”只是宗朔总是不得闲,有万千人命挂在他身上,不然,他是要带宗朔回家给阿塔与阿纳看看的。阿曈眯着眼看大战后气势雄浑,眉目肃杀的宗朔,奔波一路,男人此时衣襟沾血,下巴上还有些青胡茬,在别人看来,并不如何潇洒倜傥,反而有些吓人。
但少年依旧“呜”的一声,一扭腰,倚进男人胸膛间,只觉他的伴侣也太好看了吧!看一眼心里都直热乎,他是要与阿塔好好显摆一番的。
宗朔低头看着亮着眼睛在怀里扭来扭曲的阿曈,搂住,摸了摸他的脸,“不回昭城,时间还够,先去克烈部的居所,他们不应该再置身事外了。”
阿曈闻言,坐直了身子,想了想,脸色有些落寞了,“克烈居所?是科特沁么?诺海,终于能回家了。”他依旧想着那座旧居山谷中,悲壮入葬的二十三位克烈男人,还有小孩儿在梦中呼唤的故乡。
宗朔点头,抬头看着被众多大汉围在中间,挨个去摸他脑袋的诺海。小孩儿一路沉闷,却从未哭过,此刻亲手报了仇,又见到了家人,他因持刀力竭而颤抖着身躯,泪如雨下,终于露出了本属于孩子的委屈与难过。
众人不再耽搁,迟则生变,于是一同驾马,越过茫茫草原,朝山谷幽深处行进。这群在战后赤膊裸背的剽悍男人们,骑着骏马,与狼群一同,各自隐没在归途。
而等齐格终于带着乃蛮大军赶至战场时,便只余满地的尸身,还有溃逃后,不敢擅自跑走,只得又回到原处的败兵,他们的将帅已死,既没有人整队,又人心涣散。
当时齐格接到消息时,便在苍鹰的指引下,飞速调兵往这里赶,只是全军正不停奔赴,天上指路的苍鹰却忽然间顿在原地盘旋,最后犹豫片刻后,竟然就飞走了,再也不管还等着它带路的乃蛮军队。
所以此刻,齐格空余愤怒,也无可奈何,如今正是初秋,草原的草木丰盛,很难对已经逃走的人马进行追踪。最叫人忧心的,不是这次死伤的兵将,而是一个消息。
那就是,克烈回来了,长生天的战士再次降临草原,此刻截杀不成,那么与克烈结队的月氏,就更难杀了。
但齐格虎目一瞪,颇为坚定的下令追踪。他如今有什么可惧怕的?他有草原上人数最多的军队。这个搅动风云的男人坚信自己的作为,只有战争,只有杀伐,只有打进中原人富饶的腹地中去,草原才会更好,才能更舒服的生存。
齐格看着军心涣散的败兵,冷笑着说,“孬种!”随即,将被抓回来的逃兵全部斩首,成堆的头颅竟比战死的还要多。这一番震慑,余下的人噤如寒蝉,他们知道,他们没有退路。
看着堆成小山包一样的人头,齐格暗自想着,杀不成月氏,那就叫他攻打中原,不论是逼不得已,还是真心诚意,只要他们目的一致,也不是非要立刻杀了宗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