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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番外篇——by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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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头一次为伴读说话,这让伴读们也十分意外,送走了值讲的大学士和皇上后,卫凡君很快被其他伴读揶揄:“卫兄什么时候入了皇上的眼,竟然能被皇上为你说话?”
  卫凡君满口苦涩,脸上肌肉硬结:“陛下一贯仁厚……我听说,陛下还把祁垣也要到了身边伺候照应着。”
  说到祁垣,众人都静了静,似乎都不知道如何评论这个前任的同学,如今宫里最卑贱的奴仆,却又陪伴在小皇帝身旁。
  在座的伴读们都出身权贵,此时不免有些唇亡齿寒之感,人群里有人冷笑了声:“这样的帝宠君恩,安知是雷霆还是雨露呢?”
  却是理国公之子柳晓俭,他一贯功课上十分刻苦,却偏偏天资一般,平日里也只是表现平平,因此看卫凡君如此纨绔却反而得了皇上解围,不免有些酸溜溜。有人立刻将他衣袖拉了一下,众人只怕惹事,匆匆都走了。
  卫凡君在座位上呆着了一会儿勉强收了笔墨,蒋建良宽慰他道:“他们是嫉妒你,皇上替你解围,这是好事。”
  卫凡君心里却想着,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身不由己,乃是个大大的傀儡,到底是谁在帮皇上呢?
  他没说什么只出了宫,回家却是找了个靠谱的老仆来,密密交代了一回,又从自己手里拿了些银钱,老仆接了银钱,二话没说按小主子的说法出去办事去了。
  而慈福宫孙太后那边自然也接到了皇上这日为卫小公爷说话的禀报,她笑了问:“那卫凡君,是安国公府的吧?哀家记得,长得特别好,就是学识上不大长进,只是安国公早早没了儿子,对这个孙儿那是千方百计地宠,当时哀家挑了他来做皇上伴读,安国公亲自来求我,说他家孩子年幼,在家宠溺惯了,又很是驽钝,希望哀家照拂,哀家当时答应他宫里多照应着。”
  学宫里乃是秉笔太监高元灵管着的,此时笑到:“太后娘娘照应自然是应当的,只是奴才只担心陛下年少,今日开口护着这个,明日开口护着那个,长此以往,伴读们读书便也不精心了,到时候带得皇上也疏怠了功课。就怕传出去,御史们多嘴,又要参皇上。”
  孙太后笑了下:“高公公说得极是,只是如今只是第一回 ,若是哀家这就驳了他,皇上面上须不好看,毕竟他也大了……譬如前日那祁垣……”
  孙太后想起来又问身边人道:“那祁垣如今在皇上身边当什么差?”
  一旁小道:“回太后,仍是抄佛经呢,可巧今日才送了三本全的过来,一本《地藏经》、《阴鹫经》、《法华经》,奴才看过了,果然字又大,又舒展好看,容易读,纸张用的也极好,可见是用心办了差的。”
  孙太后面容舒展:“是个懂规矩的。”又去看高元灵:“陛下心里有数,再说安国公也就这么个孙儿,哀家也让人打听过了,昨儿听说是那孩子给景海侯府那四小子过生日,出去庄子上和人跑马跑了一日,晚上又去会仙楼和饮酒耍子到了宵禁才回,因此才精力不济,这年轻人,一时贪玩也是有的,皇上估计看他脸色难看,怕打坏了安国公跟前不好交代,这也是他仁厚之处,哀家没必要去说他,若是之后他还一直护着,那哀家自会说他。”
  高元灵只得起身应了,告退下去。
  孙太后看他走了,和旁边的伺候着的吴知书笑了声:“皇上如今渐渐大了,又不是哀家肚子里出来的,原本母子情分就薄,就这么点事,就来撺掇我出头。安国公都七老八十了,就这一个男孙,宠得跟什么似的,只求平安承爵,皇上要拉拢人心,何必去拉拢这么户人家,怎的不去拉拢别的伴读?忠靖侯家的嫡长子海青平,五城兵马司孟元芳的三子孟景文,拉拢哪一个不比卫凡君强?那孩子长得怯生生的,皇上多半就是看了不忍罢了。哀家若是真的去训斥皇上,这不过是第一遭儿,皇上岂不觉得哀家时时刻刻安排人盯着他,管束着他?这恶人都是哀家做了,他们文臣去当好人!前日撺掇着皇上亲政的人还没找出来,打量哀家不知道呢,内阁那几个秉笔太监,全都被内阁们都给收拢过去了。”
  吴知书听太后这么说,笑道:“可是!娘娘您不知道,国子监的监生纳捐的名额,再有宫里侍卫出的缺儿,如今旁人说话不好使,却是找内书房高元灵那几个才好使呢?我听说,一个缺,老高直接开口和人家福港那边的靖海将军要五千两银子!要么怎么喊他们内相呢,几位相爷们,可都听他们的呢!”
  孙太后冷笑了声:“哀家从前只以为后宫干政,那是罪该万死,从先帝在时,哀家那是谨小慎微,恪守规矩,一步雷池不敢越。如今才知道,那都是读书人编出来争权夺利的,五千两银子一个缺,难道相爷们真的就干看着高元灵那几个奴才白拿钱?至少分四千两!只是黑锅都让太监们背了,来日若是闹出来,自然都是内侍奴才们干的,他们清清白白读书人呢!”
  吴知书恍然大悟:“果然还是娘娘见事明白!奴才还说呢!几位相爷官声在外,明察秋毫的,如何就能任由他们这么直接就开口和人要钱呢?”
  孙太后呵呵了一声:“这还只是你看得见的呢,私底下怕不是早就发财了!眼看着皇上一日大过一日,他们看得远着呢!他们这是把哀家当成过河的板子,过桥抽板,把哀家当死人呢!”
  内侍宽慰她道:“娘娘不必心忧,奴才看陛下如今待您孝顺着呢。”
  孙太后风轻云淡道:“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呢,高祖那会儿对文臣党争深恶痛绝,但仍然层出不穷,你就知道他们有多可恨了,史书是他们写的,呵呵……”
  “如今萧冀白白领了辅政亲王的差使,却只管做好人,一点不管事,哀家又在后宫,管不着前朝。他们这是尝到甜头了,只管拿着后宫不得干政的大旗……想着挟制我们孤儿寡母。从古到今,为了权力,血流成河,哀家就算对权力无所谓,也会因为挡了他们的路而成碍了谁的眼了,与此同时,还会给哀家安上种种罪名,在史书上臭名彰着……”
  孙太后说话仍然淡而平静,但其中却偏偏带了一点咬牙切齿:“哀家倒要瞧瞧,他们想唱的什么好戏。”
  吴知书连忙笑着开解她道:“娘娘不必为了这等利益熏心的俗人生气,奴才听说,普觉国师已从壶口传法讲经回来了,要不明儿传他进来给您将讲经?”
  孙太后这才眉目一松,含笑道:“倒是个好消息,赶紧命人去传吧,正好前儿皇上不是说要给国师道谢吗?去个人和皇上说一声,让他明儿就别上课了,陪哀家听听国师讲经。”
  吴知书连忙道:“奴才知道了,只怕前朝那边又有大臣们又有什么酸话……”
  孙太后冷笑了声:“就说哀家身子不适,请国师进来做做法,皇上孝顺,要陪着祈福,孝字当先,他们能说什么,哀家算明白了,整那些腐儒,就得打他们的旗号……对了,也把雪霄接进来住几日,就说哀家想她了。”
  吴知书连忙应声不迭。


第17章 风过山
  普觉国师第二天果然进了宫,在慧义殿为太后及诸位太妃讲经,萧偃也专门请了假过来陪着孙太后。
  这日普觉讲的是《涅槃经》,经幡层层叠叠,法磬清远,堂上烛辉火凤,香袅青龙,普觉身披深红色宝光袈裟,长睫半垂,眉高眼深,鼻梁高挺,面如朗月,音似钟磬,经书娓娓道来,似有万卷经书在胸。
  萧偃按着魂匣在心中默与巫妖说话:“听国师讲经对你有用吗?”
  巫妖道:“无用,不过听着也算学习一门知识。”
  萧偃:“……”
  巫妖低声问道:“你知道那边坐着窃窃私语的几位太妃在说什么吗?”
  萧偃有些愕然,不着痕迹扫了眼那边坐在蒲团上的太妃们,她们其实也都还算年轻,只是都穿着素淡老气的深色衣袍,确实都手持团扇,时不时遮掩着粉面,和身旁人偶尔说几句话,目光倒都是十分恬静文雅。
  先帝无子,太妃们也无法出宫,都留在偏僻的西宫里住着,除了这种太后听经会召她们来,其他时候在后宫中实在是安静得几乎不存在,只听说偶尔聚在一起打打马吊之类的。
  巫妖道:“她们在议论国师佛相庄严,傲岸不群,是否在巫山亲身度化太后。”
  萧偃面上表情几乎破裂,低头连忙拿了茶杯到嘴边掩饰笑意,心里却默默和巫妖一本正经地讨论:“我看国师眸清气正,此事应只是谣言。”
  巫妖心里却又对萧偃有了一点认可,他明明与孙太后立场不同,却又不会传播无凭据的谣言,也不会在人后以诋毁人为乐。他见过许多人,只是为了一时口舌之快,随意传递毫无根据的谣言,只凭个人喜乐,却不知正在行恶。
  孙太后今日传了孙雪霄进来陪伴听经,听得颇为专心,也时不时偶尔给孙雪霄说几句佛法体悟。
  待普觉讲完后,孙太后和萧偃都分别有丰厚的赏赐。普觉国师带了徒弟来叩谢恩赏,孙太后笑道:“之前听国师讲《华严经》,因果极妙,法理深奥,今日这《涅槃经》国师却讲得浅显通俗,生动有趣。”
  普觉笑道:“太后娘娘与我佛有缘,又精通书史,贫僧此前给娘娘讲《华严经》,娘娘皆能明悟。前些日子贫僧到壶口讲经,才发现民间如娘娘一般擅禅精佛理的极少,大多连字都不识,只得改了这讲法,通俗易懂,才能广传佛道,摄受众生进入佛法之无边大海。”
  孙太后一听心里得意,笑道:“哀家母亲当年怀胎之时,便梦到有菩萨摩顶,天女散花;当初先帝也夸我有菩萨之仪态,前些日子哀家睡梦之时,仿佛也听到佛音阵阵,莲香萦鼻,想来,哀家是有些佛缘在的。”
  普觉国师道:“娘娘信向大乘,遨游众善,善哉善哉。”
  孙太后又笑着问普觉国师:“眼看着也要游佛日了,国师主持,到时候哀家和陛下,也去给佛像撒花礼敬,今日哀家和陛下捐两万贯,修佛金身。”
  普觉国师连忙拜谢:“陛下深恩,娘娘仁慈。”
  孙太后笑道:“国师可不知,前儿陛下还专门命人给哀家重抄了一套哀家常常诵的经书,说是之前的字小,读着吃力,恐哀家伤眼。”
  普觉国师笑着赞道:“陛下至德纯孝,奉事太后,此乃百姓之福。”
  萧偃道:“母后鞠养教诲之恩,岂是这几本经书能报的?儿子恨不得身入佛门,日日为母后读经求赐福。”
  孙太后笑道:“岂有此理?陛下可是身负天命,庇佑万民的,岂能轻言皈依之事?倒是哀家,自幼荣贵,唯知安乐,未尝忧惧,先帝去后,时有出世修行之念,以期修得来世……”
  萧偃连忙劝阻:“母后万万不可,儿还需母后教诲。说起这事,朕倒是有一个念头。”
  他看了眼普觉国师,笑道:“朕听说,世祖高皇帝在世时精心慕道,着草履,衣葛衣,食菜蔬,后宫侍御一概不许着罗绮,奏曲乐,还造宝光寺,供养三千僧徒。”
  普觉国师拱手道:“世祖高皇帝确然奉佛至信,天姿高朗,遍览玄章,时与大德名僧讲论佛理,世祖在世四十年,胡兵不敢南牧,天下太平,四海呈祥,此乃大德也。”
  孙太后道:“正是,宫里如今还有当初世祖高皇帝供过的释迦绣像,哀家时时上供。”
  萧偃道:“今日听着大师讲经,微言大义,豁然洞达,颇有醒悟,恨不得时时在国师座下听经。昔日世祖以身边最信重的内侍为替身,代自己舍身以祈鬼神诸佛保佑,可巧朕身边服侍的祁垣,前些日子替朕抄写佛经,和朕说夜里时时似听诵经木鱼声。朕看他颇有佛缘,国师戒律精严,勤行善法,朕想着效仿先祖,令祁垣代朕舍身出家,就在国师身旁服侍,国师看如此可好?”
  他一言说完,在座诸人全都吃了一惊,孙太后微微色变,萧偃却已道:“祁垣出来拜见国师罢。”
  祁垣原本今日被萧偃专门带了出来伺候,正站在墙边,听到萧偃寥寥几句便定了让他出家,整个人震惊莫名,但仍走了出来,木然下拜。
  普觉国师虽然有些意外,但皇帝乃是万乘之君,金口玉言,不过一个内侍而已,倒不能拂了皇上的意,连忙笑道:“陛下至孝纯仁,体天格物,贫僧看此子,果然面相聪颖,生具宿慧,与我佛有缘。”
  萧偃笑道:“既如此,且就在宝华寺出家,御赐度牒法器,国师带回去,着即剃度。”
  普觉国师连忙起身领旨道:“既是代陛下出家,贫僧不敢为师,只能代师收徒,本师法正,业已圆寂,这位师弟,法号就叫普澄吧,回寺贫僧亲自为他剃度。”
  萧偃低头看祁垣上前行礼谢恩,没再说什么,转头只对孙太后笑道:“母后之前也夸祁垣抄经抄得好,朕如今让他替身出家,今后也能时时为母后祈福了。”
  孙太后神容淡淡:“普觉国师佛法精深,深悟玄机,祁垣既然有此机缘,也是他的佛缘了,还是要不负皇恩,好生修习佛法,既是代帝出家,那可要恪守戒律,不可坏了皇家的名声。”
  祁垣叩谢道:“奴才遵旨。”
  一时法事散了,普觉带了祁垣离宫而去,孙太后这才问萧偃:“皇上怎的忽然想到让祁垣代帝出家?”
  萧偃道:“儿子原本受母后熏陶,也颇对佛法有些兴趣,前些日子习史时说到世宗皇帝,朕翻到原来也有代帝出家祈福一说,朕颇觉应当效仿,正好看祁垣抄经抄得好,他到底做过朕伴读这么几年,真在朕身边为奴为婢的伺候总是不忍心,罢了,不如让他出家,他对母后也感恩在心,日日侍佛,定为母后祈得身体康健,福寿永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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