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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番外篇——by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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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下意识握住了那枝微微还带着体温的东西,鼻尖闻到了一丝梅花的清香,空气中还有着萧偃身上带着的雪的凛冽之气,还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龙涎香味。
  他微微睁大眼睛,嘴巴里还塞着木条,说不出话来,他还来不及替光着腿任人宰割的自己难堪,但却被接下来一幕给震惊了,房里的刀子匠和两个学徒仿佛没有看到金尊玉贵的小皇帝进来一般,仍然还在按部就班地做着他们的事——见了皇帝不拜,那是立刻能杖毙的,哪怕那是个众所周知的傀儡。
  刀子匠身上穿着黑衣,眼袋下垂,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满脸漠然中带着些疲色,他拿着刀子,垂下头来盯着祁垣双腿根一会儿,祁垣清晰地看到他双眸忽然恍惚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收了刀子,将刀子掷入了一旁的水桶中:“好了,包扎吧!”
  两旁的学徒立刻上来,给他撒上药粉包扎起来。包扎好后,交代祁垣几句,三日后不能动弹解绑,水米不进,避免感染,这才掀了帘子出去了,全程仿佛根本屋里没有外人,更仿佛没注意到对方丝毫未损,完好无缺。
  祁垣被这诡异的一幕惊到了,转头看着萧偃,萧偃神情仍然很平静,但眼睛里带了一丝释然,他伸手按了按祁垣捆着的手里的梅枝,声音很轻:“拿好了,别扔了——谁都别说,瞒好了。等你当差,我会想法子调你到紫微宫。”
  他没有敢逗留太久,快步离开,巫妖事先提醒过他的时间只在一刻钟内,混淆人认知和记忆的幻术其实是高级法术,对从前的他来说施法不难,但对此刻的他来说,其实并不是非常有把握。
  萧偃来去仿佛一场梦一般,只有白梅的清香充满着小小的房间内,祁垣茫然躺在那里许久,得出了小皇帝想必收买了刀子匠的结论。
  果然三日后换药,学徒们仍然仿佛看不见他的异样,解开他扶着他走了几圈,又喂了粥水,离开了。
  之后在漆黑无风的蚕室里整整三十日,祁垣一直捏着那枝梅花,白梅独有的清香一直陪伴着他。


第6章 悟法则
  回到房内的萧偃很快就病倒了,夜里昏昏沉沉发起热来,伺候着的内侍们全都吓坏了,御医再次被请了进来,里外奔忙着。
  巫妖有些意外,想来萧偃应该是今日站在雪地里太久着凉了。但他目前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为了避免自己身上的阴寒之气更伤了对方而稍微离开他远了些,但是因为他的魂匣在萧偃身上,他源源不绝地从萧偃身上吸收到了浓厚的能量。
  是梦魇,不甘,和……欲望,野心。
  巫妖有些吃惊,他没想到之前那个遇到白骨都毫不动容的少年原来失去意识堕入噩梦,释放出真实情绪是这样的,蓬勃的欲望和远大的野心,以及那种挣扎着的不甘心,怨恨自己的无能为力,这不甘之力太过磅礴,他的欲望之力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以至于他因为施展幻术失去的能量,迅速在这小皇帝的怨恨中补充满了。
  “大概,是因为这人是这一方世界的人王?”王者寄托着治下民众的信仰和期冀,如果是在高魔法位面,王者基本上都是接近半神的存在,而在这里,虽然是傀儡人主,但显然民众对“皇帝”这个意像,同样有着崇拜,畏惧,服从,真正的掌权者,为了这个“皇帝”的合法和正统,仍然需要扶持起来一个傀儡,借此掌握权柄。
  权力倒是不管在哪个世界,都是如此的吸引人啊。
  就连眼前这个小少年,也开始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开始对权力产生了渴望。
  巫妖心里想着,慢慢剖析着这一日的见闻和感知。这个世界的法则出乎意料地偏向普通人,空气中的魔法元素稀薄极了,但却普照滋养着万物及土地……也因此,这里的土地和物产出乎意料的肥沃,这里的普通人也充满着生命力,死灵生物几乎完全不能在阳世现身,只能感知到一些阴气,但对生灵的影响甚至不如普通孩童的怨气大。
  这么大的御花园,他不仅没有看到死灵幽魂,连花园里的精怪都没有看到一点,然而那蓬勃的冬日盛开的五瓣花,枝条上没有叶子,花朵却能在寒冷中开放……
  冬日原本万物凋敝,但他仍能感觉到冻土下生机勃勃等着春日爆发的生物,磅礴的生命力随着根系蔓延着,厚雪下到处都是生机。
  这就有意思了。
  作为巫妖来说,无限的生命,都在追寻着无垠的未知的世界,探寻着世界的法则。
  巫妖浮在空中,低头看着闭着眼睛缩在被窝里头的萧偃,他即便是发热也是安静的,只是眼角泛着红,眉间蹙着,嘴唇也紧紧抿着,失去了那华贵沉稳的衣物和被训练得沉稳严谨的举止,闭着眼睛的他更显出稚气来。
  外面却一阵喧嚷,无数内侍都涌了出去迎接,萧偃床前反倒没人陪,一下子变得冷清下来。
  巫妖闪了下浮出外面,看到外间白天见过的“太后”慢悠悠进来了,她身侧还跟着个男子,光着头,看着似是僧侣,年约二十多岁,鼻挺唇薄,容貌英俊,身上黄色衲衣外,斜系着鲜红格纹袍子,金线织成格纹,金光熠熠,十分华美,还绣着宝石,手中持着金色的法杖,上面九个金环套着,随着行走互相撞击,声音泠泠,身后还跟着两个七八岁的小僧侣,显然是随侍。
  那僧侣一进屋,神色忽然一凛,抬眼看了下屋顶,巫妖一怔,但那僧侣只微微皱了皱眉,显然没有看到他。
  孙太后看他抬头,笑道:“普觉法师,怎么了?”
  普觉法师道:“似有一股阴冷寒凉的幽冥之气。”
  孙太后眸光微闪:“大师的意思是,皇上的寝殿不干净?难怪皇上总是精神不振,不进饮食。”
  普觉法师蹙眉道:“先进去看看。”
  巫妖浮在梁上,俯瞰下去,颇为意外,难道这个世界的修行僧侣,居然也能感觉到魔法能量异动?
  普觉法师和孙太后进入了床边,有内侍请了萧偃的手腕出来放在枕上,普觉法师伸手替他把脉,过了一会儿又闭目并指在空气中画了个法决,立于眉间,睁眼往萧偃脸上望去。
  然后微微奇道:“皇上这是……身有阴寒怨念之气,今日皇上去了哪里?皇上元阳未破,又是真龙之命,一般巫蛊妖孽之气,论理是无法近身的——且宫里前些日子才做过法事,还干净得很。”
  孙太后招手示意,过了一会儿一个灰衣侍卫进来下跪禀报道:“今日皇上说要一个人赏梅,属下远远跟着,看到他到了梅山西北角那里,然后在梅花下站了许久,由上至下俯瞰许久,之后便回来了。”
  孙太后想了下道:“吴知书,梅山那边往下看,能看到哪里?”
  吴知书是孙太后身旁第一得用的内侍总管,连忙出来道:“禀太后,梅山那边往下,应该就是净事院。”他百伶百俐,早已想到底里,笑着道:“奴才没记错的话,祁家问罪没入宫掖的第五子,原来当过陛下伴读的,应该是这几日入宫净身了。”
  孙太后眉毛微微一动,已笑了:“原来,陛下这是重情啊,也对,到底陪在上书房伴读好些年,总有些情分在。”她笑得慈眉善目:“虽说国法不可违,但皇上既然这么牵挂,哀家少不得做个好人。祁家那小子既然已净身,等他调教好了,便到皇上身边当差吧。”
  吴知书连忙应道:“奴才遵太后懿旨,太后娘娘慈悲。”
  普觉法师眉目漠然,只是道:“想来皇上身体不适,心情郁闷,因此才被那些腌臜之气给缠上了,贫僧替陛下诵一段楞严咒,驱驱邪吧。”
  孙太后大喜,一边命人布置菩垫,一边笑着道:“难得大师亲自诵经,这也是咱们陛下的福气。”
  普觉法师道:“不敢当,陛下真龙天命,不必贫僧诵经,也自有深厚福运。”
  巫妖飘在空中,垂眸往下看着。
  只见那普觉法师盘膝坐在蒲团上,横过禅杖置于膝上,袈裟焕然,双眸闭上,眉目庄严,薄唇张合,开始读经。
  梵音阵阵,煌煌禅杖无风自动,哗啦啦灿金宝圈在杖头密集旋转,泠泠急响。
  旁边的孙太后和内侍宫女们,全都睁大了眼睛,显出了佩服的神色。
  随着诵经声起,巫妖看到那僧侣身上果然柔和泛起一层金光,缓缓涌动在房间内,房里的阴寒之气仿佛被金光融化了一般,很快褪去,而闭着眼睛原本睡得很不安宁的萧偃,果然也在这和平的诵经声中,眉目放松,沉睡了。
  而神奇的是,仿佛和那金光应和一般,萧偃眉心身上也缓缓泛起了一层金光,那金光却比那僧侣的金光还要纯粹明亮,柔和地包裹在萧偃身周。
  那僧侣身上的金光,可将屋内的死气怨气驱散,却也让身为死灵的巫妖隐隐感觉到不适。
  但萧偃身上的金光虽似为那国师引导出来的,却蕴含着纯正的法则之力。此刻巫妖的魂匣还悬在萧偃心口,被这金光一笼罩包裹,原本在撕裂空间中受到可怕伤害的灵魂,也被这点金光渗透得感觉到了一丝愈合的舒适,这比他吸收死气怨气来恢复灵魂上的伤,那可要有效多了。
  若是按他之前的计算,这么慢慢吸收怨气死气,也要个上百年才能恢复到他之前的样子,毕竟这个世界的魔法元素薄弱太多了。
  也就是说,刚才这个僧侣说的什么真龙天命,是真的存在了?
  巫妖思索着,在这个魔法元素匮乏的地方,看来除了死灵之气能够较为容易的调用之外,这个信仰之力,想来也比一般的魔法元素更为容易修炼——而这些人口中的“真龙天命”,听起来应该是属于人王的,那么想来也是一种信仰之力。
  这种信仰之力修炼的方式,应该与僧侣的修行庇佑和慈善、苦行又是不一样的道路……而眼前的萧偃,属于他的人王之力,已被其他分权架空他的人同样分走了,因此他是如此孱弱无力。
  但他仍然自有气运,因此,遇见了自己。
  万民信仰人王,人王庇佑国家,国运成就王运,福泽反哺国土。
  是这样的吗?
  有意思,这个世界的法则,他似乎隐隐领悟了一些。
  陷入沉思中的巫妖很快被下面的动静又惊扰,普觉国师诵经后起了身,孙太后叮嘱了一番,将那一番谆谆慈母之心彰显表演清楚了,才带着一众宫女内侍,回了自己的宫殿。
  而孙太后走后,小皇帝的寝宫里,立刻又回到了那冷冷清清安安静静的状态,知道皇上一时半会还不会醒来,折腾了大半夜,疲惫的宫人们全都缩回了附近的耳房里抽空歇息去了。
  竟然没一个认真关心这位关联着国运的小皇帝是否会不会半夜醒来,是否热,是否冷,是否渴,是否会病情加重。
  一夜转瞬而过。


第7章 真龙运
  天微微亮的时候,巫妖看萧偃仍然睡得深沉,就从窗子里飘了出去,在这座宫殿里大致转了转,托那国师的福,他如今已能离开魂匣距离稍远,若是计划得当,应该很快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巫妖不死,只需要魂匣藏在一个绝对稳妥安全的地方,无论魂体被如何摧毁攻击,都能再次借助魂匣复活。
  如今魂匣被这一方世界的人主戴着,也还算安全,虽说这人主的气运,着实是薄了些。
  他隐匿自己成为一点幽微的灵火,在深沉的凌晨夜色掩护中,在这宫城里转了一圈,这一座宫城,上万人居然大多是奴婢,服侍着“天子”和“太后”,其余的大多各司其职,在不同的逼仄暗沉的房间内,有的睡着,有的在四处巡卫,有的站着值守,还有的已起身在辛勤劳作,生火做饭,喂养畜生,打扫宫廷,踩动织架,在巨大的布绷前绣花。
  而再往前殿去,有无数穿着紫袍、红袍的男子列队在宫殿前,似乎是在议政,殿内有威势赫赫的中年男子,穿着华贵的杏黄绣袍,坐在侧方的座位上,听着禀报,时不时吩咐几句,下面的紫袍红袍男子有些年岁已长,但仍恭恭敬敬行礼退下,而他们在上前禀报及退后时,都会先往正中央的宝座上拜一拜,但正中央那金色宽大宝座上,却空无一人。
  想来,那应该是萧偃的位置,只是,他“病了”。
  巫妖又转了转,往前去,发现再往前便是热闹的街坊,但自己已不能出去得更远,看来还需要更多的力量。
  巫妖回转回来,往紫微宫去,路过一处四方院子,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正是萧偃之前喝过的药味,灵火转了转,飘了进去,仿佛一点迷路的萤火虫,正在院中廊下熬药的医侍微一恍惚,只觉得眼花,冬日怎会有萤火虫?想来是火星飞起看错了。
  萤火穿入窗棂,飞入了梁上。
  里头两个穿着青袍的太医正在说话。
  其中一个正是之前给萧偃诊过脉的江老太医江暮书,他正慢悠悠道:“下月轮值你不必来了,我已让人排了你去太医署讲习。”
  对面的年轻太医抬起头来,他眉目俊秀,但平日里平和的脸上带了些讥诮:“父亲是不希望我给陛下看诊吧。陛下这弱症,我看八分倒是这清清静静养生饿出来的。”
  江暮书长长吁了口气,意味深长:“不足之症,慢慢调养,惜福养生,也能年寿绵长,大鱼大肉,反倒福祚不永。”
  小江太医轻轻哼了声,江暮书道:“当初,太后身边的尚宫勤学好医,向我请教医理,听说关木通等药,长期食用会缠绵病榻,不能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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