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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妖 番外篇——by灰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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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雪霄微微抬头,感觉到萧偃从身侧走过,连忙小步跟上,却又一阵恍惚,发现也就过年这两个多月没见到皇上,皇上似乎长高了不少,小她三岁的皇上表弟,不知何时竟然已经比她高了,从背后看,身量不仅长高了,似乎连肩背也变宽了些,显出了属于男子特有的挺拔腰背。
  孙雪霄有些吃惊,面上却仍还沉稳着找话题:“今日授课的不知道是哪位大学士?”
  “方鹤林大学士。”萧偃心不在焉地答着,心里却只是有些遗憾刚才和巫妖的话头。
  “方大学士啊,我听说他作诗极清丽的,和他的人全不同。”孙雪霄笑着接话。
  萧偃漫应着一路走回了麟潜宫内,萧偃命人去拿那套象牙书签:“让人去朕书房,拿前儿得的那套象牙签来,给表姐带回去,眼看着宫门要落钥了,表姐想是还要陪母后说话,别误了表姐的时间。”
  孙雪霄忙道:“姑母说了要留我多住几日在宫里,是有个佛经要绣。”
  萧偃点了点头,抬眼看到祁垣捧了个晶莹青绿象牙盒出来,眸光微凝:“何常安不在吗?”
  祁垣躬身回道:“回陛下,何大监去尚宫局回事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小的在书房当值。”
  萧偃微一点头,没说什么,孙雪霄起身双手接过那象牙匣谢恩道:“谢皇上赏赐。”
  萧偃温声道:“一家人,不必多礼,祁垣送表姐出去吧,回来顺便替朕去烹一壶茶来,要保元茶。”
  祁垣躬身应了,孙雪霄看这样子,是不打算留她喝茶,只好行礼了退下,慢慢走回宁寿宫,一路上悄眼看那祁垣,看他眉目低顺,行止与其他内侍一般恭顺,并无不同,看不出昔日曾是那簪缨世家里的天之骄子。
  她心下慢慢盘算着,走回了建福宫,孙太后还在宁寿宫的西佛堂内拈香拜佛,她不欲打扰,回了自己住着的阁子内,继续绣起那佛经来。
  一旁祁垣送回了孙雪霄,果然去了茶房烹了茶,提回东暖阁,却看到何常安平日带着的小徒弟李三诚在抹着灰,看到他来上前接了茶壶笑道:“有劳您烹了茶过来。”
  祁垣问:“陛下呢?”
  李三诚满脸笑容:“陛下刚换了衣服,用过了晚膳,去了梅山那儿了,说一个人走走,没让人跟着,这茶我放着,一会儿皇上回来,必是要喝的。”
  祁垣眉间微微现了竖纹,到底没说什么,只默默将茶壶递给了李三诚,退回了房间内。
  萧偃在梅山又练了一回,天气已回暖,他只是将那轻剑术练了半个时辰,便已浑身湿透。巫妖道:“有些样子了,只是力度不够,需要增加力量训练。”他站在一侧,今日他没有亲身指导,仍然套着那密密实实的法袍,站在梅树下吸了一会儿怨气,才转过头来看萧偃。
  萧偃看着他比琉璃还剔透的金眸,喘息着笑道:“这些日子我不再时时头晕了,竟连看书也能比从前看得进去了些,果然耳聪目明许多。”他四肢肌肉变得结实有力,走路也明显更轻捷,从来没有感觉这么好过。
  巫妖道:“嗯,那是精灵大祭司的祝福魔法,你日日挥剑,自然是有些效用的。”
  萧偃垂头看着自己手掌,和从前那苍白无力的肌肤不同,十指指腹已微微透出了些血色,他道:“看来还得弄些脂粉来,否则脸上血色遮掩不住。”
  巫妖淡道:“你是要瞒过医生吗?还是只是容貌有变化就行。”
  萧偃道:“都要吧。”
  巫妖道:“医生来的时候,我给你上个虚弱诅咒,他把你的脉时,就能感觉到你的衰弱。容貌的话也简单,我在项链上施个混淆法阵,所有人看到你都会下意识觉得你面容苍白,久病缠身。”
  萧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操作多了。”心里却又有些患得患失,巫妖根本没问他为何要装病,显然对他的境况也有了认知。
  看看日已西坠,萧偃重新披了外袍,慢慢走回麟潜宫,才回到夹道上,一眼又看到了祁垣正守在门侧柱子旁,他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和他说话:“进来,正好有事交你办。”
  祁垣微抬眼皮,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光亮,但仍是恭恭敬敬垂手跟在萧偃身后进了书房里。
  萧偃刚刚练完剑,浑身粘腻,其实只想着赶紧将人打发走,进了书房在书架上拿下了几本书下来,让人拿给祁垣:“母后时常要诵经,但朕看过母后的常翻的佛经,觉得字太小了,时间长了恐伤目力,正好你识字,字也写的好,风神峻拔自有品格,就把这几本佛经重新抄了吧,字要大。”
  祁垣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接了过来,躬身应了,萧偃继续吩咐道:“朕会和何常安说,免了你其他差使,你就专心抄这几本佛经,抄好了再说。”
  祁垣应了,萧偃转身便去寝殿,一路听到他吩咐人备水洗浴。
  浴池内水雾氤氲,萧偃靠在池边,感觉到因为挥剑过度酸痛的手臂和双腿肌肉在温热的水里缓缓放松,十分舒适,长长吁了一口气,将头往后靠在了池边的玉枕上。
  “为什么要让他去抄佛经?你花那么大功夫把他救了,不打算培养他为心腹吗?”
  萧偃一怔,没想到巫妖会关心这个,嘴角微微又翘了起来笑了:“不是我救的他,是你救的他。”
  巫妖淡道:“是你的要求。”
  萧偃笑了一会儿才道:“事实就是人是你救的,光靠我并没办法救他,这不属于我自己的能力,他如果是因为我救他就效忠于我,也将会发现我本人实质上的弱小而背弃我。”
  巫妖居然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以为你会收拢人心,发展你自己的势力——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救他?”
  萧偃顿了顿:“我想救他只是单纯就是想救他而已,我现在这样自身难保,无能为力。不管谁在我身边,都是被关注,他越优秀,就越会被人千方百计控制,提前被扼杀,倒不如让他冷一冷,活着,才有机会。”
  巫妖沉默了,萧偃闭上双眼,睫毛湿漉漉贴着,白皙脸上透出了红晕,他看巫妖不说话了,问他:“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
  巫妖温和道:“不会,你能认识到我的力量不属于你,这很好。你本来可以让我替你救人,让我给你钱财,拿去收买人心,但是为了恩来的,总会欠了旁人的恩而背弃你,为了钱财而来的,也总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而离开你。但为了你个人的能力和魅力而来的人,那才是真正会忠于你的人。”
  他是要借这真龙之气修补自身,但若是这真龙借魂匣在手要挟自己,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品性卑劣,那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脱身的,毕竟眼前这人王,实在弱得连一个诅咒都经不起。
  但这少年这些日子,只是借助自己的能力不停地在提升自己,除了救人算是个自己提出的,其他完全没有任何过分的要求,这确实很讨人喜欢,也远远超过了他的意料之外。
  萧偃微微扬眉笑:“任何人都不会无条件付出,弱者总会被抛弃,相信我,我会让你恢复从前的能力的。”
  巫妖过了一会儿才说话:“我们那边有句箴言,强者不需要朋友,弱者才依附他人,你能认识到先提升自己的能力,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是强者的心性。”
  萧偃不知为何居然听出了巫妖语声中仿佛带着的笑,双眸也笑得弯弯:“多谢你的肯定。”
  难持者莫如心,易染者莫如欲,自他得到这只妖开始,他就从来没想过放手,只是,他不能让巫妖发现,他的欲望是那样的大。
  从进宫起,他就从来不能有正常的喜好,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喜欢哪个内侍奴婢,亲近哪个乳母,统统都会被严格纠正,等进书房读书,太傅大学士们就更是动不动就跪着规劝皇帝,仿佛只要没有从严劝诫,皇帝就会变成历史上那些昏君。
  在大臣的口中,偏宠奸佞后妃的皇帝荒淫,热衷游猎出巡的皇帝为昏聩,迷恋琴棋书画的皇帝是无道,好佛好道的皇帝也是国之不幸。
  历史上,恣意妄为,随心所欲的英主明君多得很,为什么他连吃个肉都得偷偷摸摸?
  只因为权力不在他手里罢了,他早就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不需要教,以史为鉴,史书上被饿死捂死的皇帝多得很。
  而如今他再次有了无法压制的欲望,他有了无论如何都想要的东西,他会步步为营,用最大的耐心,拿到手。
  作者有话要说:
  注:天下之难持者莫如心,天下之易染者莫如欲。——宋·朱熹《四书或问》。


第13章 迎夜来
  “让祁垣给哀家抄佛经?”
  孙太后有些意外,又问内侍:“为什么要给哀家抄佛经?那祁垣呢?可有什么反应?”
  内侍垂手应道:“皇上说娘娘看的佛经字儿太小,日久天长恐损目力,正好祁垣字好,重新抄一套给娘娘读着方便,还让何总管不要再给祁垣安排别的差使,祁垣接了差使,倒是认真办差,日日抄着了,只是那经书颇多,又要细细抄来,怕是要抄上几个月才算能交差。”
  孙雪霄一旁笑道:“皇上真是细心,侄女羞愧,天天见着姑母诵经,竟没想到这一点。”
  孙太后含笑不语,只点了点头,挥手命人下去,孙雪霄看孙太后神情,问道:“姑母如何这般关注这样一个小内侍?”
  孙太后看着孙雪霄,倒是愿意教她:“大家里头,惩戒不听话的女眷或是贵人,无外乎抄书抄经,禁足罚跪。皇上明明待这祁垣颇为上心,结果这么辛苦弄到身边,却只是让他抄经,宫里内外怕都看着祁家这小子是否能得圣心,未必愿意让个罪奴能够安安稳稳留在皇上身边。如今陛下冷着他不用他……说起来好似看不上他,但其实反算是护着那奴才了。”
  孙雪霄笑道:“那不正说明了皇上仁善,念旧情吗?姑母如何反而似有不喜?”
  孙太后道:“皇上一贯身子不大好,昨日御医都才来报说身子亏空,需得静静养着,几乎不能问前朝事,如何会想到这内里的弯弯绕绕?前些日子甚至还和哀家说,有大臣说大婚后即要亲政,他身子精力不足,尚不打算亲政,因此不欲大婚。陛下若是有此城府,为祁垣绸缪打算,这亲政一语,莫非也是试探哀家?”
  孙雪霄瞳孔微缩,想不到皇帝这样一个小小举动,超出了姑母的意想,便会想得如此复杂,看来姑母对小皇帝的控制欲,已强到了如此地步,若是如此,待自己果然也成为皇后,莫非也要完全听姑母一言一行,一旦有一点违背之处,便要受到猜忌?
  她心念数转,但面上却仍然微笑着道:“侄女倒觉得是姑母想太多了。罚抄经与为母后抄经,这岂能相提并论?陛下夙性笃厚,一贯仁孝诚勤,命信得过的人为姑母抄经,且这祁垣又是姑母施恩,专门调出来放在皇上身边,乃是姑母慈祥爱护之心,皇上必定感恩在心,才命祁垣为您抄书,应也有让祁垣感报您深恩之意。”
  “再者,”孙雪霄一笑:“我觉得陛下让那祁垣不在身旁伺候,只在屋里抄书,倒算得上是体恤之意了,那祁垣心高气傲,如今沦落为内侍仆役,让他真的跟着皇上进进出出伺候,怕是面上一时下不来,为姑母抄经,又避着人,这也是陛下待下宽仁了。”
  孙太后听着觉得也有道理,心下微宽,笑道:“雪霄说得很对,倒是哀家多虑了。”她长叹一声看着孙雪霄,眸光慈爱:“哀家对皇帝,那是一片慈爱之心,全为他打算,只是如今皇上年岁渐长,又时时有些小人中伤离间,你知道的,皇上毕竟不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哪经得起这其中的谗谤呢,因此我也难免有时候想多了。”
  孙雪霄连忙宽慰她道:“姑母宽心,陛下既然专程在姑母面前提起大臣们的说话,岂不正是对姑母孝顺恭敬,心无城府之举?姑母若是因此和陛下生了嫌隙,反而不美。”
  孙太后转念一想,再想到小皇帝确实身子不好,微微一笑:“也是,当初藩王送适合岁数的宗室子们进京,是哀家一眼相中了他,先帝这才托付神器,立了嗣皇帝,他若有良心在,合该知道他有今日都是哀家给他带来的……”
  孙雪霄心中微寒,但仍是附身道:“姑母乃是有福之人,皇上得姑母膝下抚育,仁慈孝敬,姑母不必心忧。”
  孙太后却打趣道:“哀家看你这句句话都为皇上说话,想来也是揣摩皇上心思多时了吧?来日定能替皇上分忧。”
  孙雪霄满脸绯红:“我是为姑母分忧……”
  孙太后拍了拍她的手:“别说了,哀家都知道,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那点儿小儿女的心思,你们感情好,哀家才高兴呢,今天的春笋火腿汤,哀家看味道极好,一会儿你送一盅过去给皇上,他一准喜欢。”
  孙雪霄默默应了,却知道皇上根本不在意,他待自己,温和又疏离。
  她从前也以为皇帝个性就是那样沉默寡言的,直到昨日看到那个桃树间的笑容,她才第一次认识到皇帝并不只是一个沉默的工具,而是和所有人一样,会笑会难过。
  萧偃确实没有在意,孙雪霄送了春笋火腿汤过来的时候,他刚刚吃完巫妖投喂的一对大若小儿臂,长二丈的清蒸蒜蓉对虾,他十分惊奇:“这虾怎么这么大?从前宫里没见过。”
  巫妖道:“不是宫里的,我在御街买的。”在后厨放了点钱,然后毫不客气拿走了。
  萧偃又惊又喜:“你能去到御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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