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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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落了一簇簇雪白的狐狸绒毛,晏将阑打喷嚏打得满脸泪痕。
盛焦索性将他抱着离开床榻,掐着纤瘦腰身重重抵在墙上。
狐狸毛没有了,又有其他东西让晏将阑天愁地惨。
***
夜深人静,玉颓山吃饱喝足,在空无一人的长街漫无目的地溜达。
他不知去处、也没有归处,纤瘦身形在萧瑟大街上被烛火拉得斜长,夜更深,分神化成的身躯微微散发着金色光芒,引得无数飞蛾朝他身上扑。
玉颓山也不挡,像是觉得很好玩,摊开手掌间一只只飞蛾往他掌上撞,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闷闷笑了出来。
他一边走一边和飞蛾玩,正走着就见空旷街上,有个小男孩正在烛火灯下仰着头看。
玉颓山已不戴面具,面容俊美又带着丝丝缕缕的邪气,夜幕中像是要拐带着啃小孩的幽魂。
他“飘”过去,笑嘻嘻地蹲在孩子身边,眯着眼睛笑:“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小男孩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在,吓得一懵,好一会才慢吞吞地道:“等、等我娘。”
玉颓山歪歪脑袋,不知怎么突然恶趣味发作,凶神恶煞地道:“完了,你娘不会回来找你啦,你等也没用!”
孩子当即一愣,眼眸浮现浓浓惊恐。
他往后退了几步,拼命摇头:“我娘才不会不要我!”
玉颓山哈哈大笑,不知哄骗一个孩子能给他带来多大的成就感,他笑得衣袍凌乱直接坐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
“哈哈哈,你娘真的不要你了,她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孩子被他吓住了,噔噔噔往巷口跑,撕心裂肺地哭道:“娘!娘有疯子!”
玉颓山将视线跟过去,笑容一僵。
就见一个白衣女人从房中跑出来,拉着小男孩不轻不重打了脑袋一下,道:“让你这么晚了还跑出去!给我回家睡觉!”
男孩抽泣着被娘亲拎回家,回头还怯怯看了玉颓山一眼。
路边灯倏地熄灭。
玉颓山抱着膝盖坐在原地,呆呆看着那家已经熄灭的灯笼,好一会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着眼睛里又全是水痕,不知对谁呢喃着道。
“你娘真的不要你啦,她连……”
奚绝笑得浑身发抖,眼泪却顺着脸庞簌簌落下。
“……她连看都没看你一眼。”
半夜三更,玉颓山像是疯癫似的又哭又笑,半晌才终于撑着手爬起来。
他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等到再次露出脸来,又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玉颓山晃晃悠悠到几乎天明才终于回到恶岐道,但还未进府邸门就见一个人影站在门口的菩提树下,似乎已等候许久。
玉颓山来了兴致,溜达过去,笑嘻嘻道:“哟,这不是……那个谁来着?你是谁?”
让尘:“……”
让尘并不和他计较,淡淡道:“让无暇。”
“哦哦哦。”玉颓山点头,“就是聆儿总是提起的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总是东扯葫芦西扯瓢就是不爱说人话的大师啊?久仰久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让尘:“……”
虽然玉颓山这张脸和晏将阑当年在天衍学宫时的脸很像,但熟知晏将阑的人根本不会将玉颓山认成同窗好友。
无他,玉颓山这厮身上的气质太独特了,又邪又无邪。
邪是指他整个人,气势、表情、动作,甚至浑身上下散发的气息,让人一眼看过去简直毛骨悚然。
无邪……
则是指玉颓山的眼神。
明明让尘和他同龄,今年已是二十六岁,但玉颓山的眼眸却仿佛永久停留在十二岁那年,天真无邪,好似不谙世事一般,哪怕做出再残忍的事也是极致的单纯。
世间一切是非黑白对他而言是全然不存在的,他心中全无界限。
整个十三州大概就分为两种人,一种是“晏将阑”,一种是“其他人”,哪怕是相处六年的晏玉壶都不会让他心中产生一丝波澜。
让尘注视着玉颓山的眼眸,不想同他过分寒暄,直接道:“你想毁掉天衍?”
玉颓山完全不掩饰,随意地道:“是啊,怎么了?”
哪怕盛焦亲口问,他怕也是这个答案。
让尘张嘴:“你……”
“打住。”玉颓山朝他一抬手,截住让尘的话,不高兴地道,“你不要告诉我“窥天机”的未来,这样就不好玩了。”
让尘冷声道:“你宁愿死也要毁掉天衍?”
玉颓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想从天衍里出来。”
让尘蹙眉。
从天衍里出来?
“我从奚家地脉离开后,就一直想要毁掉“堪天衍”。”玉颓山是个碎嘴子,哪怕是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也能侃侃而谈,笑嘻嘻道,“天衍地脉畏惧我自戕,将我的躯体束缚在地脉灵河中用灵力温养。虽然我的神魂能随意进出,还能操控世间一切天衍,但这根本不是我想要的。”
让尘一怔。
玉颓山往前走了几步,鼻尖几乎贴到让尘脸上,脸上是极致的邪恶,眼眸却是天真无辜的。
“我想要的是毁掉天衍,毁掉那具身体,抹除掉‘奚绝’这个人的存在。”
让尘往后退了半步:“你……”
玉颓山笑吟吟地道:“所以让大师,你觉得我怕死吗?”
他像是在玩一场游戏般兴高采烈地追逐死亡,怎么可能会畏惧?
让尘眸子黑沉冷漠,许久后突然道:“我可以帮你。”
玉颓山一歪头,意外地眨了下眼睛。
““窥天机”帮我?”
让尘点头:“是。”
玉颓山看了他许久,突然抚掌大笑:“你果真……”
让尘还以为玉颓山要说“你果真对天衍有异心”时,却听这邪恶的人竟然满脸傻乐:“你果真和聆儿说的一样,东扯葫芦西扯瓢,方才胡扯这么多就是想说帮我,那你直言就是呗。”
让尘:“…………”
让尘这些年早已将心境修炼得心如止水看破红尘,但此时却莫名有了想把他和晏将阑绑起来抽一顿的冲动。
就在这时,整个此地无银城猛然传来一阵惊雷,毫无征兆地劈落。
玉颓山和让尘诧异地抬眸看过去。
还虚境雷劫?
谁的?
雷劫毫无酝酿是被直接引来的,本该直直落在那晋入还虚境的修士身上,但所有人循声看去时,就见雷劫只是劈在一处屋顶上,就被一道雷纹结界阻拦住。
让尘看了一眼,眉头轻皱。
盛焦的天衍珠……在挡雷劫?
那渡雷劫的定是晏将阑。
晏将阑竟然如此苦心竭力,只是短短几日就吸纳灵力,从化神境一跃到还虚境。
让尘没来由地生出一种老父亲的欣慰来。
看来晏将阑大仇得报后,心境开阔不少。
心境开阔的晏将阑正紧皱眉头蜷缩在凌乱软塌间,耳廓上的耳饰早已在双修之前被拿掉,狭小床幔间还被下了一层厚厚结界,任他外界如何雷鸣滚滚他根本听不着,睡得天昏地暗。
盛焦盘膝坐在他身边护法,每次察觉到晏将阑睡得不安稳时都会轻柔将灵力点入他的眉心,安抚他睡得更沉。
雷劫接连落了两个时辰,晏将阑雷打不动。
直到最后一道雷劫终于消泯,成功晋入还虚境的晏将阑突然含糊呻吟一声,感觉内府一阵滚烫,登时条件反射地捂着小腹脚胡乱蹬了蹬,声音哆嗦着道:“不、不能再来了,满了。”
还虚境的灵力溢满晏将阑的经脉中,内府一时不适应磅礴的灵力烧得他总感觉盛焦还在给他“渡”灵力,满头汗水地哭着蹬腿。
盛焦将灵力灌入晏将阑身体中,指引着他生疏地将还虚境的灵力一点点理顺。
不知过了多久,晏将阑终于理清灵力,哼哼唧唧地往盛焦掌心蹭了蹭,口中不知嘟囔了什么,终于不再闹腾,昏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睡到日上三竿即将中午,晏将阑一身轻松地醒来时,还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昨晚双修这么多回,他竟然还能顺利爬起来?
太不可思议了,这就是另类的“随遇而安”吗?
只是等他穿好衣裳后,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灵力不太对劲。
怎么……
突然就和昨天不太一样呢?
盛焦一大清早已去惩赦院要了一座单独行舫回獬豸宗,等处理完事务后回到十二居,就见晏将阑满脸呆滞坐在椅子上,眼眸都不会转了,像是漂亮精致的傀儡人。
盛焦蹙眉:“怎么?”
晏将阑面无表情将视线看向他,古井无波地干巴巴道:“首先我不是艳鬼,不用吸别人的精元来修炼,正儿八经的修炼我也能很快突破,怎么和天道大人双修两次就突然还虚境了呢?毕竟我不是艳鬼。”
盛焦:“…………”
第91章 为所欲为
要不是知道晏将阑突破还虚境后已淬体,盛焦都要以为他被弄傻了。
没搭理咕咕哝哝的晏将阑,盛焦将剑放下,走到后院去收拾东西——要是指望晏将阑,指不定两人明天都动不了身。
晏将阑像是小尾巴似的追上去,探头探脑地追问:“天道大人,大人?雷劫呢,没雷劫我怎会突破?当时我入化神境时好像也被劈得嗷嗷叫,怎么这会……哎你别收拾了,这些我都不爱要,扔在这儿也没事。”
盛焦将锦被一抖,一个硬物“咔哒”嗑在床沿。
晏将阑还在咕囔,随手捡起来一瞥,突然神色一僵。
他面无表情,猛地抬手将此物朝窗外大力扔了出去,几乎将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恨不得扔到天边去。
“噗通”。
似乎是落在后院小池塘里。
盛焦面不改色地抬手招回,捏在手中将水擦干净——是昨晚那块羊脂玉如意。
晏将阑:“……”
晏将阑脸都绿了,冷冷朝他伸出手:“盛无灼,趁我现在还没生气,给我毁了那玩意儿。”
“嗯。”盛焦口中答应着,却将玉如意放回储物戒中,继续若无其事地收拾东西。
晏将阑:“……”
晏将阑磨了磨牙,作势要冲上去和盛无灼同归于尽,但还没动,就听盛焦终于回答他的问题。
“……雷劫已过,不必担忧。”
晏将阑刚刚抬起的脚尖瞬间落下去,听出来是盛焦在他呼呼大睡时为他挡住还虚境的雷劫,且还为他梳理好灵脉。
他眼神冷冷瞪了盛焦许久,突然拂袖就走。
算了。
吃人家的手软。
片刻后,两人坐上惩赦院的单独小行舫,朝着中州而去。
晏将阑坐在蒲团上盘膝打坐,将还虚境的灵力重新引遍全身,熟悉这同化神境截然不同的内府。
盛焦反倒坐在一旁垂着眸安安静静看着犀角灯,为他护法。
没有晏将阑的插科打诨,行舫寂静一片,只有隐约的风声从窗户缝隙传来。
行至半途,晏将阑终于将灵力调息好,但他集中精神打坐入定太久,打算先闭着眼睛冥想一会再起来。
只是还没冥想一会,突然感觉盛焦悄无声息地靠近。
盛焦的存在感太强,身上那股桂花混合霜雪的气息只是一飘进晏将阑鼻间就像是石子落入寂静幽潭,瞬间溅起一圈涟漪。
晏将阑没好气地睁开眼睛,还在记恨那玉如意的事,语气阴阳怪气道:“盛宗主,惩赦院的行舫又大又不花钱,您不必像在小幽间似的同我挤挤攘攘,当心嗑着您的尊体。”
盛焦早已学会如何忽视晏将阑挤兑人的话,按着晏将阑让他侧身,五指轻轻将他散乱的长发撩起来。
晏将阑发间只用桂纹发饰草草束起,连根发带都没有,时间久了几绺碎发自然垂下。
盛焦无论做什么都一丝不苟,见那几绺碎头发恨不得给他铰了,微微蹙着眉将发饰抽下来,打算重新挽发。
晏将阑背对着盛焦愣了下,心中最后一点恼怒之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幼时他懒得要命,常年都是用发带系紧墨发,再用簪子随手一挽,长长发带飘在丸子头后就漫山遍野地疯玩。
朝夫人也由着他去,但逢年过节还是得出去见人,每回都将他薅过来收拾得人模狗样才会准许出门。
十岁后,再也没人替他束过发。
盛焦是第一个。
晏将阑莫名无所适从,手指不自然地在自己膝盖上画圈玩,察觉到盛焦的手在他头发间熟练沉稳的穿梭,低声道:“盛焦。”
“嗯?”
“我娘肯定会喜欢你的。”晏将阑从来不爱拿自己年少的悲惨经历出来说事儿,更不想盛焦同情怜悯他,刚说完后又飞快补充一句,“……婉夫人也很喜欢你,等到中州你先跟我一起去药宗吧。”
盛焦的手一动,很快又继续动作起来:“嗯。”
“乐正鸩就说不准了。”晏将阑支着下颌懒洋洋地晃着脚,“他八成得和你拼命,啧天道大人,你想同我合籍做道侣,还真是阻碍重重啊。”
盛焦沉默不语,终于将晏将阑的墨发挽好。
但这一丝不苟还没片刻,晏将阑就熟练地往后一仰,直直倒在盛焦怀里,仰着头朝他龇着牙笑。
盛焦蹙眉:“起来。”
“乱了你再给我束。”晏将阑懒洋洋地枕着盛焦的大腿,闭上眼睛含糊道,“我睡一觉,到了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