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修为尽失后——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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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孩子……
酆聿说的没错,离相斋从来出的都是妖邪奸佞之辈。
应琢就算在他面前再乖巧,也终归只是泽吻磨牙下的伪装。
“师兄不要怕,我不会让你疼。”
应琢还在握着他的手,力道强势又不失温柔,掌心似乎钻出一条雪白半透明的蛛丝,蜻蜓点水般缠了缠奚将阑的手腕。
那是他的相纹“檐下织”。
“檐下织”悄无声息地贴在奚将阑手腕命门处,一点点试探着像是要钻入经脉中。
奚将阑似笑非笑注视着那条蛛丝,既不反抗也不挣扎。
“没有人会再来打扰我和师兄了。”应琢眼睛直勾勾盯着奚将阑,全然不加掩饰眸中的觊觎和癫狂。
奚将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懒散地道:“当年你也想把我做成傀儡过?”
“是。”无论奚将阑问什么,应琢都全无隐瞒,“但诸行斋那群人发现我的目的,盛焦还毁了我一只手。”
他轻轻在右手处一抚,那类人的皮肤瞬间褪去,露出一双漂亮精致的木手。
奚将阑看也不看手腕处即将钻入骨血经脉中的蛛丝,怜悯地点了一下应琢的手。
“真可怜啊。”
应琢乖顺看着他:“师兄这是答应了?”
“檐下织”但凡钻入经脉中,奚将阑便会彻底变成受人操控的提线木偶。
无论脑海中再如何向往自由,神魂却像是被困在囚笼中,眼睁睁看着那副皮囊做出非我本愿的一举一动。
——和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奚将阑手指轻轻勾着那丝蛛线,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巧儿,你知道什么是反派吗?”
应琢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答:“是邪恶,同正道势不两立。”
奚将阑捏着应琢的下巴,像是在端详一件物品似的漫不经心看着那张俊美的脸,随意地道:“不是所有人都想知道我的相纹是什么吗,我今日索性告诉你。”
应琢呼吸再次窒住。
十三州第十二个灵级相纹到底是何能力,堪称十三州最神秘的未解之谜。
灵级相纹从来都是一出便惊天动地的存在,无数人都曾猜想过是什么,却从来得不到印证,就连奚将阑在天衍学宫那四年,也没有显露出来丝毫。
——除了早就陨落的奚家人,再无人知晓。
今日,奚将阑竟然愿意告知他?
只独属于他的殊荣让应琢心脏狂跳,血液几乎在燃烧,奔腾在经脉中让他耳畔如击鼓鸣金。
奚将阑视线无意中扫了一下书架,继续看着应琢,淡淡地开口。
““不尽言”,是我的相纹。”
应琢心口砰砰作响,听不出来这个相纹名字到底代表什么能力。
“是什么?”
奚将阑也没隐瞒:“——能看破这个世间的真谛。”
“真谛?”
“其实这个世界是一本早已写好结局的书。”奚将阑语不惊人死不休,手指轻轻勾着雪白蛛丝绕来绕去,语调淡然,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你我皆是注定会败的反派,盛焦才是天道之子,受命运眷顾。”
应琢眸子黑沉,木头手死死握紧,发出渗人的“咔咔”声。
“书……?”
应琢下意识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是奚将阑的眼睛太过漂亮纯澈,清凌凌像是盈了水波——没有人会不相信这双眼睛。
更何况应琢。
应琢和他对视半晌,低声道:“我……注定会败在盛焦手中?”
怪不得盛焦如此得天道眷顾,“堪天道”几乎无人能敌,堪称妖孽。
原来他竟是天道之子吗?
奚将阑微微用力,勾起应琢的下巴,让他困惑的眼神对着自己,温柔地道:“我在六年前便已知道所有人的结局,你今日也会败一次。”
应琢却道:“不,我已将盛焦横玉度酆聿杀死,此番我绝不会败。”
奚将阑:“……”
杀、杀死谁?
应琢解释道:“现在我同师兄在一处画舫中,核舟城已经被我封上禁制无人能出。再过片刻核舟进水,所有人都会死在里面。”
奚将阑高深莫测的笑意僵了一下,闭眼沉默好一会,再次睁开眼眸,又是那副淡然运筹帷幄的样子。
他淡淡道:“盛焦不会死。”
若是“堪天道”和“换明月”这么容易死在一座小小核舟城,灵级相纹也不会让十三州无数世家趋之若鹜。
“就算他不死,也要被困在核舟城半日,不能轻易出来杀我。”
应琢自负自大,刚才被“不尽言”的结局吓到的怔然顷刻消失,他笑了起来,重复道:“师兄,我不会败给盛焦。”
奚将阑道:“谁说你今日会败给盛焦了?”
应琢饶有兴致:“那我会败给谁?”
奚将阑微微阖眸,似乎在想“不尽言”上的内容,片刻后开门见山道:“你今日是不是得了一个新相纹,名唤“三更雪”?”
应琢这次没有再避开相纹画的话题,点头道:“这副相纹画会让我败吗?”
“正是。”奚将阑慢条斯理地说,“恶岐道的玉颓山从秦……秦巳,是叫这个名字吧。从秦巳那得知有人在恶岐道私下买卖相纹,顺蔓摸瓜到了核舟城,三更天后会带着那个女孩秦般般前来指认你抽了她的相纹。”
应琢瞳孔轻轻缩。
“然后呢?”他问。
“玉颓山不会准许恶岐道买卖相纹。”奚将阑道,“他寻到“三更雪”后,会将你封住灵力扔入雪祸幻境自生自灭,浑身冰冻而亡。”
应琢突然就笑了起来。
奚将阑不动声色地道:“笑什么?”
“师兄。”应琢扣住奚将阑的手腕,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微凉惨白的皮肤,低声喃喃道,“诸行斋的人都说你口中从无一句真话,我还不信。”
奚将阑神色未变,甚至连脉搏心跳都未急促一丁点。
“你不信我?”
“我本来是相信师兄的,无论您说什么我全都相信。”应琢温柔注视着他,“但是不对。”
奚将阑想不通自己到底哪句话出了差错。
应琢体贴地为他解惑:““三更雪”没了,我已将它彻底融入画舫之中,玉颓山就算来也寻不到丝毫蛛丝马迹,更无法催动雪祸幻境让我死在其中。”
和奚将阑说的全然不同。
要么是“不尽言”的结果是假的,要么……
是奚将阑说的所有话皆是胡言乱语。
奚将阑指尖不自觉一动,眼神空茫了一瞬。
“融入画舫?”
“恶岐道从不下雪。”
应琢声音又轻又柔,像是一股寒意顺着奚将阑的后背缓缓往上爬,看惯了的俊美面容好似被恶鬼附身,明明乖顺温柔笑着,却让人栗栗危惧。
“我同师兄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下雪日。”应琢神色带着些怀念和病态的偏执,直勾勾盯着奚将阑那张脸,““三更雪”相纹奇特,作为画舫装点最适合不过,能让此处终年大雪。”
奚将阑愣了,呆呆怔怔看着他。
应琢近乎虔诚地双手握住奚将阑的手,眉目间全是期待的笑意。
“师兄同我永远在一起在此处吧。”
话音刚落,一直徘徊在奚将阑手腕处的“檐下织”倏地像是游龙般狠狠钻入奚将阑的经脉中,带出一道狰狞的血痕。
***
核舟城。
决堤的水流奔流而来,将无数修士冲得东倒西歪,努力想要离开此处,但手中出入核舟城的玉令却怎么输入灵力都无用,只能御风到了核舟城最高处。
酆聿招出两个厉鬼将横玉度的轮椅抬起来,省得弄湿横掌院尊贵的鞋底。
横玉度垂着眸摆弄大半天玉令,下了个结论:“出不去。”
酆聿坐在他轮椅扶手上,没好气道:“那我们就在这儿等死不成?”
“盛焦不是在寻出路了吗。”横玉度眉头皱着,将玉令在手中来回摆弄——这是他急躁时特有的动作。
酆聿疑惑:“那你急什么?”
“我担心将阑。”横玉度无声叹了一口气。
“担心那鬼话连篇的小骗子干什么?”酆聿冷笑一声,“再说应巧儿恋他如狂,不会伤害他分毫,再严重也不过将他做成傀儡。到时候盛焦过去一天雷将那个找死的蠢货劈成焦炭,再将“檐下织”抽出来不就成了。”
横玉度却摇头:“我并不担心应琢会伤害将阑。”
他真正担心的,是奚将阑手中的“弃仙骨”。
奚绝自年少时便插科打诨四处闯祸,看似没心没肺高傲放肆,但诸行斋所有人都知道他实际上是个心比谁都软的人。
应巧儿偏执阴鸷,就算真的打着将奚将阑做成傀儡的盘算,奚将阑许是都不会生气。
但如果秦般般的“三更雪”出了问题……
横玉度心中总有种不详的预感,眉目间难得全是急躁,抬手又放出一只琉璃鸟雀前去寻不见踪迹的盛焦。
酆聿见一向淡然的横玉度这么失态,也跟着紧张起来:“那……那盛焦能打破这个禁制吗?”
“不知。”横玉度道,“若他还是还虚境,怕是困难。”
两人正说着,核舟城灰蒙蒙的天边突然闪现一道煞白雷光。
泼天响雷轰隆隆劈下!
雷声震耳欲聋,连酆聿都抵挡不住捂住耳朵,朝着横玉度疯狗咆哮:“怪不得他每次都降无声雷!这要是被奚绝听到!他的魂儿都跑十万八千里去!”
横玉度在雷暴中面不改色,端庄雍容地抚摸琉璃鸟。
他感知到那蕴含着灵级相纹的灵力,眸光微动。
盛焦肯定已不是单纯的还虚境,八成心境已入大乘期,只差一线突破机缘。
“糟了。”横玉度轻轻说。
酆聿看懂他的唇形,咆哮:“什么糟了?!我们要死在这里了吗?”
横玉度摇头:“我忘记提醒将阑了。”
他给奚将阑的那几支“换明月”琉璃玉简,对还虚境以下的效用是可以持续一个月。
但若是还虚境以上,便要大打折扣,十天已是极限。
横玉度心中暗暗祈祷,奚将阑可别把那些玉简用在盛焦身上才好。
半步大乘期的盛焦御风在半空,天衍珠不知为何躁动不已,像是要控制不住那滔天杀意。
轰隆隆。
一道道天雷被他从天地灵力中招来,毫不留情披在核舟城禁制之上。
十道天道刚过。
天空像是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暴乱虚空扭曲不已,恶岐道的灵力嘶嘶往里泄。
核舟城的禁制,竟被他暴力劈开了?!
下方还在垂死挣扎的修士怔然看着天边,愣了好久才纷纷认出御风半空的黑色人影。
“是盛宗主?!”
“獬豸宗盛焦?”
“盛宗主大恩!”
来不及多言,众人全都挣扎着御风朝着裂缝处冲了出去。
酆聿催使厉鬼将轮椅抬起,转瞬到了盛焦面前。
盛焦似乎是嫌酆聿的厉鬼太慢,一只手轻飘飘抓住轮椅。
天雷一闪,三人转瞬离开已被大水淹没大半的核舟城。
核舟城出了大事,险些上万人殒命,不到片刻便传遍整个恶岐道。
能来恶岐道的哪里是什么好人,好好地去买个东西差点丧命,无数修士骂骂咧咧,吵着闹着要找恶岐道的人要个公道。
十九巷的酥鱼摊位上,玉颓山正坐在台阶上晃荡着小腿吃小酥鱼,听到主街的喧哗热闹,好奇地探着脑袋往外看。
“好多人啊。”
摊主是个面目狰狞的魔修,却戴着粉色围裙蜷缩在小摊位上忙活个不停,小酥鱼的香味离老远都能味道。
“大人,他们好像在吵着要让恶岐道还他们公道呢。”
玉颓山差点被一粒椒盐呛到,他眼眶发红,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边咳一边大笑。
“公道?哈哈哈!”手中小酥鱼差点就掉了,玉颓山笑得满眼都是水,“在这个恶岐道,竟然有人找我要公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恶岐道主街喧哗嘈杂,悬挂两边的灯火被人群冲得四处飘荡,几乎落地烧起来。
酆聿甩了甩袖子上的水,嫌弃道:“混蛋应巧儿,迟早有一天弄死他。”
横玉度道:“无灼,能寻到将阑在哪里吗?”
盛焦没说话,手中一百零七颗天衍珠突然四散而开,带着丝丝缕缕的雷纹飞窜而出。
横玉度一愣,像是想通了什么:“你把那颗天衍珠……”
放在奚将阑身上了?!
一百零七颗天衍珠速度极快,只是瞬息便如离弦的箭冲回来,“咔哒”一声脆响,连成一个珠串垂曳在盛焦手腕。
盛焦漆黑眼眸像是雷纹闪过,遽然抬头看着水纹天空。
恶岐道的天幕便是长川水面,甚至能透过薄薄水流看到天边明月。
而明月像是倒映在水面上似的,荡开出层层波光粼粼的水流。
一只仿佛正反颠倒的画舫在悠悠在天幕划过。
“砰——”
盛焦御风而上,还未靠近便感知到一股强悍灵力从画舫上传来。
横玉度怔然之下,脸色瞬间变了。
“盛焦!”
盛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到极点,高大身形宛如一闪而逝的天雷,没等横玉度话音落下便势如破竹冲向天边画舫。
又是一声巨响,倒悬天空缓缓行驶的画舫剧烈震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