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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修为尽失后——by一丛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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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念头一想起,奚将阑瞬间恢复清明,周围噩梦的“盛焦”、天衍雷霆、天衍珠紧跟着化为蝴蝶猛然散开。
  奚将阑从美梦噩梦中走了一遭,只觉身心俱疲,回到真正的秘境中时呆坐好一会,像是听到什么,一摸耳垂。
  “行因果?”
  玉颓山的“堪天衍”能短暂制造出天衍录中所存的所有相纹——包括灵级的“梦黄粱”。
  十三个灵级相纹中,奚将阑记得排行第三的相纹便是“行因果”,能看透世间万物中错综复杂的因和果,相纹主人数百年前便已飞升。
  玉颓山竟然在秘境中又制造出了“行因果”?
  他要看破什么因果?
  “行因果”的相纹是一棵结满灵果的榕树。
  因是被天衍短暂伪造,榕树只有寻常树大小,蝴蝶落在灵力凝成的果子中,触须微微一碰,竟像是被水团包裹住般,瞬间被吞噬进灵果中。
  叮。
  盛焦漠然站在树下。
  秦般般安安静静躺在榕树凸起地面的粗壮树根上睡得香甜。
  秘境中一阵死寂,盛焦将灵力横着荡漾开数百里竟然寻不到除他以外的其他灵力波动。
  此处有古怪。
  天衍珠像是察觉到什么,猛地脱离盛焦掌控,一百零七颗四散而开,围着榕树旋转不停。
  蝴蝶卷着狂风而来,将榕树吹得簌簌作响。
  灵果一阵水波荡漾,随后像是彻底熟透,“噗”的一声在枝头炸裂开。
  三个灵级相纹在此聚集。
  盛焦看着灵果破碎后散落而下的梦境,瞳孔倏地一缩。
  那是柳长行的梦境。
  并非是什么美梦或噩梦,而是一处桃园。
  桃花纷飞,少年柳长行盘膝坐在一堆桃花中,绞尽脑汁地开始瞎捉摸。
  “逢桃花?桃花风?反正肯定和桃花有关。”他推了推旁边病恹恹的小奚绝,“绝儿,你记起来了没?咱俩都被困在这儿大半天,今日可是乞巧啊。哦对,是不是还是你生辰来着?儿女情长的好日子啊。”
  奚绝小脸苍白,闷闷不乐:“才不是我生辰。”
  柳长行一拍他:“那这阵法到底是什么,怎么解啊?”
  “不记得了。”
  奚绝垂着头看着桃花发呆,似乎并不想说话,整个人透露出一股从内到外的疲倦。
  温掌院教了他们太多阵法,为了培养他们破阵能力,特意在诸行斋暗处放了不少阵法,两人误打误撞进来。
  柳长行上课并不认真听课,一向聪明的奚绝又好像丢了魂,一直枯坐在那默不作声。
  柳长行坐在他对面掐了掐他瘦了一圈的小脸,蹙眉道:“你从上次历练回来就一直不太对劲,被獬豸宗杀人吓到了?”
  奚绝:“嗯。”
  “盛家还总想盛焦去獬豸宗当执正呢,往后他肯定也要诛杀罪犯。”柳长行开导他,“獬豸宗自来公道,那些执正杀的也是有罪之人,不必为他们郁结。”
  奚绝眼神空洞,迷茫道:“獬豸宗……公道?”
  柳长行这种稀里马虎的性子也察觉到奚绝的不对劲,眉头紧皱拍了拍他的脸:“绝儿,阿绝?你到底怎么了?”
  奚绝依然魂不守舍。
  柳长行总觉得奚绝这个状态怕是会出事,忙在阵法里团团转。
  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这两年学的阵法忘得七七八八,只隐约觉得有个阵法好像需要指尖血才能破开。
  柳长行一咬牙,决定碰碰运气再说。
  他咬破指尖将指尖血滴在生门,又摆弄着好似傀儡娃娃的奚绝逼出一滴指尖血落在阵眼。
  就见两道红光微闪,周遭密密麻麻的桃树竟然化为绯色烟雾幽幽散去。
  竟然碰对了?!
  柳长行运气向来不错,顿时喜出望外拉起奚绝。
  乞巧节,也是奚绝十六岁生辰,阵法外正在下雨,雷鸣阵阵。
  奚绝刚出来就被雷声震了一下,侧耳倾听震耳欲聋的惊雷之声,小脸被雷光倒映着一片煞白。
  柳长行正要拉着他往九思苑跑,却感觉掌心中那只纤瘦手腕正在不住发抖,且越来越剧烈,颤抖得几乎脱离他的桎梏,狼狈往下一跌。
  奚绝并未掐避雨诀,狼狈跌坐在地面积雨中浑身湿透,神色怔然盯着虚空。
  柳长行看到他这个神色,呼吸都要屏住了,他小心翼翼单膝跪在地上,手轻轻扶住奚绝的肩膀。
  “绝儿?”
  奚绝下颌紧绷,墨发垂曳而下滴滴答答落着水珠。
  在柳长行刚一扶住他时,奚绝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突然浑身痉挛地俯下身,好似无数承受不住的痛苦从他体内迸溅而出。
  柳长行一愣,听到水珠往下滴的声音,好一会才后知后觉。
  奚绝在哭。
  他哭得隐忍又悲痛,像是被逼到绝境浑身重伤的野兽,满脸水痕泪痕交织,雷光闪烁下好像将他温柔无害的脸逐渐扭曲成可怕狰狞的模样。
  柳长行急得手足无措,正要强行将他抱起,却听到奚绝沙哑的声音低低响起。
  “要杀了他们。”
  柳长行一愣:“什么?”
  奚绝捂着耳朵,像是陷入一场无法清醒的噩梦中,眼瞳怨恨得几乎要滴血,只是近乎疯癫地重复呢喃。
  “……要把他们全杀了。”
  柳长行被他这句话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绝儿,你到底在胡说什么?”
  奚绝没有回答,急促喘了几口气,猛地呕出一口血,单薄身躯好似被暴雨打歪的秧苗,狼狈地栽了下去。
  柳长行惊愕地一把扶住他:“奚绝!”
  那是奚绝第一次被雷声惊得走魂。
  柳长行的梦境戛然而止。
  “行因果”好似察觉到一丝端倪,敏锐地幻化成一绺艳红的虚幻灵线。
  盛焦不知想到什么,脸色越发难看。
  他好像赶鸭子上架被人强迫地请到坐席上,榕树上好似戏台,幕后之人请来无数的人用一个个梦境,为他——或者说是为天衍珠献上一场精妙绝伦的戏。
  秘境中所有人,皆被人利用。
  紧接着,另一颗灵果再次破碎。
  是盛焦的梦境。
  同样是奚绝十五岁那年,冬日落雪,未到新年,白雪皑皑间桂花依然盛开。
  盛焦撑着伞行走鹅毛大雪中,漠然面容难得浮现些许愣怔,越往前走脚步就越迟疑。
  前方便是奚家。
  天衍学宫放年节假之前,奚绝曾高高兴兴约他冬至去吃消寒饺子。
  ——北境习俗才要在冬至吃饺子,中州和南境大部分都吃汤圆,也不知奚绝一个中州人到底哪来的奇怪习惯。
  但今年冬至,一向爱玩的奚绝却根本没来找盛焦。
  盛焦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冬至翌日一大早天才刚刚亮,就冒雪来到奚家。
  奚绝住在奚家单独的院子,前些年曾给过盛焦进入小院的玉令。
  盛焦如入无人之地进入奚家,垂在身侧的手却紧紧捏着袖口。
  他总觉得只是冬至未见就来找奚绝,那性格恶劣的小骗子八成会大肆编排一番,也许还会自吹自擂吹嘘自己,撩骚地说盛焦离不开他这等虎狼之词。
  盛焦两指都捏得一阵发白,但脚步再慢也还是很快就到奚绝的小院。
  年少的天道大人沉默一会,准备好迎接奚绝的讥讽和嘲笑。
  只是刚到门口,余光看向院中,微微一愣。
  偌大院落中已落了到小腿的厚厚积雪,身量纤弱的奚绝身着单衣跪在积雪中,腰背笔直,墨发散落在地,发梢甚至都已被积雪掩埋。
  盛焦无神的眸瞳剧烈收缩。
  踩在积雪上的“吱呀”声幽幽响起,放空发呆奚绝眼眸微微一动,羽睫上的寒霜扑簌而落。
  有人走到他面前,黑压压的影子笼罩住他。
  奚绝像是被冻傻了,愣了好一会迷迷瞪瞪地仰头看去。
  只是短短十几日未见,奚绝竟然瘦得几乎脱相,认出盛焦后,那张小脸本能的在一瞬间浮现独属于小少爷的骄纵张狂,僵硬地笑起来。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像是被迫戴上虚假的面具。
  “盛焦?你怎么来啦?”


第71章 天衍雷谴
  盛焦矮下身,眉头皱得死紧。
  他轻轻启唇,却半个字都发不出来,只好催动灵力:“怎么了?”
  奚绝脑子还没清醒就熟练地脱口而出:“怎么,心疼我呀?”
  盛焦冷冷看他,将这种撩骚的话当成耳旁风,手指碰了碰奚绝的脸。
  他不知道在冰天雪地中跪了多久,小脸冻得像冰一样,离近了看还能瞧见他左脸上的一个巴掌印,唇角都破了。
  盛焦眉头越皱越紧。
  奚绝脑子跟在嘴后面跑,终于清醒后瞳仁一缩,下意识偏头躲开盛焦的手,一向张扬骄纵的脸上莫名浮现难堪之色。
  “你怎么来了?”他又轻声问了遍。
  盛焦没说话,拉着他就要起来。
  “不不不。”奚绝只是一动,身上冻得一层寒霜和雪就簌簌往下落,连骨节都发出咔咔的声音,他硬是要跪着,“我犯了错,娘要我跪足两日,冬至才能起来。”
  盛焦心中像是被一股扑不灭的火在燃烧,烧得他一向清明的脑子一片空白。
  跪两日,到冬至才能起来。
  也就是说,他已在冰天雪地跪了三日,还没有半分灵力傍身。
  盛焦握着奚绝的手都在发抖,微微闭眸强压下那股要操控他神智的无名火,一字一顿吐字如冰。
  “冬至已过。”
  奚绝一愣,愕然瞪大眼睛:“你会说话啦?”
  盛焦:“……”
  你还在意这个?!
  “哈哈哈你不是锯嘴葫芦啦?”奚绝没心没肺,乐得不行,他凑上前用冰凉的爪子捧着盛焦的脸,笑嘻嘻道,“再说几个字,我爱听。”
  盛焦心中那股说不出道不明的火又蹭地冒起来。
  他粗暴地将奚绝一把拽起来,冰块混合着雪花落了一地。
  盛焦要将奚绝拖着往房里走。
  奚绝走了两步双腿一踉跄,抱着盛焦的手狼狈又跪回地上。
  “盛焦盛焦……”奚绝倒吸凉气,干笑道,“走慢点,我的腿没知觉了。”
  盛焦微微闭眼,沉着脸转身,一把将浑身是冰的奚绝打横抱在怀里快步走到房中,直接将奚冰块扔在温暖软塌上。
  将身体中的寒意逼出,用寻常灵力就能做到,但盛焦不知如何想的,凛若寒霜坐在那将天衍灵力源源不断灌入奚绝几乎被冻毁的经脉中。
  片刻后,奚绝经脉全是暖流流淌。
  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又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得不着寸缕。
  盛焦从始至终眉头紧蹙,见状熟练地打开衣柜,看也不看翻出一套衣物,正要扔给奚绝,却听到他裹着被子还在那挑剔。
  “我不爱穿这套,给我换个白的。”
  盛焦又挑了套白的扔给他。
  等到奚绝穿好衣服,盛焦冷冷问:“怎么了?”
  奚绝蜷缩在被子里,笑嘻嘻道:“都说过了,我犯了大错。”
  盛焦道:“不对。”
  就算犯杀人放火的大罪,纵夫人也不会如此狠心罚他跪三日。
  “说真话。”
  奚绝扒着被子幽幽瞅他:“天道大人好大的威风呀,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獬豸宗执正,在拷问我这个犯人呢。”
  盛焦沉着脸和他对视半晌,突然起身就要走。
  奚绝忙伸手一把抓住他:“哎哎,别走,我受了这么大的苦,你都不多说几句安慰我吗?”
  盛焦面无表情看他:“……对我说句真话。”
  哪怕一句。
  奚绝愣了好一会,讷讷道:“我……我不知道怎么说,我害怕。”
  “害怕什么?”盛焦坐回去。
  奚绝沉默大半天,突然前言不搭后语地问:“盛焦啊,这世间有公道吗?”
  盛焦一愣。
  “如果我想要的公道,连自诩公正的獬豸宗都不能给我。”奚绝迷茫道,“……那我该去哪里讨啊?”
  难道只能吞下苦果,自认倒霉吗?
  盛焦注视他许久,轻轻启唇:“世间本就不公。”
  弱势畏惧强权,小门小户依附世家,天衍相纹、寻常修士和普通凡人……
  处处是不公。
  奚绝眸瞳黯淡下去,好似所有对世间抱有的天真侥幸全都溃败。
  蜉蝣撼树,以卵投石。
  盛焦又道:“你想要,我会给你。”
  奚绝怔了怔,好半天才理解盛焦这句话的意思,他直勾勾盯着盛焦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盛焦愣住了。
  他和奚绝认识三年,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笑容。
  并不是平日里佩戴面具,像是故作出来的张扬纨绔,像是剥开层层内心,昙花一现般将真心摊开。
  “好。”奚绝目不转睛看着他,明明笑得欢喜又灿烂,“那我等你。”
  盛焦却感觉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草似的崩溃恸哭。
  等你。
  可终究,奚绝依然没等到他想要的。
  ***
  斗转星移。
  在天衍学宫的第三年开春,玉兰花开满园。
  奚绝依然是奚家最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成日张牙舞爪四处惹祸。
  温孤白前两年教导诸行斋术法,就连灵级的能篡改旁人记忆的术法也倾囊相授,但最后却只有奚绝一人学会。
  第三年温掌院便开始教习剑术,让他们趁着放假去寻灵石来铸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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