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侵入——by裴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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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苦笑两声:“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试过?”
裘德:“难道您已经试过,而且还失败了?”
院长:“嗯。”
裘德非常惊讶:“可您不是异能者吗?目前异能者之间的异能移植还没有出现过失败案例。”
院长深深地叹气,他盯着面前的混乱星空半晌,谢情能感觉到他并不是惺惺作态,他的心中却是充满了无奈,还有一丝自卑和羞耻。
“你以后也会深度参与这个计划,所以我没有打算瞒着你。我并不是异能者。”
院长说。
裘德大惊失色,仿佛他的认知突然被颠覆了。
“可、可是……”
院长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裘德先停下来,且听他讲。
“裘德,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裘德摇头:“我只知道这里是您最喜欢的地方。”
院长:“这里的壁画并不是我画的,它的作者是我的父亲,我的父亲生前本来是一个学者,对绘画一窍不通。但自从他意外得到了一些某种神秘宗教的资料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院长招手让裘德过来,慢慢朝走廊深处走去。
“我的家里原是无神论者家庭,我的父母和我都不信教。那个时候我正在国外上大学,学的是法律,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律师,为了达成自己的目标,我拼命学习。我的父亲时不时会和我谈论一些他正在进行的研究工作,那一次也是如此。我记得当时他非常兴奋,他觉得自己找到了某个失落的文明的文化遗存,他抱着极大的热情投入到工作中去,当时我很为他高兴。
“人如果能找到自己热爱的事物,热爱的事物又刚好是得以安身立命的工作,而在工作了几十年后仍然能抱有如初的热情,这无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
“然而,在不久之后,我的父亲就失去了消息。我的母亲担心影响我的学业,一直不告诉我父亲已经失踪,只是对我说,父亲去某个偏远山区考古了,那里信号不好,所以很难和我联系上,让我不要担心。直到假期来临,我回家后才知道,父亲已经失踪几个月之久。
“不知道为什么,我立刻就想到了父亲曾经说过的神秘宗教资料,我去了他的书房,想从那些资料中找出一些线索。但我的母亲不允许我看那些资料,她说我的父亲正是在看了那些资料后变得逐渐孤僻、癫狂,并在一个晚上彻底地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她不能冒着失去我的风险。
“我表面上告诉母亲,我不会看那些东西,让她放心,却在半夜忍耐不住自己强烈的好奇心,以及想找到父亲的愿望,偷偷溜进了父亲的书房。”
裘德忍不住问:“那些资料里写着什么?”
第91章 第三精神病院(14)
院长停在一幅黑洞洞的壁画前, 他注视着壁画,顿时听见了混乱的呓语,他的大脑剧痛起来, 明明脑部中没有痛觉神经,这样的剧痛不应该存在, 但他似乎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脑浆正在沸腾。
这是过去的一切対他的身体的改造吗?
是否他的身体対痛苦更加敏感了?
院长强迫自己移开眼睛, 他缓声说: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我在那些资料里看见了什么。因为我在看完那些资料后就疯了。等我再次恢复理智, 已经是六个月之后。那段时间就像被小偷偷走了, 我没有任何记忆。我知道的事情仅仅来自于别人的叙述。
“我的母亲告诉我, 她是在听到我昏迷中的恐怖叫喊而惊醒的,据她说我一直喊着她没听过的语言,那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法语、德语, 不是任何一种我曾经学习过的语言,如果用音译的话,我叫喊的那句话听起来很像亚恩乌其尔谢尔金多来耶麦特斯。时至今日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在精神病院里度过了六个月, 就是第三精神病院。当我清醒后,我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来自我的父亲, 他说他正在进行一项伟大的工作, 希望得到我的帮助,他说他就在第三精神病院, 这里是神秘宗教资料中提到过的神的降生之所,他要在这里完成他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
院长说到这里,无论是裘德还是谢情都已经明白过来,院长父亲的伟大创作约莫就是面前这些奇异的含义不明的壁画。
“我先前也告诉过你, 我的父亲是学者,并不是艺术家、作家、画家。但这些都无所谓了, 和我被莫名其妙偷走的六个月人生相比,和我应该感觉到的恐怖和异常相比,我不知道是父子之间的感情还是我高昂的好奇心压倒了一切,我决心立刻感到我父亲身边,我想知道他在做什么,所谓的神秘宗教又是什么。”
裘德:“所以您来到了这里,看到了您父亲正在创作的壁画。您获得答案了吗?”
院长苦涩的摇摇头。
“与那些拥有无限力量的神明相比,我们就像是一只蚂蚁,不,我们比蚂蚁还不如,我们就像是纸上的一条线,一个圆圈。你随手在纸上划下的一条线能理解你是谁吗?虽然你是它的创造者,是它的恩主,但终其一生,纸上的线条也无法理解活生生的人,就如我们永远无法理解神明。”
裘德的脸色顿时暗了下去。
“您是在质疑成神计划?”
院长:“不,我不是在质疑,我们在进行的是一项希望渺茫的工作,但唯有这样,我们才能跨越生命的极限,成为另外一种生物,成为和神相似的生物,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你不要着急,听我讲完,我很少和人提起我的父亲,或许是因为你和我有一样疯狂的目标,所以我想告诉你这些往事。”
“当我来到这里后,我看见了面前这些壁画。而如你所见,这些壁画上画着的东西都让人难以理解,我当时的精神还不如现在强韧,只要看一眼,就会晕眩很久,或者陷入疯狂。我的父亲会在我陷入疯狂的时候照顾我,给我喂白粥和水,让我勉强能活下来。在我一次又一次的疯狂和晕眩之中,我的抵抗力越来越强,同时我和我的父亲越来越瘦,我们俩头发蓬乱,身上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臭味,胡子长到了锁骨,和头发缠成一团。我都不知道那些吃的东西是谁送来的,那些日子我就像行尸走肉,只是勉强活着而已。
“只要在我清醒的时刻,我就会为我父亲洗笔,挤颜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但他根本不需要我的帮助。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我来这里,明明他照顾不时陷入疯狂的我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直到那天,他的壁画完成了,我才明白,我存在的意义,不是帮助他,而是在他的工作过程中锻炼自己的精神,直到我可以稍微听见神的话语而不至于彻底崩溃。”
院长带领裘德走到一块带把手的铁盖前。
他打开了铁盖,里面是一具干缩卷曲的尸骨。
“你肯定已经明白了,我的父亲就在这里,他选择长眠在他的作品身旁。”
那具尸骨衣衫褴褛,头发和指甲都很长,裘德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同情。
“不,你不用同情他,他做完了所有他想做的事情后与世长辞,并且还埋葬在他最爱的东西身旁,这是世上少有的幸运。”
裘德的脸上露出了不同意的表情,但他没有说什么,静静听着院长说下去。
院长:“在我父亲死亡的时刻,也是壁画完成的时刻,神降临了,祂告诉祂是世界的规则之神,祂需要我在这里为祂培养忠心的仆人,属于祂的维序者。作为奖励,他赐予了我使用符文的能力,还给了我一项异能。
“我一直以为我成为了异能者,可后来我才明白,被赐予的异能,就像一件身外的道具,和真正的异能者相差甚远。我的外貌虽然保持得很好,身上的衰老却无可抵挡,只有成为真正的异能者,我才能拥有更长的生命,更好的为我的神明服务。”
为神明服务吗?
谢情能感觉到院长的心情。
他更想获得的是永生,为神明服务只是一种筹码,他并不是虔诚的信徒。
谢情几乎本能地感觉到,院长所见到的神明,和那个让他疯癫了六个月的神明并不是同一个。
虽然没有证据,但硬要说的话,就是逼格的问题。
一个是仅仅看到相关资料就让人疯狂。
另一个却要让凡人为自己创造所谓的维序者。
等一下,维序者。
系统的守卫也叫维序者,这绝対不是偶然。院长的神明就是系统。
那个敌视谢情的系统。
“现在,我将带领你重新阅读墙上的壁画,能领会多少,就看你的造化了。也许你能从中领悟到成为神的隐秘方法,也许你将一无所得,也许你会成为疯子,你想看吗?”
裘德没有任何思索就坚决的点头:“当然。只要有方法能让我靠近他,我愿意做任何事。”
处于院长视角的谢情又一次感觉到了微妙的恶心。
这种恶心不仅仅是他的,也是院长的。
没有人喜欢狂热自我得过分的变态。
谢情感觉到了院长和裘德的不同。
院长虽然说他们俩很像,但那只是表面,院长想靠近神的愿望充满了实用主义。而裘德却是一种妄念。
说实话,裘德即便见到谢情本人,也没有表现出太特殊的情绪,可见他爱的神也只是出于宗教信仰下的虚幻泡影。
裘德和院长返回幽深长廊的入口,院长这一次关闭了所有廊灯。
仅留一盏。
“你不能太快看到全部,必须要慢慢来,否则后果将是你难以承受的。”
院长说。
这时候谢情听到了院长的心声。
要不是神想要你,我根本懒得和这样疯狂的人敷衍。只是神为什么想要他呢?难道是为了抢夺虔诚的信徒吗?
谢情本人却有所了悟。
如果“系统”——且用这个打引号的称呼特制那个対他有敌视情绪的系统。
它敌视自己,又知道自己是至高至美之神的话,或许会出于单纯的意气用事而想要抢夺裘德。
将这个虔诚的信徒从自己那里夺过来,以显示它的魅力更高于自己。
不过自己本来就无所谓这些信徒。
那本来就是在噩梦中阴差阳错创造出来的宗教,谢情是无所谓有无的,也无所谓为神或为凡人,但他能感觉到自己认为対信徒们负有某种道德上的义务。
何况他不认为裘德会被抢走,就算他根本忍受不了这个信徒也是一样。
这不是谢情自视甚高,但他实在不觉得自己会输给系统,那是一个愚蠢小气的东西。
神之所以为神,就是因为难以理解。
如果神很平易近人,或许会得到感激,但也会失去疯狂的信仰。
対于狂信徒而言,他们需要的是一个高不可及的存在,让他们始终仰望,五体投地。
所以需要依托于人类力量的系统永远也无法获得裘德的信仰。
裘德和院长走到幽深长廊的入口。
他们重新看向第一幅壁画,那片混沌的星空。
“这片星空是什么?他也是神吗?”
院长看了一眼裘德,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叹息中有着深深地羡慕。
“你果然可以接受这些可怕的信息,直视致命的壁画。”
院长心情激荡,手指向壁画下端:“你可以看这些字。”
“至高至美之星空,至邪至恶之深渊。美啊,你是他的名字。谢尔金!无可名状之雾,无可名状的星之钥!”
裘德的身体隐隐颤动起来,他的表情迅速变化着,仿佛这张俊秀的人皮只是伪装,其下有着可怖的怪物。
他重重喘着粗气,兴奋道:“至高至美之神!我挚爱的神明!”
他当即跪下,向着星空礼拜七次。
当他起来的时候,额头上有着磕出的血迹,他不在乎的用袖子擦了擦。
眼睛直勾勾盯着星空,恨不得把这片星空镌刻在自己的瞳眸中,让他可以时时刻刻都能看见神的影像。
“接着往下看吧,你也许会明白很多密辛,可惜我能看见的壁画是有限的。”
院长的痛惜是真实的。
他的信仰并不虔诚,但他依然対着知识有着无限的神往。
虽然他无比想要获得永生,但他同时觉得朝闻道、夕死可矣,如果能让他明白父亲画下的一切,他可以立刻死去。
谢情看着壁画下端的文字,忽然想起在学校副本中,当张恩慈彻底异化,当封眠从天空掉落的时候,他听到过的疯狂呓语。
Dwallyes Yammujwel Dimora Il Methus!
Alaiyyes Dimora Kulutha Sheljinn Methus!
Sheljinn,谢尔金,明显指向他自己的文字。
呓语中的Sheljinn就是他自己。
谢情在另一种文字中的音译。
Dimora当然就是迪莫拉。
而Yammujwel既是亚恩乌其尔,也是宴无咎。
在他还不知道自己即将为神之时,至高至美之神就已经存在了。
尽管他不懂得这种语言,但他的名字和宴无咎的在一起。
亚恩乌其尔之力,既是宴无咎之力。
在《神降》副本中,亚恩乌其尔就是秦沉。
这只是出于秦沉的扮演,还是昭示了真实呢?
谢情忽然明白了一切。
于是他看向壁画。
第二幅壁画,是深不见底的黑暗。